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甘心。”沈凝悦看着服务员把咖啡送上来，她捧过自己的那杯，说出了自己心里一直闷着的话，“我不甘心。”

“有什么不甘心。”周姜的语气也没了玩笑。

“我一直以为，无论怎么样，我和他都会是最深刻的那个。”沈凝悦不知道周姜能不能理解这种感觉，但是她很想说出来，“很好笑吧。”

周姜低头喝了一口咖啡，说：“还行吧。反正林持不能接受都是白搭。”

“没有为什么。”林持坐下后，随口给服务员报了个点心，他发现苏亦偕爱吃甜，这家店也就这个甜品是最受欢迎的，“我给不了她喜欢的。”

“大概知道的。”苏亦偕也是随口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天，“可是，她既然回来找你了，应该还有发展机会吧，不喜欢了？”

“嗯。”林持点了根烟，烟雾缭绕，他眼神清明，“我现在有喜欢的人。”

第十九章

什么是男人？周姜听沈凝悦絮絮叨叨地说着以前，说着现在，说着她和林持在一起的时候，说着她和前夫的国外生活。他没有打断她，他也知道，林持这样的选择其实任何一个女人都不能接受，但是他也很清楚，男人就是这样的，既然一刀两断了，就不会再有回头的机会，毕竟电视剧就是电视剧，小说就是小说。现实里会回头的男人，也给不了任何女人安全感，因为如果是女人后悔，那就代表要被动一辈子。如果男人后悔，那么女人或许要一辈子都防着他再次为了别的事情放弃自己。这样的爱情，换成周姜，他是敬而远之的。

而那边，因为苏淮打来电话，说晚上同学一起过生日，所以就不回来吃饭了，一顿饭就变成了林持和苏亦偕两个人吃。林持帮他点了几个口味偏甜味道又好的菜，自己就一边陪他吃，一边看着他。

苏亦偕从最开始一个劲劝他也多吃点，到后面，感觉林持看自己的目光有点像一只狐狸在看一只老母鸡，他忍不住有点难受。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林持最先打破沉默，说：“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苏亦偕吃得挺欢的，他发现林持今天点的菜都按照他的口味，一拿筷子就完全把持不住。

“上次看你因为小鬼的事情气的不轻。”林持斟酌着开口，“你真的排斥同性？”

苏亦偕脸一红，他脑子里第一个想起的就是游戏里的纵横无双和赤影斩魄，当赤影斩魄的游戏人物和林持重叠起来的时候，他才惊觉他和林持原来已经认识了那么久，已经可以这样面对面坐着，肆无忌惮的聊天，无所顾忌地问对方想问的问题，他听林持这么问，没有怪异的感觉，只是在想林持为什么会问这个，“不排斥，爱情的任何形式存在即合理。”

林持一听，就知道这是自己上一个稿子里翻译出来的，原句其实不是这样译的，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反而涵盖了很多。他笑着说：“那就好。”

苏亦偕低头剥虾，抿着嘴吭吭哧哧，林持好笑地看着他，等了一会儿，苏亦偕才说：“你喜欢的是男人？”

“是。”林持喝了口茶，喉咙干涩，必须借着茶水润一润，也借着喝水的动作挪开目光。

苏亦偕放下筷子，有些局促，说：“你……喜欢周姜？”

林持一口水差点呛死过去，他放下杯子，有些费解地看着他问：“怎么这么觉得？”

“因为上次放烟花的时候，你们好像很亲近的样子，我是第一次见到那么放松的你。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我觉得如果你喜欢男人的话，那一定会选择周姜吧，毕竟和人在一起，开心最主要。”苏亦偕一本正经，可是心里有个地方怪怪的，好像有什么拧着。

“我和他是大学同学。”林持看着自己丢在烟灰缸里的烟蒂，还是因为习惯的问题一个个塞得整整齐齐。

苏亦偕嚼着嘴里的虾，犹豫着开口，说：“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是谁？”

