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和轮滑鞋奋斗的白芷闻言抬头凶狠地瞪视陆沉，撅着嘴抱怨：“我鞋带系不好了。”

“啊？”陆沉蹲下来去看白芷一直鼓捣的地方，问，“怎么了？”

“这里扣不紧啊。”白芷嘟着嘴巴，一脸郁闷，他这个时候好像睡觉啊。

陆沉先替他把鞋带重新系了一遍，贴好粘扣带，又把鞋腰处的系带抽紧扣好，然后拍拍手说“好了”。

“白少爷，别告诉我你上了大半学期的轮滑课，鞋一直是别人帮你穿的……”

“……”白芷“呵呵”一笑，装傻。

“哎，真是服了你了。”陆沉站起来抻了抻腰，轻拍白芷狗头。

陆沉把借来的轮滑鞋换上，站起来滑了几步活动开身体，对白芷说：“来，先滑一圈我看看你现在什么水平。”

白芷穿着轮滑鞋走得比一般人要稳多了，陆沉没想到的是，白芷根本滑不起来，十米五米就停下来一次。

“你课上都学什么了……”

“虚度光阴。”白芷班上大多数人本身就会滑，毫无运动细胞的也就他这么一个，节节课被老师特殊关照。

“放开点，你这僵得都快赶上僵尸了，还怎么滑。”陆沉深感无奈。

“僵尸才不需要学轮滑，他们只要蹦蹦跳跳的就可以参加考试了。”白芷说着还直直地抬起手臂，拿手卡着陆沉的脖子，面部僵硬双眼无神地看着陆沉。

卧槽！熊孩子分分钟变丧尸啊！

“别闹，不然就等着期末体育挂科吧。”陆沉抓着白芷明显细瘦的手腕，把两只小爪子从自己的脖子上拿下来，规矩地放回白芷身体两侧。

“我怕疼”，白芷开始拿爪子狠劲地揪陆沉的衣服，开始絮絮叨叨，“学轮滑就会摔跤啊，一摔肯定就会磕到了，一磕到就会疼……”

看着眼前#学弟一秒变精分#陆沉实在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出什么表情。

说着说着白芷就激动起来，放开被蹂躏已久的那片衣角，突然捂脸嗤嗤笑起来，说：“哈哈，光是想象一下就觉得好疼啊怎么回事~”

陆沉感到深深的蛋疼，突然感觉蛇精病一样的学弟好萌怎么回事——果然自己是坏掉了吧……白芷自high结束发现整个气场都暗淡下来的陆沉，略有些迷惑。

嘛，总之白芷的轮滑特训就在这样良好和谐的氛围中拉开了帷幕，由被蛇精病病毒侵入大脑中枢的陆沉学长亲自执教。

因为白芷这货怕摔拍疼，陆沉全程寸步不离地跟着白芷。不过说实话，陆沉其实很好奇白芷如果真摔疼了会有什么表现……

白芷是真的怕疼，只是害怕而已。小的时候自己学骑自行车，快摔了时候一定是自己远远地跳开，车子爱怎么摔怎么摔，自己不摔倒就好了。直到学会骑车，白芷小正太一次也没摔过，反倒是车子被摔得伤痕痕累累。他是那种没伤到之前怕疼，伤到了疼了反而不会有什么过激的表现。但是想想呢，总是觉得很可怕啊。

陆沉虽然好奇白芷摔疼了会不会哭鼻子，不过在白芷要摔倒的时候，第一反应还是尽可能地护着白芷，最后倒下的时候陆沉还在心里想：我果然不是个坏人。

白芷趴在陆沉身上，刚才摔下来的时候还是把陆沉砸得一声闷哼。白芷学轮滑还是第一次摔，想要起来始终爬起来却始终不得其法，脚底打滑根本站不起来，于是一直重复爬起来摔下去爬起来摔下去……

陆沉实在有些内伤，抱着白芷的头不让他继续创伤自己，气若游丝地说：“要吐血了……”

