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是我，莫少锴。”

“哦，你醒了啊！我走的时候看你睡得挺熟的，就没有叫醒你。”

“哦，这样啊……”

“明天我还要去你家附近补课，需要我帮你带午饭么？”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没关系，我下午还要去上课，一个人也要吃饭的，去你那里还可以顺便休息一下。”

“那好，明天见。”

“恩，明天见。”

挂掉电话后，夏叶神态自若地回到了唐叶心的房间，唐叶心听到关门声自然而然问道“什么事啊？”

夏叶脱掉鞋子做到唐叶心的身边，漫不经心地说“老师过几天有事，说是要课程都压缩到这几天上完。”

“哦！”唐叶心点了点头，按下空格键，继续抓着夏叶的手臂看起还没看完的电影，丝毫没有对夏叶的话语产生疑虑。

冬季的风依旧寒得刺骨，学生们还在悠闲地享受着假期，上班族们仍然需要顶着寒风挤公交，所有的一切都在既定的轨道上平稳而缓慢地前行着，没有差池，也没有惊喜。

然而，在一众的不变之中，总会夹杂着些无关痛痒的小变化，只是因为太微小，所以很难察引人察觉。

夏叶渐渐开始察觉到——“习惯”这个词汇几乎将要取代“伦理”的位置，成为他个人的辞典中最可怕的词语。

每天在固定的时间出门，坐同一路公车，穿过同一条小巷，敲开同一扇们，面对同一个人，就好像身体里被设定了程序，到了固定时间就会自动开启，等到思维追终于赶上行动，人却也已经站在了的同一块地毯上了。

对莫少锴而言，习惯也同样可怕。

明明只是扭到脚而已，根本不需要专人伺候照料，就算是一日三餐，亦可以依靠外卖搞定，可是，莫少锴却从来没对这种模式产生过厌烦和疑虑，反而无比欣然地接受了夏叶的入侵。

时钟上的分针在不知不觉间又转过了好几个圈，天色渐暗，夏叶起身准备离开，莫少锴下意识地想开口挽留，话到嘴边又被生生咽了回去。

“到家后发个短信给我。”莫少锴随着夏叶一起走到门口。

夏叶正在扣扣子，听到莫少锴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脸哭笑不得地看向莫少锴“不需要了吧！我一个大男人能出什么事啊！”

莫少锴也囧了，怎么就把泡女生手段都使出来了？真是要命了！

夏叶回到家的时候父母已经睡下了，他轻手轻脚踱回自己的房间，拿了换洗的衣服之后走进了浴室。

半小时之后，夏叶懒散地从浴室走出来，桌上的手机正在不停地震动着，屏幕上上显示着一个空白的号码。

“怎么一直不接电话。”电话那端传来的男声低沉稳重，这样的莫少锴才符合留在夏叶脑中的那次惊鸿一瞥。

“刚刚去洗澡了，有什么事情么？”

电话那端的人沉默了半响，才淡淡的说道：“只是确认你到家没有。”

夏叶握着电话的手忍不住抖了抖，这是什么节奏？真当自己是他要把的妹啊！

“都说了我又不是小女生。”夏叶有些无奈，“我到家了，这下放心了吧！”

“呵呵……”电话那端传过男人轻笑的声音，然后，男人用刻意压低的声调唤了声夏叶的名字。

“怎么了？”夏叶问道。

“晚安！”莫少锴低沉的声音透过遥远的电波传到夏叶的耳中，听起来竟然分外得撩人。

只可惜夏叶是个男人，完全没有感知这种诱惑的神经，敷衍着道了声晚安便干净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唐叶心那种感情史为零的小女生不可能是这种老油条的对手，所以必须在还能掌控的时候把所有可能的未知数都抹杀掉。

夏叶脑中的神经飞速地旋转着，面上却不忘挂起一个冷笑，随手把关掉的手机丢到了书桌上。

仅仅只靠着臆想和言语的沟通，就能让一个原本对爱情不屑一顾的女孩深深地陷入爱情的泥沼里无法自拔，而自己十年的贴心照料和爱护，换来了却只是信任和感激，只因为血管里流淌着四分之一相同的血液，她的爱情就成了自己永远都到不了的禁区。

若是终究还是避免不了俩人的相见相知，那么，就只能在莫少锴身上寻找突破口了。

夏叶本就不是个热情的人，与人交往一贯秉持着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原则，尤其是在发觉自己对唐叶心产生了不该有的情愫之后，更是害怕那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禁忌感情不小心被别人窥察到蛛丝马迹，自己的内心不容窥探，而别人就算是把自己的心双手奉上摆在他面前，他也不会提起兴趣去看一眼。

不过，战斗需要的知己知彼。

而关于莫少锴的传闻，无论是真的假的、好的坏的，无一不都围绕着“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或者“智商超群自甘堕落”这十六个字。

然而抛开那些道听途说的言论，接触越深，越是能发现男人并不是像传言中那么糜烂堕落。

也许只因太得上帝眷佑，有时甚至不需要播种就会有收获，没有挑战的生活很容易让人感到倦怠，所以坠入堕落深渊的通常有两种人，一种是思想狭隘碌碌无为之人，他们被堕落吞噬腐蚀无力逃脱；一种是天佑之子，他们视堕落为消遣且来去自如。

