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那么像基佬？”林持摸了摸自己没刮干净的胡子，“为师可是有一票妹子追的。”

苏淮很失望。

两个人坐了会儿，林持又开导了他几句，可苏淮说打死他也不回家。这样僵持着的时候，苏亦偕反而来了电话。接起来的时候就说：“林持，那小鬼在不在你那？”

“在啊。”林持看了看在沙发那想心事的苏淮，“你咋了？和那孩子闹别扭了？”

“别提了。”苏亦偕声音低沉，他听着林持的声音发不出火，“他跟我说要跟他那个同桌谈恋爱。你让我怎么办？”

“他现在不肯回家。要不你过来？”

“也行，我就在你家楼下，我这就上来。”

挂了电话，苏淮就往书房里钻，死活不肯出来。林持只好先给苏亦偕开门，然后再去敲书房的门。苏亦偕站在门口抓狂，对着里面说：“小鬼，我给你三分钟考虑，你要么出来，要么我让你老爹过来收拾你。”

“你就会找我老爹！”房里的反击底气十足，“我爸来了我也不出来！你可别逼我！”

“你先出来！这是别人家！”

“有本事你进来！然后把门板钱自己给林老师！”

苏亦偕一口血闷在胸口，脸色都变了。林持笑着拉过苏亦偕，然后对着房里说：“苏淮，你真不出来？一会儿你叔叔要去找你那个同桌的话，我也没办法了啊。”

门果然就那么开了。苏淮一脸委屈地站在那，一副被背叛的样子看着林持，说：“林老师，你都帮我叔叔。”

林持上前把他拽过来，说：“有话好好说。多大点事。”

苏亦偕指着他对林持说：“你可不知道，他在学校里和那个男孩子躲着接吻，被老师看到了。我问他怎么办，他说要和那个男的谈恋爱。马上中考了，你说这是初三学生的态度？”

林持“哦？”了一声，看向苏淮，“这你可没跟我说啊？”

“凭什么喜欢不能在一起呀？”

第十七章

林持也是闲的没事干，在苏淮被苏亦偕拎回去的时候，还能想着苏淮问的那个问题。他和沈凝悦在一起的时候也问过自己——

为什么喜欢不能在一起。

问题的答案谁都明白，可总是要捧着最后一点真心和自尊，一遍遍的问。但是没有人会给你一个解释。现实会直接告诉你，因为你不是土着，因为你还不够有钱，因为你不如第三者有激情，甚至因为你不懂她究竟想要什么。

这些林持懂，但是苏亦偕不会懂，更何况性别一样。不说到底能持续多久，偏偏就是旁人的指指点点也会成为心理上的一个阻碍。

爱得时候轰轰烈烈，但是谁能保证可以用一辈子去买单，何况还是个没成年的小鬼。

林持仰着头靠着沙发背抽烟，他的手机里已经攒了一百多条沈凝悦发来的短信，他全设置了已读然后丢在那，一个字都没看过。在游戏里即便碰上她，也要么等她杀过来，要么就直接冲过去杀。

周姜开过玩笑，如果他确实对苏亦偕没心的话，不如找一下沈凝悦好好谈谈，说不定是有苦衷的。林持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周姜好奇之下问他理由，他也只是说：“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爱情的基础没有了。”

谁也不知道当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林持不提，谁也不好意思去问。但是回想起来也就跟前不久一样。

无聊了就把手机拿出来看看，想着要不要看一下那些短信，可后来又放弃了，刚刚想收回裤子口袋的时候，短信又正好来了，震了两下，一条是苏亦偕的，一条是沈凝悦的。

他打开苏亦偕的短信，是道谢。然后顺手就打开了沈凝悦的短信。她也问了一句：喜欢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林持忽然开始认真地考虑这句话难道最近很流行，是不是苏淮从哪里学来的。他想了会儿说：“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条短信。没有为什么，大家都知道。”

没多久，沈凝悦的短信又来了。她直接要林持和她出来见面。说见一面以后就不再纠缠。林持想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

沈凝悦为什么会叫他出去，他自己也不知道。到了约定的那天才真的想起有那么件事情。沈凝悦喜欢品味，所以定的酒店也不是和周姜一起吃饭的那种小饭馆，林持随便套了个衬衫穿了条裤子就出门了。到了饭店，沈凝悦已经在那边等着了。

她对着他的方向招了招手。这是沈凝悦回来后，林持第一次看到她。精心打扮过，和林持随随便便的穿着比起来，她今天太过隆重了。

林持走过去直接坐了下来。沈凝悦看着他，皱了皱眉，说：“你最近工作很忙？”

“不忙。”林持见桌上有个烟灰缸，四处一看，没有禁烟的标志，拿出烟盒点上了一根，他坐下到现在，一眼都没有看过她，“游戏挺忙的。看到你就烦。”

沈凝悦倒是习惯他这种态度，也不计较，说：“今天就是一块儿吃个饭。”

“荣幸。”沈凝悦选了一个靠窗的座位，所以他一直看着外面，连摆在面前的菜单都没翻开来，“有钱人家的大小姐请我来这种地方吃饭，怎么我们是不是该用英文说两句，免得在这儿给你丢脸？”

