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玉钗一蹦一跳地来到李小仙跟前,弯着腰笑道:“李小仙,你今年多大啊?”
“二十一。”
“哦,比我大了五岁。哎哎,我说你怎么那么孬呢?被一个小姑娘唬住,你还是不是男人啊?真没用。”
李小仙被她羞辱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里难受得不得了,也对她更加害怕了。
周围的兄弟们对李小仙也都轻蔑了几分。
李小仙蹲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他感觉周围人的目光都冷冰冰的,让他一下子想起了儿时被人羞辱的情景。心都是冷的。
“大小姐真是不近人情,何必对一个普通人这么刻薄呢。”好听的男性嗓音由远及近传进李小仙的耳中。李小仙抬起模糊的双眼,眼中隐约是一抹淡青色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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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出自刘基《卖柑者言》:“观其坐高堂,骑大马,醉醇醴而饫肥鲜者,孰不巍巍乎可畏,赫赫乎可象也?又何往而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也哉?”释义:外面像金像玉,里面却是破棉絮。比喻外表漂亮,内里破败。虚有华美的外表,实质却一团糟。
6、瓜田李下(上)
“我欺负人与你何干!你又来找我麻烦作甚!”韩玉钗明显被突然过来的晴胧惹炸毛了,声音都变得尖利起来。
“玉钗,不得对先生无礼。”韩凤沉声喝斥道。
“无碍,庄主不必紧张。”晴胧摆摆手,悠闲地踱步走向韩玉钗,文雅地笑道:“我只是可怜这个小道士罢了,大小姐何必发怒?”他站在韩玉钗身边,俯下身凑在她耳边轻声道:“在下听说,经常发怒容易变老哦。”
“你!你你你……”
晴胧满意地看着韩玉钗气得满脸通红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他越过韩玉钗,对还蹲在地上的李小仙伸出了手:“道长请起。”
李小仙看着伸到面前的白皙的手,再顺着胳膊向上看去,当目光接触到晴胧的面孔时,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在那一瞬间漏了一拍。那是一种可以模糊性别的美丽,是把所有形容美丽的形容词堆砌到一起都无法表达的惊艳。
呆呆的李小仙这一下子更呆了:我难道是到了天宫了吗?怎么会见到这么多美人……
晴胧见这傻道士半天没反应,就知道他是被自己美呆了。虽说他晴胧小爷对自己的外貌并不甚在意,但有人欣赏自己美丽还是很让人受用的。他挑了挑眉,干脆不等李小仙自己动了,直接主动地抓住他的手把他拉起来。
韩凤看到这一幕眯了眯眼。
惊觉自己被面前的大美人拉了起来,李小仙一下子有些慌张:“啊,多谢、多谢……”
“无事,我们家的大小姐不懂事,冒犯了道长,还请道长多多包涵。”晴胧彬彬有礼地说道。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道士,腹诽韩凤怎么带这么个呆呆的家伙回来,若不是自己在水镜中看见,只怕这小子就要被韩玉钗欺负到想寻死了。
说起韩玉钗,晴胧也甚是头疼。这小妮子真个是好斗争强,被自己折腾了一个月竟然还不服软,每天依旧找茬,依旧被他耍,但是还在继续找茬,花样翻新绝不重复,似乎还乐此不疲。
被人当成情敌也真麻烦。
“哼,用你多管闲事!”韩玉钗怒晴胧碍事,话未说完鞭子就先脱手飞了出去。晴胧连正眼也不看那鞭子,只是那么笔直地站着,脸上的表情还甚是悠闲。
韩凤虽担心晴胧受伤,却也不动声色的看着。他确实想看看晴胧到底是怎么出手的。他觉得一个人是无法达到那么快的速度的,除非……韩凤眯了眯眼睛,除非他会法术,或者,他根本就不是人!
