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儿低头道:“不晚,小侯爷才几岁,知道什么?小孩子都那样,不记仇的。”
除了丽妃住的芙蓉殿,听说还有几个宫里都扔出了不少的碎瓷器。至于那些好好的瓷器是如何碎的,原因昭然若揭。
再说宫外,是夜,四皇子卧室的灯亮了一夜。
据说三皇子府里响起了一阵的鬼哭声。
翌日一早,雨华殿里便迎来了不少不速之客。刚送走了一波妃子又来了一波皇子,大家都在表达着对这个突然从冷宫里冒出来的皇子的关怀。各种补药补汤倒了一锅,奇珍异宝对的桌子都放不下了。
三皇子姜潢是姗姗来迟的一个。
他问了姜瑾瑜两句话便不住的拿眼观察着韩睿。
他的眼神阴鸷犀利,盯着人看的时候就像一条毒蛇,往往令人不寒而栗。韩睿有一瞬间的心烦意乱。他不喜欢这三皇子,从上一世就不喜欢。不是因为他出生冷宫,也不是因为他不合群,就是觉得这人不正常,怎么说呢,太邪性!明明看着你笑,却有一种阴森之感。最重要的是他敏锐的觉得这人对自己有某种企图,不像企图皇子那样只是觊觎韩家的权势。他针对的仅仅是自己这个人!
姜瑾瑜觉察出了什么,他紧紧的瞪着姜潢,像一头护崽的小兽。似乎敌人表现出一点的威胁,他就会猛地扑上去,给其致命一击。气氛僵持了一会儿,水也没有说什么。又过了片刻,姜潢笑意盈盈的跟韩睿说话。直到姜瑾瑜快忍不住爆发了,他才开口说告辞的话。
临走之前他邪邪的勾起唇角,在姜瑾瑜耳边嘀咕了一句:“现在守在你身边的可未必就是你的,好自为之。”说着他看了韩睿一眼,道:“我可是志在必得呢?”他这话说的随意,却让姜瑾瑜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危机感。他红了眼,凶狠的瞪着他。姜潢却“呵呵”低笑了两声,看着韩睿点点头,转身走了。
姜瑾瑜咬着牙,握紧了拳头,眼里满是坚定。韩睿问:“他跟你说了什么?”
姜瑾瑜摇摇头,道:“没什么,就是提醒我一句话。”
韩睿正要问是什么话,有人报说:“四殿下来了!”
从韩睿进宫起,四皇子姜涵已特来拜访了两三次,前几次都被韩睿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这次是无论如何也搪塞不了了,韩睿便附耳嘱咐了四儿一番,和姜瑾瑜亲自迎到殿门口。作揖寒暄了几句,也不说让姜涵进去坐。姜涵抬眼往殿内扫视了一圈,笑道:“见你一面还真不容易呢?”
韩睿笑道:“四殿下真会开玩笑,我有什么见不了的,不过是殿下来的不巧罢了!”
姜涵听了这话觉得有些尴尬,他有意和韩睿二人套近乎。见姜瑾瑜叫了声“四皇兄”便站在韩睿身边一句话也不说,便挤出一抹笑意,道:“九皇弟的身子可好了,这些日子太忙,也没顾得上看你。我让人送来的千年人参可服用了?那可是好东西,我好容易得的呢?”他跟姜潢不同,他好像又把邪恶的东西全隐匿起来的本事,留在外面给人观看的全是温文尔雅,任谁见了都会夸一声谦谦公子。
姜瑾瑜说:“我不知道什么人参!”
韩睿眉头跳了跳,在他后背捏了一下。这小子,脑子不会转弯啊!
“你都吃了还不知道什么人参!”不等姜瑾瑜说话,又道:“就你说一股子土腥味的那个。”韩睿圆场道。既然决定帮姜瑾瑜当皇帝了,便不可再像以往那样张扬跋扈图一时之痛快了,起码在他们实力没有强大到不惧一切之前,不能树敌太多。所以在四皇子面前最好还是别说他视为珍宝的千年人参被自己给扔了,尽管事实就是如此。
姜瑾瑜“哦”了一声,“那我吃了。”
又说了几句话,四皇子便说还有事就走了。韩睿甩甩头,回到殿内,可巧看见窗子便的几株梅花,几只丹顶鹤。不免想起自己王府的小院内也有这些东西,那几株梅花还是母亲亲自种上的呢?丹顶鹤是过生日的时候父亲送的,想起往事种种,不免心中怅惘。有一年多没见他们了吧!
