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和江山不可兼得 下+番外——永遇乐鹊桥仙
永遇乐鹊桥仙  发于:2015年07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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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那杯毒液,慕隐兮淡淡一笑,没有丝毫犹豫,仰头一饮而尽。只有喝下此毒,才能证明他问心无愧,才能还容熙清白。因慕隐兮通透清楚,所以饮下毒药,虽是苦痛不堪,亦自信胜券在握。

足足一个月,直把人熬得形毁神消,然而他却必须咬牙挺着,挨这一刻一日。虽然一开始他就已经清楚,此事一发,王爷必然首当其冲,虽然宫里有白清轩暗中周旋栽赃陷害,他仍旧是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所以才有了这苦痛不堪的一个月。一个月,足够白清轩周旋,亦足够让宋氏定罪身死。

“那可是慢性毒药,生不如死啊……”容熙忽然幽幽说了这么一句,声音哽咽,握紧了慕隐兮的肩,“隐兮,为了你,这路,我一定会咬牙走下去。”

“不是为了我。”慕隐兮微弱地笑,一字字道,“为你的壮志未酬,为你的忍辱负重,为这多年沉浮的九州,为天下安宁。”

容熙长叹一声,感叹着这人如此懂得自己的心思,这样想着,就把人搂得更紧了。

月明秋晓,都着叶儿遮了。又是一年冬来。

这半年大夏政通人和,国事顺遂,容桓便也难得的与白清轩度过了这安宁平淡的一段时日。

直到一声啼哭,打破了入夜的平静。

宫门一开,树鱼跪倒在地,声音欢喜得发颤:

“恭喜圣上,贺喜圣上,娘娘平安诞下皇子!”

候在正殿的两人闻言齐齐起身。容桓神情一震,说不出是悲是喜,立在原处,一步也迈不出。白清轩伸手一推,容桓向前踉跄了几步,听得寝殿里清晰地传来了婴儿啼哭之声,才回过神来,却是看着白清轩低声,仿佛不敢仍旧相信:“我,我有儿子了?”

“嗯。”白清轩温和地微笑,“是位小皇子呢。你高不高兴?”

“我——”容桓张口,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半个字,只忙着关心青罗先下如何,到底不算是彻底昏了头脑。白清轩自觉表示理解,并且知趣地悄然走开,留下一群人围着小皇子欢欢喜喜。

小皇子继承了容桓青罗的优点,不仅五官周正,小脸儿更是粉嫩得能掐出水来,树鱼在一旁看着亦是欢喜不已:“到底是皇家的金枝玉叶,比起我家澄儿,真是俊的紧呢。”

仿佛能听懂她的夸奖一般,小皇子咯咯笑了起来。

“呀。”树鱼奇道,“小皇子能听懂我的话,这可真是奇事了!”

“刚出娘胎,哪里会听你的话?”容桓傻呵呵地笑着,抱着小皇子欢喜得有些无措,一举一动都不知如何是好。

众人喜不自胜,又说笑了一阵,见夜色沉沉,便告退。殿里只留下帝后,以及大夏未来的继承人,安静相守。

却无人知太医院内,清夜一灯明。

司湘从书页中抬眼,拿过一味草药放进火炉中,从药味之中辨别着药性几何,凝神沉思,连身后伫立的容桓都不曾发觉。

直到容桓一声轻咳。她才回过神来,倦意沉沉地一笑:“圣上怎么来了?不用陪在皇后身边吗?”

“我还要问你,怎么不去休息?”容桓苦笑,目光炯炯有神,“你在担心青罗,是么?”

“毕竟是中过毒的人,不可掉以轻心。”司湘抬起脸,眼底隐隐透出紫色,显然是疲累不已,“再说,娘娘母仪天下,燕国甘愿作为臂助,于公于私,都是功德一件。”

“湘儿。”容桓怜惜地握住白清轩的肩,“你要注意身子,自己也不是铁打的。若是云舒还在,你便不会如此吃力。”

“二爷去的早,师兄漂泊在外一生孤苦,好不容易隐居山林安静度日,还是莫要打搅的好。这里有我,能撑一日便是一日。”说着对容桓挑眉一笑,“还是说,你信不过我行医本领么?”