“和你在一起我也挺开心的。”林持重新拿起杯子，一本正经，手却有点抖。

苏亦偕的脸这下是真的红了。他抓了抓头，再抬头，林持笑眯眯地说：“骗你的。”

就算是日后回忆起来，苏亦偕也很难说清楚当时一片空白的感觉，反正他当场是抓狂了，直接拍了桌子，站起来，提高了声音，恨不得掐死林持，咬牙切齿地问他：“这种事情可以开玩笑？！”

林持已经恢复镇定，暗骂自己没出息，也是单身太久，哥好歹也是当年学校泡妞一把好手，怎么碰上个男人就开始慌。他跟着抬眼，看着苏亦偕说：“那你不想我刚刚说的是骗你的咯？”

苏亦偕指着他手指抖着，刚刚红着的脸又变白，就眼眶有点红，眼镜遮了点，灯光打在镜面上，眼神有些模糊。他又一屁股坐下来，看着笑眯眯的林持，忍住想一杯热茶泼上去的冲动，说：“你，你想闹哪样？”

林持一字一句地说：“我也确实是骗你的，我刚刚说和你在一起很开心，是真的。我喜欢男人，或者说我喜欢你这个男人，也是真的。”

他说得速度不快，每个字都很清楚。苏亦偕越听头低得越低，搞得跟要钻到桌子下面去一样。他不是很敢抬头，怕一抬头就对上林持的那双眼。

“现实里是你可以做一个翻译的伴侣，游戏里你还是帮主夫人，你也挺赚的，不考虑一下？”林持看他低着头，肩膀一抖一抖，也是有些忐忑，毕竟不是那种小腰大胸的女人，他还真的吃不准。

苏亦偕听他这样说，觉得自己也是醉了。立刻抬头，说：“为什么我是夫人？！”

“我信不过你的身板。”林持眼神暧昧，从胸口往下移，笑着给了一个再正当不过的理由。

苏亦偕是男人，他很清楚林持说的是什么，流氓两个字就在嘴边，这才发现自己放错了重点。他看着一桌被他多少吃掉了一点的菜色，再抬头看林持的时候已经没了脾气，他说：“你确定你的性向？”

“确定。”

“可是我……不大确定。”苏亦偕声音很轻。

“没关系，想结婚了就去呗。”

“公平”

“在感情上，只有平等，没有公平。一方得到的同时一方就在付出。”

“你就会说大道理。”

“比不讲道理好，我又不是妹子。我是林老师。”

“……”

林持手脚麻利地给他把剩下的几个虾剥了壳丢他碗里，不记得是谁说过，爱情最好的状态就是爱上你之前和相爱后的状态是一样的。他看着苏亦偕拿筷子把虾放嘴里，也是很开心。

他没打算告诉苏亦偕，他本来想再晚一点告诉他，再等等，等一个浪漫又隆重的场合，然后郑重其事地和他说。但是看到他很介意沈凝悦的样子，就忍不住了。

这样，大概也挺好的。

吃了饭，林持买单，出门的时候他靠过去，主动握住了苏亦偕的手。手心相贴，是一种很陌生的感觉，但是苏亦偕还记得那天林持一边挂点滴，一边靠着他熟睡时呼在他耳边的气息。

有一种这个季节里没有的安心。

周姜送沈凝悦回家，一路听她指路，看到一个老式居民楼的时候，沈凝悦说：“就是这里。”

他有些吃惊，沈凝悦的出身可以算白富美那列，自己租房子也不至于那么落魄，他扭头看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她。

“我离婚后和家人的关系不怎么样，不想靠着家里，暂时住在这。”沈凝悦似乎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笑容苍白。一段婚姻失去的比得到的多得多。

“我是真的没明白，你当时为什么不留在林持身边。”

“他没有留过我。他今天说因为没意义。”沈凝悦解开安全带，靠着椅背，说：“我那时候想要的，林持给不起。我想要的不是那种相依相偎的温暖，我的爱情要有物质保障，其实就算再来一次，我可能还是会选择房子车子。”

