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慕之看着速度又快起来的车:“我能问一下,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柳承安本来是想找个地方吃饭,但他临时改变了主意。
“回家。”
“额,可是”典慕之慌慌张张的说:“家宝还在旅馆呀!”
“打电话,明天再来接他。”
经过这几年的相处,典慕之决定不违背他的命令,幸好还有个陈钊能够暂时照顾一下家宝。
柳承安听着典慕之打电话,不禁皱起眉头,一个韩嫣还不够,这个陈钊有时谁。不过,他看了眼打完电话优哉游哉闭目养神的典慕之,刚才还一副可怜的要死的样子,舒展眉头,“终究是我的人。”
典慕之闭着眼睛,回味着刚才那两个字。回家。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柳宅却还灯火通明。罗思远远地迎上来,“慕少爷回来了。”好似他只是出去逛了个街,而不是待罪逃亡,啊,不,太难听了,应该是离家出走才对。罗思看他们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连忙说:“我疏忽了,这就叫人准备干净的衣服,晚饭也准备好了。”
典慕之摆摆手,“罗思我好想念你,不过我还是等着吃早饭好了。”这一路又累又饿,但累最终战胜了饿,他看似若无其事的上了二楼,心里感叹着自己的脸皮之厚。他身后,罗思微笑着,不顾自家先生凌厉的目光,温柔的说:“欢迎回家。”
典慕之厚了脸皮上个二楼,却犯了难。自己的房间几乎从几年前就不住了,早已成了自己平日码文的办公室,至于柳承安的房间,他几乎想捂脸,这脸皮得有多厚才能顶得住呀。不过他很快不用纠结了,柳承安从后面环住他,带他进了房间。
两人各自洗了个热水澡,典慕之直接穿着睡衣,倒头就睡,所以当柳承安从浴室里走出来意图不轨的时候,也只能探口气,躺在旁边睡了。
虽然没睡够,但典慕之惦记着家宝,还是早早起床了。带着家宝走,是自己理亏在先,毕竟家宝还只是个小孩子,判断能力有限,虽然这段日子不哭不闹还貌似很享受,但不经人家父母同意就擅自带走了别人的孩子,典慕之还是相当心虚。他也想问问柳承安家宝父母的反应,但话到嘴边总是卡壳。毕竟其中一人是,出于私心,典慕之并不想提起那个人。他决定还是把家宝先带回来再说,省得提心吊胆。
吃完早饭,柳承安要和他一起去,典慕之好说歹说才把人劝去了公司。典慕之让罗思安排一辆车,自己开车去接孩子,罗思怕他累,想要让司机代劳,也被他好不容易谢绝了。
大清早出发,到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典慕之饥肠辘辘,暗叹这两天怎么总是饿肚子。连绵了好几天的雨停了,天气虽然有些凛冽,但空气清新,天空也蔚蓝,典慕之在巷子口找了个地方停好车,就往小旅馆走去,短短一晚上,心境早已不同。他到的时候,小旅馆还是只有陈钊和谭家宝,只是两人这次没在下棋,而是像上上次那样,明显的在等人。谭家宝一看到他,就飞快的跑过去,典慕之一把抱住他,心里因为把他又一次独自留在这里而愧疚不已,就听谭家宝兴高采烈的问:“什么时候回家,我要吃牛排,披萨,汉堡,奶油虾,烤鸭……”他哒哒哒机关枪似的爆出一连串的菜名。典慕之满头黑线囧,很快从苦逼狗血中清醒。“收拾收拾走了。”还是先回去再从长计议。
