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呆试着动了一下，惊讶地发现不过是一夜的恩爱，他竟然仿佛被注射了超量的肌肉松弛剂一样，浑身上下再提不起一点力气。现在别说发挥阿尔法一号星人的超级速度，即使是让他用邓廷昊晨跑时的龟速跑两步，他大概也做不到了。腰酸软到了极点，下身却并未有过多的不适感，邓老大昨晚很温柔，他现在一动也不想动，只想慵懒地缩在柔软的被子里，再睡一个美好的上午觉。

清脆的餐具碰撞声响起，打扰了他的美梦。房门被推开，他这才发现邓廷昊竟然不在身边，而是神奇地出现在了门口。身材修长的男人系着洁白的小围裙，推着银色的早餐车，裹着喷鼻的香味进到房间里来。

“早啊，我的阿呆。”

57.

比邓廷昊温暖笑容更冲击阿呆神经的，是房间里弥散出来的浓浓的豆浆味。自从他和邓廷昊到欧洲来，每天喝着各种牛奶果汁鸡尾酒，就再也没喝过从前每天早上必有的豆浆。熟悉的香气扑鼻，阿呆感到一种名为幸福的东西在体内嗖嗖嗖膨胀起来。

豆浆香气的背后，他敏锐地闻出一丝肉味。他困惑地看向餐车下层，竟然是摞起来的五屉肉包子。

“热腾腾的肉包子来喽，邓大厨诚意出品。”邓廷昊眉飞色舞地将食物一样一样地摆到桌子上，命令阿呆：“去刷牙。”

“好。”阿呆浑身酸痛感顿时全消，噌地一声冲进浴室，两秒钟后，又蹭地一声衣冠整齐地坐回在了桌子旁边。

热腾腾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让人幸福地想要打喷嚏。明明是最常见的中式早餐——热豆浆，小笼包子，太阳蛋，经典小菜，在异国他乡见到却是说不出的欢喜和兴奋。阿呆实在想不出来邓廷昊是怎么做到的，在这样高档的法国酒店里神奇地变出这样一桌难寻的中餐。

“可以开动了。”邓廷昊摸了一把阿呆的一头软毛，坐在他的身边：“别吃太快，给我留点。”

“哦。”阿呆点头，幸福中有点小羞涩。

邓大厨诚意出品，果然够诚意。小笼包子非常精致，皮白如雪，每一个褶皱都恰到好处，轻轻咬开一口包子皮，鲜嫩的羊肉胡萝卜馅就闪亮亮地出镜了，馅料的汤汁很足，浸透了绵软的包子皮，一口咬下去，鲜嫩多汁，如登肉食者的天堂。

晶莹剔透的黄萝卜小菜是佐包子的佳品。因为皮薄馅大的缘故，邓大厨特意调整了包子馅的咸度，让包子鲜美又不至于咸腻，还可以再搭配几样小菜吃。这道黄萝卜小菜选用了切成丝的黄萝卜，配上红辣椒末，甜醋和花生碎一起炒出来，火候把握得极好，没有让黄萝卜被炒去汁水，而是使之依旧保持了饱满充盈的状态。咬下去时，那样咔嚓咔嚓的脆爽简直沁人心脾。

“这个好吃！”阿呆说着几筷子下去，咔嚓咔嚓地几口嚼没了一碟小菜。邓廷昊额头上滚下三条黑线：“让你给我留点来着。”

“哦哦哦，又忘了。”阿呆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默默地埋头将桌上的东西拨一点出来放在刚才盛黄萝卜小咸菜的碟子里，推给邓廷昊：“给你，省着我总忘。”

邓老大额上黑云滚滚：“真是谢谢你想的这么周到。”

“早就说了不用客气的。”阿呆如常般回答。不知是不是昨夜激情奋战的缘故，他的脸上一直晕着两朵祥云一样好看的红晕，衬得整张面孔不那么呆了，反而粉通通的蛮可爱。邓廷昊看着真心觉得很喜欢，宠溺地掐了一把水当当的小脸，“吃吧吃吧。”