晴胧瞥了一眼韩凤,见他不动声色,立刻就猜出了他心中的小算盘。他不禁心中微冷,感叹自己竟然如此不被人相信。但这也怪不得别人,毕竟是他先未坦明自己的身份,又怎么能怪韩凤怀疑。
不过这也倒说明,韩凤这小子虽然神经大条,但还不笨。晴胧在难过之余还对自己的眼光独特而自喜。
鞭子撕扯开空气,尖叫着直逼晴胧。他微微一笑,故意放慢了速度,在抽到自己之前以手握住了鞭子的前端。他挑眉看着韩玉钗,眼神里全是不屑和挑衅。
又一次被压制的韩玉钗恨恨地抽回了鞭子,气鼓鼓地跑开了。晴胧望着韩玉钗离开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心道年轻的小姑娘真是不禁逗。
“晴美人,刚才可伤着了?”韩凤凑过来关切地询问道。
晴胧看着他,脸上挂着笑可眼睛里却藏着冰:“我若是不动,韩庄主现在可是要替我收尸?”说罢,不待韩凤回答便拂袖离开。
韩凤再粗神经也察觉到了晴胧的不满。他愣愣地杵在原地,看着晴胧头也不回地离开。
李小仙瞅瞅离开的大美人,再瞅瞅身边这个已然石化了的山寨头子,有些不明白情况。
这两人的关系着实是奇怪,说是兄弟,这模样差的太多;说是朋友,这大美人儿是不是有些太矫情了?说是首领和手下,作为手下的大美人又不可能给自己的头儿看脸色……李小仙思来想去,都搞不明白这俩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唉,若那俊俏爷是个女的,这便说得通了……
过了半晌,韩凤才幽幽地冒出一句话来:“李道长可是找出方法破灾了?”
李小仙叹气道:“贫道惭愧,有眼不识泰山。方才那位公子并非什么邪魔妖怪,乃是天神下凡啊!还请庄主务必要好好款待。”
“何以见得是天神下凡?”
“贫道方才开了天眼,见到了他的真身,其身金光灿然紫气环绕,实乃极祥极瑞之征,故而才说是天神。”
韩凤听后点点头,不再言语。看这样子,应该是信了李小仙的话。
李小仙不禁松了口气。其实他根本没有什么天眼,说晴胧是天神下凡也是顺口胡诌。晴胧救了他,于他便有再生之恩,如能以自己的一两句话帮到恩人,自然是再好不过。
本来他也只是个江湖骗子,靠一张嘴胡诌走遍天下,根本没有什么真本事,也从未师从高人。他年幼丧母,父亲因偷窃被抓,他一个人靠乞讨为生。街坊邻里都嫌弃他,怕他也承父业偷盗,便都不让自家孩子和他一同玩耍,也从不给他好脸色看,他能活到现在已经很不易了。别人轻蔑他,他只当是空气从不在意,但若别人有恩与他,他便必定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韩凤沉默了片刻,便对李小仙道:“李道长,今日舍妹对您多有冒犯,在下这厢赔不是了,还望道长莫要见怪。道长若无急事,不如暂且先住在鄙庄,我定命人好生伺候您,权当是赔礼。”
“不必如此麻烦庄主,只一间柴房贫道便感激万分了。”
“道长见外了。这边请。”韩凤抬手示意李小仙随他同行,不多时便来到客房,将李小仙安顿了下来。
韩凤站在李小仙的门外,无言地看了看隔壁紧闭的房门,叹息着走了。
李小仙此前已风餐露宿多日,如今见到床被甚是欣喜,恨不得扑在软绵绵的床上滚两圈才好。他待韩凤走远后,立刻卸下身上的包袱,直扑到床上,没一会儿就传来了呼噜声。
这厢李小仙睡得安稳,那厢晴胧却自己和自己闹着别扭。
方才那话一出口,晴胧就觉着不对劲儿了,自己明明只是想和姓韩的这小子玩玩儿罢了,怎么好像当了真?竟然真的因此消沉起来。在凡间游历百年,红尘之间男女的爱恨纠葛他已见过无数,自以为早就看开了,能够平静地面对所谓红尘之念。但今日一事却让他发现,自己竟然也动了凡心,而且对方还是一个男人!唉,这若是说出去,岂不是丢尽了龙神的脸?
