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捕文书(包子)中——王老吉
王老吉  发于:2015年07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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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见他身上的衣裳因为昨天的欢爱早已凌乱,因伸手为他穿戴整齐了,又挽起裤管瞧了瞧,见那髌骨之处,自己亲手包扎的纱布之上复又伸出血迹,因心中一紧,见一时没人进来,因在簸箩里捡了一把剪刀,将那旧的纱布挑开了,又从自家随身行李之中取了新的替他换上,整顿已毕,忽听得外间有人进来,连忙将锦被掖好了,自己整顿衣衫来在门帘之处。

但听得外间门棂响处,志新的声音道:“启禀萱堂,孩儿已将坐馆的先生请了来,还请娘的示下,在何处诊症方才便宜?”

飞天闻言尚未作答,但听得外间之人笑道:“这样病症,还需金线密织之物方可救治,便在闺阁之中倒也便宜,不知夫人意下如何呢?”

志新闻言茫然不知所云,却也不甚理会,倒是飞天闻言唬了一跳,心中细想,便知此人定然与那钱九郎有甚瓜葛,方知金线织就武骨之事,因点头道:“志新且去前面书房等着,让先生进来无妨。”

志新闻言答应着去了,却见一人卷帘而入,竟是对江澄的模样。姒飞天见状点头道:“方才听着声音耳熟,果然是你。”

那对江澄十年不见,却比当年越发出落得一表人才,故人相见,彼此难免欷歔,对江澄因抬眼端详了姒飞天一会儿方笑道:“长嫂诞育了我侄儿之后,模样儿倒越发出息了,怨不得我大哥一出来就急着寻你们呢。”

飞天闻言脸上一红道:“十年不见,还是这样伶俐的脾气,我正愁没个算计,如何能寻到你们,你又是如何到这里来的,怎么就知道了此事呢?”

那对江澄闻言笑道:“前儿追随兄长踪迹来在此间,失了行踪之后,忽然听见那金乔觉金捕头说亲,娶的就是东村之中一位贞洁嫠女,又带着先夫的十岁孩儿,我因灵光一闪福至心灵,便猜测竟是我大哥前来此处寻觅长嫂。

果然再一打听,听说娶的是一位姓姒的娘子,这可不就是长嫂与侄儿无疑了,因混迹人群之中送亲进城等在你家门口侯着那姓金的上了衙门,正欲进去,忽见一个孩子出得门来,向你家门房打听附近可有医馆,便知许是有什么缘故,因偷听的门房所说之处,预先买通了坐馆的先生,自己桃代李僵给我侄儿请了过来,方能与长嫂一见。

又听闻我侄儿描述,是一个成年男子髌骨有伤,招惹了寒毒入体,心中便知是我大哥武骨伤处发作了,因方才外间相处因应之言,心中猜测长嫂聪慧,定能悟出个中机缘来,恩准我进入一探。”

飞天闻言,因心中感叹此子机敏聪慧随机应变,自己身边有他在,钱九之事料想应无大碍了。

第五十七回:有分教晨钟暮鼓,伤心事生离死别

姒飞天想到此处,因点头道:“既然你能过来,这就更好办了,听这贼配军昏迷之前曾经说过,他这废去的武骨,需要你们一盟兄弟姊妹之中的一个妹子巧手,以界线之法织出他的经络来,方能与常人一般走动无二,如今你且想法子带他出去,找到你们的那位姊妹为他医治罢,我也不管了。”

那对江澄听闻此言,因深看了飞天两眼笑道:“不急,长嫂且让我先探探兄长的脉息可使得么?”因说着来在床边,见钱九郎面色苍白兀自沉睡,忍不住眼圈儿一红,伸手在他腕上一探,因点头道:“却不想竟在此时发作起来,倒也是跟长嫂有些缘分也未可知。”

飞天闻言因问道:“前儿听他说起,要寻到那位妹子只怕不容易,到底你们可有把握?”对江澄听闻此言眼前一亮,因含笑反问道:“长嫂关心哥哥么?”

