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累了一天回到家后，维斯塔看见妻子正在镜子前卸妆，床上有一套玫红色的长裙。他的儿女挤在一起写作业，他的儿子已经高中了，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学费支撑他上大学，女儿是在小学读书，但是那所学校要求必须统一穿校服，那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他看见儿子的笔记本上写着“弗尔斯特军事大学”几个字。

这个劳累了一整天的男人，沉默地走出门外，点燃了一支最劣质的烟草，白天所见到了场景不停地在他面前闪现，那些贵族老爷和有钱人……

在韦斯塔杀了他的妻子和与之偷情的肥胖贵族后，新锐军的势力开始逐渐扩大，他询问自己的朋友是否愿意和自己一起去参加新锐军的队伍，安德鲁拒绝了，金·路得考却表示愿意资助他前往。

怀着对贵族的满腔愤恨，韦斯塔在战场上奋勇而强大，他一路从下士到上将踏着血液走来，花费了十年时间。

当时他已经是新锐军数一数二的人物，他不知道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往西西里花园城堡的，那时候贵族老爷和太太都已经去世了，那里的主人是曾经的少爷，现在的罗伯特公爵。

文质彬彬的、贵公子一般的年轻公爵，听说了他的拜访后，姿势优雅地请他坐下，但是目光中，仍旧是高高在上的鄙薄。

他痛恨的、想要扼杀在记忆中的、让他想要把过去都毁灭的鄙薄。

在发迹后，他毁去了自己生存过的痕迹，儿子已经在军队中任职，他让自己的女儿进入贵族学校，聘请最好的礼仪教师，让她优雅而尊贵，他给儿女最舒适的条件，把以前自己求而不得的全部付诸在他们身上。他自己也开始用高贵者的态度，来面对底下的人，他用尽全力想要让别人尊敬自己、惧怕自己。他已经有了足够的金钱，他修建美丽的房舍，买奢侈品装饰，购置最先进的设备，他欣赏别人羡慕的目光、、。

但是在那些贵族眼里，好像自己仍然是多前年那个泥瓦匠，穿着最差的衣服，诚惶诚恐地永远低着头。

既然你们依旧看不起我，那就让我创造一个新的纪元吧。

反正，想要恢复帝国的不止我一个。

摩羯星图书馆。

罗伯特反手在身后的墙壁上划了一下，墙壁自动分来了一个裂口，罗伯特拉出两把长剑，扔一把给丹泽，微笑道：“来试试？”

丹泽接过，在手里比划了一下，尖锐的武器在空气中发出“咻”的声响。

罗伯特握着剑柄，在办公桌后指着丹泽，“如果你赢了我，我就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

“我接受。”丹泽神色淡然。

击剑，是以前丹泽所接受的贵族训练中必须的一个项目，因为它的优雅而富有力量广受贵族男子的喜爱，但是直到丹泽进入弗尔斯特学习，他才知道击剑，是为了刺杀，而不单单是好看。

两人都没有穿戴护具，剑尖也没有经过处理，在剑影穿梭中，丹泽的衣服被划破了多处，罗伯特的白衬衣上也有了红色。

“告诉我，为什么要杀艾德森！”

罗伯特的剑抵住对方的攻击，慢慢压制过去，他笑道：“因为他是联邦的战神，而不是我的战神。”

丹泽抽回剑，“其实，我怀疑你，而不是怀疑李上将，是因为我知道他是一个杀伐果断的人，他擅长斩草除根，而你，让杰和季道尔都失踪了，而不是死了。”

“哦？谢谢您的信任。”

刀光剑影，金属击打碰撞发出了尖锐的声音。

“你日后准备怎么做呢，罗伯特？”

罗伯特跳回办公桌后，双手撑着桌子，喘息了一会儿，他的笑容一下子变得极其自信，“丹泽，我本来就是世袭的最尊贵的公爵，伯德三世那个蠢货不能做的，我却可以做到。”