“阿持，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沈凝悦也不生气，招来了服务员点了几个菜，看向他，说：“当时我是有不对的地方，但是你也不能全怪我。”

“我也不是来和你叙旧的。”林持弹了弹烟灰，说：“你不要搞错了，我答应出来，就是因为你说吃完了你以后就不会找我了。”

“我那天碰见了周姜。”沈凝悦喝了口茶，忍着自己的怒火。她本来就不是特别温婉的女人，当年林持会选择她也是因为她的脾气不像那些故作扭捏的女人，能这样和和气气地在林持的冷嘲热讽下说上几句已经是足够的委曲求全，“他知道我离婚了，也知道我现在的身体状况。”

“绝症？”林持笑眯眯地看向她。

沈凝悦放下水杯，抬手就想打他，忍了又忍，还是忍住了。林持根本没什么表情，与其说看着她还不如说透过她漫无目的地看着她身后的某处。

“我因为意外流产了一次，但是因为一些失误，所以再也不能有怀孕的可能，因为这个我前夫和我离婚了。”

林持弹了弹烟灰，再次挪开了目光，说：“你和我说这些的意义在哪？”

“……”沈凝悦一时无言。她离婚后从澳大利亚回到了这，当年支持她结婚的父母因为她失去了生育功能而离婚感到伤心和丢脸，亲友全在当年走的时候就陆续断了联系。她曾经和周姜，和屈指可数的老同学或者朋友说这件事情，但是大家的说辞表情都是差不多的。

周姜甚至还问她，当年如果和林持在一起，会不会就不会这样。

一句话直直戳进心里。她想起她拥有别墅香车之前，和林持在一起的时间，从大学，到踏入社会，海边的烟花，闹市街头的拥抱，热腾腾的咖啡还有坐在一个小房间里一起写稿子的好几个通宵达旦。

曾经有过的一切在她选择了物质后就再也没有那么一个人和她一起拥有过。离婚了，不是想重新捡回这些，而是想和他做一个朋友，让他陪自己说说话，她以为林持还会和以前那样，轻轻皱着眉，问：“怎么会？”

但是她发现，林持也变得和那些人一样，甚至问她是不是绝症。

林持见她很久不说话，替她盛了一碗刚刚端上来的热汤，蛋花和香菜漂浮在最上面，香气似乎能晕开两个人之间比陌生人还不如的气氛。

一筷子没动的林持只是在抽烟，他觉得其实话都说到这份上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倒是沈凝悦一边用勺子搅着汤，忽然转移了话题，问：“你恋爱结婚了么？”

“恋了。”

“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暂时没打算过这些问题。我不适合结婚。”林持老老实实回答心里的盘算，这个话题他还是很乐意回答沈凝悦的。

“那真是可惜了。”沈凝悦随便感叹了一句，她以为他还没从他们两人的险些能结婚的阴影里走出来。“你们班的当时基本都已经结婚了吧，我上次看人人网，你有个同学儿子都会走路了。”

林持语气冷淡，事不关己的样子，说：“我不适合结婚。”

两个人聊到一半，却见林持眼神一亮。沈凝悦有些好奇，跟着他看的方向看过去，却见苏亦偕走了进来。那个男人带了副眼镜，斯斯文文，笑起来很帅气很开朗。进门后和迎宾小姐低声说着什么。然后恰好就往他们这边走来。

林持站起来，笑着打招呼，说：“苏亦偕。”

苏亦偕听到有一个耳熟的声音叫自己的名字，就那么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林持。然后就看到了沈凝悦。迎宾小姐也就把他往林持那边带。

谁也没注意沈凝悦的脸色忽然变了，她太熟悉林持现在的眼神了，当年在学校操场上她对上他的眼时，能清楚看到这样的眼神。

她怎么也没想到，原来林持之前说的不肯结婚，不是因为他和她的那一段给他的影响，而是他根本不能结婚。

第十八章

沈凝悦的脸色苍白，握着餐巾的手不停颤抖，她根本没想到，林持嘴里说的那个对象会是个男人。她还自作多情地觉得林持还对她念念不忘，可是她现在看林持的眼神，却让她彻彻底底地觉得难受。

如果说沈凝悦之前还想和林持保持一些联系，哪怕只是普通朋友，至少有一份回忆，过了那么久，原以为可以坐下来说说话，但是现在……沈凝悦看着开始和林持聊天的男人，是很多女孩子会留意的那款，斯斯文文，但是有一种很干净的气质。林持的眼神一直让人看不透他想什么，而这个男人却是可以让人相信他和你交流的时候什么都没想。

在沈凝悦的感觉里，GAY是一种很病态的人群，可林持和这个男人都没有这种感觉。她甚至觉得这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就像人群中的任何一对伴侣那样，平淡的对话，平常的琐碎。

苏亦偕跟林持说本来是一个作者约好了见面，可作者临时有事情，这边又订了座位，所以就想一会儿苏淮下课了带他好好吃点。林持听着就想笑，所以对他说：“那正好我这边也快结束了。也没吃什么，一会儿跟你一块吃一点。”

