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穿越 六)——来自远方
来自远方  发于:2015年07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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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很好。”

“那就好。”朱高煦点头,“父皇已前往校场。府外备了车,兴宁伯可同瞻壑一同乘车。”

“多谢殿下。”

朱高煦笑道,“举手之劳,孤份内之事,兴宁伯不必客气。”

话落,抱着儿子转身离去。

君子抱孙不抱子?

汉王表示,孤读书少,不知道有这规矩。

大宁武学,校场之上,六支队伍列阵,各缚不同色布巾于领口,分弓步骑,在鼓声中捉对厮杀。

兀良哈及归附部落选送的学子骑术最好,其次是女真。战阵弓弩火铳领先者,多是边卫将官子弟。

距校场较远的一处高台上,朱棣正举着千里眼,看得兴致勃勃。

跟在汉王和赵王身后,孟清和刚登上高台,立刻有武学教官上前,将一份名册递到他手中。

“可是校场众人名册?”

“回伯爷,正是。”

孟清和点头,翻阅无误,将名册呈送到朱棣面前。

“陛下,此为学子名录,请过目。”

朱棣接过名录,见姓名旁详细列有籍贯,出身,以及擅长本领,不由赞道:“如此甚好!”

待场上分出胜负,轮换队伍间隙,朱瞻壑抱着千里眼,仰头,问道:“父王,此物为何,竟能观如此之远?”

“此为千里眼。”

“千里眼就能观千里?那可有万里眼?”

“……”

“少保说,父王博学多识,可能为儿解惑?”

朱高煦转头,对某人怒目而视。

孟清和挠挠下巴,低头,退后两步。

好学是好事,做爹的理应为孩子解惑。

博学多识什么的……他是为汉王树立高大形象,完全是“好意”。

校场中,战鼓声再起,武学学子开始新一轮比试。

三鼓之后,晴朗的天空突然聚集起乌云,朔风骤起。众人皆以为雨雪将至,请圣驾移到学中暂蔽。

刚下了高台,突然一道炸雷,正劈在高台之上,恰好是永乐帝之前站的位置,一旁的旗杆瞬间起火。

朱棣面色铁青。

如果他还在台上,雷劈的会是谁?

今日之事传出去,天下人又会作何评述?

“陛下……”

有人想说些什么,被朱棣目光一扫,顿时噤若寒蝉。

汉王和赵王下意识去看孟清和。

孟伯爷不负众望,上前一步,高举手臂,大声道:“陛下,此乃吉兆!”

话出口,对他寄予厚望的兄弟俩都想捂脸。

吉兆?

冬日炸雷,王旗起火,哪门子的吉兆?

孟清和却道:“雷自北来,王旗起火,当是龙威天降!陛下兵锋所指,无坚不摧,定有大胜!”

朱棣:“……”

朱高煦&朱高燧:“……”

随扈官员:“……”

兴宁伯,果真大才!

恰在此时,都司遣人来报,“兀良哈大败鞑靼于克鲁伦河北,泰宁卫头目乞列该率人运金银上百,已至城门外。”

刷!

众人的目光在孟伯爷身上聚焦,集体陷入了沉默。

还真有大胜?

据闻,兴宁伯是姚少师高徒,莫非其真有常人不及之能?

摸摸鼻子,孟清和四十五角望天。

还是那句话,运气来了,当真是挡也挡不住。

第二百一十二章:再重逢

惊雷之后,连降数日大雪,北疆之地一片银白。

大宁城头,数个火盆熊熊燃起,边军裹着两层冬衣,仍是冷得手脚发僵。

城内,往日热闹的互市少了人声,街旁店铺食肆都早早落下了门板。这样的天气,除了守城的边军,边民和归附的牧民都极少外出,只等大雪停歇,城内才会恢复往日的喧嚣。

前宁王府,承运殿暖阁内,朱棣召见运送金银的乞列该,详细询问同鞑靼的战况。

走进暖阁,乞列该纳头便拜,“卑下泰宁卫千户乞列该,叩见皇帝陛下!”

