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番外——owl
owl  发于:2015年08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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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那人立刻敲门问道:“大人?”

桑楠懊恼道:“没你的事!”一面恨恨盯着尹月白,挣扎着要爬起。尹月白仍旧十分淡定,无悲无喜,不惊不怒,在桑楠身前站着,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在地上死撑。是你自己要面子不叫人的哦~尹月白慢条斯理的弯起嘴角,在桑楠要起身还未起身的中途,再次抬脚踹了上去。这一脚更狠,桑楠摔出去差不多两尺多,脸上的愕然好一会都没褪去。

尹月白已经变成他完全不知道的样子了。而且刚才那一瞬间的感觉,竟是像极的景三在大堂上的时候的神色。

“桑大人,稍安勿躁啊。”尹月白淡淡笑着,眼底闪烁着一点恶意,整张脸看起来异样生动,只不过在桑楠眼里,有种说不出的危险:“这种事情总要讲究个你情我愿不是?”

桑楠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尹月白这是故意说给门外面的人听的。他这一路都由汤佐及其下属护送,路上同美貌少年春风几度,这些人也早就知道他的爱好,尹月白一开口,等于兜头就泼了一盆脏水过来,叫他一时竟也无法反驳。其实他只是想揍他几下出出气来着。没想到却着了道,反而被对方痛殴一顿。

幸好这时门外又有人敲门,是另外一个守卫:“大人,饭菜好了。”

尹月白这才远远退开,坐在了桌边。桑楠翻身从地上爬起,很快的整理一下仪容,沉声道:“端进来吧。”

四菜一汤,两荤两素,两碗米饭。守卫把饭在桌上摆好,躬身退出去。

尹月白见天色暗了,便燃起烛火,然后毫不客气的拿起筷子开始吃饭。桑楠忍了几忍,终于也坐了下来。

两人相对两厌,相安无事的吃完饭,又叫了外面的守卫收拾了桌子,把盘子碗端走。守卫熟知桑楠脾性,不多时又送来了热水给桑楠沐浴,并且很是体贴的关好了房门。

尹月白看了一眼浴桶,又斜了桑楠一眼,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嗤笑。随后便在榻上和衣而卧,合起眼睛,作势欲睡。桑楠略略放松了一些,迅速擦洗了一下,到床上去睡了。

夜静无声。淡淡的熏香弥散在昏暗逼仄的牢房里。景三的身影半掩在墙根稻草中,呼吸均匀,似是睡得很熟。

连日来没有舒服的床榻,没有舒爽的热水澡,景三感觉自己快到极限了。虽然偶尔天参会送饭来,几个牢头被打点过也不会为难他,牢房里也点了驱蚊的熏香,没有蚊虫骚扰,但是这样焦躁的情绪还是一天天的积攒起来,越来越难以忍受了。特别是当尹月白被桑楠带走以后。

景三还从来没见过尹月白露出那样的神色和眼神。无论何时,尹月白都像是谦谦君子,清冷淡定,仿佛不会被任何事干扰,不会为任何人所动。可是就在那一刻,景三清晰的看见了尹月白眼底一闪而过的血色。

——那是恨到极致的杀意!!

景三瞬间如遭重击,心底狠狠一抽,顿时惊恐非常。他有些后悔没有向炫柔打听尹月白的事,他因为不清楚尹月白那一刻的恨意而感到了恐慌。那些时候,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露出那样的神色?一想到这些,景三就寝食难安。

他无法想像,在炫柔和尹月白来往的书信中所呈现出来的,清闲自在、富于趣味的尹月白,会有过不堪回首的曾经。

尤其是,一想到现在尹月白正和桑楠在一起,景三就无法遏制的想要越狱出去了。还不是时候,他一再告诫自己,你不是冲动的少年了,做事要用脑子。这些谁不知道呢?知道是一回事,做到是另外一回事啊。

就像现在,即使在半睡半醒之间,脑子里仍旧不断闪现着尹月白的影子。初见时的微微一笑,隐隐的戒备,客气与疏离;马车上冰凉的手指,恍惚的眼神,面色如雪;还有那天在饭桌上的沉默,一点点的孩子气;以及,今日眼底的恨与杀意。

这个人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占据了自己。越是熟悉,就越发想要靠近。

第二十九章

“喂,天参。”在景三自己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在牢房内响起,随之而来的,却并不是天参。

“那家伙有事不在。”一个非常慵懒的声音回答道:“你有什么事?”

景三坐起来,一边揉着太阳穴,似是还没有完全清醒。他眯着眼睛打量周围,只在墙角看见一团黑影,像是个人蹲坐在那里:“你是……”

这人轻轻哼了一声,有些轻佻,又有一丝不屑的意味,不答反问:“你猜啊。”

……

景三隐隐觉得头痛:“……难道是小楼?”

这人毫不客气的“哟呵”一笑:“看起来你还满清醒啊。”

“小楼,”景三正了正身子,坐得十分端正,以示礼貌,“你知道月白的事情吧?”

