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特·赫士列特少校打量着黑发小子。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年轻，街上一块广告牌掉下来能砸中十个的那种。但是，该死的，他说对了。少校从没把那些情报透露给外界，他是怎么知道的？

“听起来，你们似乎能进入小镇？”

黑发小子眼睛翻了翻：“或许吧。我们会尽量试试。”

“赫士列特少校！”帐篷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听见你在跟别人说话。我能进来吗？”

少校提高声音：“稍等一下，莫里森小姐，我正在处理一些事情。”

听到“莫里森小姐”这个名字，两名“范·海辛”同时露出了见鬼的表情。

黑发小子试探性地问道：“艾比？”

帐篷门帘哗啦一声掀起，一名身材高大、胸部丰满的长发女子走了进来。

“啊！克里斯！怎么竟会是你！”女子讶异极了。

罗伯特·赫士列特少校看看女子，再看看黑发小子，轻而易举地从他们脸上找到了相似的特征。

“莫里森小姐，这位是你的……？”

“这个是我弟弟。”莫里森小姐回答，“那个我不认识。”

“是你叫他们来的吗？”

“什么？没有！我根本没料到他们会出现在这儿！”

既然是莫里森小姐的弟弟（和不认识的人），罗伯特·赫士列特少校便给他俩打开了手铐。黑发小子同莫里森小姐拥抱，亲吻了彼此的面颊。

“你们如果要一家团聚，能不能换个地方？”罗伯特·赫士列特少校冷冷地说。

“抱歉少校。”莫里森小姐露出她招牌的迷人微笑，“我把他们带到普林公司的帐篷去。”

“请便吧。”

莫里森小姐领着克里斯和多米尼克离开军营，来到旁边一处较小的营地。营地帐篷上画着“普林医药与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的LOGO。她招呼两人进入一座最大的帐篷。里面的装饰舒适得像座度假小屋。

“好了，克里斯，这里是我的地盘了。”莫里森小姐说，“你能告诉我你们为什么会来这儿吗？还有，”她转向多米尼克，“这是谁？”

“我男朋友多米尼克。”克里斯的介绍异常简洁。

“啊！小克里斯也找到自己的幸福了！我真替你高兴！”莫里森小姐自来熟地拥抱了多米尼克，亲吻他的脸颊。后者被她的大胸脯挤得很尴尬。而且莫里森小姐身材高大，与其说是模特那样的高挑身材，不如说是运动员那样的壮实身材，两条手臂箍得多米尼克快喘不过气了。

好不容易摆脱了她的怀抱，多米尼克赶紧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克里斯，你从来没告诉过我你还有个姐姐！”

“我说过啊。”

“没有。”

“这是我的姐姐艾比盖尔，现在是普林医药与生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的董事长兼CEO。她从前叫艾伯特，是我哥哥。现在还有人这么称呼她。为了避免混淆，我们都叫她艾比。”克里斯轻描淡写地说。

多米尼克像条正准备进食的霸王龙一样张大了嘴巴，喉咙里发出犹如快被霸王龙吃掉的小动物那样的低吟声。

31.苍白之女（5）

“你……从来没告诉过我这个……”

克里斯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我暗示过。他因为‘某些原因’离家出走了。”

“我一直以为那是性向的原因！”

“其实差不多。”艾比说，“我有性别认同障碍，离开家之后我可以自由地做我自己，我做了变性手术，改了名字，现在过的很快乐。”

多米尼克盯着她丰满的胸脯，由衷地敬佩道：“你的手术真的很成功。”

“想摸摸吗？你看起来一副‘自从断奶起就再都没摸过女性胸部，现在好奇得不得了’的样子。”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还是改天吧。”

克里斯打断他们亲切友好的会谈。“言归正传。艾比，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普林公司一向致力于公益事业，听说海桐镇发生了自然灾害，公司运来了救援物资并且派遣了医疗人员。”

“但是那并不用你亲自出马，对吗？”

艾比耸耸肩：“算是作秀吧。公司的业绩最近有点儿下滑，我想提升一下公众形象。”

“艾比。”克里斯的脸拉了下来。那表情跟他父亲活脱脱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多米尼克心想。“别在我面前说谎。你瞒不过我。”

艾比双臂环保，像那位“范·海辛少校”一样在帐篷里踱起步来。“……好吧。是我失算了。我的小弟也长到能洞察人心的年龄了，嗯？”她无力笑了笑，掀起帐篷的门帘，招呼克里斯和多米尼克过去观看。

“看那边。”她指着营地的一角，“疾控中心的车辆。看见了吗？”

“看见了。”