白芷从陆沉手底下抽出脑袋，两只爪子就开始在陆沉身前一阵乱摸，哭丧着脸问：“哪里痛吗？我一定砸疼你了，我是不是应该减肥了。”

“哎？”白芷突然眼神一亮，停在陆沉腹部上的爪子顿住复又开始游移，傻笑这说，“腹肌手感好好啊……”

陆沉看着白芷快要流口水的样子，总觉得这表情似曾相识。

“你在想什么？”

“……烤鸡。”

03.朋友和喜欢的人

还有一周就是体能测试了，白芷最担心的果然还是一千米跑，想想就觉得胃疼的程度啊。自从中考体育考试拿了个不错的一千米成绩，白芷就以为彻底告别了长跑这回事，中考前拼命练习一千米那种小腿抽筋的日子实在不堪回首。

现在每天下了晚自习，白芷都拉陆沉陪他一起练长跑，不过和陆沉这种大长腿一起跑步也算某种意义上的自虐吧。

“记得不可以跑得比我快，”白芷笑得鬼气森森地说，“不然，让你看见地狱哦~”

陆沉一脸麻木，问：“你最近又看什么动漫了？”

“……吐艳，”白芷恢复到面无表情的样子，向手心呵了口热气，停顿了一会说，“好冷啊，这种天气。”

“跑起来就不冷了。”八点才下晚自习，深秋时节自太阳落山后就降温得厉害。

“嗯。”白芷认同地点头，原地跺了跺脚就跑了出去。

陆沉向前跨了一大步，抓住白芷的领子把人给拎了回来，制住白芷乱挥的爪子，说：“等等啊，先热身。”

“你这样总不运动的，逞强会受伤的。”陆沉边指示白芷做热身动作边说。

“我一点都不想逞强啊，所以你帮我压腿的手可以松开了……”一腿抬高架在台阶上，双腿艰难分开将近150度角的白芷咬牙切齿地说。

“好啦，一起跑步吧。”陆沉笑眯眯地松开手，一副鬼畜之心被满足了的模样。

只是一千米就差不多到了极限，白芷拖着灌了铅似的的两条腿撑过终点线的一刹那，就感觉全身的力气丧失殆尽，身子一歪放任自己一屁股坐在一旁的草地上。

要命啊，呼吸的时候胸口钝痛，五脏六腑都颠倒了的感觉。所以说，白芷他是真的很讨厌长跑。

“喂，起来了，刚跑完不要坐着啊。”陆沉说着弯下腰把白芷拽起来绕着跑道走。嘛，总是让人操心啊这孩子。

白芷一点不客气地把自己挂在陆沉的身上。若不是两条手臂紧紧箍着自己的腰，陆沉觉得自己现在跟拖尸没两样。

晚上的时候操场上也总有一些学生在活动，最近似乎因为天气渐凉来的人少了一些。路灯的暖黄色的光打到操场这边来，能看到三三两两的人影，隐约地还能听见模糊的话语声。

除了压在后背上的重物，气氛格外静谧美好呢，陆沉正在这么想着的时候，被腰上突然紧贴肌肤的低温冰了个激灵。

“哎！”陆沉下意识地闪身，却没甩开狗皮膏药一样贴着自己的白芷，“我说，很凉啊。”

“你是在拿我暖手吗？”陆沉看着从自己胳膊下面钻出的脑袋问。

白芷仰起脸，面无表情地回答：“没有啊。果然不喜欢冷天气，穿得这么多摸起来很不方便啊。”

陆沉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痕，问：“摸什么？”

白芷表情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完全没有不好意思的情绪，理直气壮地答道：“腹肌啊。”

“……摸你自己的，好吗？”身为一个【被纤细少年多次“性骚扰”一米八五的“壮汉”】，陆沉简直一脸血。

“你不知道我没有嘛，”白芷对于自己没有多少肌肉这件事还是很介意的，歪头问，“你没摸过？”