“你指哪件?”小楼依旧懒懒的,嘴角却在隐秘的黑暗中、饶有兴致的悄悄一翘。

景三沉吟半晌,终是打定主意,道:“桑楠当初是不是害过月白?”

小楼眉梢一挑,淡淡道:“是又怎样?不是又如何?以你的能耐,别说替他报仇,就算离开这个鬼地方都是个问题吧?”

景三不否认,暗自握拳,沉声说道:“我不过一介草民,是个小人物,比不得你们这些武林高手。不过,你也知道,我是打算和月白共进退,共患难,共一生的。”

“哦?”小楼不以为然:“这么点时间,一生的事就想好了?”

“只要有心。”景三回道。对此,他并不想多言,关于感情的事,旁人终究不过是个外人罢了。

小楼沉默下去。过了半晌,他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似笑非笑,忽然就严肃了起来,声音低沉:“月白和那个姓桑的见面的时候,其实我就在隔壁偷听。你想不想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景三正色:“请说。”

“桑大人何事相邀?”小楼的声音再度响起,诡异的竟然和尹月白一模一样。饶是景三知道小楼蹲在那边,有心理准备,还是大吃了一惊。原来真的有人可以惟妙惟肖的模仿别人的声音。

紧接着又是桑楠的声音,说道:“自然是叙旧。”

尹月白便回:“那就不必了,你我无旧可叙。”小楼顿了一顿,继续以尹月白的声音说:“还是说桑大人想要我好好说一说当年我身陷牢狱的具体情形?”

“月白……”

“那便说说也好。”小楼叹了口气。景三忽然呼吸一窒,头皮一阵发麻。

“被诬陷,被毒打;牛皮的鞭子,榆木的棍子,骨头断了,皮肉烂了;指甲掀开,浸过冷盐水,尤其的我写字的右手,指节一截截敲碎,长起来,再敲碎……你看,食指是不是还变形得厉害?这只手早已经废了,不能写字,也不能拿重一点的东西,阴天下雨便会疼到骨髓里。”

“月白……”

“我家本来也是殷实的乡绅贵族,有田有地,深宅大院。当年为了我,母亲呕血而去,二弟倾家荡产散尽钱财为我打点,唯一留下的只是个小小的绣庄,不得已才行商度日,从此尹家的后代也很难再入仕。我一个人,连累了整个尹家。我被二弟带回来的时候,已经脱了人形,只差一口气就没了。我当时只想着活下去,无论如何也要活着,想着有朝一日可以亲口问问你,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究竟要多么恨一个人,才要把他折磨到如此的地步,才会做出这样可怕的事情?……桑楠,文澜兄——你究竟有多恨我呢?要我那样生不如死,家破人亡?——其实,就算是文澜兄现在,恐怕也不能真正体会我当时的心情吧……文澜兄找我来,无非是想知道当年那些事情还有没有他人知道,必要的时候,想来也不介意将我灭口的吧?”

一时满室寂静。

景三十指掐在大腿上,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冷透了。

当年尹家败落,景三其实是知道的,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其背后竟是尹月白那般惨痛的代价。他不敢想当时尹月白是怎么熬过来的,只要一想到他曾经满身鲜血的倒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那么恨,那么无助,有那么绝望,景三就觉得要窒息。

……如果早一点认识他就好了,至少,还可以陪伴他。

“当年我这具身体还小,是个流落街头的乞儿,后来被月白所救。”小楼的声音终于将景三拉回现实,只是空气中令人窒息的气息久久不去:“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本能就觉得不是好事。可惜实在是毫无依仗,无计可施。之后我再次流落,认识了沉沙,才跟他到了坊里。我也曾经问过沉沙有关他的消息,那时他已经回到家中,沉沙只说他吃了官司,没有考中,我还以为他一直过得很好,才忍着这么久没来看他。没想到……”

小楼的声音很轻,里面有无法掩饰的压抑与悔恨,他一字一缓道:“景三,你要好好对他。至于桑楠,我会亲手收拾他。”

忽然,他身形一动,纸片一般贴在了墙上,再向上一折,竟是四肢扣在了屋顶最阴暗的角落,同时提醒景三:“有人来了。”

景三立时翻身,佯装熟睡。

过了一会儿,牢门外传来了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很快,门上的锁链被打开,一前一后走进来两个人。

其中一人提了一盏灯笼,进门后便把灯笼放在地上。景三假装被惊动翻了个身,见屋顶的小楼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了。

而站在牢房中的,赫然正是一身常服的知县与师爷。

景三正要起身见礼,常知县几步走了过来,伸手制止了他。师爷则守着灯笼站在门口,警惕的为两人把风。

景三心有所悟,向知县略一拱手。常知县顺势抓住景三,在稻草堆里一屁股坐下了。

……

“大人这是……”

常知县开门见山道:“不必拘礼。长话短说吧。这件事有问题。林家怕是不好了。我这父母官搞不好也要到头了。”

景三没作声。知县又道:“那汤佐今天去城防那边调了一百步兵,已经把林家围了。他这架势是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啊。”