陈钊静静的站在门口,典慕之过去笑着打了声招呼:“陈哥。”陈钊很快回神,也对着他笑了笑,这笑好似两人刚见面时的那种,瞬间把距离拉开了。面对柳承安之外的人,典慕之毫无压力:“这段时间麻烦你了。我先去收拾收拾东西。”
谭家宝的动作比他利落多了,很快背上小书包,催着他,看他也收拾好了,就拉着他下楼,胡有庆从外面嚷嚷着进来:“哇靠,外面停了辆好牛b的车,你们快去看看。”陈钊完全没有反应,典慕之接口道:“胡哥,好久不见。”胡有庆大大咧咧往沙发上一坐,沙发陷下去一块,他看着两人大包小包,愣了下:“你这是?要走?”典慕之道:“是呀,离家太久,也该回去了。”陈钊抬头看了他一眼。虽然明显不在一条道上,但胡有庆对他们很有好感,:“你要走了,哥哥我还真舍不得。”谭家宝兴奋的说:“以后我回来看你。”胡有庆一把上去搂住他,蹂躏着那毛茸茸的脑袋:“小不点儿。”陈钊平静的说:“我送送你们。”胡有庆也跟着起来,“走。”他等几个人都出去,转身关上门。他们走到车前,胡有庆一愣:“这车是你的??”典慕之尴尬的点点头。下一句话却让他下一句话却让他想吐血。“看不出来呀,你行呀,小子。”什么叫看不出来,好吧……典慕之笑笑,真诚的又说了一遍:“这段时间麻烦陈哥和胡哥了,等有时间,我一定回来和你们喝酒。”谭家宝缠着他,“钥匙呢,钥匙呢。”这小子,不知道应该先依依惜别吗?
第19章
柳承安看着桌上的两本护照,手在皮面上轻轻拂过。
秘书内线电话过来:“董事长,美国TD投资马友良董事的电话,需要接进来吗?”
柳承安道:“好。”
几秒钟后,电话被接进来。
“柳先生,你好。”对方道,声音听起来并不年轻。
“你好,马先生。”
Mr.马,典家的世交。就在几天前典慕之还忐忑不安的等待着他的消息。
“柳先生,我并不知道,”不知道后面的话被他含含糊糊带过:“希望您不要介意。”慕之这孩子,一向很乖,听说这几年在国内一直从事文学创作(-_-|||),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惹上这般人物的人,当初他交待的语焉不详,只说要两本护照去美国,作为典家多年至交的自己又颇有些门路,就一口答应,可是如今看来这里面还有些要命的内情。
一想到典慕之差点就拿着这个人弄来的护照去美国,再一想到那个混账似乎早就计划好,柳承安就控制不住心中的那把怒火。这几天,那混账又始终好似有意无意的躲着自己。
“是吗?”他心里越生气,说话越不动声色。
马友良在心里暗骂典慕之给自己闯祸,但毕竟也算看着他长大,又忍不住道:“慕之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本性不坏,要是有什么得罪柳先生的地方,我马友良先替他给柳先生陪个不是,还望柳先生大人有大量,不要同他计较。”自己是能撇下这张老脸,恒亚的柳承安柳董事长买不买账还要另说了。后生可畏呀,他在心里叹口气。
电话那头柳承安没说话。
马友良觉得自己老了想象力有限,实在想不出一个写书的能和一个大公司的老板有什么过节。
他只能继续卖力的晓之以情:“若是知道他得罪了您柳公子,我决计不会让他回美国,若是他父母知道他做错了事,就是回美国,也一定打断他的腿。”
一向秉持民主自由的典爸爸典妈妈无辜的打了个大喷嚏。
马友良也不肯总吃亏:“他父母听说他要回美国,又这么长时间没回去,也很担心,可怜天下父母心,还请柳先生高抬贵手,放他回美国。否则总要说出个缘由。”
“哦?”柳承安话里带着笑音。
马友良自动归为笑里藏刀,心想,他要再这么不依不饶,是要逼自己撕破脸皮吗。
柳承安道:“慕之有这样的好长辈,我替他谢谢你。”
马友良一时反应不过来,这话是讽刺?