想着韩睿回到殿内,便叫:“四儿,准备笔墨!”
“爷,您要写字?”四儿眼中有惊诧之色。
“哪那么多废话,让你准备就准备!”韩睿道。
四儿一溜烟的跑了,不一会儿端着笔墨纸砚进了来。韩睿让他放桌子上,四儿磨了墨,韩睿便捋捋袖子,从几支笔里面挑出一支竹竿儿点翠的。不大,看着就好使。他执笔饱蘸了墨汁,想了想写了父亲、母亲几个字,又看了看,虽然丑了点,倒挺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手法。有写了几个字,最后画了几朵梅花,长出一口气,放下笔,对四儿说:“好好收着,明儿交给我大哥,让他跟家书一起送到边关去。”
四儿捧了那张纸,小心翼翼的,像是捧着的是什么稀世珍宝,撅着嘴小口的吹着气,以使那墨迹能快些干涸。
这期间姜瑾瑜的眼神一直在韩睿和那张纸之间流转。韩睿望进他乌黑的眸子,笑道:“要不要学写字?”
姜瑾瑜坚定的点头。
第22章:边关和皇宫
韩擒虎夫妇收到家书已是十几天之后的事了。
定远侯,也就是荣王妃、韩逸云兄弟的亲生母亲梁馨雅兴奋的闯进大帐,惊喜的喊:“老虎老虎,你快看,我们宝宝会写字了,还给我们写了信呢?”
她走进去才发现韩擒虎正和几个将军谈论着什么,此刻那几个将军都回过头诧异的看着她,有的还看看韩擒虎,低笑了几声。她这才发觉自己激动之下有些冒失,竟将平日二人夫妻间的昵称喊了出来。便呵呵笑了两声,摆摆手道:“别管我,你们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还有事呢,这就走了。”
说着她不经意的用眼角余光扫了韩擒虎一眼,微微挑眉,朝他挤挤眼。韩擒虎便明白这是让自己一会儿去找她的意思,含笑点了点头。
韩擒虎生的高大,满身的阳刚之气,属于不怒自威、往那一站就能吓哭孩子的那种。这样的男人温和起来尤其是笑的时候总容易有那么一点的违和,似乎这种人天生就不该笑,而应该展现他们威严的一面。但这个男人看向妻子的时候眸子里是淡淡的却有坚定的温情,笑起来也极其自然,带着些纵容的宠溺。
梁馨雅转头要走,左将军吴宏兴便叫道:“副元帅留步!我们也有事呢。”他说着看右将军周文征,笑道:“文征兄,刚你不是还说要巡查城防吗,这就出发吧!”
被称作文征兄的那位彪形大汉猛然一怔,点着头“啊啊”、“嗯嗯”的应和几声。二人拱拱手,道了声:“元帅,副帅,失陪了。”便含笑而去。
另几个将军也纷纷各找借口告辞。
不过片刻功夫,恢弘的帅帐内就只余了韩氏夫妇二人。韩擒虎忙从帅台上下来,惊喜的问:“小宝的信呢,快给我瞧瞧!”
他此刻急切的像个孩子。
梁馨雅笑了笑,伸手将他轻轻一推,嗔道:“着什么急,平常也没见你这么着!”
韩擒虎嘿嘿笑了两声,凑过去揽了梁馨雅的腰,轻轻捏了捏,央求道:“我的好夫人,你知道我性子急,就别耍我了。”
梁馨雅这才把信拿出来。夫妻二人对着那寥寥几十个字看了半天,又是赞叹又是窝心,最终决定吧这封信好好珍藏起来。梁馨雅告诉韩擒虎,韩逸云在家书上说他们的小儿子韩睿从冷宫里救出来个九皇子,而且进了宫,跟皇子们一块读书去了。韩擒虎有些不放心,在他看来那些皇子们可哥哥都是人精儿,他们的小儿子还太过单纯,怕他吃亏。
梁馨雅道不以为然,她说:“宝宝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宫里那些人还不敢对他怎么样。再说还有秦武呢,不会让人欺了他去的。云儿是天生的将帅之才,足以支撑起韩家了,我不想束缚了睿儿。唉,这孩子,从出生就没在我身边儿呆过多长时间,想想就觉得愧对于他。”
梁馨雅有些伤感,韩擒虎把妻子揽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道:“别想这么多了,等天下太平了,让你天天陪着儿子,看你腻烦不腻烦!”