“我信我信。”容桓苦笑,“很久之前我就已经信你不疑。”

“臣会与白清轩一起,配制出彻底除去余毒的方子。”司湘说着,深深地看了容桓一眼,忽然后退,敛袖,恭敬地跪倒,将头深深地埋下。“事成之后,请圣上准许我辞官归隐。”她叩首,一字字说得淡漠而坚决。

“湘儿……”容桓终于抬眼凝聚眼神,望向了她。

“请圣上成全臣的夙愿,让臣远离这些纷扰,余生安定。”司湘一字一句轻缓道来,其中的千万种心酸滋味陡然令容桓神色震动,他望着司湘的头顶,终究心潮难平,许久许久才艰涩开口,“既然你去意已决,朕便不再强留。”

“臣谢主隆恩。”司湘深深俯首。

“去吧……”容桓低叹,声音低回,“到你想去的地方,自此在没有人让你牵肠挂肚。”

司湘闻言幽幽一笑:“再没有人让我牵肠挂肚么?”抬手一掠鬓发,妩媚清妍地微笑,她敛袖起身,直视着容桓,“心之所安,没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让我欢喜。”

“重羽……”容桓欲言又止,“你要归隐,重羽可知道?”

提到那个温柔却缄默的男子,司湘眉眼间浮出一丝浓浓的苦意,轻轻道:“安邦定国,需要他留下来。”

“他会理解你的。”容桓还想争取,“难道你就不给他一个机会?”

“他的人生,注定波澜壮阔,我要的平静,他无法给我。”司湘摇摇头,露出了惘然的笑容,“既如此,就当做不曾相识,反而毫无牵累。”

“圣上……臣会为您祝祷,愿天佑圣上,天佑大夏。”

容桓不再说什么了,注视着那道窈窕的身影从容优雅地推门,走出,离去,一步一步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身边,又一个故人离他而去。这人生中无常的别离,纵使是君王,也躲不过逃不掉。

“湘儿,这一辈子,我对不住你。”容桓轻声,声音无比飘渺,“这辈子我对不住的人很多,等来日我薨了,你们要挖坟要鞭尸,我都毫无怨言。”

“祝你能幸福,湘儿。”

68.莫说前事排离索

容桓从太医院出来,徒步走回紫光殿,已是晨曦时分了。刚进院子就看到白清轩正坐在石桌旁,身边倒着几个酒坛子。拢着袖子垂首,眼眸幽深,清泠泠地不知在想什么。

容桓走过去,伸出手握住了白清轩冰冷的手,低叹一声:“这么冷,应该多穿一些的。”说着,手臂一收,轻轻把人搂进怀里,“夜深不睡,枯坐在这里干什么?”

“冷。”白清轩轻轻道。

“冷?”容桓挑眉,“外面不比屋里冷多了?”

“不……是在这深宫中难免有高处不胜寒之感。”白清轩忽然说了一句,抬眼看他,“容桓,这些年你坐拥江山,心里快活吗?”

“……”容桓眼眸闪烁,许久轻叹一声将人圈进怀里,“若是这江山没有你,我要他何用呢?”

白清轩苦笑:“可笑世人不知其中孤寂的滋味,仍然争得不死不休。”

容桓的脸扭曲了一下,极力地压抑住了。七年前的互相试探与猜忌,一起随着白清轩记忆的苏醒回到了两人面前,往事矗立在前方,注视着彼此相拥的两人,带着讽刺而诅咒的笑意。

白清轩把头埋得更深。“你会是一位明君,如果不是我的缘故。”

“现在做也来得及。你不信我吗?”

“信,我信。”白清轩仰起头,“容桓,你后悔遇见我吗?”

“说这个做什么……”

“你若没有遇见我,人生一定会快活很多。”白清轩轻声,倚进容桓怀里。

“可是我已经遇见你了啊……”容桓却没听懂他话里有话,只是温柔的一笑,“清轩……若有来生,你还愿意遇上我么?”

