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约翰惊恐地问道。开什么玩笑！不管怎么说，那个人身上带着神赐之光，恶魔怎么可能和被神赐之光寄宿的灵魂定下契约！那个皇家魔法师已经够麻烦了，由于不想在和对方见面时忍耐住使用高阶净化术的冲动，他很少与斯戈勒见面，万幸对方似乎也不想看到他。现在陛下却说，这个国家不只是国王，连王子背后都有另一个恶魔？他该怎么办？

等等！三年前，王子是在北方的噬血森林附近失去踪迹的……

约翰主教被骇得说不出话来。这时，教皇的声音再度响起：“只是或许。约翰，那个恶魔正在搜索王室所有的古老附魔器具吗？连有点精神力痕迹的都不放过？”

“……是的。”

“那个小王子肯定也知道了。我想，那个恶魔是在寻找埃尔格雷留下来的东西。接下来，查询光明神殿所留下的埃尔格雷的资料，严密监视所有与他有关的地方，不管那里是否属于坎德兰王室。”

圣王埃尔格雷，神赐之光的第一位寄宿者，并在此后的两百多年中大肆扩张坎德兰的领土与财富，直到死去，是坎德兰历来最为贤明与长寿的国王。

但对光明神殿来说，埃尔格雷不过是个抢夺并占有神明恩赐的宝物，还借此获利的无耻之徒而已。

“十二使徒也会加入，我会把真实之眼借给他们。知道那消息后，他肯定会去寻找埃尔格雷的遗物的，这是神明赐予我们的机会，不可放过。”教皇叹息道。

“遵命！”

[小伊尔：

很抱歉那么突然，但埃尔格雷为将来的神之光辉寄宿者留下了遗物，原本应该等你再成长些才去拿的，可惜已经没办法拖下去了，路途中一定要小心斯戈勒的耳目，之前袭击你的光明神殿的人也要提防。那件遗物在埃尔格雷以前的秘密基地里，路程约两天，我替你打包的隐蔽药剂很多，足够你拼命挥霍了。

项链戴上，我把进一步的指示都录在里头，有什么问题尽管出声询问，只要有我预先录好的答案，我就会回答。那些魔晶和秘银不是给你换钱的，是给你手下的魔法师使用的，我真想看看他们惊讶万分的穷酸嘴脸。需要钱的话，向你的臣子拿或是向袭击你的敌人拿就行。魔法手札里头有以前我教过的笔记和将来的升级篇，一定要学会，不准偷懒。

要努力学习，多交些朋友，若是交不到朋友也至少多找些值得信任的属下。多笑些，你笑起来很可爱，还能让人不由自主地信任你。记得不管多忙都要稍微休息，不准忘记喝水吃饭，小心长不高。天天都要刷牙洗脸。不要总是把事情藏在心里，会秃头，若是无人可倾诉，那就把它写在纸上烧掉，这么做会让你好过些。不可自私，不可自大，不可被仇恨蒙蔽双眼，你肩负着整个坎德兰，肩负着奥雅大陆半数人口的命运，但我应该不用担心，你一向做得很好。阴谋与武力是用以消灭敌人，保护同伴的利器，但不可忘了身为人类的原则。如果你在遇上某个女孩时心跳加速，拙于言辞，或是无时无刻都想着她的音容笑貌，觉得和她一起度过的时光特别快，希望时间能够静止，那么恭喜你，你爱上她了，我会很高兴的。你要温柔地对待她，了解她的个性与需求，在她需要时陪伴在她身边。如果你发现对方不值得你的爱情，那就分手吧，别让自己被伤得太重。就算喜欢上男人也不用惊慌，许多动物都有同性伴侣的行为，不是什么神所禁止的异端之举。但你一定要保护好他，而且必须留下后代，这是你身为坎德兰王室的义务，而且也能为你的伴侣减少压力。

我很高兴能够遇见你，你是个让我骄傲的孩子。

你忠实的，

阿斯莫德]

