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今天来得早,信用社还没有几个人,实际上平日里办理业务的人就少之又少。还是昨天的那个柜员。
“取一万。”
一万元连同一张纸条被交到典慕之手里。
他拿着钱和纸条出去,心里反而很平静。
“秘密小屋,Y”
他轻轻地呼了口气。
在韩嫣和典慕之还是一对青葱小2b的时候,有一天,韩嫣说:“慕之,我准备买个别墅。你喜欢什么样的?”典慕之:“我喜欢小点的,不要大别墅”为着这句话,韩嫣在本市山上新开发的一个地产买了一套小别墅,两个小2b给它起名秘密小屋。后来,韩嫣经常带着熊易谦在此私会。典慕之心跳的很快。慕之之前也很喜欢这栋别墅,不大,但是温馨。他不喜欢那种大别墅,冷冰冰的装修,冷冰冰的家具,穿着得体中规中矩的仆人。这个想法也曾无意中和柳承安提起,柳少爷去法国谈生意,带着典慕之,从机场坐车,越走越偏僻,终于到了住处,有两人各从两边拉开雕花的铁门,车穿过林荫道,环境整个像个公园,花坛,喷泉,总是自诩见过场面的典慕之,一下车也惊呆了,古典风格的建筑,雕花的门,欧式笨重的家具,手工的地毯,简直是只有在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场景嘛。柳承安好笑的看着他的呆样:“这里曾属于一位贵族,后来被爷爷收购了。”典慕之看看这里摸摸那里,仿佛流连于仙境,恨不得在柔软鲜艳的地毯上打个滚。到了晚上,躺在床上,确无端端升起一种名为“想家”的感情。柳承安在市里的别墅算不得小,但也算不得大,最为难得的是,那里的一草一木慕之都熟悉,花圃里的花是他亲自中的,红的黄的白的,玫瑰冬青夹竹桃,内行人眼里自然是乱七八糟,屋里的装饰他也尽了一份力,这里放个花盆,那里放个瓶子,不知不觉由起初的陌生慢慢熟悉,再到亲切,最后成之为“家”。这个心中有点软弱幼稚的典慕之,倔强的坚持着“房子不要太大,但要温馨,才能叫家”的愚蠢想法,当天晚上就躺在那堆着流苏抱枕的欧式大床上躺下了让柳承安莫名其妙的眼泪。柳承安带着气的问他:“你哭什么。”典慕之被人看到了这丢人的眼泪,赌气的不肯告诉他。之后几天,舒适的环境,美味的食物,法国的美景都丝毫不能让他精神振奋,再回去的飞机上,他自嘲的对柳承安说:“我是条家狗呐。”柳公子哪里听过这般粗俗的话,哪有人自己说自己是狗的嘛,“胡说八道。”典慕之腆着脸笑:“嘿嘿,我是中华田园犬。”这个新品种引起了柳公子的兴趣,竟然还有他不知道的,“是种什么狗?”“哈哈,是土狗呀。”老实孩子老实交代。典慕之评价柳承安:“你不接地气儿呐。”柳承安也笑了:“你哪里学来的这些词。”“因为我接地气儿。”
慕之这般接地气儿。他自个儿打心眼里觉得是个不可多得的优点。
去还是不去,这不是问题,问题是怎么去?家宝怎么办?
