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藤坐在角落，程熙坐在他旁边。陆陶过来招呼了句：“苏藤，怎么干坐着啊，要么喝酒要么唱歌，要唱啥？我给你点去。”

苏藤摇头，笑了笑：“不用了，我不会唱。”

陆陶拿起酒杯跟程熙碰杯，听他这么说笑笑也就过了。

等陆陶走开后，程熙凑上来：“哥，说起来，我都没听你唱过歌呢。”

苏藤忍不住往后退，程熙满嘴啤酒味儿，让他有些招架不住：“我不会唱。”

“国歌总会吧？唱一个来听听。”程熙不依不饶地说。

“我要去洗手间，你让我一下。”苏藤干脆躲开这个醉鬼。

洗手间在出了包厢往右走的拐角前面，从洗手间出来，苏藤看见有个人站在拐角处，他往前走了两步，那个人出声叫住他：“苏藤。”是陆陶。

他听出声音是陆陶，应了声：“嗯。”

陆陶走到他面前，脸色有些红，可能是有些喝多了。啤酒度数再低，也禁不住他这么被二三十个人轮流灌。他说：“你送我的礼物，我不太喜欢。”

“……”苏藤实在不知道要怎么接话。说实话，送陆陶的礼物是什么他都忘了问程熙了。

陆陶又说：“我想换一个礼物，行吗？”

苏藤从没听过还有人这么要求的，只得问：“你想要什么？”

“这个。”陆陶说着凑上来，一手揽住苏藤的肩，一手揉了揉苏藤的脑袋。

“……”

陆陶把苏藤头发揉得乱糟糟的，才满意地停下来：“谢谢你。”往洗手间走去。

苏藤一头雾水地想，那换回来的礼物呢？他往前一走，跌入一个浑厚的怀抱。头发被一双大手粗鲁地抚了两下，他心想，怎么今天头发这么受欢迎。刚想喊声弟弟，整个人就被紧紧的箍住，几乎喘不过气来。

程熙在包厢里等了一会儿他哥还不回来，就出去看。还在走廊上就见着陆陶搂着他家苏藤，揉他那柔软的头发。他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血气立时上涌，刚往前跨了两步陆陶就把人放开了，前后脚的工夫他已经走到洗手间了。程熙用力搂着苏藤，也顾不得他会怎么想了，只想牢牢占住怀里这个人。

苏藤被他搂得太紧，有些难受，但是也弄不明白是什么情况，不敢随意出声打扰。等了十几秒，程熙才勉强冷静下来，拉着他往回走。

一言不发地坐到包厢里的沙发上，程熙面色沉得可怕。苏藤以为他遇着什么事儿了，小心翼翼地递过去一杯水：“弟弟，怎么了？”

程熙抬起头，头一次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仔细打量了他哥。

苏藤这辈子在程熙的悉心照顾下，穿着发型这方面肯定是比上辈子有了很大改善，但最主要的一点是，他去掉了上辈子畏畏缩缩的毛病。

上辈子他唯一不讨人喜欢的一点就是太过自卑，做什么事情都缩手缩脚的，气质上就很难让人欣赏。而这辈子，他在程熙的帮助下，成绩上来了，自信上来了，虽然性子还是羞涩内敛的，但这种性子却只让人觉得心疼。像他这会儿拿着杯子小心看人的样子，就让程熙觉得温顺，讨喜。这么个眉目清秀，柔和安静的人，也难怪会被人惦记上了。

程熙几乎想不顾一切地将他内心的感觉托盘而出，可这会儿实在不是个好时机。但是程熙也暗暗打定主意，不能再等了。苏藤不开窍，那他就创造出个窍去让他开，而不是等到哪天他被别人拐走了才来后悔。

这么一想，程熙心情总算平复下来了，接过苏藤递的清水，咕嘟喝了一大口：“哥，你跟陆陶关系很好吗？”

苏藤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这个，老老实实答道：“没有你跟他关系好。”