她放下门帘，“四天前，普林公司的一辆货车在运货途中行经海桐镇，接着便失去了联络。事实上，整个海桐镇就是那时突然与外界隔离的。货车上运载了极其危险的病毒样本，我们必须将其回收。”

多米尼克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迅速笼罩了全身。这他妈就是现实版的行尸走肉、生化危机啊！

克里斯脸色凝重，“海桐镇现在的异状是那病毒造成的？”

“我可不知道病毒还能造成奇怪的大雾。”

“这么说，那雾和病毒没有关系？一切只是巧合？”克里斯问，“或者，大雾并非病毒造成，但它是为了将那辆货车留在海桐镇才出现的？”

“我不知道。所以我现在才会在这里，试图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多米尼克发问：“大雾，病毒，这些跟杰瑞德的遗体又有什么关系呢？”

艾比惊骇地问：“杰瑞德的遗体？你是说我弟弟杰瑞德？”

“是的。”克里斯心烦意乱，“杰瑞德的遗体被人盗走了。我们找到一条线索，指向海桐镇。”

艾比怔了怔，接着扶着额头，一屁股坐在帐篷里的软垫上。“怎么会这样……糟糕事一件接着一件，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吧。”

多米尼克与克里斯对视。告诉他们海桐镇有线索的就是带来末日的天启骑士，说是末日将临也不为过吧……

“艾比，我们要进入海桐镇寻找杰瑞德的遗体。”克里斯说，“顺便解决一下这个异常事件——如果它属于我们的工作范畴的话。你们公司货车运载的是什么病毒？我们需不需要防护？”

艾比沮丧地盯着地面，“很多种病毒，你知道名字的登革热、黄热病、天花，你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新型实验室病毒，装在一个密封容器里。”

“天呐！你那一车东西都够毁灭地球三十次了！”多米尼克叫道，“为什么要把它们运来运去！”

“总得有人把它们从一个实验室运到另外一个实验室吧！病毒又不能通过WIFI传输下载！”艾比反驳，“以前的运输从来没出过差错。装病毒的容器经过十六重密封，制造容器的材料是NASA用来造航天飞机的，比他们平时用的还高档一点。就算明天和平号空间站从天上掉下来，刚刚好砸到那容器上，坏的也会是空间站。除了货车，还有两辆全副武装的安保车随行，打开容器必须经过两名A级以上实验员和两名安保主任的指纹与视网膜识别。而其中一名实验员现在正在蒙哥马利实验室里喝咖啡，所以我得说，除非超乎常识的事发生，那个容器是绝对不会被打开的。”

“超乎常识的事？”

艾比抬起手，指着克里斯：“你们的工作范畴。如果有某种魔法，打开那容器简直轻而易举。”

“就像潘多拉的魔盒。”明明是夏天，多米尼克的牙齿却莫名开始打战，“你没给那魔盒加上魔法封印真是失策。”

“我开的是医药公司，不是魔法师公会，谁会想到那个！”艾比抗议，“而且假如真有人要用魔法摧毁世界，他或她大概早就开始着手了，何必用病毒这种东西！”

“这可说不准。”克里斯说，“我们要进海桐镇调查。”

“你们进不去的。小镇被超自然的力量所笼子，赫士列特少校派人尝试过好几次，不论是直升机还是从陆路，都失败了。”

多米尼克抱着一线希望，现世中无法通行的道路，也许在灵薄狱中却是畅通无阻的。“我们有自己的办法，或许行得通。”

“不行！就算你们真的能做到，我也不准你们进去！”艾比语气严厉，“谁都不知道那山谷里是什么状况，也许充满了危机，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弟弟，不能再失去另外一个！你们现在就待在这里，这座帐篷里，哪儿也不许去，我会找人把你们送走，送回家、学校或者你们那什么猎魔人训练营。”

“艾比，我是个成年人了，不需要你告诉我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既然你是个成年人，那你应该知道，这件事绝对不该做！”

艾比说完用力地掀开帐篷门帘，气冲冲地离去了。多米尼克听见她在外面和什么人说话：“看着他们，不许他们离开，我去找汉克，把他们送走。”

接着有人守在帐篷外，大概是警卫或保安。

克里斯皱着眉头，喃喃道：“我现在明白她还在家里的时候为什么总是和爸爸吵架了，不仅是因为她的性别认同障碍，她的性格简直和爸爸一模一样，他们在彼此身上看见了自己的缺点，最后到了相看两厌的地步……”

“她也是为了你好。”多米尼克努力缓和这对姐弟（兄弟？）之间的矛盾，“要是斯科特想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我也会阻止他的——不胖揍他一顿已经算好的了。”

克里斯凝视这他：“我们都已经到这里了，总不能就这么回去吧？”