“那我继续吃了。”阿呆一脸满足，毫不客气。

中餐的精髓其实并不仅仅在于味道浓烈的辣椒与盐，然而这两样却是中餐必不可少的因素。有很多人不喜欢葱、姜、蒜、甚至是香菜，但是正是因为有了它们的助力，Z国人才能将各种寻常小菜烹饪出千百种风味。

阿呆并不挑食，葱姜蒜辣他都吃，而且还挺喜欢。他喜欢淋上葱末、辣椒和红油的浇汁豆腐，也喜欢用蒜末和青辣椒一起炒出来的牛肉酱，用它配上烤成金色的脆脆的馒头片，可以吃下一盆。总而言之，只要是邓老大做的，只要是他觉得很入味的，他都喜欢。

邓大厨拌的浇汁时蔬简直没得说，他选用了秋葵、芥蓝、脆藕和小黄瓜片，淋了酸度爽口的甜醋，似乎还撒了少许黑胡椒粉，让一盆时蔬清淡又入味，脆爽到了极点。

事实上，这并不是阿呆到欧洲后吃的最丰盛的一餐，但却是他吃的最舒服的一餐。他降临在了Z国，人生中第一顿真正意义上的饭是Z国的火锅，浓烈的中餐精髓已经根植入心，这才是他最喜欢的味道。

阿呆填饱了肚皮，由于前一天体力透支，他将足以喂饱二十个青年壮汉的菜肴吃了个干干净净，连盘子都舔干净了，坐在椅子前幸福地打出一个又一个圆润的饱嗝。

“嗝~”

“嗝！~”

“阿呆，别打嗝了，过来看。”低头看手机的邓廷昊忽然招呼道。阿呆凑过去一看，原来是微博的中央新闻头条：Z国超警接连起底两货贩毒组织，亚、欧最大毒枭分别落网。新闻配图就是那代表着最高贵和富有的丽兹酒店，和其实并未插手的Z方超警局局长。

阿呆看着喜讯目瞪口呆，他将新闻拉到底，还是没有找到他想要找到的名字：“为什么是超警队？NSG的人一个名也没有，连李明凯都没有？”

邓廷昊拍拍小超人的头，语重心长底叹：“这就是身为NSG特工最大的委屈了，我们虽然已经不是完全隐形，但是在尚未彻底向公众曝光之前，任何行动和任务，最后的官方媒体文件上都是要把功劳归于超警队的。”

阿呆愣了一下：“那……那我们岂不是白干了这么多冒着生命危险的事情？”

“也不是白干啊。”邓廷昊笑：“只是把好名声给了别人而已，该是你的还是你的。你的薪水、奖金，甚至是任务成功后发给你的福利，都是你的。而且超警队那帮人看见你个个点头哈腰，因为他们知道，他们威风的背后，是假了你的虎威。”

“哦……”阿呆点了点头，说：“名声倒是不重要，别少发给我钱就行。”

“……”

邓廷昊闻言默默地咽下了到了嘴边的爱国主义英雄精神教育，他囫囵了两把阿呆的脑袋，寻思：真是谁家老婆像谁，孩子太实在了，只认钱和肉，不讲究那些虚名。

俩人正合计着，邓廷昊的手机响了，是李明凯的公事电话。

邓廷昊嘘了一声示意阿呆先别说话，然后谨慎地接起了电话。

意外的是，电话另一头的李明凯声音格外的轻松，一点严肃和沉重都没有。他还没等邓廷昊喂一声，就愉快地说：“那啥，让你家小超人听个电话，boss大人要亲自和他谈。”

“啥？”邓廷昊懵了一下：“和阿呆谈？为什么？”

“安心吧，不会和你们签什么霸王买卖的，你家小超人又不是白痴。”李明凯说着，那边已经换了人，一个沉稳的男声传过来：“廷昊，让阿呆听电话。”

“这……”邓廷昊犹豫了一下，而阿呆却完全不在乎似的，伸过手：“找我吗？给我吧。”

邓老大默默地纠结了两秒，最终还是叹口气，把手机交到了阿呆的手上。

阿呆接过电话，电话另一头的人似乎一直在说话，阿呆偶尔出一声，都是表示同意，并且面色平和，看不出来一点异常。邓廷昊心里猴急的不行，却又不好意思贴上去偷听，奈何这破手机隔音太好，身为一个普通的地球人，他实在是一点动静也听不见。

