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阿呆茫然地看着邓廷昊：“然后呢？我们能帮他什么？总不能也把他塞进NSG，也给他弄一个身份吧？”

“不不不……”邓廷昊摇头：“我猜你这个朋友应该比较牛逼。他能千里迢迢地跟着我们到法国来，试想一下，他一定已经给自己弄到了合法的身份证件，甚至是护照……哦天，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阿呆闻言抬起头来，目光复杂地看着邓廷昊：“不用，其实用不着。”

“什么？”

“我是因为有了NSG给做的证件，所以才和你一起采用常规的地球人方式登了机。但其实，即使没有那些合法的手续，我也可以用自己的办法搭飞机过来。”阿呆舔了舔唇：“比如我从几十米外冲进登机舱，检票的地勤人员甚至不会看见我，她最多……也只能感到一阵风刮过罢了。”

邓廷昊闻言默默地汗了一把：“行，算你们牛逼，行了吧。”

“嗯。”阿呆点点头：“我觉得他依靠自己弄到身份证件的可能性不大，如你所说，阿尔法一号星人是不善交际的，空有一身武力，能不被街拍媒体发现当成怪人送到公安局就不错了，哪还能给自己弄到身份证？”

“那就难办了……”邓老大又开始抓自己的头发，他难为地看着阿呆：“咱俩确定了关系，NSG那边我还好说话一点。我要是再想插一个外星人进去，估计李明凯的老大就要翻脸了。”

“我知道。”阿呆叹口气，握紧邓廷昊的手：“我不会让你为难……而且我其实，也不算和这个人有什么交情吧……”

俩人在小咖啡馆里愁云惨淡地合计了一下午，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阿呆反而还吃光了咖啡馆里储备的日例松饼，并在点餐小姐惊悚的目光中又包圆了剩下的巧克力玛芬。

打着饱嗝走出咖啡馆，俩人开始顺着大道压马路。

“往人少偏僻的地儿去。”邓廷昊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下周围的行人，压低声音道：“给你的小伙伴创造一个现身的机会。”

阿呆无奈地站在路口踌躇了一下，然后转进了一条有些破旧的小巷子。

在巴黎其实是没有巷子这么一说的，巷子，不仅要有巷，还要有人，像这种久无人来的地方其实更像是一种建筑物的空隙，是巴黎人会自动忽略的存在。小路深处隔绝了外面街道辉煌的灯光，只有一盏昏黄的路灯打着颓废的光晕。

晚风有点凉，邓老大替阿呆翻上了帽子，自己也下意识地裹紧了宽松的卫衣。

他恍惚间又产生了一种神奇的穿越感，他的人生仿佛在遇见阿呆后走过了一个神奇的分水岭，以至于到了现在，竟然还会有这种经历，在这种静谧到惊悚的小巷子里等一个有些超自然的外星人出现。

好在他们的期待并没有落空，俩人没走多远，就听一阵熟悉的风声，就在风声传来那一瞬间，身边的阿呆也动了起来，邓廷昊一眨眼的功夫，阿呆已经将自己护在墙角，并且挡在前面。

而阿呆面前，已经站了一个年轻男人，正是今天照片上的那一只。

邓廷昊叹口气，觉得这世界真他妈神了，来来去去跟幽灵一样，让他不由得佩服自己越来越强的心理承受能力。

“我是阿尔法—1796A35。”男人的声音低沉，冷冰冰没有一丝感情，那双原本可以很有神的眼睛里写满了空洞，活像是一个冷血的机器人。

邓廷昊不得不再次偷偷地感慨，对比于阿呆刚来时的样子，原来阿呆当时虽然特别冷漠，但在自己的星球上大概也算是感情充沛的人种了。眼前的这货，简直就会让人怀疑是不是钢筋水泥堆起来的，冷到打牙战啊。