“那他刚刚还那样，揉你的头。”程熙一副吃醋的口吻，“我还以为我哥的头只有我才能揉的呢。”将内心的暗涌尽数压下后，程熙才能这么平和地说出这句话。

“他突然伸手，我就没反应过来。”苏藤摸了摸自己脑袋，“这有什么好摸的。”

“下次不许别人揉，你弟弟可是会生气的。”程熙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

“嗯。弟弟，我送给陆陶的是什么礼物啊？他说他不喜欢。”

他们俩的对话程熙是听见了的，他脸色一沉，道：“送得便宜，估计他看不上吧。”

“哦。”苏藤对陆陶的印象立马不太好了。

陆陶这时走进来，程熙一直注意着门口，果然，陆陶眼睛往这边瞟过来。

“哥，我刚刚喝酒了，头有点难受。”程熙靠着沙发背，皱眉道，“你给我揉揉行吗。”

“行。”苏藤挨过去，小手放在他弟弟太阳穴揉了起来。

“真舒服。谢谢哥。”程熙闭着眼享受地道。

第27章

“赵蕾，你今天一定记得把草稿本给我带回来哦，我晚上要用的。”苏藤再三叮嘱，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期末考了，苏藤又要让程熙晚自习帮他讲题，也就借这个机会找赵蕾要东西。

“哎，知道了知道了！”赵蕾不耐烦地道。心想，草稿纸又不是不能换新的，干什么非急着要啊。

确实，苏藤早就买了笔记本专门用来和程熙对话，但是以前的他也想要回来，才用期末考试当借口去要东西。

赵蕾回宿舍拿东西时，又习惯性地翻了翻那本草稿本。马上期末考，考完试就放假了，放假了就要有两个月不能见到程熙！如果……如果假期也能有理由去找他……如果……赵蕾心突然开始扑通扑通狂跳，她看着那本草稿本，心里冒出一个大胆的主意。

晚自习程熙照例坐到苏藤旁边，快打铃时苏藤去了趟厕所，赵蕾一直在等程熙落单的机会，这会儿赶紧从抽屉里拿出草稿本：“程熙，谢谢你的草稿本。”

程熙还不知道这东西被她借走了，接过东西随意“嗯”了一声。赵蕾一脸欲言又止，看了他一眼才转回去。

赵蕾今天穿了件粉红色的呢子大衣，和她以前灰黑色系有了质的区别，同桌都夸她怎么打扮得这么靓丽。她也就自信心大涨，把草稿本递给程熙时还学着电视送了个秋波。只是程熙接没接到就不知道了。

程熙看了赵蕾的表情，知道草稿本里肯定有猫腻。他随意翻了翻，果然，翻开草稿本第一页里头就夹了张小纸条，纸条上写着：程熙，我喜欢你。如果你也喜欢我，就把这本草稿本送给我。

程熙想了想，不动声色地将纸条放回草稿本中，把草稿本放到苏藤的抽屉里。

苏藤回了教室，看见草稿本回来了，心情大好，忍不住在笔记本上写了句话递过去。

【总算还我了。】

【为什么这么急着要？】

【这里头的东西都珍贵着呢。】

写完这句话，苏藤打开草稿本随意翻阅。突然，他脸色一变。

程熙一直侧着头看苏藤，见他这副表情忙关切地小声问：“怎么了？”心里暗喜，有戏！

苏藤有些慌乱地将草稿本合上，匆匆塞进抽屉：“没……没事。就是，就是我突然想起来……我，我数学作业还没做。”说着，苏藤从书堆里抽出数学作业本和数学书，低头写了起来。

从把草稿本塞到苏藤抽屉里那刻起，程熙其实心里一直是悬着的，他不敢想象如果苏藤看到那张纸条，用特别好哥们的语气说“哎弟弟有人跟你表白诶我弟弟这么受欢迎哪哥哥好欣慰呢”这种话，他会有什么表现。不过幸好，他哥的表现没让他失望，他在这一刻从心底感激上苍的眷顾。