慕之给陈钊留了一个电话,千叮咛万嘱咐,如果两天自己还不回来,就一定打这个电话,让接电话的人来接家宝。
坐大巴又打车,典慕之又回到了市里,经过H&S,不禁恍惚。的士司机开得很快,城市的繁华被抛到车后,很快到达了别墅区,小别墅一律建在外圈,典慕之一下车,付罢了车钱,有两个黑衣人走过来,“请跟我们走。”半胁迫着,上了一辆黑车。
第14章
熊易谦坐在沙发上对他笑:“典先生,韩嫣说他想你,我就请你来见见他。”典慕之也笑:“是吗?我也想他,也正想来看看他。”
说实话,熊易谦不屑典慕之,在他心里,此人连韩嫣都不如,直接就是个以色事人的男宠。
韩嫣要见他,就见,反正也翻不起多少浪。想着,他随意一挥手,就有手下来带典慕之上楼。
小别墅的主色调是白色,所以还算明亮清新,上了二楼,带路的人停在主卧室,一打开门,一种绝望阴暗的气息袭来,带路的人转身走了,典慕之走进去,屋里拉着窗帘,严严实实,只有一点光,勉强看清屋里。
人在黑暗里呆久了,皮肤会变白。
韩嫣抱着腿坐在床边地板上,脸色苍白。
典慕之过去抱住他,“韩嫣。”他的声音平静,内心却不平静。
韩嫣拍了拍他的背。
“怎么会这样。”声音从牙缝里挤出。
“没事的。”
典慕之抬起头,一双眼睛闪着亮光,专注的观察他。
曾经风骚霸道不可一世的韩三少如今破落的像个垃圾桶里的破布娃娃。
典慕之摸着他脸上的伤,胳膊上的伤,“他的身上想必也是有伤的。”他不知该说什么,一种巨大的自责和无奈扼住了他的喉咙。
“没事的。”怀里的人再次平静的安慰。
在韩家还未倾覆之前,他就被软禁在了这里。在这个曾经与朋友欢歌笑语的别墅里,在这个曾经与“恋人”抵死缠绵过的别墅里。只是他不再是这里的主人,而是囚徒。说来可笑,总以为这段关系里,自己才是主导的那个。任意妄为的霸占着他,纠缠着他,甚至以为他留在万和,只因自己无理的要求。
“为了我,留下来。”
天下第一号的笑话。
他看到他抱着别的人,眼中是从未见过的温柔,举手投足间都小心翼翼。他们也在那个沙发上。
他们也在那个沙发上,摊牌的某个晚上,韩三少站在楼梯的阴影里,嘴角噙着一丝笑。可是连这点尊严也很快就被剥夺了。
一鞭子甩过来。
他的恋人的恋人。
他的恋人站在旁边,看戏,嘴角噙着一丝笑。
他又如何还能笑出来。
“韩嫣,对不起,我带你走。”典慕之说。
“我妈还好吗?”
韩家出事后,郑珍珍受不了打击住进了医院。
“好,你放心。”
韩嫣也没再多问。能活着就好。
他们都知道,如何走呢?走到哪里去?
典慕之自己也在东躲西藏,况且要从这座别墅飞出去吗。
两人像少年时那样并肩坐着,似乎这里不再是阴暗的囚牢,而是小时候记忆里阳光明媚的花园,他们坐在树底下,不一会儿,郑珍珍和自己妈妈就会走过来,喊他们回家吃饭。
我们哪里也去不了,我们无能为力。
典慕之悄悄地塞了个东西到韩嫣手里,触手冰凉。
“保重,还有,等我。”
回去时和来时的待遇完全不同。熊易谦还坐在沙发上,似笑非笑的望着他,挥挥手算是打发他,送他来的车停在那,完全没有要动的趋势,幸好上山的路只有一条,在天完全暗下来之前,他打上了出租。典慕之下山的时候,没有注意到,与他擦肩而过的车里的人。他的运气也不错,车里的人懒散的斜倚在后座,托着腮,认真思考着,也未曾注意到他。
“还是不肯告诉我吗?”典荣之踹了韩嫣一脚,“账号、密码!”
韩万和这个老狐狸,死了还要留一手,自己也就接手了个空壳子,韩万和手下的人说,老爷子察觉到动静不对,早就做了准备,存了一大笔钱在万和瑞士的银行账户里。告密的是韩万和身边的亲信,万和集团的高层,树倒猢狲散,为了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在新公司有一席之地,出卖旧主又算得了什么。
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妖里妖气的纨绔韩三少爷嘴还挺硬。一团火在典荣之眼里,心里燃烧着。皮鞭被熊易谦收去,那就用脚踹。折磨韩嫣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不,成了他的爱好。仿佛这样,父母的惨死,童年的噩梦,与挚爱的离别,兄长的不待见,为了报仇被迫娶不爱的女人,雌伏在不爱的男人身下的耻辱,都在暴力中淡忘,化解。
韩嫣死咬住嘴唇,苍白的嘴唇变得嫣红,流血了。
这还不敌我受的苦的十分之一,不,万分之一。
一个早就成型的疯狂念头又窜出来。
卧室里又只剩下韩嫣一人,苦笑了下,他咳嗽两声,吐出口血。门又开了,似乎进来好几个人,心中本能的涌起一阵不安,抬头看到典荣之似笑非笑的表情,韩嫣显出一种茫然,没看到,没看到那个人,好久没见到熊易谦了。
“我想了想,”典荣之的声音透着疯狂的开心:“这段时间辛苦三少爷了,送三少爷一份小礼,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熊易谦他知道吗?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一句话。
被人压在身下,衣服正在被粗辱的撕开了。
慕之,你真是我的知己,雪中送炭。
自己真是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只戳了一下,就这般受不住了,此时此境,韩嫣反而想笑。
典荣之也渐渐发现不对劲,为何他不反抗?