“菲利尔是你的人。”

“对。”罗伯特重新伸展开胳膊，长剑的尽头，还有一滴红色液体，“丹泽，十三个大贵族里，没有一个是单纯的想要联邦长治久安的，我们原本那么尊贵，凭什么向那些贱民低头？我所知道的，有自己想独自称王的，有跟着韦斯塔李那个老不死的脚步的，还有跟随我的，当然，不能忽视伯德三世身后那一批可怜的虫子。”

“只有你，丹泽。如果你改变了主意，你仍旧是新的帝国的公爵。”

丹泽漠然地看着他，“你以为艾德森真的死了么？他不会的，他能在第一次战争中活下来，能逃避伯德三世的追杀，就不会被你们这些拙劣的伎俩打败。”

“哈哈哈哈——”罗伯特把长剑扔在一边，笑得不可自抑，“苍鹰是我动的手，就算他还不死，韦斯塔排除了一百个精锐的小队分往四个方向去找他，这么长时间，你以为他还能活下来？”

47、一些过往的终结

丹泽从来没有见过罗伯特这么肆意的笑容，但是这却让他出离的愤怒，他看着罗伯特，忽然问道：“你还记得伊森么？”

罗伯特愣了一下，之后仰着头回忆了一会儿，“伯德三世的忠犬，伊森伯爵？”

丹泽问：“他死了么？”

罗伯特眯着眼睛看着他，“你想知道什么？”

丹泽淡淡道：“当年的艾德森，独自逃亡蔷薇星的时候，伊森带着人搜捕他，我没有能力保护他，但是最后他还是活了下来，击败了帝国军队，现在也一样。”

罗伯特却笑了，“你问起伊森，我似乎有了些印象，在伯德三世死后，他护送着茱莉亚皇后一起失踪了，所以也许你们还有再见的时候。”罗伯特把剑扔在地上，从抽屉里拿出一支枪，在手里把玩着。

“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知不知道艾德森在哪？”

罗伯特把左轮手枪里的子弹都卸了出来，只留下一枚子弹，哗的一下把转轮转了几圈退回去，“刚才不分胜负，我们继续。”

艾德森也放下剑，坐回原处，他抚摸了一下自己放在桌子边的绿宝石权杖。

“主动权在我手里，你却可以随时叫停。”罗伯特道。

丹泽神色不变，双手却有些颤抖。

罗伯特把精致的古董手枪指向丹泽，“我可以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但是他或者或是死了，我却不能保证。‘砰’—— 第一枪。”

“‘砰’，第二枪。”罗伯特的神色慢慢凉了下来，他看着丹泽，第三次扣动扳机，“‘砰’，第三枪。”

罗伯特收回手，把转轮抽出重新滑动了下按了回去。

丹泽平静地看着他，“告诉我，他在哪里？”

“第四枪，‘砰’——”

艾德森倚靠在一堆乱石之后，平复了下杂乱的呼吸。

现在距离信息发出，只过了四个小时，他在丘陵里和外面的杀手们周旋了很久，对方不知疲倦，但是他自己却因为旧伤行动迟缓。

两架飞艇上，不可能只有这么些人，后来增援的人可以驾车把群山都围起来，逐步缩小搜寻圈，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

只过了四个小时……现在正是深夜，风声不算大，星夜璀璨，艾德森隐藏好后，很奇妙地拿出了自己的通讯器，再一次连接上了网络。大概是为了方便杀手们的交流，移动信号塔加大了工作频率，通讯器的信号很好。

想了想，艾德森尝试了一下联系外面的人，还是失败了，他打开网页，看着自己之前的浏览记录。

Dear 艾德森

我感觉很恐惧。昨天夜里下了大雨，大雨倾盆一样，我在二楼的卧室里可以清楚地听见雨水砸在地上沉闷的响声，泥土和残花的气息混杂着，我是被梦惊醒的，我似乎看见了在不知何处，你浑身是血的样子。我醒来后安慰自己，战争已经结束了，只是你依旧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