“可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呢？外边有人看守，我不确定咱俩打得过他们。”

“从灵薄狱离开。”

“可是我没法把你一起拉进灵薄狱。只有沃尔夫冈那样强大的力量才能带着别人进入灵薄狱。”

克里斯的眉毛搅在了一起，“那我们也无法一起进入小镇了。”

多米尼克灵机一动：“也许有办法。”

“什么？”

“某些药物可以增强我的能力。斯科特曾经靠非法药物获得了进入灵薄狱的能力——当然他也因为这事退学了。这里有军队、医药公司和疾控中心，找到一些药物应该不难。有了它，我的力量就能暂时性增强，或许能拉你一起进入灵薄狱。”

“呃……我不觉得这个地方能找到‘非法药品’……而且我不希望让你为了这事而服用奇怪的药物……”

“你想到哪里去了克里斯！”多米尼克叫道，接着压低声音，防止被帐篷外的看守听见，“能起效的又不止是毐品，有些处方药也行。而且灵薄狱会消耗掉药物产生的大部分力量，就算有副作用也不会太大。”大概吧。他想。毕竟他以前没尝试过这种方法。既然斯科特用过从学校化学实验室里偷出来的药剂自制的毐品，后来身体没出什么问题，那他用点儿合法药物，应该也不会发生什么。

“……还是不行。太冒险了。你不能这么干。”

“你瞧瞧，你现在说话的语气简直和艾比一模一样。”

克里斯闭上了嘴。

“别为我担心，克里斯，我们在一起什么危险没经历过啊。这次不过是另一个事件罢了。”

“我们到这里是为了寻找杰瑞德的遗体。我……我想我不该把你牵扯进来。这原本与你无关。”

“你再说什么‘与你无关’，我就要生气了！”多米尼克威胁道，“我这么做可不仅是为了你！那小镇里还有一千多号人呢！更何况还有毁灭世界的可怕病毒！我这是在拯救世界！我是个成年人了，不需要你告诉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克里斯一时语塞。他给多米尼克来了个大大的拥抱，吻了吻他的嘴唇。多米尼克挣扎了一下，含混不清地说：“你可别想用这种小恩小惠打发我……”

“如果这次我们能平安归来，我发誓会给你最好的。”

多米尼克推开他，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嘴唇，接着潜入灵薄狱中。

他离开帐篷，外面果然有两名守卫。在守卫眼里，帐篷门帘忽而掀起，但没有任何人进去，所以他们当作是风吹的，未加留意。

多米尼克在灵薄狱中行走，离开普林公司的营地，进入军营。他轻轻松松地找到了一座医用帐篷（上面挂着红十字标志），悄无声息地进入。帐篷里空无一人。多米尼克返回现实世界，打开一只急救医药箱，在里面翻翻找找，最终找到了他的目标——一支强心剂。

32.苍白之女（6）

帐篷外传来由远及近的人声。多米尼克连忙潜入灵薄狱，几乎是同一时刻，一名披着白大褂的医生掀开门帘。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打开的医药箱上。

“奇怪，箱子怎么打开了？难道是我忘记关了？”医生自言自语，合上了箱子。多米尼克庆幸他并未检查箱子里是否少了东西。

多米尼克不愿久留，艾比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于是他迅速返回普林公司的营地，像一阵风似的溜进克里斯所在的帐篷。

“怎么样？拿到了吗？”见他凭空出现，克里斯丝毫没有惊慌。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多米尼克将那支强心剂给他看：“一切顺利。”

“你真的要用这个？”克里斯仍然犹豫，“搞不好会有生命危险。”

“我又不是普通人。”多米尼克翻了个白眼，“而且我不会用整支的。”

他拆开强心剂的包装，将注射器里的液体推掉一半，留下一半。“我想这些应该足够了。”

他将注射器交给克里斯：“你来？”

克里斯茫然无措地问：“来什么？”

“给我打一针啊！我自己不敢！”

他解开上衣，露出胸口：“往这里打。”

克里斯一边摇头，一边嘀咕着“这真是疯了”，将针头扎进多米尼克心口，推入剩下的液体。

多米尼克苦着一张脸，“嘶”的叫了一声。等克里斯拔出针头，他身体一软，几乎瘫倒在地上。

“你没事吧？”

多米尼克觉得自己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接着又是一下，它强而有力地搏动，将血液挤往身体的各个部位。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似乎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克里斯，跟我来！”他拉住克里斯的手，拖着对方一起进入了灵薄狱。感觉就像千辛万苦登上了山顶，然后助人为乐地搭了把手，将跟在自己后头的朋友一把拉了上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