“你好，我是阿尔法—1728A44。”阿呆的神情也归于严肃，他主动伸出手，对方斜眼看着他的手，一动不动。

阿呆囧了一下，和邓廷昊混久了，他都忘了阿尔法一号上是没有这种麻烦的礼节的。他有些尴尬地缩回手，舔了舔唇：“那个……有事吗？”

“我想知道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忽然掉到这个奇怪的星球上来？”

“我打断一下哈……”邓廷昊插道：“不是奇怪的星球，是有人情味的星球。”

外星男人一眼横刀，直接把邓廷昊毙了。邓廷昊默默地想，原来不是阿呆遇见了他，是他遇见了阿呆，如果砸进自己家里的是这货，估计打死他也不会有和这货谈恋爱的想法。

“大概是时空出现了扭曲……”阿呆叹口气：“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我那天也是忽然砸下来的，撞了几个来回，掉进了他家里。你呢？”

“差不多，我掉进了一个公园里。”外星人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邓廷昊，这个普通地球男人在他看来脆弱得要命，他甚至不需要用力，就可以捏断邓廷昊的脖子。然而阿呆的姿势却明显地表现出了保护的意图，这让他不敢妄动这个地球男人，否则，他其实真的蛮想除掉这个一看就很碍事的地球人的。

“看来你现在还没有爱上这个星球。”阿呆叹口气，他当然注意到了对方看邓廷昊眼神的敌意。

“爱上？”外星男人像是听见了天方夜谭：“你在开什么玩笑？这里的人类进化不彻底、行动缓慢，这里的科技落后阿尔法一号千百年，就连食物的营养量都低得可笑，我要吃掉一桌子的东西才能勉强提供阿尔法上两毫升营养素提供给我的燃料。还有，这里的文明明显非常不开化，净是一些肮脏的……”

“停停停……”邓老大不乐意了，他打断了滔滔不绝的外星人：“你是脑子有病吗？你们那些营养素也叫食物？别扯淡了，你们那根本就不能吃，甚至不需要咀嚼，还说自己是高度进化，那你们长牙干嘛？用来咬人的？”

外星人的眸光一沉，“地球人，劝你识相点。你什么武器都没带，就敢挑衅我？”

言下之意，你找揍？

邓廷昊哼了一声，挺了挺本来就挺直的胸脯：“我是没带武器，怎样？我有阿呆。”

61.

“阿呆？”外星男人哼笑一声，看着阿呆：“这就是你的地球人老大给你取的名字？为什么不直接叫笨蛋？”

阿呆怒了：“我叫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想打一架吗？”

“我会怕你吗？”外星男人的眼神冰冷而狂妄：“别忘了，我的生命比你早出现两年，你一个发育不完全的小菜包，也敢挑战我？”

“你发育完全了，守卫军考核还不是被刷。”

外星男人的眸光一沉，声音更加冰冷了：“好，那我们不妨就来打一架，看是谁最后哭着回家找你的熊包地球人老大！”

两人说着，已经僵持着退到一块空地，邓廷昊整个就一惊呆了，阿呆一直是温顺的，讲礼貌，给点好吃的就特别乖巧，啥时候这么粗暴愤怒过？他眼看着自己的小情人紧紧抿起嘴，双目瞪大，目露凶光，活像一只愤怒抢地盘的小狗。

“那个，阿呆啊……”邓廷昊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老成持重一点，悲催的是不远处相互怒视着眼看着就要打起来的两只外星人谁也没理他，他当然不敢插到中间去——开玩笑，这两只谁输谁赢彼此都受不了什么大伤，他要是挨了谁一拳，估计这条命就交代了。

冷不丁地，邓廷昊忽然想起了自己认识的一个Gay朋友，那个人也是一个一号，爱上了一个跆拳道冠军，天天像是捧神一样捧着自己武力值爆棚的老婆。蓦然间，邓廷昊竟然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他回过神来，现在不是溜号的时候，他必须阻止自己的情人像愤怒的小狗一样和别人打一架，尤其是在巴黎这种治安严格的城市。其实邓廷昊自己甚至都不清楚阿呆为什么忽然就怒了，他试着让自己的声音沉下来，朝阿呆喊道：“那啥，打架不好。”