“又胡说!”梁馨雅笑着在丈夫的胸口轻擂了一下。
韩逸云这些日子帮姜瑾瑜找了不少的名医,说辞都是大同小异:前些年亏了身子,损了根本,伤了筋骨,调养得当或可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但习武就不行了。韩睿有点不想接受这个现实,这日,他问韩逸云:“哥,真的就不行了吗?”倒不是他真执着于让姜瑾瑜习武,不懂武功而为君的例子不胜枚举。只是他知道姜瑾瑜想习武,即使他没说,韩睿就是能感觉到。
这些日子他发现自己姜瑾瑜越来越硬不下心肠,他不想姜瑾瑜因为这个原因而伤心或自卑、自暴自弃。
韩逸云想了想,道:“有一个人或许可行。”
“是谁?”韩睿急切的问。
“这人具体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韩逸云陷入了回忆之中,“我九岁的时候在师父那见过一次,武功极高,智谋过人,精通医术及天文地理,擅使毒物,江湖人称‘逍遥客’。听说此人来无影去无踪,且为人怪异,狂傲孤僻,放荡不羁,做事随性。能不能遇上就看缘分了,再者……”说到这,韩逸云叹了口气,“就算遇上了他也未必肯救治。”
韩睿想了想问:“哥,他跟你师父有交情吗?”
“倒是有些。”韩逸云点点头,接着毫不留情的打断弟弟的希望,“不过,你别想着通过我师父找到他。据我所知从那之后他就再没跟我师父联系过,师父说除非他自己出现,不然你就是找破天也别想找到他。”
韩睿叹口气:“那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韩逸云道:“你也别急,我们好好调养,未必就不行的。”
韩睿淡淡的“嗯”了一声,没精打采的。
他跟韩逸云这依法谈话本来是瞒着姜瑾瑜在偏殿进行的,可是韩逸云出去的时候,一开门,姜瑾瑜就在门口定定的站着。韩逸云给了自家弟弟一个你好自为之的眼神,自顾自走了。姜瑾瑜一脚跨进门来,倔强的昂着头,道:“我不治了。”
韩睿看了他一眼,道:“你胡说什么,再这样我不管你了。”
姜瑾瑜生了极大的气,他跳起脚大吼:“你就会这么威胁我!不管就不管,我自己管自己好了!”
韩睿看了他一眼:“那好,我明天就回王府去!”他觉得自己很委屈,他费这么大事是为了谁?不知好歹的臭小子!
说着便命四儿收拾东西。四儿哪敢乱动,两个主子说风就是雨的,一会儿吵起来了一会儿又好了,他掺和进去只有两面受气的份儿。韩睿见他不动便恼了,喊着他的名字道:“四儿,你腰杆子硬了,爷还使唤不了你了是吧!”四儿闻言只得磨磨蹭蹭进了屋子,摸摸这个叠叠那个,就是不往包袱里装。刚装进去了几件,瞅韩睿不注意又掏了出来。
闹了半天也没走成,最终总还是姜瑾瑜低了头。
事后想想韩睿也觉得自己挺孩子气的。姜瑾瑜是实实在在的小屁孩一枚,他可是成年的灵魂,他不该跟他一般见识的。于是,便只字不提先前的事。二人和和气气的吃了午饭,睡了一觉,下午照例和姜瑾瑜一起去练习射箭。
第23章:再次交锋
姜国皇子皇孙们的课业是每日上午读书,下午习武,韩睿、姜瑾瑜自然也不例外。
重活了一世,韩睿依然对那些古籍经典没有太大的兴趣。
习武嘛,倒还凑活!