柳承安道:“至于伯父伯母,希望他们不要担心,等过些时候,我会和慕之一起去美国看望他们,还请替我向两位问好。”
他说的异常恭敬客气。
“慕之不懂事,一点小矛盾惊动了您,我替他给您道个歉。”
马友良被雷劈中了,直到电话挂断也没反应过来。
秘书A和白领A、B乘同一辆班车回家,她们都觉得最近好像有些不正常。
白领A:“是呀,哪里不正常呢?”
白领B:“快看夕阳。”
秘书A:“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没想到你还挺感性。”
白领B:“我是说,你们没发现最近我们下班都很正常吗,一直没再加班了。”
白领A:“难道你还希望加班,咦?是呀!”
秘书A:“(⊙o⊙)说起来,老板最近走的比我还早呐。”
(⊙o⊙)
典慕之回家的第三天,洪彤彤杀到。她扑到典慕之身上,扑的典慕之一个趔趄,“大人~~~~~你竟然翘家。”o(>﹏<)o
典慕之Σ( ° △ °|||)︴这丢人的事还有不知道的吗?
洪彤彤面露鄙夷之色:“翘家也就算了,竟然还翘班。”
我差点失业了你晓不晓得(#‵′)凸
典慕之岔开话题:“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洪彤彤惊讶于慕卿大怎么变机灵了。这么机灵的慕卿大让人好为难。
“是我告诉她的,毕竟彤彤一直很挂念慕少爷,希望慕少爷不要介意。”一旁罗思笑着说。
典慕之忙解释道:“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随口一问。”
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洪彤彤脸一红,不过很快中气十足的问:“大人,什么时候开新书?”
那架势,如果典慕之不答应,她就要拿起屠刀。
“我尽快,尽快。”典慕之一向好说话,反正回都回来了,就继续工作好了。
“明天,就这么说定了。”洪彤彤豪气云干的一拍他,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典慕之一个头两个大。
谭家宝毕竟是有父有母的,典慕之自作主张把孩子带走,本来就于理有亏,如今闹剧结束,自然要知会人家亲生父母一声,就在典慕之为这事头疼不已的时候,柳承安亲自出马去和熊美秀交涉,他甚至致电典荣之,当然,他的慕之哪怕再有一丝误会和心痛都是他所心疼的,所以虽然不是自己的风格,他还是请秘书代劳了。
因为韩嫣的事,他和熊易谦本来岌岌可危的关系直接翻脸成仇,曾经最大的助力如今成了最大的也最可怕,最撕咬不放的敌人。如今可说是腹背受敌。当他看到是恒亚董事长办公室电话,他很快接起来。
“承安?”论脸皮,他排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您好,我是柳先生的秘书。”听到那边的沉默,秘书继续道:“请问典荣之先生明天有没有空,柳先生想和您谈谈您儿子谭家宝的事情。”
“柳先生对家宝感兴趣?”典荣之似笑非笑的问。
“请问您有时间吗”秘书只觉得对方阴阳怪气,十分不喜欢。
“是柳先生对那个小杂种感兴趣还是典慕之对那个小杂种感兴趣。”典荣之说得上咬牙切齿。
柳承安就在电话边,这般气急败坏的典荣之让他微微皱眉,尤其听到他说那三个字。
最惊讶的还是秘书,对方好歹也算是个企业家(阴谋家╮(╯﹏╰)╭)。
幸好典荣之又来了一句:“那小杂种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挂断了电话。
熊美秀也好不到哪去,她被那个比她小好多岁的情人骗走了几乎全部身家,给表哥打电话也没人接,正像一头母老虎一样在家摔东西。
这次的电话是柳承安亲自打的。
熊美秀开出了条件。她要求一大笔钱,承诺放弃谭家宝的监护权。