俩人谁也没鸟他。

邓老大默默地摸了一下自己足够厚的脸皮，又说：“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谈，在这里打架，说不定会被人发现，会有警察带走你俩，你俩就完蛋了。”

“你还怕地球的警察？”外星男人看着阿呆，声音充满了嘲讽。阿呆鼻翼耸动了一下，哼了一声：“少废话，一群草包。”

……又一次毙了怂包邓老大。

邓老大忍无可忍，终于甩出了大杀器：“阿呆！你要是敢打架惹事，今儿晚上不带你吃饭了！你这辈子都别想吃我烧的红烧排骨了！”

阿呆闻言骤然松下了原本紧绷的身子，他转过身，无辜地看着邓廷昊：“啊？”声音轻软细绵，带着一点点的受伤：“为什么呀？”

他眨着大眼睛看着邓廷昊，满眼写着：你怎么能酱对我！

邓老大的心软成了一朵棉花糖，自己的情人简直可爱死了，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走上前去厚着脸皮冒着被一拳砸瘪的风险挡在阿呆身前，对满脸煞气的外星男人说道：“算了吧，真打一架有什么意义？相信你一定是有事情需要我们帮助，走吧，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巴黎的夜空降临时，街道上的行人多了起来，小饭店街上的灯火全部亮了起来，一派繁华之色。邓老大手插裤兜走在前面，带着两只气质截然不同的外星人跟在后面，邓老大的心情不再向之前那样紧张了，反而还有点看破人生的悠闲，他看着芸芸众生，想着，自己也算是过上了不俗的一生，从一个高产阶级变成养外星人专业户。

“那个，吃点啥？”他回头征求两只外星友人的意见，成功收获一枚凶神恶煞的瞪视。

“总得吃饭吧……”邓廷昊叹口气：“你清高，不屑于吃地球上的饭，那你这段日子都怎么活的？打劫了药店的葡萄糖？”

清高的外星男人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看邓廷昊。阿呆想了想，兴高采烈地说：“想吃汤锅！”

于是外星男人又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一边去，不愿意与吃里扒外的叛徒为伍。

邓老大抬头看着琳琅满目的招牌，默默地犯了难。汤锅……？他的目光顺着街道扫过去，忽然定格在了一家日本料理上。

虽然这是在法国，吃日料实在有点不应景，但是没招，媳妇想吃，那就吃吧！于是邓老大大手一挥，揽过阿呆：“走吧，带你去吃寿司喝大酱汤。”

阿呆欢呼一声，和邓廷昊搂着抱着愉快地奔向了日料店。跟在后面的外星人一脸阴霾地叹口气，将冲锋衣的领口往上拽了一下，遮住了自己的脸。

这是一家铺面非常小的日料店，没有首都那些昂贵的日料店那种装叉的情调，长桌围坐满了人，厨师站在中间，现场制作着寿司，煎着特色铁板烧，他铲起一块小牛肉抛起，一个法国年轻人用盘子漂亮地接住，迎来屋里叫好声一片。

人烟味如此浓郁的地方，让阿呆瞬间兴奋了起来。三个人挤着大家一起坐了，慈祥的老板娘很快递上来干净的餐具，捧上两份菜单，邓廷昊和阿呆理所当然地共看一份，他随手拿起另一份递给一脸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外星男人：“给你点吧，算我请你的。”

外星男人哼了一声，接过菜单埋下头看，浑身都写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让邓廷昊烦到恨不得揍他一顿——当然了，邓廷昊知道，自己冲上去其实是找揍。就当请挑剔惹人厌的媳妇娘家人吃饭了，他忍。

