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找了时机去程伟权书房问怎么回事，程伟权也想着这事应该和程熙讲讲，把这半个月发生的这些事儿都说了一通，还挺小心地问孩子有没有什么想法。

“想法就是恭喜老爸再度添丁。”程熙道。他知道他爸是怕他心里承受不了，但是他骨子里可不是十几岁的高中生，对这些事看得挺淡。

程伟权看儿子确实没什么不满，放下心来。父子俩又聊了一会儿，程熙才出了书房，拐到苏藤卧室。

苏藤在卧室里开了小台灯，躺在床上拿了本小说在读，看程熙走进来，坐直身子道：“叔叔怎么说？”

程熙见苏藤穿了件格子的小睡衣，人陷在棉被里显得特别小，走过去往里推他：“进去点儿，我也躺上来，慢慢说。”

苏藤听话地躺到里面去，床太小，两个人得贴着才不掉下去，不知道弟弟怎么老喜欢和他挤。他努力往里面缩，想给他弟弟留出舒服的空间，程熙一把捞住他：“别退了，人都快贴墙壁上了。”躺舒服了才又开口，“哥，简单一句话概括，现在情况就是我妈走了，你妈有了。”

“嗯？”

“就是我妈回来不是想复婚吗，结果你妈有身孕了，我妈总不能再和孕妇抢老公吧，就走了。对了，她还把我弟也带走了。”

“哎，那你怎么……”问到一半苏藤又住了嘴。

“你想问我怎么不跟我妈走？”看他没说话一脸默认的样子，笑道，“你舍得？”

苏藤低头想了想，道：“是有些舍不得。”

程熙知道苏藤面皮薄，只这么说一句脸就开始泛红，头也垂下去，不再逗他，认真道：“我哥在哪我就在哪。”想了想，又趁机博取一番同情，“再说了，你没看我妈直接带着我弟就走了吗，根本没问我。她对我没那么上心。”

苏藤果然一脸心疼地抬起头，沉默地看着他。

程熙顺势把头埋在苏藤肩上，装出一副受了伤却不愿被哥哥看见的样子。

果然，过了几秒，一只小手抚到他背上，轻轻拍了拍。

那是苏藤无声的安慰。

第25章

“妈！”苏茂出门玩了一天回家，看到妈妈坐在沙发上织毛衣，扑了过去。

“哎，别过来！”夏如诗制止了他表现亲热的动作，轻声道，“妈妈跟你说，妈妈肚子里头有个小弟弟，你这么扑过来会把他吓着，知道吗？”

“小弟弟？”苏茂随即被夏如诗手里的毛衣吸引了注意，“又给我织毛衣？这个颜色好丑！不想要！”小孩子经常以跟大人对着干为荣，认为和大人审美不同是表现自己特立独行的好方法。

“这件衣服是给你没出生的弟弟织的，还有这边的小鞋子，来看看可爱不？”

“哦。”苏茂情绪突然有些低落，“我回房间了！”

“这孩子……”夏如诗摇摇头，再度将心沉浸在手里的小毛衣中。

国庆放一周假，程熙问苏藤想去哪儿玩，苏藤却觉得这会儿出去人太多，还不如在家呆着，而且程熙药材倒卖那边刚扩大到隔壁曲湛市，国庆用来忙活正好。

程熙确实忙，曲湛和鹿葛两头跑，也亏得程伟权对他一直放心，不在家也不怎么过问。

夏如诗现在对着苏藤基本就俩字：无视。两人相处起来也算相安无事，苏藤对这样的状态已经挺满意了。

假期的最后一天，程熙晚上近两点才风尘仆仆地从曲湛市赶回来，小心翼翼地不惊动别人，回了房间看见床就扑了上去。

这一扑发觉床上有个人，程熙开了灯一看，苏藤正揉着眼睛看他：“弟弟，你可回来了。”

程熙觉得窝心，有这么个人，在你出门后跑到你床上等着你，让你听到那声“你回来了”，家的意义也不过如此。他点头，把外套一脱就往床上躺去：“哥，你在等我呢。”