自从知道他是赤影斩魄后，苏亦偕也愈发亲近他，何况苏淮也很喜欢这个林老师，所以他也没拒绝。林持看他点头，拿过上菜的单子，大概估算了一下价格后，拿出皮夹子留了总价的一半后，就对苏亦偕说：“那坐你那去吧。”

临走的时候，才想起沈凝悦一样的，身也没转，就是扭头说：“你自己回去吧，我和朋友吃饭去了。”

沈凝悦咬着唇没说话，她有一种在林持那从没体会过的孤单感，让她说不出话，很多话也再说不出口。

苏亦偕一边带林持往订的位子那走，一边小声问他：“不是女朋友？没事吧？”他之前一直很想问，但是出于林持没有介绍的意思，所以一直忍着。看林持刚刚的态度，他也有点拿捏不准。

“不是，前女友，国外回来了，找我吃饭。”林持声音不响，好像事不关己，苏亦偕看着沈凝悦一个人去买单，然后离开，下意识地就问林持：“是个漂亮妹子啊，怎么会分手？”

沈凝悦一个人走在熙熙攘攘的街头，今天是礼拜五，周末的前一个晚上这里是最热闹的，各色男女都聚在这，灯红酒绿，声色犬马。她拎着包叹了口气，站在路口等着下一个绿灯。不是回家的方向，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面无表情却衣着靓丽，没有归宿，也不想停下来。她抬头看红灯忽然跳到了绿灯，对面的人就这么朝她走过来，眼里带着不同的欲望，沉淀在霓虹的光影里。她脑子里还停留着林持的那种眼神，苏亦偕客套的笑容，和那一句我不适合结婚。

“凝悦？”周姜搂着女人看到她的时候，吓了一跳，见她绿灯了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往前走的意思，忍不住就叫了她。

沈凝悦回过头，就对上了周姜的眼，和林持的眼神完全不同，周姜不会露出那种事不关己的感觉，从认识他到现在，在她的印象里，他永远是笑着的，明明家人都很忙，孤身一人，但是和他说话就会觉得很热闹，什么问题都可以解决一样。那时候大学高数挂科，她烦着的时候，和他聊了一会儿，回宿舍的路上，有一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感觉。这也是他和林持最不一样的地方。谁和林持谈人生，最后一定会看开，但是看开却不一定放得下。

她记得当时分手的时候，她也问林持为什么不留她，哪怕一句也好。林持抽着烟，问她：“如果这样有意义的话我一定会说。但是没有意义的事情，做了只会让自己更难受。”

看周姜带着妹子停自己面前了，沈凝悦才反应过来，说：“周姜，好久不见啊。”

她强颜欢笑，心不在焉。周姜看在眼里，笑着拍了拍怀里的女人，抬了抬下巴，或许也是大街上刚刚认识的，浓妆艳抹的女人撇撇嘴，也没说什么就走了，走之前倒是回头恶狠狠地看了沈凝悦一眼。周姜双手插在口袋里，说：“想喝点什么？我请你？”

沈凝悦想了想，还是点头，说：“好啊，你选地方吧。”

周姜选了一家装潢小资的咖啡厅，明明在闹市区，但是因为贵得离谱的价格让很多人都望而却步。老板似乎也不是很在意，他们进去的时候，见他坐在账台后面打瞌睡。这对沈凝悦来说再好不过了。她不是很喜欢那种什么人都敢一屁股坐下来的地方。

周姜价格单都没翻开，就直接报了两种咖啡，然后拿起服务员最先送上来的热水喝了一口，问：“怎么这个点在这晃呢？”

沈凝悦看着自己眼前的水杯，说：“刚刚和林持吃完饭。”

周姜梗了一下，倒是乐了，说：“哟，林持居然答应出来吃饭了？不错嘛。”

沈凝悦翻了个白眼，说：“我吃，他看。”

周姜放下杯子，随意往后一靠，“哦，那他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沈凝悦犹豫了一会儿，说：“林持……他的……嗯……性向，你知道性向吧是不是…”

“你是说和小苏？”周姜猜到了一点，他只是以为林持在沈凝悦面前直接就说了苏亦偕的事情，根本没想到三个人在饭店里碰上了，还觉得林持太过直接了，“我觉得，他挺适合林持的。是个很……有趣的男人。”

“是挺适合的，”沈凝悦有点烦躁，她提起这些，之前两个人交谈的样子就直接在眼前像放电影一样一刻不停。

“那你有什么好问的。”周姜笑着看她，说：“毕竟我也劝过你。”

“你的意思是我还要谢谢你咯？”沈凝悦咬牙切齿。

周姜连连摆手，说：“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林持在你走了以后是闷过一阵子，现在这样，说实话做兄弟的，觉得挺好的。”

至少比天天酒吧买醉，天天和不同的女人搞在一起，什么都不想做，只想着以前然后不停问自己为什么来的好。男人嘛，吃一堑长一智，别说是和男人在一起，哪怕是娶了个丑女做老婆拒绝沈凝悦这样如花似玉的妹子也是可以理解的。周姜心里暗暗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