暖阁内燃着铜炉,永乐帝只着常服,伴驾的文武多是一身公服,内里加一件棉袍,丝毫不觉得冷。

从塞外赶回,乞列该穿着厚实的皮袄,头戴皮帽,脚下踩着皮靴,站在暖阁里,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热出了汗。赤红的脸膛,让唯一加了两件棉袍的孟伯爷羡慕不已。

搓搓手,多穿几件都觉得冷。

身体好,就是好啊!

热得满头大汗,乞列该却没去擦,起身之后,恭立着回答永乐帝的每一个问题。

“朕已下旨,此战若胜,缴获几何,均为兀良哈所有,朝廷一概不过问。”朱棣看着乞列该,“为何将这些金银送到大宁?”

“仁慈英明的皇帝陛下,”乞列该单手扣在胸前,大声道,“您是伟大的天可汗,您的荣耀和光辉将遍布整个草原!兀良哈是您的奴仆,得来的战利品自然要敬献给陛下!”

天可汗?这话似乎在哪里听过?

夏元吉等人齐刷刷的看向孟清和。

孟伯爷转开视线。

淡定是装X者的杀手锏,孟伯爷淡定装X中。

壮汉的语言贫乏,颠来倒去只有几句话,朱棣却被拍得很是舒坦。

无他,越是嘴笨口拙,越是显得真诚。比起舌灿莲花,乞列该的笨拙更像是发自内心,连孟伯爷都自叹不如。

龙有龙道,鼠有鼠道,壮汉们看似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实际上,心里门清。

没这点本事,如何在老朱家手下做事?

“陛下仁慈,兀良哈宣誓效忠陛下,这些金银是兀良哈献上的忠诚。请伟大的天可汗一定要收下!”乞列该捶着胸膛,“兀良哈的一切都是皇帝陛下所赐,兀良哈唯一忠诚的只有皇帝陛下。陛下就是兀良哈的太阳,兀良哈的天神!天可汗万岁!“

脸皮再厚,也难做到这个地步。

夏元吉和杨士奇等人当场无语。孟清和吸吸鼻子,暗地里给乞列该点赞。玩不来阳春白雪,干脆下里巴人到底,完全本色发挥。从永乐帝的反应来看,效果相当不错。

乞列该也晓得过犹不及,见好就收。很快将话题转到战败后北逃的鞑靼身上。

“陛下,兀良哈已派出游骑,紧追在鞑靼身后,时刻掌握本雅失里和阿鲁台的动向。大军出塞,兀良哈三卫愿做先锋!”

“尔等忠心可嘉。”

朱棣对兀良哈的识时务十分满意。

乞列该带来的金银,让他带回驻地,额外又赏赐兀良哈三卫布帛百匹宝钞千锭。并升乞列该为泰宁卫都指挥使佥事,赐金牌,领一千五骑兵巡弋塞外。

“谢陛下隆恩!”

乞列该跪地叩首。

来之前,他料到会有好处,却完没想到,天子会直接升了他的官。

天子降旨和卫中呈报完全是两码事。过了今日,别说平级的都指挥佥事,便是都指挥使,都指挥同知,也要高看他一眼。

乞列该十分激动,他今年还不到三十岁,袭父职为百户,因战功累升至千户。明朝兴兵征讨鞑靼,正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

同为元朝后裔又如何?只要能出人头地,鞑靼瓦剌都会成为自己的踏脚石!

自孟清和镇守大宁,兀良哈受到的影响极深。

原本,永乐帝不兑现诺言,不许朵颜三卫到大宁放牧,很容易让人抓到机会,挑拨兀良哈壮汉们同明朝的关系。历史上,鞑靼太师阿鲁台帝就这么干了。

但有了兴宁伯插手,放牧不再是兀良哈的生活重心。永乐帝食言,挑拨兀良哈对抗明朝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跟着兴宁伯,有肉吃!

照兴宁伯的话做,有钱赚!

