「因为……」四十八愿背过身没好气地说：「就是不行！」

「哦哦哦~绫人在害羞~」四十九院从床上爬起来调戏四十八愿。

四十八愿头也不回：「谁害羞了，你才害羞，你全家都害羞。」

四十九院抱住枕头打滚：「傲娇的绫人也好萌~话说我全家都不会害羞哎……」

四十八愿无视了前半句，认真思考起后半句来。确实，想想四十九院家那群人，他们要真害羞起来的话，天可要下红雨了。

四十九院家世代修习阴阳术，在业界也是个很有名的大家族。只是他们的神社继承人仅限女性，活脱脱的一个女尊家族，而且到了四十九院这一代只有他一个男丁，在家里几乎没地位，小时候被当畜生养，长大以后还得做种马。这种人都可以变得像现在这样说他自恋就无人能出人其右，他家其他人害羞的样子还真想像不出来。

两个人拌着嘴，拉开一天的序幕，却不知未知的黑暗正慢慢沁入他们的生活。

04.第1祭歌者无心三

四十九院拿着体检日程的资料准备送去教师办公室。日院的体检基本上都在六月底之前进行，日院的学生人数过多，所以也雇佣了多位校医老师，每位校医负责一定人数的学生。四十九院负责的是中等部和高等部所有年级的B组学生，当然也包括他做副班导的高等部1年B组。

四十九院走到教师办公室那一楼的时候正好打上课铃，走出楼梯一拐弯，就看到有个女生躲在消防器具箱的后面。

「这位同学，已经打铃了，快点去上课吧。」四十九院好心提醒。

那个女生毫无反应，对四十九院的提醒充耳不闻。

四十九院朝女生盯着的方向看过去，什么也没有。于是他拍拍女生的肩，没想到那女生像是被吓到一样一下子弹起回过头来，四十九院这才发现这女生正是前几天躺过保健室的三井。

「你在这里做什么？」四十九院问。

「我、我……」三井红着脸羞愧地低下头。

四十九院想到一个可能性：「又听到歌声了？」

三井疑惑地抬头：「没有啊。」

看来不是。四十九院心中仍有疑虑，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却说不上来，而且三井的表情确实是认为自己说的话莫名其妙，并无破绽。

「好吧，有事记得来找我商谈哦。快去上课吧。」四十九院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理清自己的头绪。

三井点点头，然后跑回教室。

四十九院也没有多想，自己的事情都快多得做不完了，过两天那些运动社的社团活动正式开始以后，送过来的伤员会是一批又一批的。

而另一边的三井庆幸老师并没有发现自己在跟踪自己班上的男生。虽说四十九院老师让自己去和他商谈，但是这种恋爱的事情对着老师怎么说得出口呢。三井觉得自己的脸热了起来，连忙拿双手捂住。

放学后，三井故意在教室里磨蹭，等酒井和朋友们聊天结束，再次跟到了他的身后。跟踪了那么多次，三井觉得自己跟踪的技术已经越来越好了，也许以后失业了可以考虑去开侦探事务所。

这回，酒井去了不同的社团教室。三井在酒井身后跟了那么多次，每次酒井去的社团教室都不一样，大概还没有选定到底要入什么社团吧。

等快要天黑时，酒井才和几个二年级的学长一起说笑着走出社团教室，他们在教室门口道别以后，走上了不同的方向。三井跟着躲在后面，看着在前面的酒井很开心的样子哼着小调。

走了好长一段时间，外面的天色已经变成黑灰色，楼道内也没有开灯。三井本来有点怕黑，但是看到酒井在前面，突然生出了许多勇气——只要有酒井在，自己就什么都不怕了！

酒井突然在某一间教室前面停下，走进去以后便移上了门。

三井躲在墙后面，探头借着微弱的光辨认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回了自己的教室，刚刚酒井进的正是自己班。