姒飞天听他这般调笑,面带愠色道:“我敬你是一位故人才对你如此说,若是你这样看人,可就错了主意。”

对江澄见他恼了,连忙站起身子躬身侍立道:“姒少侠别恼,原是我说话没有分寸,只因你我故人多年未见,心下亲密和睦之意原非旁人可比,一时喜形于色冲撞了你,还请少侠多多担待才是。”

飞天昨夜已经给那钱九郎糟蹋了一次,如今心中正不自在,原要拿这对江澄出气,谁知给他温颜软语找补一番,又见口中改了称呼,却也发作不起来了,只得没奈何道:“我见你们一众弟兄倒真是水晶心肝,端的说不过。”

那对江澄闻言笑道:“我因方才探得大哥的脉息,只怕这病也有几日了,因联想前番之事,便知少侠是为了救我哥哥,才以女子身份下嫁给那姓金的,因心中十分敬重钦佩,方说了那些笑语。”

飞天闻言正色道:“这话差了,我并不是为了救他,原也与他没什么瓜葛,只是我自幼失怙,决不能让我孩儿再遭此番命途坎坷,不过留他一条贱命存世,方对得起我孩儿侍奉多年的情谊。”

对江澄原也是遭到家人遗弃之人,心中倒也十分明白飞天的苦心,因点头笑道:“我们这一盟兄弟姊妹之中,多有给人遗弃抛撇之人,只因没个亲人,方才这样亲香和睦,我大哥又与旁人不同,多年来深知自己的身世,却又不能相认,比起你我来,心中更苦几分……”

因说到此处,触动自家心事,也跟着眼圈儿一红。飞天闻言,方知那钱九郎昨日之言不假,因此事也关系到志新的身世,方好奇问道:“你哥哥到底是什么来头,想必你们也深知道了?”

对江澄见他有此一问,因谨慎点头道:“只有是你我才肯告诉,他家中原是皇商出身,十分显赫,只因生母是一位内庭织造供奉,位份极低,论理并不能诞育子嗣,偏生一段孽缘,珠胎暗结,因他家中大娘子十分厉害,竟命人将我哥哥遗弃在外不得相认。其后经历几番周折,方才得知自家身世,却是碍于身份脸面,认不得了。”

飞天听闻此言,不知怎的心下一紧,因为这钱九郎不值起来,若是他生母身为嫡妻,此时他竟是个乌衣子弟纨袴膏粱,如今却落得个江湖之上枕戈待旦的生涯,端的何其不公,这也罢了,更摧折却是明知生身父母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却是过其门而入不得的勾当,远比自己身世更为可悲可叹。

那对江澄见飞天眼内很有些怜惜之色,因试探着笑道:“当日我哥哥对少侠多有冒犯,又因缘际会养下孩子,难为少侠这般含羞忍辱藏污纳垢,竟以男子之身乔装改扮养育了我侄儿十年,我因心中着实敬佩你的人品,才以长嫂之礼相待,并非有意轻薄,如今少侠既然不愿意攀扯这门姻亲,往后我以朋友之礼待你如何?”

飞天原本心中不耐烦此事,如今见这对江澄倒是个极有分寸的,因心下渐渐缓和过来道:“难得你比你哥哥有身份有见识,我也不妨对你说些心里话。

我心中只当他是我孩儿的生父,见志新对他所作所为很有些孺慕之情,便不忍心夺他天伦,二则我与你们多少有些同命相怜之处,但也不过仅止于此,再说他到底坏我清白,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再想与我攀交情却也不能了。

十年前他在秦楼楚馆救我一命,虽然非我所愿,到底得了性命,又有了亲生孩儿陪伴我多年,此番我就当做是报答他的恩仇,如今将人交在你们手上,往后与我再无瓜葛,我此番下嫁金乔觉,也不单是只为了救下此人。

只因我孩儿眼见大了,我不欲他出身江湖,因想在举业上某个出身,只是我们母子原是漂泊此处,并无户籍,少不得要依附一家人家,方能让我孩儿求学顺遂,我冷眼旁观了几年,这金乔觉对我们母子一片丹心不假,所以才答应嫁过门来,他是个难得的君子,并不曾以床笫之事逼迫。

我还有三年守孝之期未满,志新聪慧异常,三年之内必定可以进学,到时我自有道理,此事全然不与你们相干,你回去治好了他的病,就对他这样说,如今我与他两不相欠,若是他再来攀扯冒犯,我自有夫家做主,定然有本事教他再陷牢狱之灾。”

对江澄听闻此言,知他心意难以回转,况且为今之计,只有先将大哥护送回安全地方,找到长姐前来医治方为首要之事,若按姒飞天言下之意,只怕还要在此处住上些日子,一切还要等兄长伤势痊愈之后再做打算。

