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伸个懒腰，手臂却碰到了另一具躯体。

“黎先生！”白文宇一下子坐起，被子滑落腰间，他一低头，便看到自己赤果果的身体，囧了。

自己怎么会光溜溜的？而且黎先生还睡在他身边？完了完了，一定是他昨晚上撒酒疯，占了黎先生的床不说，还乱脱衣服耍流氓，这下形象完蛋了%>_<%

黎珏的身体很疲倦，但精神却紧绷着，一直徘徊在睡梦和清醒之间，感觉到身边的动静，挣扎的睁开眼，哑着嗓子叫了声小宇。

“黎先生，你醒了！对不起啊，我昨天喝醉了撒酒疯了吧？”他抓了抓头发不好意思的说，“我这人一喝醉就会做一些奇怪的事，你别介意啊，哈哈~”

“嗯，你的确做了很奇怪的事……”

白文宇窘迫的低下头，果然，他的形象啊，呜呜~~

“……而且对我而言很过分，所以你想好怎么负责了吗？”

“对不起，我会负责洗床单和收拾屋子的！”他立刻说道。

“……这些事有佣人会做，不需要你。我是问，你对我本身的负责呢？”在男孩疑惑不解的目光中，他掀开被子，坦然的赤裸自己的身体，好整以暇的看着男孩的神情变得震惊和不可置信，盯着他沙哑的说，“你对我做了这么过分的事，就想一笔勾销吗？”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是怎样一副凄惨的模样，（此处省略若干字）其间男孩偶尔发出几声模糊不清的呓语，身子扭动几下，却始终没有真正醒来。

果然男孩看到这一切惊呆了，面色惨白，口齿不清：“这……这是我……我干的吗？”

“不是你是谁呢？”黎珏仿若羞愤的说，“就是你强暴了我！”

“强暴”个字像几万伏的闪电从天而降彻底把白文宇劈成了傻子。一瞬间，世界离他远去了。

黎珏瞧着男孩痴痴呆呆的样子，觉得有点不妙，坏了，难道刺激过大，把人吓傻了？

“小宇，小宇？”他抓住男孩的肩膀摇晃，看到男孩的眼中渐渐有了焦距，还没等松口气，就见那双眼睛里迅速积聚了水汽，然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这一下登时让他手足无措，什么也顾不上思考了，紧紧抱住男孩，唇不停的印在他的眼角脸颊耳垂，舌尖尝到苦涩的液体味道，悔的心肝脾肺肾都疼了，不住的说不哭不哭，都是我不好。

男孩的睫毛上挂着豆大的泪珠，哭得喘不上气，惊惶的看着他：“我是……咯……强女干犯了吗……咯……我会坐牢吗？

黎珏温柔的擦去他脸上的泪水，轻柔的拍抚他的后背，直到他渐渐平静下来，乖顺的依靠在他怀中，躲躲闪闪的眼神像极了受了惊吓的小动物。

“你当然不是强女干犯，”他轻啄男孩的嘴唇，在他耳边低声轻语，听起来仿佛诱哄，“只要我们变成和女干就行了。”

第38章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今天人品大爆发，迎面竟真的走来两个人。其中一个身材高大西装革履，另一个稍矮一些，穿着橘色的上衣，一蹦一跳的走在高大男子的前面。

青年C想上前询问，但本性的谨慎让他有点犹豫。在他犹豫之时，穿橘色上衣的那个人已经蹦跳着来到了他面前。

他这才看清，原来这个人非常年轻，大概只有十七八岁，还是个少年，而且长得眉目如画，十分好看。美中不足的是皮肤过于苍白，透着隐隐的青色。

人总容易对美丽的事物心生好感并失去戒心，青年C也不例外，他对少年笑了笑，问：“同学，问一下，你知道出去走哪条路吗？”

少年没回答，面无表情的歪着头，眸子黑沉的像不透光的深潭，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看。

青年C嘴角的笑意僵住了，觉得这个少年有点奇怪。

身材高大的男子这时候也走了上来，长臂一捞，从后面把少年圈在他的胸膛上，看着青年C说：“你想出去？”