哎——陆沉有一瞬间的心虚，这个嘛自己确实有戳过学弟的肚皮，难不成他知道了？不行不行，绝对不能承认啊，鬼迷心窍这种事……

“没有！”陆沉坚定地回答。

白芷仍是一脸平静，认真道：“哦，那借你摸啊。”

“……不要！”陆沉再次一脸血，自己刚才犹豫的两秒是怎么回事啊……心中默念【我不是变态变态态！】

“嚯~这是你自己说不要摸的啊。”白芷手上动作起来，舒心地叹息了一声，这腹肌，手感好好啊……

还不到九点，两人出了操场，并肩走在回寝室的路上。因为身高差的问题，白芷刻意与陆沉之间空开些距离，好让个子对比不要那么明显。

“呐，你说2012有没有世界末日？”白芷边走边玩着自己的手指，漫不经心地问。

“谣言你也信。”陆沉觉得白芷有时候挺孩子气的。

白芷把左手举在眼前看着掌心的纹路，叹了口气说：“有的话就不用参加期末考试了……”

陆沉握拳砸了砸白芷的脑袋，说：“别做梦了，即使12月21是世界末日，你也逃不掉体育考试。”

“你打地鼠有瘾是吧。”白芷划拉开陆沉的胳膊，嗖嗖快步地走到陆沉前面，心中郁闷：身高差什么的好虐心。

陆沉看着白芷气呼呼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却见白芷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走到白芷身边就看见白芷单手捂着右眼的模样。

“睫毛掉进眼睛里了。”白芷抬头看陆沉，撇撇嘴说。

“……怎么会？”陆沉嘴角一抽。

“睫毛太长了，”白芷单眼看着陆沉，思索着原因，说，“或者眼睛太大了……”

“来，我看看。”陆沉说着把白芷拉倒路边，拿开他捂着眼睛的那只手，托起白芷的下巴让他的脸朝着路灯灯光的方向，以便看得更清楚。

白芷看见陆沉的脸突然放大在眼前，因为眼睛里的异物而拼命地忍住眨眼的冲动，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珠一动不动。白芷想象另一个人用手指碰自己的眼珠这种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陆沉右手拇指清晰地感觉到指腹下下眼睑不安的跳动。

不只白芷怕，陆沉也有点下不去手。两个人就这样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没有动作。还是白芷先忍不住，酸涩的眼睛里地浮现水花把那根调皮的睫毛冲到下眼睑边缘处。陆沉看准时机，稍微向下拉了一下白芷的下眼睑小心地用指腹把那根睫毛抹了出去。

这一系列动作完成之后，陆沉长舒了一口气，有些呆呆的想：果然【睫毛很长，眼睛睁圆了也很大】。

白芷赶紧眨了眨眼缓解眼睛的不适，又看见陆沉近在咫尺的脸，鬼使神差地垫起脚拿自己的鼻子蹭了蹭陆沉的。

陆沉被吓得后跳了一步，摸着自己的鼻子，声音闷闷地问：“你干嘛？”

白芷回避开陆沉的视线，向一旁偏过头，语气散漫地说：“哦，只是突然有点好奇，猫之间用这个动作打招呼是什么感觉……”

骚年，清醒一点，你不是猫啊……陆沉一脸血地想。

白芷最后体测的一千米和体育考试都是压着及格线过的，陆沉对此表示结果在意料之中。体育考试之后是圣诞节，然后是新年，再然后是考试周。

传说中的世界末日并没有到来。节日还是世界末日，对于白芷来说都没有什么特别的，熬过最后一科考试他就麻利地打包行李准备回家。

白芷在候车室等车的时候，陆沉已经在家里了。两个人家都不在本市，不过还没出一个省份，相距也不过三百公里。

陆沉：你今天回家？

白芷：嗯，我们系应该是全校最晚放人的了。

陆沉：一个人？

白芷：不是，和高中的同学。

陆沉：也是A大的？

白芷：理工的。

陆沉：对了，你感冒好点没？

白芷：还那样。

陆沉：体质这么差，一直说你该锻炼吧。

白芷：啰啰嗦嗦。

陆沉：小混蛋

陆沉：关心你还不行。

白芷：……

白芷默默地收起手机，觉得陆沉今天画风不太对，有点困扰。

柴宇是白芷高一时候的同班同学，两个人半年之后分到了不同的班级，不过却做了一整个高一学期的室友。虽然在后来的两年中接触要比第一年少，却出乎意料地成为了白芷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并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白芷想，只是彼此之间有着不同于其他人的感觉，莫名地投契。