想到此处,因柔声说道:“姒少侠放心,这些事情我都可以转告明白,见兄长这样伤势,只怕一时半刻未必痊愈,他如今自身难保,如何又敢来攀扯你们母子,便在此处安心住下,一切还要以小官人的进学前程为要。”

因说着,自怀中取出几张银票笑道:“今儿与小官人初次相遇,未曾带得表礼在身上,几两银子给孩子买些书本用吧。”飞天见状,待要不收,见他所说乃是长辈的表礼,论理却不好推脱,因只得接了,随手搁在接手桌上,说声费心。

因又蹙眉问道:“只是此番,你如何将你兄长带出府中呢?”对江澄闻言笑道:“方才进府之前已经打听明白了,原来少侠这进小院儿就在院墙里头,如今还需借得后门一用。”

飞天闻言点了点头,因襄助对江澄将那钱九郎背在身上,两人迤逦着来在后门之处,且喜没有旁人瞧见,开门一瞧,外间已有车驾等候,便知他们早已盘算妥当,因说声费心,正欲转身关门进去,却给那对江澄拉住衣袖笑道:“好歹别忘了如练。”

飞天听闻此言,心中多少有些感念,因回身对他点了点头,见他们兄弟二人上了车中,车把式赶车去了,方才回身锁了院门。

见院中寂然无人,因试探着往前走走,却见过了葡萄架子,便是前面金乔觉的书房,也没旁人服侍,想来粗使丫头都已经打发出去了,因大着胆子推门而入,果见志新等在内中。

见了他母亲,因起身笑道:“那先生请脉已毕了?孩儿去送送。”飞天闻言摇头一笑,因俯身在他耳边低眉耳语了几句,志新闻言睁大了眼睛道:“怨不得呢,那先生一路之上只说我生得有出息,又要给我什么劳什子的表礼,我因见他那样热络,心中倒有些疑惑,谁知原是恩公的朋友,果然也是古道侠肠的。”

飞天闻言,倒是想起自家房里还有那对江澄预备的表礼,因带着志新回在房中,将那桌上银票拿在手中细看,却见竟是百万之数,因心下一惊,连忙藏在袖中,回身对志新道:“那位朋友给的数目不少,娘替你收着,有什么要吃的玩儿的只管告诉我。”

志新闻言噗嗤一笑道:“孩儿每日只在学里盘桓,原没有什么花费的,原先在东村时,每逢雨雪天气,都是白羽家出钱给我们雇车上学,如今到了镇上更方便了,那书院统共没有几步,越发连早饭银子也省了,孩儿能有什么花销呢,母亲留着买些胭脂水粉使吧,左右如今进来,不再是嫠女身份,打扮得鲜亮一些倒也使得。”

飞天听闻此言,只因孩儿年纪还小,却又不好向他解释,也只得胡乱答应着,一面想着孩儿所说之言,如今自己母子进来,虽然不曾定下名份,总也要殷勤一些,方能襄助志新在府上站稳脚跟。

因点了点头笑道:“你如今在学里,先生可有教过看自鸣钟么?我因见房里有件那样的爱物,却不知怎么看出时辰来。”志新闻言,眼中却有了神采笑道:“这是西洋玩意,只有大家子的长房才有的,如今爹爹这样看重母亲,在买了来孝敬您。”

第五十八回:分尊卑拒不同席,奉茗茶红袖添香

飞天闻言点头笑道:“正是,原来水家姊姊也曾说过,如今战大哥的生意做的好多了,因也想添置这件东西在房里,好督促白羽夜课的,战大哥也嫌浪费银子,说什么也不肯买,为了这件事情,夫妻两个倒是闹了一场,如今却是咱们先用上了。”

志新嘻嘻一笑道:“明儿孩儿去学里跟白羽说了,散了学无事也可到咱们家做了功课用了晚饭再去。”飞天闻言点头道:“很是,这十几年来他家襄助咱们不少,伦理也是应该报答的日子了。”

母子两个说笑了一回,那志新又教给飞天如何认得西洋自鸣钟,因见现下却是到了申时,飞天因蹙眉道:“我第一天进来,并不知道老爷几时下了衙门,如今说话也该预备晚饭了,只是不知咱们家常吃的,合不合老爷的口味呢。”

