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丛泽抱着大堆吃食，叶飞扬乐不可支，她知道丛泽并没有要这些东西的意愿，但是看着他貌似平静实则呆萌地按照她说的做这做那，不管是拿吃的东西还是试戴帽子，都乖的不得了，她忽然就有种饲养大型犬的感觉。

一路上基本都是叶飞扬在说丛泽在听，丛泽认认真真地聆听着，叶飞扬带着笑的声音忽的没了。

丛泽看向身边的人类女孩子，又沿着女孩子的视线看过去，看见一个冷着一张脸走过来的男生。

26、眼泪

男生穿了黑色T恤黑色长裤，肤色很白，眼睛狭长，眼尾微微上扬似乎在微笑的模样，唇薄而红，轻抿出一个冰冷而愤怒的弧度。

在走到丛泽和叶飞扬面前，注意到叶飞扬绷紧的身体后，男生露出一抹笑容来，漫不经心却又透着股危险的邪气，他从兜里摸出一副蓝框的眼镜戴上，于是乍一眼看过去，倒是显得有股书生气——如果不看那件黑色T恤上巨大的白色骷髅头的话。

男生微笑着对丛泽道：“你好，基佬，我是叶飞扬的男人，我姓连单名一个鹏字，外号叫做连老大。”

连鹏歪一歪头，斜眼看向叶飞扬，笑容肆意：“我可是接到电话就过来了，连外套都没穿，你这副表情，真让人伤心。”他转头，透明眼镜片后的狭长眼眸眯起，“叶飞扬，你找谁不行，非得找个同性恋？他对着你硬的起来？”

丛泽注意到身边的人类在另一个人类出现的时候，就僵硬在了原地再迈不出步子了，而听完这两句话后，叶飞扬身体都有些颤抖。

丛泽看了看叶飞扬，又看了看连鹏，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抱着的一大堆东西，最终抬起头，开口道：“你是强暴了叶飞扬的人？你要找我麻烦？”

男生脸色一变，他伸手去抓叶飞扬的手臂：“你还真是什么都往外说啊，叶飞扬你他妈不好好想想，我在你眼里就那种货色——”

丛泽腾出一只手，挡下了连鹏抓来的手臂。

“我和叶飞扬之间关你屁事！”连鹏嘴角的弧度加大，他格开丛泽的手，另一只手握成拳朝丛泽太阳穴砸来，同时抬起一只脚屈膝蹬向丛泽下身。

丛泽直接朝后退了一大步，收回被格开的手，一把抓住连鹏蹬向自己那条腿的脚踝处，又退了一大步，手掌一带，连鹏重心不稳，脚踝又被捉，他眼看要栽倒，却是反应极快，和身撞向丛泽。

叶飞扬看着两个人以近乎相拥的姿态双双倒下，零食散落一地。

丛泽张着眼睛看压在自己身上的人类，他想起彦叔也曾经压在自己身上，皱了皱眉，伸手去推身上一动不动的人类。

连鹏眼前有些模糊，头脑眩晕，他暗骂了一声，想要起身，手脚却有些无力，这时被身下人伸手推了一把，他借力想要撑起身子，却是眼前一黑再次栽倒。

叶飞扬呆呆地看着那两个人躺在地上都不动弹，她下意识地开口道：“丛泽，你是gay？”

少年清澈的眼睛看过来：“我不知道。叶飞扬，我也被强暴过。连鹏昏迷了。”

叶飞扬一时没有理解丛泽思维跳跃性极强的话语，她“啊”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大鹏昏迷了？！”

这家伙低血糖还一直不好好吃饭，妈蛋！

叶飞扬跨过去一把将连鹏拽起来，手从牛仔裤兜里摸出一颗糖，一只手的手指无比熟练灵活地剥去糖纸将糖果塞进了连鹏嘴里，她半拖半抱着男生快步走向学校大门，大声对身后的丛泽道：“我一会儿去找你！”