不对劲。

伊尔撤心情沉重地在树林中穿梭，心里反复咀嚼着信件的内容。

无论是信件的内容，阿斯莫德最后写下的话，还有他赶走自己的事，都透着让人焦躁的不祥气息。

信件后半部分所说的内容让伊尔撤不知所措，但又不由得暗自高兴。在这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什么人，更不可能想到那个人竟会是阿斯莫德。

虽然不清楚原因，但他真的很高兴，心脏欢快轻盈得像是飞扬起来。

但反复思考过后，他的心情却越来越沉重，一直沉到谷底。

阿斯莫德只把他当孩子这件事姑且不提，这封信件，无论怎么看都是道别的口吻。伊尔撤犹豫着是否要先回去看看，但若是没完成这么重要的任务就回去，阿斯莫德一定会对他很失望的。

最后，伊尔撤决定赶快完成任务，以便能在两天内赶回去。他靠着精力药剂不断地赶路，并成功地在傍晚前抵达目的地所在的树林，只花了不到一天的时间。

阿斯莫德在地图上所标示的地方，是一处山壁。

伊尔撤站在毫无可疑之处的山壁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老师，我走到地图上标示的地方了，是一块山壁。”

[先摸索一下，然后走进去就行了。只有持有神之光辉的，埃尔格雷的子孙才能这么做，其他人不管如何摸索或用魔法探查都不会发现，就是把整块山壁砸了也不能进去。]

富有韵律感，如同和缓水流的悦耳声线在伊尔撤脑海中响起，那的确是阿斯莫德的声音，听起来毫无不妥。

“老师，”伊尔撤沉默了一阵，随后缓缓开口，“道格拉斯魔法阵演算第七百一十八项的原理是什么？”

[我明明写在魔法手札里了，你又不肯动脑子吗！]阿斯莫德的怒吼声在伊尔撤的脑海中回响，[算了！道格拉斯魔法阵是用于战争的大型魔法阵，虽然不是最强大的，但绝对是最精准繁复最耗费演算与魔力的。第七百一十八项演算的作用是加固对敌方精神力的干扰范围，原理很简单，由三个精神干扰的法则与三个法术加固的法则组成，这些法则是……]

……阿斯莫德？

你真的在回答吗？你怎么可能会回答呢？我在这次的任务中可用不上这种东西。这种完全用不上的东西，你以后当面和我说不就好了吗？

伊尔撤感到一阵窒息，阿斯莫德的声音还在他脑海里说着，但他什么都听不清楚，那些话语仿佛都成了胡乱的起伏声响，他听不清楚。

伊尔撤无知无觉地向前走，脚步却一个不稳，他反射性地想扶住山壁，手掌却没入了山壁内，最后连整个人都跌了进去。

将伊尔撤吞没进去后，山壁随即合拢，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第六章：圣者

伊尔撤及时站稳脚步，没有摔向地面。

他抬起头环视四周，这是一个小小的山洞，和他的房间差不多大。洞壁旁叠着好几块上好的兽皮，兽皮上放着舒服的软垫，覆盖面积可以让好几个人躺在上面。兽皮旁放着一张远从东方运来的矮桌，桌上有墨水和笔，黑面包，切开来的乳酪和乳酪刀，空了大半的酒瓶和几个酒杯，还有好几本随意放置的书本和纸张。橱柜上放着几盒光明魔晶、火焰魔晶和冰霜魔晶，可供人照明、取暖或消暑，这可是有钱人才用得上的奢侈享受。橱柜旁乱七八糟地摆着各种各样的小玩意，有普通的小皮球，也有精巧的魔法用品，让本就被占得满满当当的山洞显得更为凌乱。这里的生活气息如此浓厚，仿佛主人只是离开一会，很快就会回来。

等等……不管这些，我必须马上回去见阿斯莫德才行。

伊尔撤慌乱地转过身去，却只看到一快空荡荡的洞壁，没有任何出口。他冲上前摸索着、敲着洞壁，却徒劳无功，反倒是双手开始破皮出血。

伊尔撤脸色阴沉，耀眼的亮光开始在手中聚集。

[住手！！！]