他觉得整颗心都快要飞起来，面上差点忍不住笑意，费了好大劲儿才克制住自己不在苏藤面前露出端倪。他哥心里应该是有他的！这个想法只是在脑子里过一下他都觉得欢喜得不能自已，恨不得立刻把他哥埋在书里的小脑袋捉起来问个清楚。

但是这会儿人太多，不适合干这样的事儿。他耐着性子等到晚自习结束，觉得每分每秒都是煎熬。连他哥问题目都有点答非所问的，更是早把前座那个一直坐立不安等着他判无期徒刑还是无罪释放的小姑娘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自己都在等他哥下判决书呢。

好容易听见下课铃，他心跳开始加速，却还得淡定地拉过他哥：“哥，你刚刚那道题，我又想到个方法，咱先别走，再讨论讨论。”

苏藤点头，本来要收拾东西的手又放了回来。

两人都有些心神不宁，交流的时候其实都不太知道对方在说什么，教室里同桌都走得差不多了，就剩前面的赵蕾还固执地等着一个答案。

时间过去了半个小时，程熙挨不住了，尽量亲切地开口，想把人赶紧打发走：“赵蕾，怎么还不走呢？女孩子晚上睡太晚容易长胖哦。”

苏藤听到他这话，身子明显一僵。

程熙看在眼里，心里更是又心疼又欢喜，心道等人走了，一定好好跟我哥解释清楚。

赵蕾被程熙的话说得心里一暖，暗想，可能他今天还没打开看吧。虽然有些失落，但是还是打起精神说了再见。

好容易教室里没人了，程熙按捺住心头的激动，继续让他哥写作业，装作不经意地拿起他抽屉里的草稿本。苏藤拉住草稿本的另一头：“你看这个做什么？弟弟，我这儿有点不懂……”

还知道转移注意力了，程熙暗笑，但是他今天一定得把话说个清楚，当下问道：“哥，你怎么了？从刚刚见着这本子就魂不守舍的，这本子有什么问题吗？”

苏藤手一松，垂下头说了句：“没有。”本子被程熙拉过去了。

程熙也不打开本子了，拽着他哥，眼睛盯着他问了句：“哥，你是不是喜欢我。”

苏藤脸上血色尽失，惨白着一张小脸，发抖着拿起书包就往外跑。

程熙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看着人都跑没影儿了才匆匆追了上去。

追下楼，直到操场旁边的树丛那里，程熙才把人追上。他一把拉住苏藤：“你跑什么！”

出来得太急，苏藤围巾手套都没戴，双手冰凉。程熙忙把他的手捂在怀里：“跑这么急！”

苏藤却抽出手，背过身子去。

程熙不管不顾地把人往小树丛带，把苏藤整个抱在怀里追问：“你是不是喜欢我？哥，你能感觉到的，你能感觉到我的心，能感觉到我喜欢你的对吗？”他说着把苏藤手往自己胸口上放，就看见苏藤毫无征兆地流出泪来。

程熙心疼得紧，以为自己今天对赵蕾的表现让苏藤误会了，伸手去抹掉苏藤脸上的泪珠，低声解释：“我看赵蕾一直不走，就想她快点走，是不是我那么说你生气了？。”

苏藤终于开口了：“不喜欢。”

程熙愣住：“你说什么？”

眼泪刚擦干又淌了出来，苏藤低声重复道：“不喜欢。”推开他哥的手，走出小树林，往宿舍方向走去。

程熙做梦也没想到会得这样的回答，他揪着脑袋蹲下，思索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他哥心里明明是有他的！程熙突然一个激灵，想到，他哥是因为接受不了自己是同性恋吗？

程熙越想越觉得是。上辈子他不也用力逃避自己喜欢上苏藤的事实，如果不是重生一次，他可能永远都没办法接受自己爱上一个男人这件事。苏藤接受不了，也在情理之中。说不准，苏藤还觉得这样的事情……很不堪……

程熙不敢再往下想，垂头丧气地往宿舍走回去了。

回了宿舍，苏藤已经在刷牙了，看到他回来，也没打招呼，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刷牙，洗漱完以后默默爬回床上去了。