三井轻手轻脚地靠近教室，从教室门上的玻璃往里张望进去，大概是因为太暗了的关系，里面一片迷蒙，什么都看不清楚。

这时，突然从里面传来歌声，三井想起了某天中午在天台听到的歌声。

神明不再聆听虔诚的祈祷，启明星迷失于空洞的希望。

我在无光的天际寻找你，请不要用沉默回应我的呼唤……

历史的碎片，刀光和剑影。

回答我吧，来到我身边吧……

回应我、回应我、回应我……

三井拉开了教室门，走了进去。教室里很暗，却可以看到摆放得七零八落的课桌中间有一个

人背对她站着。

三井跨出一步，踩到一片水洼上。她疑惑地低头，看到不知为何，教室里积了许多水。因为自己脚步的突入而晕开的水面慢慢平静下来，映出了自己的脸。

三井没有在意，因为教室里有更令她在意的人。

「酒井同学？」三井轻轻唤一声。

耳边歌声未停，眼前人也不转身。三井绕过那些桌子，走到那男生的背后。

歌声戛然而止，男生转过头来，正是酒井同学。

「酒井同学？你怎么在这里？」三井露出微笑。

酒井也笑：「啊，三井同学。」

「酒井同学唱歌唱得真好听。」三井夸奖道。

「是吗？谢谢你。」酒井很开心。

「……对了。」三井找着话题，「教室里怎么会有那么多水？」

「啊。」酒井拿出一把长柄伞撑开，「是因为这个。」

酒井将伞撑到三井的头上，一瞬间，三井感到自己被冰凉的水浇了个通透，无法呼吸又无法动弹。可是她完全不感到害怕。

她看着眼前的她最喜欢的酒井同学，他在微笑，他在唱歌，他在祈祷。

看着酒井同学一张一合的嘴巴，那薄而漂亮的嘴唇中吐出一个又一个她好像能懂好像又不能懂的字眼，三井失去了意识。

「三井同学？没有哦。她没有在我这里。」四十九院拿着话筒皱眉。

电话是1年B组的班导田久保老师打来的，说三井同学一天都没有去上课，她的舍监老师晚上查房的时候也找不到她，调出学校所有监控的资料也没有她的行踪，一个大活人好像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如果是别的学校还有可能会有学生逃学、旷课甚至离家出走找不到人，可是在日院这所全封闭式的学校，一学期才放学生回家一次，非教学区全部有摄像头监控，更何况进出所有建筑都需要刷学生卡，每一位学生的所在地学校几乎是一清二楚。

在三井失踪的第三天，学校紧急成立几位由与三井的班导、副班导、舍监以及宿舍保健医生组成的小组寻找三井。

三井的舍监是个胖胖的大妈，人很热情很关心学生但是明显不适合搜查工作；那位保健医生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像是刚刚大学毕业，行事有点畏缩，但是头脑非常清晰；田久保老师个性温吞水，所说所做派不上用场却也无伤大雅。于是寻找三井的重任基本上压在四十九院和保健医生市濑老师身上。

四十九院查到三井的刷卡记录，她最后进入的是高等部的教学楼，然后便再也没有出去的记录了。

其实也不是没有不用学生卡就进出教学楼的方法，有很多男生就会因为忘了带学生卡，又不想请老师帮忙就从二楼的窗子爬入教学楼。一楼的窗子是不能爬的，因为一楼是教师办公室和保健室。

但三井是个文弱的女孩，先不考虑她有没有能力为了离开教学楼从二楼跳下，重要的是她根本没有必要爬窗，她既然刷卡进教学楼，就说明她肯定是带着学生卡的。

排除了三井已经离开教学楼的可能性，四十九院和市濑老师找遍了教学楼也没有见到女孩的踪迹，甚至偷偷使用阴阳术寻找也没有任何她的气息。

正担心三井是不是在他们没有看到的角落里出了事，这时又有消息，说是A组又有一个女生不见了。情况和三井一样，在某个放学后进了教学楼然后就没有出去的记录了。

之后的几天里，每两三天就会有一个女孩失踪的消息，而且不止是高等部一年级的学生，连二、三年级的也有学生进了教学楼就不见了。

这事惊动了学校的高层，高等部的学生也人心惶惶，大家在私下里称高等部教学楼会吃人。

四十九院烦恼不已地对四十八愿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四十八愿说：「教学楼哪里会吃人，只有人才会吃人。」