今天，我在收拾书房的时候看到了很久之前伯德三世的信函，他那时要求我立刻派兵配合帝国军队，我隐隐觉察到是他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但是我却不知道如何去回复他，我的家族从帝国建立开始就向伯德家族效忠，那已经是几百年的历史了，我从我的父辈那里接过权杖，带领着我们家族继续向前，伯德三世残暴昏庸，以我们平和的方式已经无法驾驭他，当我意识到保持中立是无比愚蠢而胆怯的决定后，我决然资助了新锐军，但是到了现在，我却有些难过。

我感觉我不只是背叛了伯德三世，还是背叛了我的家族和我的血液。

你当时是为了什么加入新锐军的呢？你为了什么加入一个根基甚浅的地下组织，而背弃一个有几百年历史的国家，你的勇气来源于哪里？

丹泽·明

宇宙历1000年11月13日

Dear 艾德森

我似乎是生病了，头昏昏沉沉的，我应该听爱丽斯夫人的话喝一杯热饮然后躺下来，但是我却披上厚衣服来到书房，想给你写一封信。

我的一位表妹，今年刚十七岁，听从她父母的话与一个三十岁的军官结婚了，我觉得她年纪还是太小了，十七岁应该是情窦初开阳光灿烂的年纪，但是她却失去了认识一个英俊的青年和他恋爱的机会，和她的丈夫从未谋面，就这样被塞上了去外面世界的飞艇。

我的心情很糟糕，说不清是为什么，在知道那位军官在之前已经有了一个妻子，但是在新锐军胜利后和妻子离婚后，我的心情更差了，我感觉我似乎是了解了一些新锐军的阴暗面……

也许我该坦然的说，我是有些奇异地担心，因为我想起了你，一瞬间阴暗的情绪都把我俘获了，我的心全部都是阴沉的，不知道你信息的情况实在是太糟了。但是在这种情形之下，我又从绝望中焕发了希望，因为那是你，艾德森，你不是别人，我相信你，正如我这多年的等待。

寄给你我满满的爱。

丹泽·明

宇宙历1001年11月30日

Dear 艾德森

快要新年了，艾德斯夫人和菲儿开始大肆的采购，其实我现在很喜欢这种氛围，新的气象，令人欢欣的团聚……

我相信也许你也是很忙的，和我一样有开不完的会，见不完的人，新年把之前紧张压抑的气氛都缓和了不少，而会议上都是一样的，像是教育资金啦，手工业的维护啦，还有毕业学生实习的介绍，每年都是一样的，我甚至不需要提出意见，我很喜欢这样的稳定。

我新购置了一片土地，因为莱斯侯爵说这里适合建立工厂，但是我却没有想到合适的方向，也许服装不错？我不确定，但是我相信这里会有大用处的。而且你一定想不到，我给蔷薇庄园也改了一些布置，我认为你一定会喜欢的。

丹泽·明

宇宙历1001年12月26日

……

轰隆一声在自己身边炸开，艾德森一惊，瞬间离开原地，根据炮击的方向，寻找下一个安全点。但是炮击声只响了一声就停止了，艾德森皱眉，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杂乱，艾德森握紧了手里的枪，尽管那里面只剩下两枚子弹。但是艾德森丝毫没有想到，事情会突然出现这样的转机，他冷静地听着外面的声音，有第二拨人，不知道是哪一方，直到他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艾德森的记忆力很好，只要听过一遍，他就可以记住之前听过的话，所以他很快反应过来，说话的是在自己家拜访过的青年军校生，杰洛西斯。

全名是杰洛西斯·K·艾力卡。

“上将，好久不见了。”青年面色平淡道。

艾德森丝毫不觉狼狈，很坦然地伸出手，借助他的力量站起来。在维维安和杰洛西斯失踪后，艾德森并没有置之不理，但毕竟人是在第三军团不见的而不是第二军团，他也不能过度干涉，所以只是简单看了一下文件，在调出学校的资料后，他一下子就看明白了。