他提前吩咐过,先要这些大汉们做足前戏,他就是要看韩嫣无助,绝望,竭斯底里的样子,可他竟然没反抗,不对劲。直到暗红的血浸上地毯,典荣之才大叫一声:“住手!”
与此同时,门被砰地一声推开,撞到墙上,熊易谦快步走上前,霸道的推开呆住的众人,抱起韩嫣。
“救护车!”他像野兽般的咆哮,冷静全失。
一把匕首,直直刺进了韩嫣的胸口,没入骨肉,之余刀柄。
下了大巴,典慕之又累又饿,庆幸的是,运气不错,赶了最后一趟回小镇的巴士。他有心事,连差点撞到树上也没注意,有黑摩的过来招呼:“老板,上哪?”他也累的不想走了,就着坐上去,报了地名。到了小宾馆门口,远远看着一大一小蹲在那里,大的拿着颗烟,小的也不嫌呛,明明灭灭的微光,让归来的人无来由的心安。
正是陈钊和谭家宝。
典慕之叹了口气。
“家宝,陈哥。”他轻轻地叫了声。
谭家宝站起身来飞快的扑到他怀里。旁边陈钊也舒展了眉头。
“你这小子。”他走上去锤了典慕之一拳,一切尽在不言中。
长工胡有庆不在,得知慕之还未吃饭,老板陈钊亲自下厨,给他做了两个小菜,热了一个馒头,竟然还变出两瓶啤酒。典慕之不喜欢喝酒,没有对手的陈钊自斟自酌。
“这一整天,把小家伙吓得,跟你不要他了似的,我就和他说,你爸不要你了,叔叔要。”喝了酒的陈钊变得健谈。
“爸爸,吃菜。”家宝讨好的给他使劲夹菜。一声爸爸让典慕之怔了怔。伸手摸了摸毛茸茸的小脑袋。
“该剪头发了。”他温柔地笑着说。
家宝这心里其实担忧的很,可是又不能和陈钊说。他早就想好了,要是典慕之没有回来,他就回去柳宅,单枪匹马的救他。可是他又想,柳先生好像也不会伤害伯伯。他就在这样的矛盾中纠结。
陈钊看他累的厉害,酒也未都喝完,就催促这爷俩上去睡吧。典慕之不好意思,站起来要收拾碗筷,被他挡住,“洗洗睡吧你俩。”这个看似冷漠的男人也挺细心地。
回到房间,关了房门转身,就见家宝一双亮闪闪的眼睛盯着他。
“我去洗个澡,不早了,小朋友上床觉。”
家宝出乎意料的哦了声,没再纠缠。对于他来说,伯伯神神秘秘的出去一整天,回来了就好。一种浪迹天涯相依为命的豪情和忧伤同时用上这个孩子的心间。
典慕之哪知道他的这些心思,以为他确实等自己等累了,看着他洗漱了爬上床,也去洗澡了。
等到躺到床上,放松下来,这多事的一天仿佛一场梦,恍恍惚惚。只是身体好像坐车似的有种晃来晃去的感觉,提醒着他自己确实去见过韩嫣了,并且好友的形势非常不乐观。
身体极度疲劳,头脑极度清醒,结果就是——失眠。
孩子在旁边睡熟了,传来轻微的鼾声。
甚少失眠的典慕之有些焦躁,但很快释然。反正自己也无事可做,今天这样,明天也这样,闲闲散散,过完了今天,还有明天,过完了明天,还有后天,过完了后天,还有大后天,大大后天……不用急,急什么,急也没用。这样想着,安心了,反而很快睡去。
第二天也和之前很多天一样,谭家宝学习,典慕之从旁指导,不需要他知道的时候,他就下楼去,偶尔去帮陈钊买菜,顺便好为带着孩子蹭饭找个勉强过得去让自己心安的借口,偶尔也和陈钊下象棋,陈钊说自己不喜欢和胡有庆他们玩牌,喜欢下象棋。有人来登记住店,陈钊去忙活,典慕之坐在那里拿着棋子发呆,白天小旅馆很是安静,典慕之发现旅馆虽小,但是隔音效果很好,要不偶尔看到有成对的男女来开房,又为何一点声音也听不到。脑子里想着不健康的东西,顺便就想到了某人,脸红了又白,回神的时候,正对上陈钊直愣愣瞅着他的眼睛。