罢了罢了,晴胧无奈地摇摇头,顺其自然吧!自己此番遭遇必然也是命格老儿的安排,随他去便是了。只是这老小子忒不厚道,非要让他堂堂龙神与一个男人纠缠不清,难道这世上就没有女人了么?他又不禁叹气:“莫非真是小爷我太帅,这世间已无女子配得上我了么?”
他伸出食指从茶盏中沾一滴水,对着晶莹的小水滴吹了一口气,那小水滴就自行飘在半空,周围还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泽。他对小水滴轻念了一声:“去。”小水滴就旋转着从门缝之间飞了出去。
晴胧端起茶杯,仔细地端详着其中淡褐色的茶水。不多时,其上便浮现出了影像。
影像中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不是李小仙又是谁。
晴胧看着这个傻呼呼的道士,不禁笑了出来,起了逗弄之心。他将小水滴变作一条青蛇,让它顺着李小仙的衣袖钻进了他的衣服里,沿着他的后背滑动。
李小仙被背后的异感弄醒,感觉有些痒痒,迷迷糊糊地就用手去挠,谁知却一把抓住了蛇身,将小青蛇拽了出来。
青蛇与李小仙面对面,优雅地吐了两下信子,当做问好。不过这下可是把李小仙彻底吓醒了。
“啊——!蛇、蛇蛇蛇蛇——!啊——!”李小仙一边凄厉地哀嚎着,一边将蛇狠狠地扔出去,自己手脚并用地缩到了床脚,吓得浑身直打颤。
隔壁的晴胧看着这一幕,笑得肚子都疼了。他放下茶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地冲到李小仙的房间,破门而入,急声道:“李道长!发生何事了?”
李小仙伸出一根手指,颤巍巍地指着地上的小蛇,声音都带着哭腔:“蛇、蛇!有蛇!”
晴胧佯装惊讶:“竟然有蛇!道长不必惊慌,交予小生处理。”他缓慢地靠近小蛇,一把捏住了小蛇的七寸之处,道:“小生这就将它扔出去,还请道长安心。”说罢,便起身走出房门。
李小仙不放心,怕晴胧扔得太近半夜又爬回来,于是下了床也准备去看看。刚凑近房门,他就见那条小蛇在晴胧的掌心中化作一滴水,而后在他甩手之间消失了。
晴胧收回了法力,心情正好,但谁料一回头就见李小仙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他刚想出声,李小仙就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高声道:“神仙!请收我为徒吧!”
他活了千八百年,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头这么大过。
7、瓜田李下(下)
“道长,您这是……”
“仙人,请您原谅我有眼无珠未能识明您的真身,请您收我为徒!”李小仙对着晴胧一叩三拜地,模样十分虔诚,也十分让晴胧后悔都弄这小子。
没想到自己施法竟然被这个呆头呆脑的家伙撞见了,这下可好,晴胧真是有口说不清!
“道长,您先起来。”晴胧托着李小仙的胳膊把他扶起来,颇为无奈地说道,“道长,并非在下不愿收您为徒,实在是这法术教不得啊。”
“如何教不得?既然仙人都能习得法术,我又有何不可?”
“施法需仙力,道长体内没有仙力,自然习不得。”
“如何我就没有仙力?你我都是生来的肉体凡胎,如何我就没有仙力?必定有诀窍可以聚得仙力的吧?仙人,求您告诉我吧!”李小仙又扑通跪下了。
晴胧语塞。就算是有什么可以聚得仙力的诀窍他也不知道啊!他是龙,打娘胎出来体内就有仙力,根本不需要为其发愁,又怎么可能知道怎么聚力?“肉体凡胎的只有你而已,不要把小爷我也扯进来!”晴胧真的很想这么说,如果不怕被人知道自己真身的话。
被李小仙期待的眼神沐浴着,晴胧犹豫了片刻道:“道长先起,此事日后再议不迟。”唯今只有缓兵一计了!
李小仙点了点头,看来是同意了晴胧的建议。就在晴胧松了一口气准备溜之大吉时,李小仙道:“那么,以后就让我来服侍您吧!经常在仙人身边,也许我也能受到感化因而习得仙术!”