一个和先皇后戴安有相似相貌的姓“伯德”的青年和一个有着“艾力卡”这个姓氏的人，简直就像是毫无遮掩地就来到了联邦的心脏。但是当时因为战争爆发的原因，艾德森没有仔细看下去，只有丹泽自己一个人失落了很久。

“你也好久不见。”艾德森扫视一周，发现天已经泛白，而树林里一片轰炸过的痕迹，杰洛西斯淡淡道：“人数不多，武器精良，跑了一半。”

“只有你自己？”

“嗯。”

杰洛西斯面无表情地扶着艾德森，艾德森看见不远处有不少穿着整齐制服的军人，“你从宝瓶星来的？”

“嗯。”

艾德森还记得自己藏起来的三轮车，他知道杰洛西斯没有敌意，但是却不知道他的目的，他看了一眼通讯器，上面显示的时间是早上六点，信息发出去了七个小时。

但是很快，他们还没有走到杰洛西斯的飞艇，天空中就显示出了一片阴沉，艾德森的唇角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第二军团来了。

因为转轮再一次滑动了，所以之前的三枪可以说是清零了，第四枪是重新开始的。

罗伯特淡淡道：“我说过，你可以随时叫停。”

丹泽忽然笑了，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座钟，道：“其实我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罗伯特一愣。

“我也没有带着艾德森留下的人，我想测试一下我招募的私军水平，第一次出动，布置的时间稍微长了些。”丹泽把自己权杖的绿宝石按动了下去，瞬间罗伯特办公室的窗户被打碎了，四个年轻的军人跃了进来，武器对准了罗伯特。

罗伯特没有感到一丝的紧张，他看着丹泽，“我说过，这是我的地方，你真的以为你能在我的地方杀了我？”

“我没有想杀了你，这只是我的保障。”

“你的人，都来了？”罗伯特打开了显示器。

丹泽没有说话。

罗伯特伸手按动了一个按钮，办公室的顶上打开了几十个孔洞，每一个都伸出长长的器械，随着罗伯特的手转动着对准了办公室里其他的人。

丹泽看着他，道：“你杀了我，我就炸了西西里花园城堡。”

罗伯特狭长的双目危险地眯了起来。

“当初，你说觊觎你的宅邸的，就是韦斯塔·李，对吗？我相信这个城堡对你来说很重要，就像是我的蔷薇庄园一样，不仅是家族的象征，也是家族凝聚的符号，还是有着悠久历史高贵血统的证明，”丹泽的笑容颇有些自嘲，“现在，我好像什么也做得出来，你杀了我，这世界上就再也没有西西里花园城堡了。”

西西里花园城堡。罗伯特的心被狠狠砸了一下。

丹泽站起来，转身离开，他的人跟在他的身后。

“日后，罗伯特，我们会再见的。”

48、婚姻保卫战·（一）

接下来丹泽面临的，是舆论的最后一次反扑。

起因是第一军团的李上将发了给艾德森的讣闻，好像是告诉全世界，第二军团的最高长官艾德森·希尔，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之后不知道来自几方的造势，大家开始被引导着继续怀疑丹泽，之后就开始质疑他借助艾德森最后的力量来组织自己的势力，人们感觉自己的悲痛是被人利用了。

丹泽和道明几个查出来了不少关于维斯塔·李的消息，但是很多事情都是借助猜测联系在一起的，就算说出去恐怕也没有人相信，所以在舆论面前，丹泽依旧是弱势的。

丹泽在开始几天没有理会这些，而是耐心继续“挖墙脚”工作，在开始的时候为了粉饰太平，还用各种借口来把那些教官请过来，说是只是请帮忙或是询问意见，来了以后就不太愿意放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