“唉，是啊，我的朋友都不见了，我自己又迷路了，你们知道怎么出去吗？”

男子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淡淡的说：“这里很难出去的。”

“是啊，岔路这么多，七拐八拐的，不小心就迷路了。”青年C附和道，不知怎么的，心里有股挥之不去的违和感，这两个人，长相都是属于能甩路人十八条街的那种，此刻这么亲密的贴在一起，说朋友不像朋友，说兄弟又长得不象，难道他们是那种关系？而两人的脸色也都十分苍白，像是长年累月不晒太阳似的。

“啊，啊！”少年突然指向青年C，口中发出短促而尖锐的叫声，并且不断在男子怀中挣扎。

男子收紧手臂，加深了对少年的禁锢，不停的亲吻他的发顶，边亲边说：“小宇，乖，等会就让你吃，再忍耐一会好不好？”

少年在他的安抚下渐渐安静下来，不挣扎了，只拿那双黑的不像话的瞳仁盯视着青年C，盯得他背后窜起一股寒意，不由的退后了一步，心里冒出一个猜测，这个男孩怕不是精神病吧？

男子歉意的对他笑了笑：“不好意思，小宇偶尔会犯病，不过大多数时候还是正常的。这里的路不好找，我带你出去吧。”

青年C点点头，原来真是精神病啊！他颇为可惜的看了少年一眼，可一接触到那双黑不见底的眼睛，心底登时一个激灵，忙转开了视线。

男子对这里好像非常熟悉，不假思索的就带着他在各条小路上穿来绕去，只是走的并不快，他一只手牢牢的牵住少年的手，后者走几步就想蹦跶的往前，挣扎着要挣脱他，都被他耐心的哄了下来。

青年C看在眼里，觉得如果是自己，肯定没那个耐性照顾一个精神病。就是不知道这两人是什么关系？他试探的说了句：“你们兄弟感情真好啊！”

男子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青年C有点无趣，过了一会，又忍不住问他们为什么会来这里。男子回答说他们家就在附近，因为男孩很喜欢来这里玩，就经常带他过来。

“经常来？你们不会觉得这里很恐怖吗？”

“习惯就好。”男子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你觉得这里很恐怖？”

“当然……”青年C以为自己会冲口而出一大堆话，一张嘴却发现忘了要说什么，他回想了一会，迟疑地说：“昨晚上……”

怪了，明明发生了让他觉得可怕的事，为什么仔细回想时，脑子里就像云雾缭绕似的，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什么人撞了他一下，然后他就摔下了台阶。糟了，难道撞出脑震荡来了？出去后得赶紧找个医院检查一下！

见他半天不说话，男子问道：“怎么了吗？”

青年C抓抓头皮，困惑的说：“啊不是，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男子不置可否的说了句是吗，就不再开口。

青年C也沉默下来，他感到莫名的压抑和不安，这里整片地方都好似被笼罩在一片雾霾中，所有的景物被笼上了一层灰蒙蒙的色调，连阳光都是灰暗的。目之所及，最鲜亮的颜色竟是少年身上的橙色上衣。

越走越烦躁，不知道还要多久才到，他忿忿不平的想，那几个家伙真不够义气，竟然丢下他就跑了，回去后看他不得……嗯？不对不对，到底他是谁一块出来的？是阿成还是刘威？

他不知不觉停住脚步，皱着眉拼命的回想，不对，他们……一共来了几个人？怎么想不起来了？

还有，这里是哪里？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他刚刚在走路，但是，为什么他想不起来他要去哪里？为什么……为什么想不起来啊—

男子不动声色的站在旁边。少年不住的想挣脱他，不满的发出啊啊的叫声。他一吻印上男孩的嘴角，微笑着安抚：“别急，差不多了。”

转身面对着青年C，看不出情绪的眼眸直直望进后者迷茫的眼里，问道：“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青年C神情茫然，怔怔的说：“我是谁？我是谁？……为什么我想不起来？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啊——”他痛苦的蹲下身，死死抱住自己的脑袋。