总之，有些感情总是很玄妙，找不到明确的原因，也无法追根溯源。

柴宇比他小一岁，勤奋上进，有着令白芷仰望的超强理科生思维，每次和白芷打招呼都很热情，也很爱笑，个性也格外爽朗。完全是白芷会有好感的类型，所以说能成为朋友其中也有着一定的必然性。

即使性格上一冷一热也能成为朋友，其实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就是那种即使很长时间不联系，见面也能很自然地就像昨天还见过一样地打招呼，遇到麻烦不用迂回委婉可以直接找来帮忙却不会觉得歉疚的朋友。然而就是这种看上去简单牢固的朋友关系，却一度让白芷心底起了波澜。

是白芷自己的问题，察觉到的时候正是高三刚结束的那会。柴宇高中的时候大概交往过两个女朋友，白芷没太关注过，因为平日里接触并不多。毕业之后聚会的那次，柴宇的女朋友白芷并不认识，现在的话白芷连那女生的模样都不记得。

柴宇和那个女孩亲昵的动作和语气，白芷看在眼里，听在耳里，笑在脸上，却难过在心里。白芷把这一切归罪于自己对柴宇的占有欲。但是这种心理其实是不正常的吧。白芷就像是一个密封的容器，他的情绪无从倾倒，只能兀自发酵。他隐隐地明白这不只是出于朋友立场的占有欲，也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性向。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白芷都在心里反复论证他是不是喜欢柴宇。但是没有答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对柴宇的确有着一点点的超越了一般朋友界限的感情在。

04.三个人三个人

同行的除了柴宇，还有另外一个男生，管恒——柴宇高中以及现在大学的同学。说起来三个人是一个高中出来的，三人行的时候虽然不多但也绝对不少，不过白芷却并没有和朋友的朋友成为朋友，顶多是个见面会打声招呼的熟人。

管恒对待白芷就如白芷待他，气场不合的两个人是无法成为知交的，即使都说男人间的友情简单粗暴。有管恒在的时候，白芷就有一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实在也是性格使然。白芷平时是个略有些冷感的人，而管恒的个性怎么形容呢，柴宇是开朗，管恒是热情。

白芷和柴宇的座位之间隔着过道，而管恒则是直接换了位子坐到柴宇身边。白芷偏过头就看见两个人对视说笑的模样，管恒的笑容明亮到晃眼的程度。

白芷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面无表情地登录QQ，果断去调戏陆沉去了。

白芷：在否？

陆沉：咋了？

白芷：我想你了QAQ

陆沉：……

下了火车，白芷和柴宇一路，管恒自己走。家乡的天气要比学校所在的城市更冷一些。天空是灰蒙蒙的颜色，雪花零零落落，地面上已经覆盖了薄薄一层。

出站的时候，管恒把柴宇松松挂着的围脖拆下来，给他好好地重新围上，动作表情都格外温柔。“好啦，我先走了，你们两个路上注意安全。”管恒笑着挥了挥手，转身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虽然说的是“你们”，但是白芷清楚连眼神都没分到半个的自己只是管恒话里顺带的。他没什么表情地点了下头，转回身的时候柴宇还在对管恒喊着“假期里再见面一起玩”之类的话。

白芷一向怕冷却闲帽子围巾一类的东西累赘，雪花掉进后颈里的时候冷得他缩了缩脖子，于是伸手把上衣的兜帽戴上，再把冻得发僵的手指缩回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