在这短短的十几天里，总会让夏叶产生一种错觉，一种俨然在和朋友相处的错觉。

如果单纯只是欣赏或是习惯了这个人，夏叶并不介意和他成为朋友——可以交心的真正的朋友。可是能为他身上污点翻案的证据越多，越是会对夏叶夺回唐叶心的战斗造成阻碍。没有任何事物会永远被埋葬在黑暗和偏见之中，自己如今看到的一切，放任他们继续接触，唐叶心迟早也会发觉。

夏叶不止一次感觉到自己和莫少锴的之间的关系似乎已久远远超出了他预计的心理防线，就好像自己明明只是系统设定的NρC，却在不知不觉中对着每天出现在自己面前、完全不了解自己真实身份的玩家产生了感情。

反观莫少锴对待夏叶的态度，一样非比寻常，总像是夹杂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他不仅坚持每晚打电话和夏叶道晚安，有的时候，甚至会盯着夏叶的脸发呆。

然而，在夏叶调查的资料当中，并没有任何迹象显示莫少锴曾经对男生产生过兴趣。

可是，如果自己的直觉是准确的……

纷乱的思绪逐渐凝集成股，一个全新的计划开始在夏叶的头脑中缓缓构建成型。

Chapter13

夏叶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这个问题，莫少锴和夏叶接触越深就越难回答。

他好像总是习惯带上不同的面具，淡然的，温和的，不羁的，冷酷的。

可是，没有一个是真正的夏叶。

他很健谈，很容易让人卸下防备和他拉近距离，可是，如果你做够用心，就会发现，他几乎从来不透露自己主观的情绪，他没有特别的喜好，对任何事物的态度都是淡然的，他的温和与淡漠就像是莫少锴对待女性时的温柔，都仅仅只是一种表象。

之所以如此笃定，正是因为莫少锴曾经看到过他一种掩藏在面具之下的另外一面。

那是极致的，悲恸的，充满欲念的一面。

那是在他以为所有人都不会看到的时候，才会释放的一面。

多想彻底撕裂他的防备，撕毁他的面具，让那份美到极致也痛到极致的情绪为自己而绽放。

“你的脚应该也好的差不躲了，我补习班的课程也结束了，明天开始我就不过来这边了。”

夏叶的这番话是莫少锴始料未及的。

一想到这份只属于俩个人的、与世隔绝一般安然静谧的生活即将结束，莫少锴一下子有些难以适从。

莫少锴并不想让夏叶看出他内心的不舍，因为作为一个男人，本就不该产生这种矫情的情绪。

夏叶还是保持着微笑的表情，却像是看透了他的小心思一般，耐心解释道：“学校后天就要开课了。还有许多事情要准备”

莫少锴的表情缓和了许多，想到不久之后，自己也是要回到学校上课的，心情又不禁好了起来。

莫少锴没有告诉夏叶自己打算会去上课的事情，他想给叶一个惊喜。

莫少锴提议今晚一定要和夏叶喝一次酒，痛痛快快地喝一次。

他也说不清自己存了什么心思，可是他就是不想这么轻易地放夏叶走。

“开瓶器呢？明明是和红酒放在一起的啊！”

“怎么了？”听到莫少锴在厨房自言自语，夏叶不禁开口问道。

“我找不到开瓶器了，你看看客厅的桌子上有没有？”