景三仍旧没作声。

常知县看着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景三啊……”

“大人请讲。”景三谦虚恭谨的低首道。

“……”常知县只好自说自话:“千总那边也有后顾之忧。这位桑大人的目的很不单纯,但是最不好应对的是……”他伸出一根食指,指了指上面。

景三会意。帝王之心,岂是他这等草民能够揣摩的。

“这事处理不得当,别说我这顶乌纱,就是这条小命,恐怕也不好说了。”

景三想了想,终于说道:“第一,对公主发难却是真假难辨。第二,关键还是在御赐的宝玉上。但是,宝玉怎么找到和被谁找到,是个问题。或者说,桑楠那边有没有皇帝的授意,是想要这玉要不要被找到。所以,这两个问题本是一个问题。”

常知县道:“那么林家……”

第三十章

林家肯定是有什么隐情的,这隐情恐怕并不被帝王所容。而林家知道这个隐情的人,应该只有两个,林老爷,以及二夫人红袖刀谢二娘。

只是,皇帝真的只是以驸马之过警告公主,以公主之名除掉林老爷吗?景三觉得并非如此单纯。毕竟有些兴师动众。所以,他才有了对于公主的猜测。而天参所说的公主的朋友以及暗中的势力,作为皇帝来讲,即使是亲妹妹,也不愿她握有可以威胁自己的力量吧。

还是说,这位桑大人……

“大人对桑楠知道多少?”景三试探问道。

“好像是朝中举足轻重的一位大人的乘龙快婿兼得意门生。”常知县若有所指。

景三心底顿时泛起一阵恶毒的快意,这就是说,很有可能是皇帝在针对朝中那位大人的同时,也要对自家妹子小施惩戒了。

“那么,林家之前与那位大人可有关联?”

常知县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林家与那位本是一派,看来便是帝王制衡之术了。”即便如此,他也不想当炮灰啊……

景三继续道:“也就是说,这个汤佐调这么多兵,应该不仅仅是要对付林家,还有桑楠……”以桑楠警告那位如日中天的大人,叫他收敛些也是极有可能的。

所以,这里真正握有生杀大权的就是汤佐了。

只是,救过小关的那人,既是公主的朋友,直接和汤佐对上,真的没问题?还是另有安排?

“大人的意思是?”景三按下心中纷乱的想法,向知县请示。

“我可以私下放你出去。”知县毫不避讳,可见情况甚是危机:“但是你要保证不在桑楠和汤佐面前出现,以免露出破绽。我知道桑楠刻意针对你,以权谋私要把你牵扯进林家这件事里弄死,而那位尹公子恐怕也很难逃过这一劫。所以,我们也算是同舟共济了。”

“哦?”景三有些意外,紧接着便问:“那么,大人要我做什么?”

这才是知县深夜来访的真实目的吧。

常知县站起身,十分缓慢的拂了拂衣袖,说道:“我虽然是朝廷命官,但是不及桑楠与汤佐握有生杀大权。跟何况有林家的事,牵扯颇多,怕是难脱干系。景三你见多识广,广交天下,想必也认识不少能人雅士。不求别的,只要后发先至,稳住桑楠,绊住汤佐即可。”

说起来简单,实际上真的很是叫人头疼的事情。常知县也是无计可施,才孤注一掷找上景三。无非是死马当活马医罢了。

而后,常知县向牢门一侧的师爷示意,想来是要安排景三出去的事情,却见门外红影一闪,那日在堂下的美人鬼魅一般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

常知县和师爷全都大惊失色,师爷险些撞翻了灯笼。景三连忙解释:“大人不必惊慌,这是我的朋友。”

天参也不客气,坦坦荡荡道:“外面的,景三的替身吗?用不到了。”全然不见了当日娇滴滴弱不胜衣的模样,进门时还伸手扶了一把师爷的下巴,好心的将他张大的嘴巴合拢。

“林家那边,原配和谢二娘吵起来了,谢二娘制住了原配,不过汤佐带人去了。”天参道:“汤佐直接打伤了谢二娘,在林家搜了个天翻地覆,像是找什么要紧的东西。”刚说着要绊住汤佐,那面汤佐就神来一笔,完全出乎了意料啊……

“那汤佐……”常知县比较忌惮这个人。

“然后,肖怀夜冒出来,拍拍汤佐肩膀,把他叫走了。”天参摊了摊手,像是也没料到这个结局。

“肖怀夜?不是那个救了小关的人?他不是……”

“所以,你暂时还是在这待着吧。”天参又向常知县道:“你也不用太担心,公主那边应该有安排。”

可是公主再怎么样也大不过皇帝啊啊啊啊……常知县暗中叫苦。但是见天参这模样,悄无声息的潜进牢房来,实在不是很好招惹的样子,也只好应了。临走之时,常知县还非常客气的向景三拱手施了一礼,道:“那些差役经我授意,只是为了做个样子,无礼之处还请不要见怪。”说完,带着师爷匆匆离开了。

天参闲庭信步一般,自在悠然的笑着,看看景三,说道:“汤佐不足为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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