四十九院听到这话，马上抱住四十八愿就是一顿猛亲：「绫人你真是太聪明了，我怎么没有想到！」

之前只想到失踪的女孩为什么没有离开教学楼的记录，却没想过她们为什么要在那个时间进入教学楼。如果是有东西落在教室里回去取，发生这种情况的也该是男生比较多才对。

那么，也许是有人引她们进的教学楼。

四十九院调出了失踪女生失踪那天放学后教学楼的进出记录，终于在长长的列表里圈出了相同的名字「酒井智哉」。

四十九院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这不就是他班上的酒井吗？

四十九院急急忙忙找来酒井谈话，得知酒井根本不认识除了三井以外的女孩，失踪女孩们的好友也证实那些女孩子和酒井并没有任何交情。酒井解释他频繁在放学后回教学楼是因为喜欢从教室窗口看出去的风景，酒井还拿出自己的画来让四十九院看。

虽然四十九院觉得酒井的理由有点牵强，可是又无话反驳。而且学校也没有规定禁止学生放学后进出教学楼，只能让酒井回去了。

线索又断了，不过心中总是有哪里不协调的感觉。

四十九院苦恼地找四十八愿谈心：「你说我要不要找老混蛋来帮忙呢？」

四十八愿自顾自地做饭，当旁边的人不存在。

四十九院知道四十八愿虽然也同样是出生于神社，却无法帮他处理任何灵异事件，更何况他现在也无法确定女孩们的失踪到底是灵异事件还是单纯的诱拐犯罪。

「去按铃叫他们下来吃饭。」将最后一个菜端到派菜区，四十八愿擦了擦手对四十九院说。

四十九院听话地去按铃，过了一会儿宿舍里的男生们便陆陆续续下楼来了。

「话说我们宿舍本来该有19个学生，现在只剩16个了。」四十九院说。

四十八愿将碗盘准备好：「少点人不好吗？」

「没有不好，人少省心。」四十九院在一边看着四十八愿做准备。就像四十八愿对他阴阳师方面的工作不插手一样，他对四十八愿舍监的工作也帮不上忙，不如说让他帮忙根本就是毁厨房。

再次想到毫无头绪的女孩失踪事件，四十九院哀声叹道：「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又断了，这个酒井智哉没事干嘛挑那个时间去教室画画！」

「酒井智哉？」没想到四十八愿难得会对他的话有反应，「从我们701房搬出去的那个男孩子也叫酒井智哉。」

05.第1祭歌者无心四

四十九院翻着酒井智哉的资料，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劲，虽然心底某处叫嚣着快点撕破酒井智哉的假面具，但是从他对那孩子的认识以及找来的资料上来看，酒井就是一个普通男生，待人有礼接物友善，成绩上乘长相也不错，唯一爱好是美术，在画画上极有天分。看来看去就一个在学校里比较受欢迎的男孩，也没什么特别的。

就算四十九院心里觉得有问题，他只是个老师，不是警察，不能有事没事把学生拖过来谈心喝茶。

失踪的一共是7个女生，一年级有4个，二年级有2个，连三年级快毕业的学姐都有一个中弹。7个女孩的共同点大概除了性别以外，就是都是普通班的学生，而非直升班。

也许还隐藏了些什么共同点，但是那些失踪的女孩并没有对朋友提过。四十九院无奈，最近的孩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心思隐藏得那么深，连身边的好友也不透露。

事情过了许多天了，天气也渐渐热起来，女生们失踪的事情拖了那么久学校也还没有通知警方，在学生间这件事就好像投进水里的石头，水面起了一阵波澜然后又平静得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倒是还有几个侦探推理社团的学生还对这件事非常挂心，时不时地就跑到保健室来了解情况。