“到我了。”典慕之笑笑,抬手拿起一颗棋,落定。
陈钊也不觉尴尬,拿起一颗棋,拍在另一颗棋上,啪的清脆一声,道:“吃你的车。”
典慕之满脸懊恼,逗得他哈哈坏笑起来。
陈钊在这个奇怪又淡定的房客身上嗅到了同类的味道,但是又和那些所谓的同类,包括陈钊自己不同,李慕,或者谁知道他是谁,很干净。
让人喜欢的干净。
典慕之一直在等待。
Mr.马或着柳承安。可是谁都没有,接下来的几天,一直很平静。
如果Mr.马先联系自己,那么就要去美国,心里一个声音再说你真的愿意去美国吗,真的愿意当一切没发生过,从此相忘于江湖吗?
如果柳承安先找到自己,起先典慕之还想再换个躲藏的窝,可是这几天的风平浪静,使他的心从忐忑不安到失落,再到愤怒,是的没错,愤怒。
莫非这些年自己看错了柳承安,丫不仅霸气侧漏而且心胸宽广?大人不记小人过海纳百川包容万象丝毫没有把自己犯的那点事放在心上,大度的表示这只是个云淡风轻无关痛痒的小事,挥一挥衣袖宽恕了他?
还是他觉得他典慕之不值一提,前尘过往都可以统统忘记一笔勾销。
不在乎,是了,自己在他身边的时候尚且不被在乎,如今的自己又算得了什么。
一想到此,典慕之就郁闷的想吐血。
第15章
典慕之最大的优点就是适应,在无可奈何的发现自己被弟弟的老情人迁怒了之后,他就迅速的调整心态,准备采取以理服人,以情动人,最好能够感化对方顺带发展友情的策略,方案连part1都没实施,当对方用手钳着他的下巴,强迫自己对上那双阴测测,啊,不,酷霸的眼睛时,他的心都醉了,啊,不,碎了。他拼命地告诉自己要淡定,要冷静,要沉着,哦,心脏却快跳出喉咙。他看着那张越来越近的的脸,噢噢,这是什么节奏,他顺从的闭上眼睛。下巴上的手放开了,典慕之睁开眼时,柳承安正抱臂看着他,眼里满是戏谑,纵然脸皮厚成典慕之这样的,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很长一段时间,典慕之都对这丢人的事耿耿于怀,以致柳承安真要夺走他初吻的时候,他谨记上次的尴尬,不屑的翻了个白眼,撇嘴哼了一声,然后毫无心理建设的,被吻了。当他发现自己被包养了,也出奇的适应了,并且速度很快。唯一的一点不满,也在他哼哼唧唧的趴在床上,柳承安用手轻轻地为他按摩腰的时候,烟消云散。
他像一只猫,伸着爪子,挠一挠,再收回来,看对方不生气,再挠一挠刺,试探着身边人。
大多数时候,柳承安不搭理他。
那时,恒亚正忙着扩土拓疆,每晚他都要工作到深夜,白天有数不完的应酬,晚上有看不完的文件,报表,累了,就用手狠狠揪揪印堂。他有手下,有崇拜者,有心腹,乔董事夸他少年英才,杨董事对他推心置腹,工作中他说一不二,舞会上,张氏的小姐对他频抛媚眼,一曲舞毕,李氏的千金含羞带怯,他总觉得少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