白清轩傲然扬眉:“你呢,还愿意么?”

四目相对,两人仰头大笑。

容桓心中畅快,只觉平生从未有过如此快意,一把拎起了酒壶,仰起脖子,一连喝了好几口,抬眼斜睨着白清轩:“你这带着旧伤新伤的身子,还能喝酒?”

白清轩闻言,狠狠瞪了他一眼,眼中泪光晶莹,清清冷冷,带着往日少年朗墨的神采飞扬。“为何不能?你少小瞧人。”

说着推开容桓,抬手拎起地上酒坛子,一仰头咕咚咕咚将余下烈酒都灌入了愁肠,烈酒劲儿足,他伏在容桓膝上咳了半天却不以为意,抬起脸朝容桓苍白地笑了笑:“想当年在漠北,你我也是这般的饮酒,到底是酣畅淋漓,不枉此生!”

“你回到我身边,失而复得那一刻,我早已不枉此生。”容桓柔声,情意无限,“你我能有这一刻,我已再无遗憾。”

“这一回,你再也不会失去我了。”白清轩轻轻道,“这一回,我绝不会再弃你而去。”

容桓心头温暖如春,握紧白清轩的肩膀,两人并肩看着东方既白,云中一片光色。

“青罗诞下皇子,燕国要前来贺喜。半个月后,燕国的君主慕容铮,便要到达洛阳。”容桓轻轻道,“他对你始终怀恨,你还是莫要见他了。”

“比起我,他更恨王爷才是。”白清轩对往日之事一清二楚,垂目道,“容桓,你的心里,也是恨毒了王爷,对吗?”

“恨,当然恨。”容桓一字字道,眼底冰冷,“可是有时候我又知道,错不在容熙,如果我是容熙,一样容不下一个别国血统的太子凌驾自己之上。”

“到底,我该恨自己生在帝王家。”

西风烈烈,洛城街头檐角的纱灯一片摇晃。城门外,司湘牵马缓步徜徉,回首,凝望斜阳中洛城的垒垒高墙。

最后一次回首,凝望,最后一句“珍重”。飞身上马,扬起马鞭,一路向前不再回头。

风中一道身影直追而来,蓝重羽目欲龇裂,大吼一声。

“湘儿——”

司湘没有回头,执拗而决绝地扬尘而去。

纵使你爱我如斯,我们始终不是一路人。就这么离开吧,离开你的世界,就此两不相干。

摸着头顶的碧玉钗,司湘终是模糊地笑了。一扬手,碧玉钗在风中划过一道弧线,不知落在什么对方。

仿佛明白了她的心意,蓝重羽不再追了,木然地看着一骑绝尘离去,刚硬的五官扭曲了,不复原样。

风声如泣、风声如诉。风中人远去。

半月之后,残花落尽之时,燕国慕容铮率随从,千里跋涉而来。

几日例行公事的宴饮过后,慕容铮便兴致勃勃地提出要去皇家猎场施展身手。

“哥哥好不容易来了,就不多陪陪我么?”青罗摇头苦笑。

“也罢。”容桓长眉一轩,“到底是漠北雄鹰,怎会喜欢水畔辗转?”

青罗微微一笑,便也不再阻拦。

洛城郊外,狩猎场上骏马纵横,放弓长啸,万里豪情。

容桓一身金甲一马当先,双眼眯起,瞄准猎物挽弓射箭,那只狡兔立即被飞箭大力贯穿,飞翻在草间。

“哈哈哈——”身后紧随而来的慕容铮一声朗笑,“我以为你稳坐江山久了,早已技艺生疏了呢!”