伊尔撤猛地转过身去，有个男人的声音直接穿进脑海里，但那并不是阿斯莫德的声音。他满怀警惕地探查周围环境，却什么人也没发现。

“老师？”

[什么事啊小伊尔。]阿斯莫德的声音再度响起。

“刚才山洞里有其他人的声音。”

[……你干了什么好事？]

“呃……”伊尔撤一时语塞，脑子也终于冷静下来。

我刚才到底在干什么？很明显的，只要还没拿到埃尔格雷的遗物，就没办法离开山洞。得赶快拿到才行，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老师，埃尔格雷的遗物是什么？”

[是一幅油画。]阿斯莫德的语气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嘲笑，[很好辨认，毕竟实在是画得太丑了，丑得看不出来他在画什么。小伊尔，在这方面，你倒是很像他。]

“……”

[油画画在9×11英寸的木板上，肯定是收在橱柜里，一拿到你就会知道了，橱柜大概是锁着的，但你能够打开。]

“……”还是那副和埃尔格雷很熟悉的语气，心里有点酸溜溜的怎么回事……

伊尔撤拉上了橱柜把手，果然是锁着的。

他无可奈何地掏出铁丝，动手开锁，那种不愉快的感觉似乎更强烈了。

橱门吱呀一声打开，里头挂着许多件布质上佳的衣服。伊尔撤拨开衣服后，终于在橱柜角落看到了一块斜靠在橱壁上的木板。

伊尔撤拿出木板，将它翻过来，看清楚上头的油画后，他不禁无语。

油画的用色鲜艳亮丽，厚重的颜料也被仔细地涂抹均匀。但就如阿斯莫德所说，根本看不出来上头画的什么东西，只能辨认出乱七八糟、五颜六色的线条和图形，比五岁孩童的画作更不知所云。这么一来，埃尔格雷签在右下角的签名竟成了整幅画最清楚漂亮的部分。

不过，他画这幅画时一定很用心，心情也很开朗吧？后来也很珍惜这幅画呢，上头究竟画了什么？

正当伊尔撤努力地修复圣王的形象时，刚才那个男人的声音又不合时宜地响起。

[怎么样？好看吧？我可是耗费了巨大的心血才画出来的喔！]青年男子的声音欢快清亮，语气就像个等着被称赞的孩子。

“……”

沉默许久后，伊尔撤微弱地在心中询问。

[你是……坎德兰的圣王，埃尔格雷陛下吗？]

[当然是我。不然你以为是谁？我的后裔怎么能那么迟钝？]埃尔格雷不满地说道，[该不会是被课业啊国事啊人际啊之类的玩意儿弄坏脑子了吧？这可不行！偶尔也要休息，多出外走走什么的……]

史书与诗歌中打下半个大陆，让坎德兰成为最富足强盛的国家，连光明教皇也对他毕恭毕敬的圣王……画像中有着阳光凝成的金色长发，俊美的容貌，气质高贵傲然张扬，宛如神祗的圣王……

伊尔撤忽然很想哭。

不……不管了，先把油画放进袋子里，然后马上回去见阿斯莫德……

[哎，从今以后，我就住在你的身体里了，请多多指教。]

“什么？！”

[我的灵魂一直都留在这幅画里啊，等得我都快发霉了。阿斯莫德怎么那么久才让人过来。]埃尔格雷叹气道，[你不会吃亏的，阿斯莫德没有教你军事知识，也没有教你剑术和光明魔法吧？这些我都可以教你。我使用你的身体前，必须征得你的同意。有神之光辉在，我们不可能会有身体负担过重的问题。]

居然还要借用身体？！

[放心啦，没事的。接下来，我可以借一下你的身体么？这个洞口只有我才能打开，免得进来的不肖子孙不肯带我出去。]

这是光明正大的威胁吗？

“算了……”伊尔撤扶额说，“我相信阿斯莫德……你就用吧……”