苏藤看他眼眶周围有淡青色的黑眼圈，整个人显得特别疲惫，急忙坐起来：“嗯，我回去了，你好好睡。”苏藤怕两人挤着程熙睡不好。

“别。”程熙拉住他，“你就在这儿睡，明天早上还得上课，我怕我起不来，你到时候叫我。”

“行吧。你怎么回得这么晚？”苏藤又乖乖躺回去了。

“曲湛那边一个药铺子出了点状况，欺负我人小……也不想想，大爷我是能让人欺负的料么……”程熙嘟囔着，声音越来越小，竟是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苏藤忙给他掖了掖被子，也闭上眼睡了。

国庆过后，紧锣密鼓地就迎来了第一次月考。苏藤心里有些紧张，一班是高一年纪最好的班级，同学可分为三种，一种是天生有些小聪明，比如程熙，一种是后天勤奋用功，比如他的同桌刘彬，还有种是集二者于一身，比如赵蕾。苏藤暂时还游离在这个班级之外，正在努力变成第二种人。

程熙不希望他有太大压力，但看他学习用功心里也欣慰，晚自习跟刘彬调换位置，专门坐到苏藤旁边给他讲题。

晚自习教室很安静，程熙不能讲出声，苏藤就遇着不会的题画个圈，在草稿纸上写下自己的思路递给他，他再看着写点提示，又递回去。直到苏藤完全把题目弄明白。一来二去的，有时候程熙也分散他的注意力，写点与学习无关的题外话，草稿纸很快用了一摞，程熙把这些草稿纸都订起来，做成个本子的样子，方便他随时翻阅。

赵蕾就坐在苏藤前面，但俩人平时不怎么交流。苏藤性子内敛，一向不太会和别人主动交谈，而赵蕾对他是托关系进来的这件事有些意见，连带着对他这人也有了些偏见，两人一个月下来，交谈的次数屈指可数。

而这天考完月考，苏藤难得不用问题，晚自习程熙也没过来，让他自己玩会儿。教室里有些闹哄哄的，老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外面走廊上跟其他班老师聊天。赵蕾突然回过头：“苏藤，把程熙给你讲题那本子借我看下成吗？”

“哎？”苏藤抬头，“那些……都是基础题，你，你估计用不上的。”不太会拒绝别人，他说得磕磕巴巴的。程熙和他的对话里头可不止有题目，还有好多是程熙聊的生活里的事，甚至还有程熙在别处听到的笑话，他觉得这个东西有些，不太愿意给别人看。

赵蕾没想到他会拒绝，声音略微提高了些：“同学之间不是应该互相帮助吗？”

“那……”苏藤犹豫再三，从抽屉里掏出草稿本，“我把那些无关紧要的对话都剪下来再给……”

话还没说完，赵蕾把他手中的本子拉扯了一下，拿到手里：“没关系啦！”

“你看完就还我哦……”苏藤只得无奈道。

赵蕾早把头转回去了。

程熙的字迹和苏藤工整小巧的字迹比起来，有些凌乱不羁，却更洒脱，生动而有气势。赵蕾拿了草稿本，一开始是专心在看题，遇到程熙思路和自己不同的还拿出本子来记录，后来却不知不觉被程熙的日常闲聊吸引过去了，一个晚自习过了，竟然连一道作业题都没做。

这本来已经是罪无可恕的过错了，赵蕾却欲罢不能地又将草稿本带回了宿舍，晚上躲在被窝里打着电筒继续看。程熙在草稿本的对话里展现出来的形象和平时沉着稳重的形象大相径庭，草稿本里的他会讲故事，讲笑话，甚至还会跟他哥撒娇，赵蕾读着这些字句，仿佛从里到外又重新认识了一遍程熙。

苏藤向她要了两次草稿本，她一次推说没看完，一次推说落在宿舍了。

一个星期过后，月考成绩出来了，程熙不负众望地拿了第一名，赵蕾第二，比他少了整整二十分。这些程熙不关注，他关注的是他哥，他哥考了第四十八名，也就是倒数第十名。程熙知道他哥肯定要为这成绩闷闷不乐好久，放了学招呼他哥去打篮球，有时候运动确实是发泄的一种好方式。