叹了一口气，四十九院提着手电筒在教学楼里巡视。

虽然知道没什么用，但他没办法安心待在宿舍里。有7个学生下落不明，如果不是灵异事件的话也许他现在就抽身会比较好，可他就是无法对此坐视不理。

所以他现在才会趁四十八愿上楼查房的时候溜出来到教学楼看一圈。

……没错，舍监也查他这个保健老师的房。

教学楼里理所当然地没动静。充当一回巡逻的保安以后，四十九院接到了四十八愿的电话：「二货，给我回来。」

四十八愿的声音淡淡的，却不容反抗。

从小四十九院不仅被家里的女人们吃得死死的，在四十八愿面前也抬不起头来。也不知道四

十八愿是怎么练就的气势，只要他开口，四十九院只能屁颠屁颠地遵从他的指令，活生生一条忠犬八公。

回到杜若馆，看到四十八愿在房间里整理学生们干洗的衣物。

四十九院走进四十八愿的房间，四十八愿指了指地板：「坐。」

四十九院不由自主地以正坐的姿势跪好，等四十八愿叠好衣服回头的时候，他已经肩背僵硬双腿发麻了。

「我只是想和你说，你明天把酒井同学叫到杜若馆来吃晚饭吧。」四十八愿将整理完毕的衣服放进柜子，然后关上柜门。那些衣服明早会分别放回学生的房间。

「啊？」四十九院对四十八愿突然的话感到莫名。

「就那么办，你可以回去了。」四十八愿说。

他不是从来不对自己在查的灵异事件产生兴趣吗？椅子还没坐热就要被赶走的四十九院有些疑惑，却又觉得自己心中的违和感被证实了。虽然不知道四十八愿让酒井智哉来杜若馆的意图是什么，但是他很信任四十八愿。

第二天傍晚，酒井来到了杜若馆的食堂。他曾经在这里吃过一顿晚饭和一顿早餐，他对舍监四十八愿的高超厨艺印象深刻。听四十九院老师说四十八愿请他去吃晚饭的时候，他还挺期待的。

食堂还是那样干净，没有什么油烟味儿，瓷砖上也完全没有油渍，四十八愿不仅会烧饭，收拾房间也很有一手，真是个居家好男人。

大概是自己来得太晚了，食堂里已经没有学生吃饭了。

看到酒井到来，四十八愿示意他坐下，然后为他端上几个菜。

酒井道过谢以后，说声「我开动了」便开始品尝起来。

四十九院也入座，拿起碗筷吃起饭来。

四十八愿准备的菜色很普通，就是一个炖菜、甜蛋卷、汉堡排和一碗汤，再普通不过的家常菜。

四十八愿静静地等两个人吃完，说完「多谢款待」以后放下碗筷。

四十八愿用眼神示意四十九院把桌上的残迹收拾掉。虽然四十九院只要洗碗都会砸掉至少一

半，但是收拾还是没什么问题。

偌大的食堂只剩下四十八愿和酒井对坐。

头顶的日光灯发出频频闪动的声音，安静的食堂只有两个人不同节奏的呼吸。

「杜若馆的饭味道如何？」四十八愿打破沉默。

「一如既往地美味。」酒井露出笑容。

「我是问你自己的感想。」四十八愿顿了顿，「你是第一次吃我做的饭吧？」

酒井一脸困惑：「老师可能不记得了，我在这里吃过两顿饭哦。」

「是吗？是我记错了。」四十八愿也不纠结，只是转移话题，「新学校感觉如何？」

「超棒！我从来没上过这么棒的学校！」酒井兴奋起来，「真是太幸运了，早就听说很多传闻了，不过这里比传闻中的还要好！」

「上课得进度还跟得上吗？」四十八愿问。

「虽然有点辛苦但还跟得上。」酒井答。

「社团活动有选好了吗？」四十八愿又问。

「还没有，觉得每个社团都很有意思。」酒井再答。

四十九院从厨房放好脏碗碟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个人一问一答的情形，看起来像是温和版的警察提审犯人的景象。正想说四十八愿让自己把酒井叫过来不会就是为了这样聊天吧，四十九院却被他突如其然的问话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