阿呆说着说着就若无意识地背过身去，低声说着什么：“这个我明白，我不会越格……”、“我知道，心里有数……”、“这个再和阿昊说吧，我不太懂你们的制度……”

邓廷昊越听越心急，好在阿呆大概听了五分钟的电话就结束了，邓廷昊接过电话，那边居然已经挂断了。

“他说了什么？”

阿呆摇摇头：“没说什么，就提了纪律要求什么的，叮嘱我不可在非NSG队员的人面前显露我的特技，包括媒体、普通百姓等等，还说要签什么免责协议，一旦我的身份曝光，NSG不能为我提供绝对的安全保障……我都答应了，没错吧？”

邓廷昊闻言冷哼一声：“不能提供绝对的安全保障，什么是绝对，什么是相对？到时候还不是他们说了算。这只老狐狸，玩这种文字游戏。”

阿呆眨了眨眼：“其实我觉得没事，我小心一点，即使真的曝光在媒体前了，最多就是被辞退呗，总不能几亿人口一起拿枪对着我吧。”

邓廷昊闻言沉叹一口气，看着阿呆的目光非常复杂：“你还太单纯，事情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的确不会有人拿枪对着你，但是你可能遭到的“文明的”对待，会比枪炮可怕千百倍。”

阿呆无辜地看着邓廷昊，笑了：“少来，天天吓我。说实话，你们地球人在武力方面实在弱爆了，我没什么可害怕的。”他说着直接开了电脑，邮箱里果然已经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来自NSG总部的文件夹，点开后，赫然十几个文档入目。阿呆有点傻眼：“怎么这么麻烦？”

“还有些现在没有进行到的手续才更麻烦呢。”邓老大沉重地叹了口气，望了一眼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愁的阿呆，实在是满腹心事无从诉说，他只能郁闷地接过电脑：“合同交给我来看吧。”

“好。”阿呆理所当然地点头，从行李箱里抱出自己的拼图盒子，在落地窗旁边的实木地板上给自己划了一块地，愉快地坐下来玩他最喜欢的游戏了。

邓廷昊从繁杂的责任义务明确合同中飞快地挑拣，终于将目光锁定在了劳资合同上。手指轻轻敲击触控板，文件点开，一份非常严谨而规范的合同呈现在眼前。邓廷昊一目十行，飞快地阅读，嘴角的笑容越发的无奈。

理智如他，又在NSG做了这么多年的专家，对这个组织机构的内情也算了解得很透了。他怎能不知道，这已经是老狐狸和李明凯权利责任范围内，能给阿呆提供的最好的待遇：超过一般老鸟的基本薪资，作为“外聘特工”的高额任务奖金，甚至还享有了很多外勤特工都没有的军型保险，武器装备全部一步到位，什么用着趁手用什么。最重要的是，他们给了阿呆最需要的东西：一个合法的公民身份。

他们还专门为阿呆的编制设立了特别行动组，这个行动组里，目前的直接成员只有邓廷昊和阿呆两个人，再加上李明凯这个行动头子作后备支持，实在是既强大又省去了过多不必要的外交。

然而NSG什么都能保障，却唯独不能保障风险。

阿呆是这个星球上的超人，所谓超人，就是还没有被打败过。所以谁也不知道超人会出现怎样的身体状况、会不会有情绪崩溃、一旦暴露在大众的视野范围内，又会遭到什么样的后果。

这些更高层面的事情，NSG没有能力为阿呆考虑，也没有义务为阿呆考虑，他们已经做到了道义范围内最人性化的事情。至于这些事，阿呆自己不知道愁，就只有邓廷昊——只有他，能从长计议，为阿呆细细思量。

邓廷昊头绪万千，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不远处的阿呆身上。阳光在那个外星男孩的轮廓上镀了一圈金色，他手上捏着一块拼图，小心翼翼地放在那块空缺的地方，嘴角勾起世上最简单也最美好的弧度。

58.