身体被其他灵魂操控的感觉非常古怪，声音和影像都像是隔着一道水幕，明明是自己的身体，做出的动作却完全不受自己指挥。

伊尔撤眼睁睁地看着埃尔格雷凝聚出无数光明箭夭，痛快地狠狠砸向洞壁。

洞口轰地一声炸开，视线中满是沙石尘土，埃尔格雷便借着尘土的遮掩飞快地冲出去。埋伏在旁的敌人很快便反应过来上前拦截。埃尔格雷凝聚出一把光元素长剑，回身把刺向自己的匕首狠狠挡开，对方被迫得后退，他趁机加快速度逃走。

[……！]

[孩子，你进来前没发现到这些人吗？果然还得依靠老前辈啊~刚才他们在山壁上设下了陷阱，直接走出去的话就中招啦。]

没发现这些光明神殿的人的确是他的失误，但这种极度不爽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深呼吸……深呼吸……

[我叫伊尔撤。]

[那我叫你小伊尔吧！]

别擅自决定啊！！！

埃尔格雷朗笑着，手中长剑干脆利落地把挡在眼前的人砍成两半。切口整齐干净，由于被光明元素烧灼，没有一滴血溅出来。

“山贼里竟然有如此强大的光明法师。”埃尔格雷露出了冰冷嘲讽的微笑，“还是我误会了，光明神殿穷得要让十二使徒兼职抢劫了？”

看着敌人们同时变得铁青或惨白的脸色，伊尔撤觉得，其实埃尔格雷的嘴巴也没那么讨厌。

小镇教堂内。

“丹！你居然失败了？你怎么对得起陛下！”约翰主教在通讯水晶中怒骂道。

银发骑士一边洗净盔甲上的血迹，一边漫不经心地回应对方：“我方牺牲了一人，你派来的部下牺牲了两人，盗贼受伤了，估计明天才会痊愈，目前我们正在监视他。”

“身为第一使徒，你应该趁机将盗贼抓起来，献给陛下！”

“约翰主教。”丹在主教两字上加重了语气，“我自有打算。”

光明教廷的十二使徒直接归于教皇麾下，连大主教也没有命令他们的权力。虽然负责管理坎德兰事务的约翰主教是教皇的亲信，但丹决不会让区区主教对自己指手画脚，更别说主教在坎德兰的权力很弱，自从埃尔格雷王执政后一直都是如此。

“请问你们打算怎么做？陛下对这次任务非常看重，万一又像以前那样失败呢？”

“我用真实之眼看到了有趣的东西。”丹轻轻抚摸着被银链挂在胸前的真实之眼，“埃尔格雷王的亡灵附身在伊尔撤王子身上，破除我们设下的陷阱，与我们战斗的人是他，不是那个小王子。”

“不可能！那不是亡灵魔法吗？”

“那就是埃尔格雷王留下遗物的目的吧？恐怕连恶魔都没想到这一点。所有人都以为，埃尔格雷王不过是把重要信息留给后人而已。”丹的语调带着笑意，但表情仍旧严肃冰冷，深紫眼眸深邃莫测。

“小王子身上披着一件簇新漂亮的隐蔽斗篷。若不是有真实之眼，连我也发现不了他。”

“怎么可能？隐蔽斗篷的制作方法失传很久了，目前尚存的隐蔽斗篷由于年代久远，根本无法正常使用。要躲开追踪的话还不如使用隐身药剂或锻炼隐蔽能力呢。”

“连埃尔格雷王都去捣鼓亡灵魔法了，一件隐蔽斗篷有啥好大惊小怪的。”丹顿了顿，“隐蔽斗篷制作方法失传的其中一个原因，是无法取得关键原料——幻影蝶的磷粉。幻影蝶已绝种了好几百年，除了噬血森林有幻影蝶出没的传言外，其他地方连传言都没有。”

约翰主教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之前他想都不敢想的，小王子和森林里的恶魔有关联的可能性，居然是真的！

等等……这未尝不是个好机会……

丹知道约翰主教在想些什么，但他才懒得去管。“当然，也有负责制作的魔法师拜托小王子进入森林收集材料的可能性，有神赐之光在，能安全进出森林也不是不可能。但这么看来，小王子很有可能一直以来都躲藏在噬血森林里，所以我们怎么找都找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