晴胧顿感浑身无力!这小子怎么这么难缠呢?!
“道长是客人,哪有让客人服侍主人的道理?”晴胧尽力说服李小仙,让他放弃服侍他的想法,“况且您也是名扬四方有身价的道长,让您服侍我一个无名小卒,传出去恐怕有所不妥……”
“话可不能这么说,”李小仙眼神坚定表情严肃,语气更是不容置喙,“方才您已答应收我为徒,如此一来,我服侍您就是徒弟服侍师父,天经地义!请您莫再推脱!”
“在下何时说过收你为徒?”
“您方才不是说‘日后再议’么?那不就意味着您已经决定收我为徒,但是教授仙术一事还得再等一等么?我虽没读过什么经义,但还是听过西游记说书的,当初那个什么‘葡萄祖师’不是也是出哑谜让大圣猜中才收他的么?仙人不愧为仙人,您刚刚出的哑谜可真妙!您看我表现的可好?”李小仙说完这一大串,还贱贱地一笑,眼神那叫个真诚,直把晴胧憋得无语凝噎。
他是真的欲哭无泪了!孙大圣啊,您当初猜那劳什子哑谜作甚!这倒好,您也真算是后继有人了,却为什么要连累上小爷我?晴胧现在连飞到花果山烧山的冲动都有了。
他看了看李小仙,无奈地摇摇头,叹息着踱步离开。李小仙利索的跟了上来,目光里全是对仙术的憧憬。
从这以后,晴胧身后就多了一个跟屁虫,他走到哪儿李小仙跟到哪儿,连他如厕都不放过。这可把他和韩凤郁闷坏了。
晴胧郁闷暂且不提,韩凤为什么也跟着郁闷呢?原来是韩凤因那日晴胧对他误会而心中不安,开始胡思乱想,加之李小仙天天跟着晴胧,便以为这傻道士动了凡心,对他的美人儿有意,是以他每次见到李小仙跟着晴胧都会十分的郁闷,而且这郁闷还多半带着一股子醋味儿。
这日,被郁闷折磨得够呛的韩凤决定到花园中散散心。他背着手,慢悠悠地踏着鹅卵石小径在园里转悠,看看或红或粉的花,听听鸟雀清脆的鸣啼,再感受一下温和的微风拂过脸颊的舒爽,韩庄主心里的阴霾不久便一扫而空。
溜达了两圈后,韩凤已然是面若春华,心情轻松了很多。看看天色已是黄昏,他决定回房沐浴后用餐。正走到一半,路过他的“涅盘亭”时,忽听得一男子的声音:
“够了!”
韩凤立时听出是晴胧!他循着声音匆匆过去,刚想问是出了什么事,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留着一张嘴半张着却说不出话来,疾行的脚步也停在了一处。
但看亭中,两抹身影重叠,后背正对着韩凤的是晴胧,而晴胧的对面,看上去正与晴胧拥吻的正是李小仙!
顿时,韩凤就觉得自己胸腔里升起一股子火来,浑身却跟掉进冰窟里似的,双拳握了又握,但是因为太过愤怒全身的力气都使不到拳头上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韩凤作为凤庄庄主,打小就从他老爹那了解了一个道理:是自己的,就绝对不能让别人碰!如今自己爱慕追求了近一个月的美人儿让别人染指,若是他还忍,那简直就是对自己老爹的侮辱!
于是,秉持着“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的原则,韩凤带着一腔的怒火和醋意,还有这几天的郁闷,冲向了李小仙!
“听着李小仙,你要是再跟着小爷我,你下半辈子就别想下床走路了……”晴胧拎着李小仙的领子正威胁着,就感觉到背后一阵杀气扑了过来。这杀气来势迅疾,他来不及多想就拽着李小仙往旁边闪去。再一回头,却是气红了脸的韩凤。
“韩凤你干什么?!”晴胧怒道。他拉起摔倒的李小仙,心中不禁疑惑韩凤是抽了什么风,怎么突然动了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