连鹏脑袋似乎无力地垂下，头发遮住了他翘起的嘴角。

有些习惯已经深入骨髓，你想逃不过是自以为，爱，不是说说就可以抹去。你就是我的光，我怎么可能放你离开，就算坠入黑暗，也要拉你一起，至少，我们都不会孤单……

丛泽躺在地上，看着高远的天空，有说话声接近。

“那不是丛泽吗？”一个悦耳女声惊讶地从上空落下。

一个梳着蝎子辫的女孩子蹲下身：“丛泽？你怎么了？没事吧？”

丛泽转了转眼珠，看着俯视自己的那张面孔，上面的担忧关切是真实的。丛泽于是露出一个笑来：“我没事。”

和蝎子辫女生一起的另外几个女生都眼神有些奇异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少年，不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蝎子辫女生一边扶丛泽起来，一边压低嗓门：“不用搭理她们，丛泽。你只要知道有人支持你们就好。”

丛泽虽然不太明白她说的什么，抱着女孩子帮她捡起的零食，他还是点了点头，道了声谢。

蝎子辫女孩儿回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抱着零食，丛泽低着头，慢慢穿过人来人往的校园，走回宿舍。风吹起少年的额发，丛泽不知道他低垂的眉眼，抿起的唇角，在外人看来是有些忧伤的。

丛泽只是在想，有没有必要停留在这个地方了。他获得了视力，他想到处走走，好好看一看这个世界再重新陷入沉睡。

回到宿舍的时候，刚推开门，一个东西就被举到了面前，定睛靠去，是丛泽搁在桌上的手机。

“嘿哥们儿，你手机响了快一天了！赶紧给人回个电话！”

丛泽把零食堆到床铺上，接过手机，应和了一声，走到自己桌子前坐下。

电话都是彦叔打来的。彦叔后来还发了短信。丛泽点开：“对不起，我们分手吧。”

丛泽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那一行文字，略微有些疑惑地皱眉，然后他伸出手指。

面容秀美温雅的男人正端着一杯咖啡，他微笑着凝望沙发上睡着的彦叔，目光里是浓的化不开的深情。

面前桌子上的手机震动。男人放下咖啡，拿起手机，熟练地解锁输入密码，看见丛泽回复的短信：“分手？”

男人细长白皙的手指动作之间似乎跳跃在黑白钢琴键上：“对不起。”点击发送。

很快有回复：“哦。”

男人眉尖微蹙，又很快舒展开，他删掉这几条短信，放下手机，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露出一个惬意的微笑来。

丛泽放下手机，坐在桌前，转头看向窗外。他微微睁大眼睛，一个一身月白色衣裙的长发女生正衣袂飘飘地凌空而来。

女生冲他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扬手扔出一把什么，丛泽觉得自己眼里开始流下液体。

轻快的声音响在耳边：“美少年流泪真像一幅画，走吧，我们一起去喝个茶。”

连容走进宿舍的时候，和匆匆出门的丛泽擦肩而过，他回头只看见少年下巴处一滴将落未落的透明液体——那是，眼泪？丛泽哭了？

连容追过去的时候，走廊哪里有那个少年的身影。

连容并不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丛泽，那滴将坠落而不曾坠落的眼泪，在记忆里，像蚌壳内柔软包裹住的沙粒，随着时光的打磨，渐渐熠熠生辉到无法忘记。

那个少年，也会哭啊……

27、血肉

夜幕降临，路灯依次亮起。夜色如浓雾弥散，秋露深重，风声隐隐，整座校园寂静的像一座空城。

连容一觉睡醒，睁开眼，有些愣征地感觉到昏暗宿舍里有隐约光线，他从床铺上坐起身，看见宿舍里一个在熬夜打游戏的家伙，那货的一张脸被屏幕上放技能时的光给照的又青又蓝。

连容嘴里骂了一声，只不过对方丝毫未觉，正戴着耳机啪啪啪按键盘按的起劲。

困意来袭，连容倒头接着睡。只是，总觉得忘了什么，抵不过浓重睡意，连容很快坠入梦乡。

忘了什么呢……

第二日清晨，看见丛泽被褥整齐的床铺，连容才想起来，他捉住拿着脸盆要去洗漱的一个宿舍哥们儿：“昨天晚上丛泽回来没？”