“你这手下败将,当日赛马输给我,怎的,今日想一雪前耻?”容桓挑眉嗤笑,一拳拍在慕容铮肩上,两人相视,仰头大笑。

策马奔腾,仿佛一去不回的年少岁月尽数回转。容桓心情舒畅一路长歌,慕容铮一双眼,却钉在了容熙身上。容熙的骏马不急不缓,身后的青衣随从亦是催马缓缓,两人目不斜视,将沉默是金发挥到了极致。

然而他们越是沉默,慕容铮越是心火旺盛,盯着一脸平静地慕隐兮,他嗤地一笑:“这位是什么人,竟然能够参加皇家狩猎?唇红齿白的,难道是哀王殿下的内娈么?”

容熙闻言不惊不怒,只缓缓道:“他是我很重要的人,如此而已。”

“哦?”慕容铮冷冷一笑,“想不到哀王殿下也有这消沉落寞的一日,当年容桓所受的耻辱,如今您也是尝个遍,敢问殿下,这滋味可还好受?”

容熙淡淡一笑,并不答话,扬鞭催马前行。

慕容铮心头一怒,举起鞭子便要落下,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陛下莫要生气。”

回过头,见慕隐兮神色淡淡地注视着自己,他开口,声音清冽得仿佛泉水:“陛下莫要忘了,若是没有当年过往,如今这燕国君主的位子,不该由您来坐。”

慕容铮闻言浑身一震,面色铁青地瞪着慕隐兮,心头颤栗。这人说话,竟然比那刀剑还要犀利狠绝。清清一双眼,居然看到了自己的心底。慕容绍死了,这君主的位子才轮到自己来坐,这是他多年来的耻辱与不甘,压抑心底,如今居然被这人轻易说了出来。

于是他恨恨地瞪着慕隐兮,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容熙斜睨着慕容铮苍白的脸色,露出了轻蔑的笑意。这不过是个色厉内荏的角色。

正彼此怒视气氛冷寂之时,杨公公在容桓马前跪倒禀告:“圣上,娘娘差人来说,小皇子午后啼哭不已,请您移驾景仁宫。”

容桓浑身一震,捏紧缰绳:“太医可否过去看过了?”

“事情紧急,请圣上移驾。”杨公公俯首。

“好!”容桓掉头,马儿沿原路返回。

密林另一端,大队人马仍旧狩猎豪情正酣。

一路狂奔到宫里,顾不得下马,足尖一点,掠进景仁宫。一阵风袭来,立在窗边的青罗鬓发被这凌厉地风吹起,她讶异地看着面色铁青的容桓疾步走来,微微一笑。

“怎么回来了?”

“衍儿怎么样了!”容桓抓紧青罗的肩。

青罗闻言身子一颤,惊疑不定:“孩儿好好的,你这是怎么了?”

“他在哪里?”容桓放开她,疾步向偏殿走去,刚走几步,乳母便抱着小皇子迎过来,对着容桓跪下了。容桓打量着衍儿红润的小脸蛋儿,确定没有任何异样之后陡然放心了,将孩子抱起来转了几圈,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么火急火燎地赶回来,我哥哥都被你晾在一边。”青罗挑眉微笑,拿着一颗梅子递到衍儿的小嘴边,衍儿笑呵呵地张嘴吃掉。

“杨公公告诉我衍儿有恙,我当然飞奔回来了。”容桓舒气,“幸亏只是一场误会。”

“衍儿若是有恙,我哥哥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青罗蹙眉,似是隐隐觉察到什么,“现在还有谁在狩猎场?”

容桓闻言一震,两人对视,心念急转,他陡然立起身子一声低呼:

“不好!中计了!”

话音未落,杨公公便踉跄着从殿外跪倒,声音发颤:“圣上!哀王殿下他,他遇刺了!”

69.望断碧云空日暮

狩猎场。

深林中,容熙策马追逐,骏马仿佛离弦之箭,在密林中穿梭,而那只白兔更是矫健异常,在草丛中不断折转着方向。容熙冷笑一声,挑眉搭箭,瞄准了白兔。

陡然间,一枚羽箭斜里飞来!

电光火石间,容熙朝马背上一伏,那支箭在耳边擦过,凌厉之风犹如刀割,脸上一片生疼。他心念急转,已知发生了何事,果然听得慕隐兮一声厉喝:“你们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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