“……”周姜点了根烟，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她，“凝悦。你们交往那么多年，林持一直不是那种高富帅类型的样子，但是当时的你如果留在他身边，其实他也能给你那些。他和家里的关系也不好，他爸就等他带个老婆回家。能安稳一辈子，别人不知道，我和他那么多年室友和基友，我很清楚，物质他不能给你太多，但是一套房子，还是给的起的。”

“你的意思是他一直没告诉我？”

“是。”周姜耸耸肩，“那时候他不说，学校里也没人知道，但是我和他回去过，虽然不是本地人，但是他老家你也知道不算小城市，家里条件还是可以的。他不说，是因为他离异家庭，父母就是因为钱离婚的。”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不是不想告诉你，而是你那时候太倔，根本没有机会。”周姜看着窗外，说：“你和林持其实都一个脾气。他也不想让你因为钱留下来吧。”

周姜欲言又止，还是保留了一些没说出口，他还是想维护沈凝悦最后的一点自尊心，他没跟她说，其实林持那时候有想说，但是谁都没有给过他机会。他还记得那时候沈凝悦和他分手后的同学聚会上，当众羞辱林持的样子。

沈凝悦泄气一样仰起头，什么都没有说。

第二十章

最近赤影斩魄登游戏的时间变得多了，帮会也越来越犀利。但是不收新人就是不收新人。这样热热闹闹的过了最冷的日子。

弓箭手妹子因为纵横无双长久不在线，她开始缠着赤影斩魄。苏亦偕倒是偷偷地问过周姜为什么纵横无双不怎么上线了。周姜一时也没借口，就说大概是工作忙。

直到有一天那个弓箭手被踢出去了，因为她在帮会频道卖萌，要帮主带她刷一个高级副本里才出的材料。赤影斩魄在和枫江叶做任务，就回了一个字：“忙。”

因为帮会妹子的人数确实不多，她又是撒娇卖萌闹得欢的性子，所以大家也都宠着让着。但是她本来就是林持用小号带进来的。自然是不吃她那套，当时会和她聊几句也是因为她的手法还算可以。听她一直帮主大大，哥哥哥哥的叫着，一时心烦就把她踢出去了。有早就看不过眼的妹子出来附和，抱怨早就看不上她了。

苏亦偕默默地坐在林持身旁看着，也不说什么，他自己的电脑也开着游戏，号停在新手村。他突发奇想要捡几个徒弟，蹲了半天不是小号就是工作室。林持一点没客气地嘲笑他：“我要看到你这身装备，我也会说自己是小号。”

苏亦偕扭过头不理他，林持手不停地摁着技能，头却凑过去，说：“你去那么后面的支线，必须都是工作室和小号啊，系统默认新人都在新手村的前五个支线的。”

“真的？”苏亦偕转过头怀疑地看着他。

“骗你的。”林持缩回去继续敲键盘。苏亦偕也懒得理他了，这时候来了一个刚刚1级的人跑NρC前接任务。苏亦偕就顺手密过去，问：“是第一次玩这个游戏么？”

萝莉身的游戏人物很快密回来，说：“对啊。有事吗？”

“要不要师父？我可以带你啊！”苏亦偕很激动。

小萝莉隔了一会儿才回复，说：“好啊，不过我不是特别懂，第一次玩网游。”

苏亦偕觉得自己简直捡到宝了。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都在和那个萝莉组队做任务，跟在她后面帮忙。萝莉玩得是医师，苏亦偕信心满满，就算自己不行，也还有林持啊。

萝莉是个话唠，说自己叫青椒，因为喜欢吃青椒塞肉。用游戏里汉子的话说就是那种萌萌哒的妹子。林持没什么感觉，偶尔看看苏亦偕的屏幕，和周姜走了好几圈PK场。一直到苏淮下课了拉着陆辉来林持家补课。