“丛泽？丛泽是谁？”

连容一呆，手里的胳膊挣开，脑门挨了一下：“没睡醒呢你？快点吧，一会儿水房人就多了！”

连容的手臂无力垂落。

丛泽，是谁？怎么，这么问？

少年站在人工湖湖边，回过头来，白皙脖颈在黑色发丝间是美好的弧度，他垂下眸，眼睫安宁，声音平静：“我会消失的。”

空荡荡教室里，少年一个人站在黄色课桌蓝色座椅间，背后的黑板上是凌乱的白色粉笔字，他清秀脸庞上是淡漠神色：“我不会存在太久了。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最近两天，我会消失的。”

少年的神色和声音都无比平静到透出冷漠：“我不应该出现的。我已经伤害到越来越多的人。你放心，我消失之后，不会有人记得关于凌溪和我的任何一点事情。这样，也就不会有任何伤害了。”

……

所以，你消失了么？丛泽？

连容眨眨眼，眼前有些模糊。耳边是宿舍人去洗漱时的说笑声，关门声，他却感觉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耳朵里一片嗡鸣。

他当时不是那么迫切地希望这个什么丛泽消失么，怎么，现在会这么难过？

连容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站在空荡荡的宿舍里，一动不动。

等等！

连容有些塌陷的肩背一下子挺直，他还记得丛泽！

是只有他还记得丛泽，还是还有人记得丛泽？

连容拿开手，拍了拍自己的脸，俯身拿起洗脸盆，先洗洗脸清醒一下吧。

总觉得这一切都荒诞的像一场梦……

闹钟尖锐响起，被子里伸出一只手，胡乱摸索着，指尖好不容易碰到闹钟，声音却一下子停了。

被子被一把掀开，顶着一头乱毛，彦叔抬手揉揉眼，张嘴打了个哈欠，然后木呆呆地闭着眼睛坐了半分钟，砰地一声又重新倒回床上。

笑声响起，声音的主人似乎极为愉悦：“阿彦，起床了起床了，你答应我今天做饭给我吃的，快起来！”

彦叔艰难地睁开眼：“小宇啊……”

看着彦叔迷蒙着双眼去洗漱，韩宇唇角带笑，走去叠被子。

看到床头的手机，韩宇瞥了一眼卫生后间，细长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跳跃。看见几个未接来电，都是丛泽的，韩宇轻轻删除。

头上搭着白毛巾，彦叔光着上身踩着拖鞋啪嗒啪嗒走过来：“说吧，想吃什么。叔给你露一手！”

韩宇斜斜倚在床头，笑容明媚的像一副画：“你做什么我吃什么。”他站起身，朝彦叔招招手，像以前一样：“过来，我给你擦擦头发。”

彦叔却站着没动，他张了张口，要说些什么，在看见男人温雅面容浮现出落寞神色后，还是抬腿走了过去。

“我只是想让你给我煮饭。阿彦。”韩宇一边动作温柔地擦头发，一边轻声道。

毛巾下的头发质感柔软，韩宇手指若有若无地抚摸着彦叔的耳朵额头，彦叔只是低着头，木头人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韩宇嘴角的笑意慢慢变的苦涩。他一把丢开手里的毛巾，将彦叔推倒在床上，一手去解彦叔围在身上的浴巾，一手拉着彦叔的手从自己后腰摸进去：“我们做吧。”

彦叔有些讶异地睁大眼，韩宇没有穿内裤！他触电了似的猛地抽出手：“小宇！”

重新握住彦叔的手，韩宇捉着这手指往自己体内塞，他跨坐在彦叔身上，垂着眼帘，一声一声唤：“阿彦，阿彦，阿彦……”

指尖的触感让彦叔有些恼怒：“小宇！放开！我不想伤了你！”

有液体滴落到彦叔脸上，他听见男人压抑的带着点绝望的声音：“你已经伤到我了……”

丛泽看着面前巨大的屏幕，其中的影像清晰地反映在少年干净澄明的眸子里。

屏幕上，一个秀美男人跨坐在一个英俊男人身上，两人衣衫不整，尤其是躺在床上的英俊男人近乎赤裸，他被秀美男人挡住了大半个脸，丛泽看着那一只伸进秀美男人后腰里的手，眨了眨眼。