郭小杰问：“程熙，今儿怎么没开启宠哥模式呢？你哥刚还问我热水去哪儿接，你这弟弟怎么当的？”

程熙看他一眼，没回话。

郭小杰还没心没肺地追问，直到陆陶瞪了他一眼，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气氛不太对，讪讪一笑，不做声了。

从这个晚上过后，两人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冷战状态。平时那么亲密无间的两个人，突然就形同陌路一般，苏藤每天埋在书堆里静静看书做题，到点该吃饭就吃饭，该睡觉就睡觉，似乎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

程熙抬起头看他哥略显孤单的背影，也不知道这两天他的题目都会不会。肯定是有不会的，他周围也没个要好的同学，题目不会做都不知道该拿去问谁。这么想着程熙又忍不住想冲过去了，可是他不敢。他哥最近特别明显地在躲着他，不说话站在那里就能让人感受到他的拒绝和自我封闭。

说实话，程熙本来也是个相当骄傲的人，放下身段去跟他哥说了两次话没能得到回应后也就不太愿意再尝试了。反正谁离不了谁呢，这些天两人连眼神的对视都没有过，不也过来了。这个认知让程熙沮丧，情绪里夹杂着伤心失望和一丝怒火，别提有多难受了。

和苏藤这么个状态相处着，程熙心里头一直是一团乱麻理不清。他有时心里发狠了，想到我就不管不顾地把人要了，就强迫他跟我在一起又怎么了！有时候心灰了又想到，大不了这事儿就算了，天底下男人女人那么多，也不是离了他就要光棍儿一辈子……

程熙下课路过苏藤的位置，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他正写作业，头都没抬。倒是前面的赵蕾，等了半个月也不见回话，眼看着就要期末考了，心里急得不行，鼓起勇气叫住他：“程……程熙。”

第28章

赵蕾好久没敢叫程熙这个名字了，从上高中起，不知道怎么每次叫“程熙”两个字都觉得心里头有怪怪的感觉，就换成叫班长了。这次好容易结结巴巴地开了口，看到程熙看过来更是慌得不成样子：“你，你看见草稿本里面的小纸条了吗？”

程熙口气很冲：“看见了啊。”

“那……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不是没把草稿本送你么，还能怎么想。”撂下这么一句话，程熙头也不回地走了。他骨子里并不是个和善的人，之前表现出来的沉稳友好的形象，一半是生意场上装出来的习惯，更重要的一半却是因为有他哥守着，他心境比起上辈子平和了不少。现在离了他哥，他就像匹脱缰了的野马，叫嚣发泄着，只顾自己的痛快，不顾别人的安危。

赵蕾一动不动地趴在桌上，直到上课铃响。

再捱了几天，好容易期末考完进入寒假，程熙逃也似的随便收拾了几件东西就回了家。回家后马不停蹄地去了曲湛。

在曲湛熬了有一个星期，心情平复了许多，对苏藤的思念又上来了，挨不住还是给苏藤买了礼物回家去。

买的是块表，包在小盒子里面看着挺精致。程熙觉得这辈子还真就栽苏藤手上了，既然苏藤一时接受不了，他就给他时间，让他慢慢接受。

这个想法又让他充满了干劲儿，凌晨五点半的车，一路亢奋着连个盹儿都没打。到家八点，程熙不确定苏藤起没起，往他卧室走去。

轻轻敲了两声门，没等里头的人应答就迫不及待地推门进去。苏藤穿着整齐，正坐在小书桌前看着什么。

“哥。”程熙声音低沉地开口。

苏藤一惊，随意找了本书盖住他正在看的两人的对话本，才回过头去。

程熙走近，把精致的小盒子递给他：“我在曲湛买的，是块表。”

苏藤却撇开眼：“我用不着。”

程熙忽然觉得心头腾起一股怒火，控制不住地将盒子往地上一砸：“苏藤，我的心意不是给你糟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