邓廷昊理了一夜的合同，想当初他自己刚刚来到NSG时，由于是外聘人员并且又拒不挂职，所以也收到了一个像这么浩大的文件夹，他还记得当年自己怀揣着兴奋和斗志像打了鸡血一样整理合同到天明，没想到时隔多年的今天，他还能再做一次这样的事情。

阿呆倒是心大，裹着被子一个人在豪华大床上呼噜呼噜睡得无比香甜。

天亮了，邓老大的合同也终于改好了。他将修改过的部分依照重要等级依次加了红、黄、蓝高亮标注，然后直接压缩打包发回了李明凯的公邮。邮件发送成功的小绿勾挑起，他终于松了口气，趁着熹微的晨光抻了一个懒腰。

法国九月艳阳天，他和阿呆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情人后的第一个完美假期，开始了。

巴黎是购物的天堂，这句话绝不仅仅奏效在女人身上，邓廷昊来到巴黎第一件事情就是扫货——别说他娘，只是作为一个潮流达人，有些功课总是必修的。

第五大道坐落满了世界一线品牌的百年老店，在这里逛街从某种意义来讲其实是一件麻烦事。在LV的店里面，你只能拿到一本精美的商品展示册，只有当你决定好了喜欢的款式，服务人员才会拿相应款的商品展示给你。

邓廷昊是想要送给阿呆一款经典好用的工作包，回国之后，阿呆就要参加NSG的新人入职培训了，在外勤身手素质上自然无需再做功课，但是有太多的制度、条例等条条框框需要他去学习，自然还有一定的医学、人体分析等诸多项目。在NSG的新人入职培训班里，每一只新鲜的小菜鸟都是高傲的，他们大多从威风的超警队里选拔，或是军校的全优生，甚至还有退役自优秀部队的前特种兵，虽然有的时候物质这种东西有点俗，但是邓廷昊就是想让阿呆像小王子一样在新人班里闪闪发光。

然而阿呆却丝毫不领情，而是满脸写着“你是在逗我”。服务小姐戴着白手套向邓廷昊三百六十度展示那款足足要十几万块的黑色牛皮包，阿呆拉拉邓廷昊的袖子：“你发烧了？”

“什么？”

“这是抢钱啊。”阿呆感慨道，“这包有什么特殊的？值这么多钱？”

“这是LV，国际大牌。”

“LV又不能吃，你花这么多钱买这东西，脑子进水了吧。”阿呆撇了撇嘴，不管邓廷昊一脸囧色，直接拉着邓老大转身走出了LV店子。

邓廷昊扶额，能进到这家店的客人，估计他俩还是第一个看了价格扭头往外冲的，实在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我想给你置一身有品味的行头，你都快要入职了，哪怕是小学生要开学了，家长也得给买个新书包吧。”邓廷昊无奈地看着一脸倔强的阿呆，阿呆想了想，说：“我不需要那么贵的包，你要是担心我在NSG新人培训班里不适应，可以多给我带点吃的。”

邓廷昊：“……这个不需要你再提醒了。”

“那就行了呗，要那么贵的包干什么？算了阿昊，不要在这里看这些死贵的东西了，我想去看看那天我们没有认真逛过的汽车博物馆。”

邓廷昊瞠目结舌：“汽车博物馆是在意大利都灵啊，这是法国巴黎，你要看汽车博物馆？”

“我喜欢汽车嘛，这种古董一样的东西，在我们阿尔法一号上已经非常罕见了。”阿呆歪着脑袋想了想：“回头再逛街吧，先看汽车，行吗？”

邓老大崩溃地叹口气，第N次妥协：“行吧，找一下巴黎有没有跟汽车有关的展馆。”

大概是外星小超人在地球上运场一直颇佳的缘故，竟然真给他找到一个。是某知名品牌的百年巡展，展厅设在中央商业区，会有该品牌自成立以来各种具有标志意义的经典车款展示。

阿呆简直兴奋得摩拳擦掌：“走走走，就看这个！”

邓廷昊还能说什么？他是一个温柔而深沉的一号，要时时刻刻照顾小零号的任何需求。其实不仅仅是汽车，阿呆对于公共交通同样情有独钟，邓廷昊琢磨着，大概是这货在阿尔法一号上与人的沟通实在太匮乏了，终于来到了有人情味的星球，他骨子里想要与人交流的因子苏醒过来，对一切人多的地方都怀揣着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