放牧只能维持基本生活,组织商队进入草原,跟着朝廷船队下西洋,才是奔向富裕生活的最佳途径。

草场?实在需要,完全可以和鞑靼瓦剌去抢。抢不来可以请明朝帮忙。对朱棣而言,这是个划算的买卖。就兀良哈来说,比起得罪雇主,明显和马哈木阿鲁台掰腕子更符合实际利益。

壮汉们不笨,却有些认死理。孟清和让他们得到了实惠,壮汉们就认准了他。

孟清和被皇帝留在京城,大宁设立三司,新来的官员不解民情,不办实事,只忙着指手画脚,各处揽权,甚至向互市和税课司伸手,早引起都司和兀良哈的不满。

兴宁伯让他们的钱包鼓起来,新来的官却想从他们口袋里掏钱,壮汉们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不用细想就能得出答案。

兀良哈跟着皇帝陛下起兵,为皇帝陛下夺取江山立下过汗马功劳,有从龙之功。被几个新来的文官骑在头上,谁能服气?

大宁都司还罢,大宁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在当地开展工作变得极其困难。若非有圣意,说不准,两司的官员在就职当月就要被赶回南京。

兀良哈的动作,大宁都司知道,孟清和知道,永乐帝也知道。

乞列该说服忽剌班胡将金银送到大宁,一来为表示忠诚,二来也为向皇帝证明,兀良哈的不满绝不是针对朝廷,更不是针对皇帝陛下。之前一波接一波到南京朝贡,顺便告状,全因朝廷派到大宁的文官手伸得太长,触犯了大家的利益。更甚者,妄图打税课司的主意,真让他们成功了,天子的内库都要缩水。

朱棣比兀良哈更清楚其中的危害性。所以,他没有追究兀良哈给朝廷派遣的官员下绊子。驻跸大宁期间,召见了城内的所有政府工作部门,还抽空去大宁官学和杂造局,偏偏将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晾到一边。

能被天子派到大宁,注定不是本人。几日之后,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上下都冒了一头冷汗。打通关系,请人帮忙在天子跟前说话,成为当务之急。

如果不是被天子留在宁王府,孟清和家里的门槛定然会被踩平。

女干臣?佞臣?文官之敌?

官位不保,谁还顾得上这些。

乞列该很聪明,兀良哈及时向天子表达了“忠心”和“顺服”,也堵住了不少人的嘴。

大宁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反应不够快,注定要面临一次大换血。

谁走谁留,走了的是回南京还是去西南,永乐帝说得算。留下的是继续硬扛还是低头示好,只看本人的脑袋是否开窍了。

当日,乞列该和他带来的三百人被安置在城西。这里本是行商驻扎之地,入冬之后,商队往来变少,正可安置往来的部落边民和边军。

“兀良哈大胜,忠心可表。”朱棣高兴之余,对孟清和道,“朕命人备下酒肉,尔带朕口谕,前往犒赏乞列该诸人。”

“臣遵旨。”

孟清和应诺,很快退出暖阁。

出门时,鬼使神差的向后看了一眼,隐约听到了学士胡广在说:“手握权柄,尾大不掉,恐生二心。”

脚下一顿,眼眸微凝。这话是说兀良哈,还是说……他?

孟清和不是傻子,尽管很想知道永乐帝现在是什么表情,却硬是克制着没有回头。

胡广为何偏偏在这时出言,又恰好让他听到?

如果他回头,甚至上前争论,才是自找死路。

嘴角轻弯,想玩?

好,就陪你们玩!

到时输得太惨,可别怪他姓孟的心狠手黑!