丛泽认的出，那是彦叔。

屏幕忽的变成漆黑。

“我本来是准备把所有人关于你的记忆消除的，我习惯按照感情深浅来排先后，感情浅的先消除记忆，感情深的后消除，中间隔个四五天什么的，你不觉得人类脸上真心的焦虑和担忧很美么？”一个细细柔柔的声音响起。

满头卷曲而纤细白色发丝的美丽少年慢悠悠地走过来，他伸出细白手指，抬起丛泽的下巴，声音柔和：“不过呢，在登记你身边的人对你的感情深度的时候，我发现了刚才让你看的这个。怎么样？”

“不难过么？”白发少年捏着丛泽的下巴，把丛泽的脸扭过来扭过去，“那个人类不是你的恋人么？他对你的感情深度还是五颗星呢。真是可笑呀，对不对？嗯？丛泽？”

丛泽只是看着他。

白发少年松开手，撕下丛泽嘴上的白色胶条：“现在可以回答我了吧？”

“尖冰你干嘛呢，不是让你消掉所有人对他的记忆吗？能不能别这么消极怠工！还有啊，影子要这个实验体的血肉，你快取了送过去！”

丛泽听着这个声音，是那个说带他喝茶的女生的声音，他四处看了看，这个声音似乎是凭空响起的。

叫做尖冰的白发少年叹了口气，“好吧好吧，你们这些愚蠢的家伙，怎么就不理解我对人类情感的研究呢？再过三天，我就把记忆全部消除掉。”

手腕一抖，尖冰细白手指捏了把匕首，他举着匕首在丛泽身上比划着，“从哪里取血肉呢？”

“我没有血肉。”丛泽开口道。

尖冰挑眉，看着被捆缚在椅子上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的少年，“没有血肉？”

28、回来

丛泽点点头：“没有。”他从指尖开始溃散成细小透明的旋风。

尖冰手里捏着匕首，睁大了一双漂亮眸子，目不转睛。

被结结实实的捆缚在椅子上的少年，在一个呼吸之间，整个人溃散成透明的风。

这风在原地烈烈旋转，让尖冰一头白发凌乱飞扬，他不得不退后一步，还没站稳，面前就出现了一个身板笔直挺拔的少年。

手里的匕首被修长手指拿过，尖冰看着丛泽一手拿着匕首朝另一手砍了刀，只见那瘦瘦的手腕上被砍出一个口子，这个撕裂出的口子瞬间旋起一阵透明的风，风散后那个口子已然痊愈。

把匕首放回尖冰手里，丛泽重复道：“没有血肉。”

“你是风妖？”尖冰很是惊喜，“反正你现在也被我们抓住了，加入我们巫怎么样？有工资喔～”

丛泽摇摇头：“我不是风妖，我是风精灵。我要去找彦叔。”

尖冰还要再说什么，门被一脚踹开，尖冰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散去，“你们特别部来干什么？！”

一个穿着一身黑色学校制服裙的女孩子给了尖冰一个飞吻：“我来看看你们这次捉到什么货色呀。”

丛泽看了看尖冰，又看了看黑色校服女生，最后看了眼墙壁上挂着的大屏幕：“尖冰，那个叫我喝茶的人类女性的灵术有很大漏洞——我走了。”

“哎，别走！”

尖冰和黑色校服裙女生一起扑向丛泽，一同扑过去的，是无数道白色冰刃和无数道黑色触手。

只不过都扑了个空。

彦叔抽出手，一把将身上的人推开，坐起身，他扯起浴巾，猛擦肩上脸上的眼泪，回头看了一眼趴在床上的韩宇：“小宇，我去做早饭。”

抬脚要走，手机嗡嗡作响，彦叔回身，伸手要去拿手机。

一只手抢先伸过去，抓住手机啪地摔了出去。

彦叔的手一僵。

韩宇从床上爬起身，眼角还带着泪，唇边却是挂着笑：“阿彦，我想吃手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