看着自己的名次，苏藤心里确实不太好受，但是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才刚开学，以后慢慢适应了，成绩总能赶上去的。不是他对自己有信心，而是程熙给了他莫大的信心。以前上小学那会儿，他成绩也是班上倒数，后来在程熙的帮助下，不是也考上市一中了吗。知道程熙是怕自己多想，才说打篮球，就说：“我没有不开心，不过篮球也好久没打了，打一场也挺好。弟弟你快去占场子吧。”

看他哥这么懂事乖巧，程熙笑着拿起书包：“成，我先去了，你慢慢儿来。”小跑出了教室。

苏藤慢悠悠收拾桌子，旁边陆陶走到他旁边来：“你们要去打球？我也加一个行不？”

“行的。就是我不太会打……”苏藤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平时只敢跟弟弟一对一打着玩，从来没有加入过别人的战局。

“那没关系，谁不是多练练就会了。”陆陶往苏藤那儿看去，苏藤正低着头理桌上的书，侧脸十分柔和，长长的睫毛看得他心痒痒，想去揪一把。

两人走到篮球场，程熙已经在对着篮筐练投篮了，看见他哥过来，把球扔过去，被陆陶半路截住了。陆陶咧着嘴，拍了两下球，道：“三人打就一对一吧，谁输了谁下。”

程熙点头：“哥，你先来。”走到场子外面去了。

“我，我真不太会打。”苏藤望向他弟，陆陶把球递给他，“没事儿，你运两下球我看看。”

程熙也在旁边道：“你放开点，陆陶也不会笑话你。他敢笑话你我给你出气。”

苏藤抱着球犹豫了一下，运起来往篮下跑去。

陆陶站在原地都不好意思去拦。这个不太会还真是一点儿没假，陆陶觉得不用他出手拦，苏藤自己都能把球运丢了。苏藤好容易把球运过来，陆陶象征性地来回移动两步，手一伸就把球截走了。

苏藤站在原地小脸通红：“我就说我不会。”

陆陶笑着正要说话鼓励两句，程熙走上前来：“我看你打得不挺好的。你在旁边看着我给你报仇。”说着转向陆陶，“你选守还是攻？”

陆陶手里拿着球摆好姿势，直接用动作回答了他。

两人都不想在苏藤面前丢脸，卯足劲想赢。陆陶一上来就拼命往篮框下冲，那架势看得场外的苏藤都忍不住为他弟捏一把汗。程熙不慌不忙，冷静地跟着移动，瞄准时机就去捞球。陆陶带球转身，直起身子跳投。

可惜程熙拦了一下，球偏了出去，打到篮板上，没能入框。

陆陶下场，苏藤上场。

跟程熙打球，苏藤就显得流畅多了，一路小跑着成功地把球运到篮框下。程熙跟苏藤打球时并不争输赢，如果可以他还宁愿假装输球让他哥开心开心。防守的时候总是很有技巧性地又不停做着动作，又不让他哥轻易就把球弄丢了。苏藤一直走到投篮最容易的地方，才把球往篮框里丢。

“就差那么一点儿，哥下次继续，一定能进。”程熙鼓励他。

换了陆陶，程熙就不再故意放水了，这次轮到他进攻，他战术并不猛烈，但凭着过硬的身体素质和灵活的步伐，陆陶没能拦住，很快让他运球到了内线，找准时机一个花式运球，三步上篮。

篮球在框上滴溜溜转了两圈，苏藤眼不眨地盯着，直到球落入框里才呼了口气，心里给弟弟竖起大拇指。

基本上三人打球的节奏就是在厮杀和温柔中不断转换，总体来说程熙比陆陶打得好。当然，就算程熙打得差，那在苏藤心里他弟弟也是最好的。

第26章

十二月中旬，一连几天都下着小雨，空气的湿漉漉的。冷空气伴着雨水袭来，温度骤降了有十度。下了晚自习，苏藤把围巾围上，搓着手和程熙走出教室。

“等会儿。”程熙从苏藤外衣兜里掏出一副手套，给他戴上，“又忘了戴手套。感冒感了一星期也不见好转，还不注意点儿。”