城西大营中,见是孟清和前来,乞列该的笑容立时灿烂几分。

“伯爷,兀良哈能有今日,多亏伯爷几次提携。入冬前,卑下猎了一窝狐狸,皮毛油光水滑,没一点杂色,等卑下回去后遣人给伯爷送来,镶个斗篷帽子,全当是卑下的一点心意。”

“拿就先谢过了。”

和兀良哈打多了交道,孟清和很明白,客气归客气,壮汉们真心送东西绝不能推拒。不然会被当做轻视,以为是看不起他们,“友情”百分百破裂。

说起狐狸皮,不由得想起戍卫开平时见过的草原狐狸。那样的小东西,换成他,绝下不去手。不过,兀良哈的驻地是辽东,想来也看不上草原狐狸。

“本官带了酒肉,都是天子赐下。”孟清和笑道,“兀良哈此次立下大功,若能继续追踪本雅失里和阿鲁台的动向,天子的赏赐会更为丰厚。”

只说天子,不提朝廷。

兀良哈效忠的是朱棣,这样的说法更能让乞列该信服。

“再者,”孟清和加重了声音,“天子已敕三千营和神机营北上。算算日子,十一月前应该能到。”

“伯爷是说,大军即将出塞?”

孟清和点头,靠向椅背,拢了拢护手,“兀良哈想做征讨鞑靼的先锋,就当多出些力气。而且,陛下可是说了,三千营和神机营都要扩充,北京要建会同馆,北京国子监要增设武学,想晋身,更进一步,机会可是多得是。”

乞列该激动得握紧了拳头,突然起身,单膝跪在地上,“若能得伯爷相助,卑下定终身不忘,为伯爷效犬马之劳!”

“快起来。”孟清和扶着乞列该的手臂,道,“本官告知你这些,也是天子的意思。三千营和神机营都要扩充,凭你的本事,如果了进了三千营,掌大驾龙旗也非不可能。”

“伯爷,卑下求伯爷提携!”

“不必着急。”孟清和挑了挑眉,笑着说道,“抽调边军卫军补充两营是必然,定下具体名额,却要等到征沙漠之后。”

如果在战斗中表现突出,他自然愿意提携一把,不过顺手的事情。如果表现得不好,受伤还罢,被鞑靼骑兵咔嚓了,现在提携也没用。

“伯爷的意思,卑下明白。”

“明白就好。”孟清和话锋一转,“天子令你巡弋边塞,本官也有两句话要嘱咐你。”

“伯爷请讲。”

“盯着鞑靼的同时,注意一下瓦剌的动向。还有,大军中的女真人也别疏忽。”

“莫非瓦剌有异动?”乞列该怒声道,“我就知道,马哈木和把勒秃都不是东西!还有女真,难道是对朝廷有异心?”

“轻声!”

孟清和皱眉,神情一肃。乞列该立刻意识到自己“表现”过头了。

“瓦剌如何,暂且不知,盯着些总没错。至于女真,“孟清和顿了顿,“咱们是老交情,比起女真,本官还是希望兀良哈的弟兄们能被天子重用。”

“伯爷是说,天子要重用那群野人女真?!”

“本官也只是猜测。”孟清和好似没看到乞列该焦急的神情,悠然道,“毕竟归附的女真部落越来越多,建州卫的呵哈出,毛怜卫西阳哈、锁失哈,虎儿文卫的火儿阿,都是出了名的勇猛。本官在金陵都听到了他们的名声。这次征讨朝鲜,女真各部表现尤为突出。辽东总兵官亲自向魏国公举荐呵哈出等人,言其善战。天子有所耳闻,提及扩充三千营,必要从辽东卫所抽调女真骑兵。”

此言非虚,除了扩充三千营一事,乞列该多少都听到些风声。

“伯爷,兀良哈一向对皇帝陛下忠心耿耿,不是那群女真能比!”乞列该这次是真急了,“还望伯爷在陛下面前多说些好话,兀良哈上下感激不尽!”

“本官不是说了,咱们是老交情。”孟清和道,“从今上靖难到如今,本官为人如何,尔不知晓?”

“是,伯爷一向仗义。”

“就是这话。”孟清和落下表情,“不想着帮忙,本官会冒着被天子问责的风险,提醒你注意女真?”

扑通一声,乞列该又献出了膝盖。

“伯爷,是卑下想差了。伯爷是兀良哈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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