动乱之时朝廷宣扬武功,鼓励家家习武,人人从军。但太和帝本人却更喜欢文人,对皇子们的文学功底很看重。皇子们为了迎合皇帝的喜好,即使不喜读书多少也都做做样子,表面功夫很是到位。
韩睿却不如此,在课堂上公然打瞌睡都算不得什么了,公然逃课都屡见不鲜。师傅们开始还劝几句,后来也不知是因其屡教不改还是听了什么人的关照,干脆也不管了。韩睿觉得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能让翰林学士出身的皇子老师们言听计从的,整个姜国也没有几个。他暗哼一声:不管更好,小爷还乐得清闲呢?
上午的课又在瞌睡中度过。下了学,韩睿打着哈欠坐上竹椅小轿,摇摇晃晃的回了雨华殿,进门就喊:“四儿,打盆冷水来!”
这时姜瑾瑜也从小轿上下了来,看韩睿迷迷糊糊的眯着眼,走到门槛前也不知道抬脚,忙提醒了句:“小心门槛!”
韩睿睁开眼,不在意的说了句:“我看着呢?”
姜瑾瑜走到他跟前儿,问:“要冷水做什么?”
“洗把脸,提提神儿,等着吃饭呢。”韩睿摆着手跨进房门,径直进了内室的熏笼旁。屋子里暖烘烘的,他边走边解身上披着的一件裘皮大氅,解掉了就随手往地上一扔。小太监忙捡起来挂好,又捧上热茶。
姜瑾瑜听完便扭头就走,韩睿叫住他:“回来,你干什么去?”
姜瑾瑜定住了脚,却没有依言回去,只是固执的说:“我让四儿换温水!”
“温水不提神儿!”韩睿眉头紧皱,“我困着呢,你别闹。耽误小爷吃饭,我今儿就把你踢下床去!”他说着便上到炕上,脚在脚踏上轻轻点了点,一小太监忙识趣儿的双膝跪地恭敬的给他褪了靴子。韩睿端了茶杯轻轻在小炕桌上敲了敲,叫姜瑾瑜:“过来坐!”
姜瑾瑜却没有依言,他在原地怔了半晌,突然抬脚——大步流星的出了房门。
韩睿气的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宫人们各个垂首侍立,不敢发一言。
不一会儿姜瑾瑜进来了,他身后紧跟的是垂首捧着脸盆的四儿,后面还有几个小厮捧着巾帕等物。四儿上前,韩睿伸手进去探了探,暗骂一声:混蛋小子,果然是温水!他倒是没发脾气,只是将盆子推开。
四儿眼珠子闪了闪,脸上带着几分忐忑和不确定:“爷,您……不用了?”
韩睿哼了一声道:“下去吧,我气都给他气出精神来了。不洗了,摆饭!”
四儿应了一声,快步退下。
下午是射术课,韩睿仍是不肯给姜瑾瑜好脸色。他对姜瑾瑜总是有些不同,按他的行事风格,换了旁人,敢让他不痛快,他早用武力手段报复回去了。但是此刻,他有中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感觉,这是在他嫡亲嫡亲的大哥面前都未曾有过的感觉,想想倒有些新奇。
教授他们射术的是一个叫吴天孝的年轻人。
早在第一节课韩睿就仔细打量过他了,长得跟他哥韩逸云比虽然差了点,但也算的上是英俊潇洒了,总体来说还算满意。吴天孝是他们两人的专属武术教习,韩睿之所以对他兴趣那么浓是因为这人跟韩家也算颇有渊源。
他的父亲便是韩擒虎麾下两大主将之一的左将军吴宏兴。另一员主将自然是右将军周文征了。韩家军原本就有自己的系统,后来在韩擒虎夫妇的掌控下又进一步完善。如今,共分为十二军,每军两万人,由左右将军统领。而身为元帅的韩擒虎这直接统领左右将军,且对十二军有任意调配之权。因此,左右将军的位置自然是重中之重,担任者无一不是有能力且韩家忠心耿耿之人。
吴天孝是家里的小儿子,今年才十六岁,刚进宫为侍卫不久。是韩逸云发现他武艺不凡,且精通射术,有百步穿杨之实力,才从众多侍卫里挑出来作为弟弟的武术老师。
吴天孝在家里也是受尽宠爱的幼子,年纪不大,还颇有些孩子气,跟韩睿倒很合得来。姜瑾瑜老是插不上话,尤其是此刻。韩睿有意给姜瑾瑜点厉害瞧瞧,故意不怎么理他,反倒更吴天孝聊得热火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