志新闻言噗嗤一笑道:“依我看,只要是娘做的东西,爹爹自然都是爱吃的。”飞天闻言嗔了他两句,因打发志新去衙门里瞧瞧,什么时候散了,回来告诉一声,因自己下厨看了一回,各样菜蔬倒也齐全,方掂对着整治了一桌酒菜,甫一收拾妥当,听见外面门房回事,说老爷回府了,连忙伸手在鬓边按了按自己的面纱,方迎了出去。

却见金乔觉抱了志新迎面过来,因上前接了孩儿放在地下训诫道:“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叫老爷抱着你回来呢。”志新闻言脸上一红低头笑道:“今儿原是去衙门口瞧瞧的,可巧爹爹刚下了衙门,跟几位叔叔伯伯们一道出来的,见了孩儿,就带我一起骑马回来的。”

金乔觉闻言笑道:“你别责怪孩子,都是我的不是,因我漂泊半生,却也从没个人等我回家,如今见了咱们的孩儿,心中觉得亲切怜惜,就多与他亲近了,并不是孩子缠着我要抱的。”

飞天听他言下之意,只将志新当做是亲生的一般,因有些羞涩,方岔开话头道:“饭菜都得了,老爷用晚饭吧,我们先告退了。”因说着,领着志新欲往下房吃饭,那金乔觉见了,连忙伸手拦住了笑道,这是怎么说呢,如今咱们都是一家子,怎好叫你们母子到下房用饭,不如一起吃吧,左右也没有旁人的。

志新闻言,见桌上很有些肥鸡鲜鱼,母亲手艺又好,早已香气四溢起来,因吞了吞口水,眼巴巴地看着飞天。但见他正色说道:“我们原是下人,就算老爷不理论,往后传出去,倒说咱们宅门里没有规矩,这样事情断然做不得,若是老爷心疼志新,教他相陪也使得。”

因说着蹲下身子嘱咐志新道:“你好生在这里陪着爹爹吃饭,一会儿把功课拿回来到我房里,娘看着你夜课。”志新闻言,知道母亲脸皮儿薄,不愿与金乔觉同席,因十分乖巧道:“母亲放心,孩儿伺候了这桌饭菜就回去陪你。”

飞天点了点头,又起身对着金乔觉福了一福,转身打起帘子出去了。金乔觉见状也没个奈何,只得叫志新坐了与自己用饭,一面嘱咐他放量用,千万不必拘束等语。

一时间父子二人吃毕晚饭,金乔觉因担心飞天独处无趣,早早打发志新到了那边院中陪伴母亲。志新因端了两碗菜回来,见母亲也吃毕了晚饭,细看盘中之物,不过一盘青菜一碗黄米而已,因蹙起眉头道:“爹爹家中颇为殷实,母亲何苦还是这样俭省呢?”

飞天闻言笑道:“他家中殷实是他家的事,我原是卖身进来的,并不是当家奶奶,为什么偏要沾那个光呢,老爷既然疼你,有你陪他吃饭就使得了,如今你正发身,吃些好的原也合该,娘都是快满三十的人了,吃什么还不是一样么。”

志新闻言,知道飞天冰雪其行,自己苦劝不得,倒有些心疼起这位新得的继父来,看来母亲此番进来,一则是为了救下那位恩公,二则只怕也是担心自己进学之事,若说男女私情上面,只怕对那金乔觉用心有限,一切还要从长计议了,又听得母亲与他相约三年守孝之期,自己母子两个只怕要在他家住长了。

想到此处,因赔笑着道:“娘既然觉得尴尬,往后我也陪着娘在这院子里吃罢,虽说清苦些,却比在村上的格局好多了呢。晚上爹爹给我安排的小书房很妥当,比咱们家暖和许多,只是孩儿还是愿意跟着母亲夜课,仿佛见了母亲,心里倒比在学里还要明白起来了。”

飞天给他逗得噗嗤一笑,因打发他取了功课,与自己对坐在炕桌两边,手上做些针线,因想着自己如今进来了,虽说不是正房,先前却已经说明了不用一个粗使的丫头,只怕金乔觉房里的针线没人管,因见天色尚早不必嫌疑,打发了志新好生夜课,自己下炕穿了绣鞋,往那金乔觉的书房过去,远远隔着回廊,见他刚吃了饭,在院中散一散,随意摆出几个架门,却是当年自己在师门之中所学一般无二,因心中顿生亲密之意,遂转身来在茶房之处,酽酽地沏了一盅香茶,将汤婆子盛了,端在手中送至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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