吃日料最方便的一点就是阿呆能看懂菜单，日本人都认识汉字，传统的日料饭馆也习惯标注每一道菜的汉语名字，这使得阿呆可以顺利地看懂每一道菜。

他们点了十人份的豪华寿司组合，经典铁板烧，雪菜玉子天妇罗，再加上一壶浓浓的乌龙茶。阿呆举着筷子看厨师煎小牛肉，兴奋得几乎坐不住凳子。

邓廷昊一边宠溺地替阿呆调芥末和寿司酱油，一边对旁边的外星男子说：“说吧，你来找我们，到底为了什么。”

外星男人沉默了数秒，而后开口，却没有直接回答邓廷昊的问题：“我和1728A44同批受教，后来分流，他通过了守卫军的考核，我没过，转去了技术科研处，后来又分到了天文物理系所……”

“嗯。”邓廷昊点头：“很牛逼。但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男人叹了口气，厨师刚好端了隆重的寿司餐盘上来，鲜亮厚实的三文鱼切片让阿呆兴奋得双眼放光，他直接夹起寿司，用鱼肉蘸了一下芥末酱油后畅爽地吃下肚，大快朵颐起来。男人的目光在阿呆兴奋的脸上停留了一瞬，他露出几分说不清的表情，像是恨其不争，却又带了点同星球人之间的牵连。他终于叹口气，说道：“地球很大，想找到同类不容易，然而却也不是什么难事。我掉落的花园距离你所住的公寓区非常近，在我掉到地球的第二天上午，我就在一家餐厅外面看见了你们。透过玻璃墙，我看见1728A44吃下了一桌子的汉堡，别说我本就认识他，即便我不认识他，我也可以确定他是我的同星球人了。”

果然食量大容易暴露身份啊，邓廷昊默默地汗了一下，他点点头，一边给阿呆夹着煎好的小牛肩背肉，蘸了鲜美的汤汁和炒熟的白芝麻，筷子伸到阿呆嘴边，阿呆嘶溜一口把肉咬进嘴里，欢快地咀嚼着汁水鲜美的牛肉，脸上的快乐像是世间最美的天使。

“虽然我们砸在了不同的地方，但是我们应该来自一个时空点，我曾经溜进你们的天体局……”男人说着，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的讥笑：“顺便说一句，你们的技术和设备真有够落后，简直落后得超乎想象。我溜进去借用了你们的古董设备，测算出，我和阿呆其实并没有发生时间上的错位，我们只是纯空间的，你懂吗？虽然我不知道原因何在，但是我知道，会有回去的可能。”

邓廷昊一愣：“回去？”

“没错。”男人点点头：“我和阿呆不同，阿呆兴许是穿了那身守卫军装备的缘故，而且他掉下来的时候貌似本身正在飞行器上驾驶，所以坠落的方向有所偏移，才能撞了很多次后砸进你家。而我几乎是垂直掉下来的，所以我能准确地定位到那个可以回去的地点。”

邓廷昊的心忽然停了一拍，他收敛神色，看着眼前的男人。对方舔了舔唇，大声说：“没错，我本来与1728A44并算不上熟识，我在地球游荡了几日后也算是勉强能够生存下来，本来无意打扰他的人生，但是既然，我现在或许知道了回去的办法，作为同星球又同遭遇的人，我在想，或许我应该带上他一起回去。”

阿呆手里的筷子啪的一声摔在地上，他抬起头，唇边还有酱汁，他的眼神空洞地看着邓廷昊和男人。男人叹了口气：“所有的穿越全部来自天体异象，下一次的异象就在两周后，你愿意和我一起回阿尔法一号吗？”

62.

好好的一顿饭彻底砸了，店内的气氛热火朝天，可是邓廷昊却觉得，自己和阿呆之间像是忽然隔了一块冰。身边的人自从听了那一问后，表情就变成了一片茫然，他若无其事，却没有发现自己一直在把醋当成酱油倒在碟子里。

阿呆给外星男人的回应是：“别做梦了，怎么可能有点天体异象就能回得去。”

他的口气很坚决，可是他的眼神却出卖了他。更何况，他从来就没有正面回答过，如果真的可以回去，他是愿意回去，还是愿意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