茶几上没有，书桌上也没有，抽屉里……

那是唐叶心的笔迹，夏叶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来了。

难道这厚厚的一摞信件全部都是唐叶心写给莫少锴的？

夏叶飞速地浏览着信件的内容，越看，心越凉。

那天夜里，俩个人到底喝了多少酒，已经没有人记得了。

醒来的时候，被子下还埋藏着另外一句躯体。

赤裸的身体和满室的腥膻都在提醒着莫少锴这是419后的清晨。

莫少锴的确是禁欲太久了，和夏叶认识之后，他就没有再出去玩过，一方面是跛脚出去混实在是有损形象，另一方面，他很享受和夏叶共处的时光。

一想到夏叶，莫少锴的身体居然产生一阵燥热。昨天晚上的事情莫少锴几乎没有印象了，对方是谁也不知道，但这些都不重要，莫少锴现在只想去掠夺。

手划过对方光滑结实的背脊探到到胸前，莫少锴的手一下子僵硬了。

本以为是个经常运动的女生，所以肌肉感大于肉感，可是，如果连胸部的触感都是结实坚硬的，这又代表着什么？

莫少锴猛地坐了起来，这是他的家，他的卧室，地板上凌乱散落着一地的酒瓶，铝管的啤酒瓶，玻璃的红酒瓶……

红酒瓶……开瓶器……夏叶……

夏叶？

莫少锴的脑袋里有什么东西轰的一声炸开了。

莫少锴颤抖着掀开被子的一角，睡在里面的人似乎感觉到有光亮照过来，无意识地转了个身，继续睡。

零散的记忆一股脑涌出，莫少锴想起了俩人瘫倒在沙发上，俩个人靠的那么近，连呼吸都纠缠在了一起。

然后是想要把对方吞噬一般激烈的亲吻，夏叶的嘴唇很软，很温暖，他的手很长很光滑，就是这样一双手包裹着自己的……

太激烈，令人难以自持。

夏叶还没有醒，如果他醒了，他能记得多少？

莫少锴看着夏叶，原来他睡着的时候嘴唇会微微开启一条线，不像是他清醒的时候，除了笑，嘴唇都抿得很紧。

睡梦中的夏叶很安静，很柔和，像是把白天戴在脸上的面具全部卸下了。

这样的夏叶，很可爱。

莫少锴轻轻地起身，轻轻套上衣服，走了出去。

他不能继续待在卧室了，他暂时还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表情迎接醒来的夏叶。

他害怕的不是自己无法面对夏叶，也不是夏叶无法面对他，他害怕夏叶无法面对自己。

过了大概半小时的是时间，卧室里开始传出声响。

该来的终归躲不过，更何况，莫少锴从没想过要躲。

莫少锴站起来，身体朝着卧室的方向，等待着夏叶走出来。

莫少锴不知道自己要对夏叶说什么，可是，活了这么多年，他第一次用如此郑重的心态面对一个人。

夏叶出来了，莫少锴的心跳的速度也飙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了，可是，想象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夏叶以极快的速度冲进了卫生间，就像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个叫莫少锴的人存在过一样。

莫少锴不知道夏叶是再以这样的方式逃避，还是根本就不在意俩人发生了这种事，所以，不甘心地跟去了卫生间。

夏叶并没有锁门，这也是莫少锴意料之外的。

推开门，莫少锴看到的是夏叶正在拿着他的毛巾擦头发。

“你……”莫少锴只说了一个就被夏叶打断了。

“用了你的毛巾没关系吧！昨天喝太多了，居然睡到了这时候，我今天还要去学校上课，来不解回家换衣服了，咱俩身材差不多，能借一件你的衣服穿么？”

夏叶的表情和话语都太自然了，自然到连莫少锴都找不到破绽。

只能再次回到卧室找了几件干净的衣服拿给他，其中还包括新的内裤和袜子。

“谢了，我要走了，衣服你不急着要吧！上课之后会很忙，等我有时间给你打电话，到时候把衣服换给你。先走了！”

夏叶就这样干净利落地离开了，只留下满室厚重的气味和从未如此被动过的莫少锴。

Chapter14

莫少锴最近很烦躁，越是烦躁，越是会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个荒唐的夜晚，越是想到那夜的荒唐，越是烦躁。

烦躁到没有心情，没上课有心情玩乐，更没有心情和女孩子风花雪月。

夏叶身体紧致坚实的触感仿佛还萦绕在指尖，轻轻呼吸好像就能闻到他发间淡淡的柑橘味道。

莫少锴知道，现在的自己正在危险的边界游移，一旦踏错或是多迈出一半，都将会万劫不复。

所以，他必须要想办法把自己拉回正道。

抓起被遗落在角落许久的钥匙走到门口打开鞋柜，看到摆放在最外面的那双运动鞋，莫少锴才想起来，在夏叶之前，就已经有一个人挑动了他的心绪。

灯光昏暗的KTV里，莫少锴独自坐在角落里喝酒。

记忆中，锁住夏叶目光的女孩有着一头蓬松丝滑的长发，随风纷飞的黑发仿佛有勾人魂魄的魔力，勾住了夏叶的目光，也刻入了夏叶的眼膜。

再见时，三千青丝却已被斩断，与下颌相齐的短发泛着微醺的色泽。

改变在大，自己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一个人在这想什么呢！”姗姗来迟的董艺涵满身的寒气，一边脱着外套，一边问。

莫少锴还在想着上午和唐叶心见面的情景，沉默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先说一件董艺涵帮得上忙的事情。

“你最近见过李超么”莫少锴拿起一瓶酒递给董艺涵。

“李超？你俩不是已经分了么？”董艺涵不以为然。

莫少锴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她找人阴我。”

董艺涵显得很惊讶，过了半晌才问到：

“什么时候的事？”

莫少锴狠狠地吸了两口烟，“大概半个月之前吧，其实，我不确定到底是谁授意的，但是，除了她我想不到别人。”

“靠，这事你怎么才说啊？”

董艺涵和莫少锴私交甚笃，关于他和那个女人分分合合的情感经历也大概了解个七八分，他真的无法相信这个女人真能对莫少锴恨得下心。

“算了，这事交给我了，等我查到了你在看看怎么办吧！”这次的事件毕竟和一般的挑衅滋事性质不同，董艺涵和莫少锴关系再好，也不方便多说些甚么。

气氛变得有些压抑，董艺涵知道莫少锴的心情一定很不好，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莫少锴的食指一直在酒瓶上摩擦，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其实，我今天见到唐叶心了。”过了一会儿，莫少锴才淡淡地开口。

“然后？”董艺涵转过头看他。

“没什么。”莫少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董艺涵突然收起了一贯顽劣的笑脸，摆出一副很严肃的姿态，“你和唐叶心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