苏亦偕一直对陆辉没啥好脸色，就干脆躲在房里不出来。林持在客厅给他们俩补课。也是第一次见小鬼的这个所谓男朋友，陆辉比想象里要懂事不少，林持让苏淮做题的时候并没有给陆辉准备习题纸，所以陆辉就拿出作业来写，碰上不懂得还会问问林持，问完了就说：“林老师讲得确实很好，因为学校老师为了顾全所有人有时候难免会说得多，多了就复杂了，林老师这样说，反而是正好。”

林持拍了拍他的头，然后看见苏淮偷笑，就拧了拧他的耳朵。他和苏淮也已经混得很熟，虽然一大一小相差十来岁，但是这一点都不妨碍苏淮喜欢粘着他。

补完课，苏淮还惦记着半小时的网游时间。林持怕苏亦偕看到陆辉不大开心，就让陆辉一个人在客厅吃点零食。苏淮早就蹦跶进去了。

赤影斩魄的账号还没退，苏淮帮林持退了出来，就到了角色面板。苏亦偕没忍住看了一眼，就发现两个熟悉的ID。

赤影斩魄和纵横无双。

苏亦偕像没事一样地转开视线，但是心里却是惊讶的。他从来没想过赤影斩魄和纵横无双是同一个人。那么也就是说，其实就是林持把他带进赤影的，纵横无双陪了他那么久，也就是赤影斩魄陪了他那么久。从头到尾，他认识的也只有林持一个。

但是林持在放烟花那天就知道他是斜阳杀，那么久为什么不跟他说？

苏淮登陆了自己的账号，林持给他补完课有时候会带他打会儿游戏，有时候周五干脆就让小鬼带好作业来自己家，然后看他做完作业就带他打会儿游戏。林持玩这个游戏很犀利，带得苏淮也不像最开始那么菜。这也是他很粘林持的原因之一。

苏亦偕看着青椒蹦跶着做任务，想了想还是没有出去找林持问。他能隐约听到林持在客厅里和陆辉在聊天。他也不觉得这是多大的事情，但是却忍不住会想起纵横无双的事情。

一想就是半小时，斜阳杀也在原地没怎么动过，青椒要出新手村了，叫了他好几次也没什么反应。倒是林持进来了，拍了拍苏淮的头，说：“半小时到了啊。”

苏亦偕歪着头看他，林持也拍了拍他的头。

因为苏亦偕时不时会在林持家过夜的缘故，所以苏淮也回了自己的父母家，这会儿就背上书包让陆辉陪着回家了。

家里又只剩他们俩的时候，苏亦偕很想问问纵横无声的事情，但是开了几次口都没问出来。林持因为刚刚上完课也是挺累，不是特别想说话，拉着他坐卧室的小沙发上搂着休息了会儿。苏亦偕看着他闭着眼不说话的样子，也还是打算不继续纠结了，以后有机会再说。

可第二天，林持一早就被电话吵醒了。他迷迷糊糊伸手拿过手机接了起来，就听到很多年没有联系的妈说：“你爸昨晚被救护车拉去了医院，你有时间就回来一次吧。”

没什么感情的语调，就像是单纯告诉一声而已。林持有些头疼地坐起身，问到了医院地址后，匆忙收拾了一下，然后推醒了还没醒的苏亦偕交代了几句就去客厅开电脑订机票。

这里飞北京的航班不少，又是一清早，可以选择的也很多。林持订了最早的那班后就开始收拾东西。

苏亦偕去上班的时候，林持也差不多准备出门了。在玄关穿鞋的时候，苏亦偕想了想，还是折回来，说：“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给我打电话。我最近不是很忙。”

林持应下，叫他不用太担心，就是这几天房子得交给他打理。苏亦偕对他笑了一下，说：“你放心去看你爸，到了北京给我打电话。”

第二十一章

真的到了北京，才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先前接电话的时候就注意到林晓的身体情况，根本没想到为什么打电话来的会是吴桦，毕竟再怎么说，林晓在林持很小的时候就和吴桦离婚了。而且郑重其事表示过，这辈子哪怕不娶老婆，也不许林持喊她一声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