挂断电话,柳承安靠在椅背上,思考良久,他决定永远的保守付给熊美秀一大笔钱这个秘密,并且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对方也保守秘密。
在这之后,他亲自替谭家宝办理复学手续,并且和典慕之一起送他去上学。
谭家宝这孩子也不知是叫习惯了还是怎么的,时不时会把典慕之叫成爸爸。到后来,典慕之也不再纠正他。
对于家宝来说,奇妙的人生在那年展开。那一年,他多了个伯伯,认识了严肃的柳先生,从那时起他再也没有见过曾经总是彼此不断吵架,时不时打骂自己的亲生父母,伯伯变成爸爸,柳先生变成父亲,他有了个温暖的家。十二岁那年,父亲和爸爸带他去美国,他还记得自己甜甜的叫典家二老外公外婆,叫柳家二老爷爷奶奶时父亲脸上的欣慰和爸爸脸上的五颜六色,后来,十八岁那年,父亲把他叫到书房,两人谈了好久的话,从那时起,在没有谭家宝,只有柳家宝。
第20章
起先,典慕之觉得自己脸皮再厚,也没厚到可以把一切当成没发生,每次面对柳承安,还是有那么些不自在。但是柳承安出于对自己没有处理好和典荣之之间关系的愧疚,反而表露出了以前绝不会表露的温柔体贴。比如吃饭加加菜,睡觉紧紧抱着,在典慕之赶稿子累了的时候送进来一杯咖啡,甚至愿意载典慕之去医院照顾韩嫣,虽然看那两人亲密的样子气的牙痒痒。以至于典慕之惊讶的摸着他额头,问有没有发烧,被他愤怒的一掌拍开。晚上同床而眠,典慕之贱贱的靠过去,蹭蹭柳承安的下巴,抬起头,那人亮晶晶的眸子望着自己,情不自禁的问:“你爱我吗?”就在以为得不到答案的时候,那人清楚的说了一句:“我爱你。”兜兜转转这几年,原来也不过等一句“我爱你”。柳承安搂住他,说道:“乖乖睡。”典慕之靠的紧紧地,想着再也不折腾不闹腾了,就这么平平静静的过日子。
生活似乎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但是又有些不同了。每个人都更加忙碌。柳承安忙着赚钱,典慕之忙着写稿,谭家宝忙着补课,熊易谦忙着照顾韩嫣,韩嫣忙着恢复身体,典荣之忙着把自己从腹背受敌的困境中解救出来。
人在困境中,往往会绝望,在绝望中,往往会把一切原因归咎在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身上。从而走向极端。
他恨夺去自己尊严又让自己如此狼狈的熊易谦,他恨韩嫣当然只是因为他姓韩,恨夺走了自己爱人的典慕之,最恨不顾念旧情见死不救的柳承安。
摔完了家里的东西不过瘾,他心里的愤恨需要更大更好更疯狂的发泄途径。当手下报告说柳承安每周都陪典慕之去医院看望韩嫣的时候,一个疯狂的想法诞生了。
下地狱也要有个垫背的。
又是一个周末,勒令谭家宝在家一定认认真真完成作业,并把他交给罗思和洪彤彤看管,典慕之高高兴兴拿着一堆补品坐着柳承安的车去医院看望韩嫣。虽然有个碍眼的熊易谦,但是反正学习韩嫣那样把他当空气就好了。
柳承安去停车,之后两人各自提着大包小包往住院部大楼走去,当然,柳承安手中的袋子要比典慕之的多和重多了。
“说起来,我对这里还真是有阴影呐。”典慕之心有余悸。
柳承安想握握他的手,但是大包小包的条件不允许。
“都过去了。”他柔声安慰道。
“是呀,还好一切都过去了。”典慕之又开心起来。
阴霾总会散去,太阳照常升起。
远远地传来尖叫声,只见一辆车以极快的速度开来,直直的向着两人冲过来,本能的,两人都伸手要推开对方。平生第一次,典慕之的反应快过了之前自己所有的反应,平生唯一一次的,典慕之的反应快过了柳承安,他一把把柳承安推到一边,又把那大包小包的东西挡在身前,他被撞了出去,脑中一片空白,身体重重的摔在一辆车上,又滑到地上,疼死了,他这样想着。
典荣之再撞上典慕之的瞬间恢复理智,他打开车门,喊了声哥哥,嘹亮而又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