男子冷漠的看着，直到青年C停止喃喃自语，也不再有动作，一动不动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僵硬的像座泥雕。

这时男子，也就是黎珏，才放开始终紧握住白文宇的手，任他冲上去把青年C团巴团巴，捏橡皮泥似的捏成巴掌大小的一团，囫囵一口吞了，呆呆站了几秒钟，打出个饱嗝。

黎珏宠溺的帮他揉揉肚子，无奈地说：“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吃饭不要吃太急，会消化不良的。也不要吃还有生前记忆的鬼魂，要等他们全部忘记了才可以吃，谁知道那些记忆会不会对你有影响呢？会食物中毒的知道吗？”

“啊，啊！”

“好好，我不说了，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下次要听话。”亲了亲白文宇的头发，拉过他的手攥进自己的手心里，

“我们回家。”

“啊！”

第39章

黎珏和白文宇霸占了一整栋民国时代的洋楼作为自己的窝。不过毕竟是影城建的布景，洋楼虽然从外面看来似模似样，但其实里面的空间并不大，只有一间客厅，一间卧室和很小的一间书房。卧室里有床有柜，家具倒是齐全，他们平时就睡在这里，而书房则被当成了白文宇的私人收藏室。

白文宇迷上了淘宝，他从新死亡的鬼魂那里拿走他们随身携带的背包和行李，从里面掏出杂七杂八的东西，感兴趣的就先收起来，过会再玩，不喜欢的就丢掉。

黎珏从青年C摔下来的那个台阶取来他的背包，给白文宇翻着玩。白文宇找出了一把棒棒糖，挑了一根塞到黎珏手里，冲他啊的叫。

黎珏笑的温柔：“谢谢小宇。”很给面子的把糖塞入口中。

白文宇又捣来捣去翻出一支手机，左看看右看看，不明白这块巴掌大的板是干什么的，碰一下前面那块玻璃还会亮，困惑的放在一边。接下来找出的钥匙、钱包、钢笔一类的物件，连带那只背包，全被他一股脑儿的扔出窗外。做完这一切，他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任务，严肃的对自己点点头，往嘴里塞了根棒棒糖，开始翻来覆去的摆弄那块‘板’。

黎珏在一边看着他笨拙的玩耍，只觉得整颗心又软又暖。

他当时在车祸中当场死亡，灵魂漂浮于上空，冷淡的目睹自身躯体的惨状。他的胸坍塌了一块，眼耳口鼻都往外淌血，死状凄惨可怖。因为他有意寻死，车祸时方向盘是往自己这边打的，大部分撞击由他承受了，因此白书音的情况要好上许多，至少表面上没有明显的伤痕，只是陷入了昏迷。

他对自己的死亡没有太多感触，对他来说，若是世界上没有白文宇这个人，那么他活着也没有任何意义。

任由自己被一股无法反抗的力量吸往某个方向。他以为他会去地府——或者其他传说中的亡者的归宿，可是他发觉自己竟回到了影城。

刚回到这里，飘荡在空中的灵魂之体竟然感觉到一丝沉重，这一丝沉重使他可以重新站回地面上。

然后他发现做鬼后见到的这个影城，跟他还活着的时候的所见并不一样。

许多人来来往往漫无目的在街上穿梭，他们的四肢十分僵硬，如同扯线的木偶，脸上是如出一辙的空洞麻木。他立刻明白，这些人跟他一样，也是鬼魂。

意识到这一点，他的心底升起了惶恐的期待。小宇，他还能见到小宇吗？

他大声呼唤着白文宇的名字，跌跌撞撞的四处找寻。周围的鬼魂对他视而不见，不知避让，不经意间撞到其他鬼魂，就跟活着的时候撞到人一样，撞到的部位实实在在的感觉到了那种碰撞感。而被他撞到的鬼魂，只是趔趄了一下，像根本没有看到他，继续僵直的前行，就好像引领他们行动的只剩下了本能。