苏藤刚出教室门就被迎面而来的风刮得一个激灵，小鼻子通红，一半是感冒感的，一半是风吹的：“就这两步路。”

“一步路也不行。”

回到寝室，苏藤三两下利落地脱了外套外裤就上床上缩着了。程熙出门给俩人打热水，回来时爬到两人床中间的木质楼梯上，把灌好的热水袋塞到苏藤脚下。

苏藤满足地叹了口气：“谢谢弟弟。”

陆陶走了进来，对着屋里的三人说：“下周日我生日，邀请你们出去玩，都赏脸吗？”

“行啊，咱不会客气的！”室友郭小杰笑道。

“你们俩呢？”

“成，能去。去了不得灌你个十斤八斤的，你可做好准备啊。”程熙正在倒热水，头也不回地道。

“没问题。”程熙要去，苏藤也就肯定去。陆陶放心了，也去打热水了。

“行了，哥，下来洗脚。”

苏藤哆哆嗦嗦地从床上爬下来。程熙忍不住笑了：“谁让你脱衣服脱这么快？”

回答他的，是苏藤一个大大的喷嚏。

洗漱完毕，苏藤总算可以回到温暖的被窝了，他打开床头夹着的小台灯，拿出本英语单词默背。程熙洗漱完，也爬到床上，隔着床板问：“哥，你冷得紧么？要不要我过来给你暖暖？”

郭小杰夸张地嚎了一嗓子：“连暖床功能都开发啦？”对于程熙的宠哥如命，他自认为已经可以淡定对待了，今天晚上还是觉得心灵受到了新的冲击。

苏藤带着鼻音小声道：“不用啦，两个人挤不下。”

程熙失望地“哦”了一声，躺下了。

既然要去参加陆陶的生日，周六程熙和苏藤索性回了趟家。苏藤感冒刚好，程熙就不让他出门，自己上街去给陆陶挑了两份礼物。又顺便给苏藤买了冬天穿的衣服，从保暖内衣到羽绒服，一样不落。

陆陶把请客地点定在如意酒家，请了一大帮子人，除了高中同学，还有以前的同学，还有几个发小。等程熙和苏藤到的时候，饭店包厢里已经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打麻将的，玩扑克的，聊天的都有。见着两人，陆陶迎了上来，一拍程熙肩膀：“你们俩可算来了！来得晚的等下要自罚三杯！”

程熙笑着把礼物递过去：“生日快乐。”他买的两份礼物分别是一个MP3和一块学生用表，出来时两人随意一人拿了一盒，也不在意自己拿的是什么。

苏藤也跟着把礼物递过去：“生日快乐。”

陆陶接过礼物，把两人领到高中同学那一桌，不多时就上菜了。陆陶很有主人范儿地每桌敬了三杯酒，大伙儿才开始动筷。苏藤放不开，只夹面前的菜，偏偏面前的菜又都不太合他口味，程熙当然熟练的往他盘子里夹他喜欢吃的。对面一个女生看着两人的互动，调侃了句：“程熙，你对你哥这么好，学习委员不会吃醋吗？”

程熙严肃地说：“我对我哥好那是天经地义的，和别人有什么关系？”

赵蕾这姑娘对他的关注他也不是不知道，但是这姑娘只是由于成绩比不过他才起了较量的心思，根本不值得他多去在意。这个年纪的孩子就喜欢拿这些捕风捉影的事儿来叨叨，他可不想他哥以为他对女孩子有什么想法。当然，对男孩子他也没什么想法，只是正巧他喜欢的人是个男孩罢了。

饭后战地转移，大伙儿继续去唱歌。这会儿市里就只有两三家KTV，设备也不是特别高级。大家到了地方，女生开始唱歌，男生继续喝酒。当然，都是高中生，也不敢喝白的，只拿了啤酒喝，都有种偷偷做贼的刺激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