这种诡异的情形，让他蓦地想起黄杰说过的话，心一下沉到谷底。黄杰曾说，鬼魂会逐渐遗忘生前的种种，思维退化，最终丧失思考的本能……那么他也会忘记小宇吗？留给他的还有多少时间

小宇，小宇，你到底在哪里，难道你真的已经魂飞魄散了吗？

他不敢想下去，只有一刻不停歇的寻找，一旦停止，心里的绝望就会如死水一般蔓延。

与心里的绝望和空寂相对的，是死后应该失去作用的胃部，无端的产生了一种饥饿感。他以前不是没有尝过饥饿的感觉，但从没有像这一次，如此强烈、仿佛胃壁都被碾磨的灼烧感。

从他眼前走过的鬼魂，一个个好似化为了珍馐美味，而他的鼻子竟然错觉般的闻出了肉香。这股香味刺激他想要不顾一切扑上去就咬。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感觉，难道人死了还会饿吗？他活着的时候不吃人肉，做鬼了也不想去吃其他的鬼。奈何生理上的渴求越来越强烈，作为胃的部位传来阵阵灼烧。

不进食就会死！

本能的知道这一点，理智断线的那一刻，他最后的印象是自己抓住了一个鬼魂，狠狠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而失去思维能力的鬼魂不懂反抗，无痛无觉。

等他恢复思考时，整只鬼已经被他吞吃入腹，胃部灼烧似的饥饿感平复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饱腹感。身体似乎更沉了一些，之前双脚虽然能踩在地面上，却仍有一些轻飘，像是淌在水里有种奇异的浮力。而现在，他清晰的感到双脚更有力量，更接近他生前走路的感觉。

至于自己刚刚生吞了一只鬼魂——他现在的同类，奇异的，他并没有什么恶心懊悔或自我厌恶的负罪感，甚至没有太多想法，唯一一个念头，就是，吃了？那就吃了吧。

没什么是重要的，跟小宇相比起来。只要能让他继续存在，继续寻找，就算吃同类也无所谓。

接下来的日子，他带着寻找小宇这个仅有的目的逡巡，一旦胃部又传来灼痛，就抓其他鬼魂来吃，一旦饥饿平复又接着找，周而复始。

他没计算到底过去了多少天，他似乎失去了时间的概念，唯一清楚的是，他还保留着生前完整的记忆，他清楚记得自己是谁，记得从生到死的所有经历，记得他和白文宇相处的点点滴滴。至于为什么可以保留记忆和思维的原因，他猜测或许和他吞吃了其他鬼魂有关。

而据他所知，这个影城里应该还留有不少工作人员，而且QSC的新剧也在这里拍摄，可这些天下来，他一个活人也没碰到过。他想，也许生者和死者并不在同一个空间，他们共享这片土地，却互不干扰，互不可见。

期间，也遇到过不太一样的鬼魂，他们并未完全失去思维能力，但也都反应迟钝而麻木，生前的记忆也不完全。他曾经和某只鬼魂短暂的交流过，那只鬼魂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只记得自己是一名保安，于是晚上他仍会遵循生前的习惯，打着手电筒依循既定的路线一遍一遍的巡逻。但后来他连这一点也遗忘了，彻底变成了不会思考的鬼魂。还有一只女鬼，他猜是自杀死的，因为几次看到她在同一地点徘徊，到了某个时刻就解下围巾挂在横梁上，把头套进去，一遍又一遍重复死亡的经历。

对于这些尚有思维的鬼魂，他做不出吞吃的举动，因为无法把他们当成死物看待。

然后有一天，他在某个隐秘的地方发现了弱小的一片灵魂，特别透明而纯净，隐隐约约能看出人形的轮廓。

如果鬼魂也能哭泣，那一刻他必定已经泪流满面。

那一小片灵魂特别的脆弱，仿佛风一吹就会散去。他万分小心的护持着，那片灵魂在他手掌心缩成小小的一团，被他小心翼翼的融进心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