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捕文书(包子)上——王老吉
王老吉  发于:2015年07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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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乔觉想到此处,心中暗暗一惊,只因往日虽然与姒家娘子盘桓过几次,怎奈她一身缟素轻纱遮面长裙及地,原也看不出是否有些功夫在身上,平日虽常见志新习武,还道是姒家娘子的先夫传授与他,如今想来,莫不是这姒飞天竟也是江湖中人?金乔觉疑惑之际,复又将当日之事在心中寻思一遍,但观那人身形,倒确实与姒家娘子有几分相似之处,只是夜色掩映之下,自己原瞧不清爽,若她当真出身武林,却又不知是谁家的女弟子,轻功竟如此出神入化,已臻化境,投身六扇门前,往日行走江湖之际,却不曾听闻此位侠女的名号,既然她的武功这般了得,那她先夫当年又是何等英雄人物,倒怪不得这位姒家娘子竟这般痴情,为他守节十年,想来当日江湖之上,也算是呼风唤雨之人。

金乔觉因心中暗暗想到几个当年上三门中十分英雄了得的门长,都觉得对不上人物,又恐太爷在书房等得心急,因暂且放下此事,将手中填好的尸格放入招文袋中,出离了三娘闺房往前厅去了。

金乔觉来在书房之内,却见太爷早已等候在此,见他来了,因试探问道:“金捕头可否需要开棺验尸?”金乔觉因摇头道:“既然太爷家的两位奶奶如今已经入土为安,怎好打扰仙逝之人清静,况且房内摆设十分明白,一目了然,却是个入室盗窃谋财害命的勾当。”那县太爷听闻此言正中下怀,因拍案笑道:“金捕头果然聪明,竟有断案如神的手段!”金乔觉闻言赔笑着谦让了几句,因试探着问道:“只是不知太爷心中可有疑惑之人呢?”

那县太爷巴不得他有此一问,因捻须点头道:“这还用问,自然是大盗钱九所为了,他因从京城中死囚牢内脱身而出,当日却是在本县被捕的,焉能不记恨此地,虽然十年之间,本县太爷更换,这个仇只怕他却算在了本县头上,竟意欲扬名立万,反把我两个侍妾谋害了,可怜他们姐妹二人服侍我一场……”说到此处,竟眼圈儿一红,语带哽咽起来。

金乔觉见状,心中默默冷笑,面上却做得十分同感之情道:“事已至此,还请太爷节哀顺变,只是此番乃是太爷家事,这尸格如何填写,到底还需太爷拿个主意。”因从招文袋中取了尸格与县太爷过目,那太爷见金乔觉此番办查十分合的自己心事,喜形于色道:“此番多蒙金捕头心思缜密,方才能与我家二娘三娘讨回公道,这尸格填的妥当,无须再斟酌斟酌了,你此番回衙门,便拿了我钧旨回去,将这案子速速办了,全城缉捕大盗钱九。”金乔觉听闻此言心中冷笑,一面感叹这太爷以邻为壑之术,左右那钱九已是诛灭九族的罪过,便加上这一条又有何妨碍,倒叫他从中将自己摘得何等干净,心中兀自看他不起,口中却赔笑道:“太爷料事如神,属下即刻去办。”因又与太爷寒暄一番辞了出来。

却说金乔觉出离了县太爷的内宅,因打马往寓所回转之际,复又想到金针之事,只是不知姒家娘子心中如何打算,此事能否与她商议。

第十一回:战天刃指认兵器,水嫣柔喜得簪鬟

金乔觉信马由缰在镇上走了一阵,看看天色尚早,即便自己此时前去会那姒家娘子,因前日两人之间起了些龃龉,也未必见得上她一面,倒不如竟去战天刃家中坐坐,顺便向那水氏娘子探探口风。金乔觉想到此处,因打马往战天刃的铺子而去。

到了铁匠铺门口,却见战天刃正在内中应酬客人,因自己与他颇有私交,倒也不生份,因熟门熟路进了铺子,内中伙计见是衙门口的官人来了,便十分客套上前招呼,那战天刃家自家兄弟来此,因在陪一个要紧的客,也不与他客气道:“金兄弟且坐坐,我应酬了贵客就来。”金捕头闻言点头笑道:“大哥自去无妨,兄弟理会得。”一面见一个机灵伙计搬过一张椅子来,上面铺盖着一个蒲团道:“金头儿且坐坐,这铺盖是极干净的。”

谁知那战天刃应酬的客人听闻衙门口来人,却是回头一瞧,正与金乔觉对视一眼,金乔觉见那人身材挺拔魁梧,必定是个练家子,只是头上戴着斗笠,瞧不清爽面目,那人回顾了金乔觉一眼,因继续与战天刃商议道:“若按这个图样,怎的做不出我的兵刃来?”那战天刃因他是大主顾,便赔笑道:“客官明鉴,却不是小人手艺生疏,如今十里八村谁不知战家铁匠铺子,连衙门口的官人也时常往我铺子里打造兵刃的,只是客官您这兵刃的材质样式,小人原不十分认得,却是不敢贸然收揽活计,万一打得差了,却不是砸了小人招牌。”

那人听闻此言爽朗一笑道:“这却无妨,图谱留下给你参详,按战爷的手艺必然分毫不爽,这材质我也带在身上,便留下给你使吧,交货之时不必刨除费用,一并算进去才好。”战天刃听闻此言,见他愿意交出图谱与材料,自己不过卖个手艺,便能得了这许多银钱,心中倒有些活动,嘴上依旧谦让道:“这如何使得,倒叫客官破费许多。”那客人笑道:“这不值什么,既然战爷肯接这买卖,我便几日后来取,定钱就给你个全款,也算咱们相交一场。”说罢自怀中取了银两递在战天刃手中。

战天刃半推半就接了银子,拿在手中一掂,因笑道:“却也使不了这么多,等我找些零钱来。”那客人笑道:“这却无妨,单则一件,必要战爷的手艺方才放心,这又是急用的,耽搁不得,那多出来的银子,就赏伙计们打酒吃。”战天刃听闻此言,但觉此人十分大方,心中倒也有些敬佩,因连声道客官放心,两人又说了一阵,那客人方挑帘出去了。战天刃因丢开手中活计,拉过一个圆凳朝金乔觉身旁坐了,手上拿了那客人给的图谱递在他手上道:“你且看看这图谱,却不知是何兵刃。”金乔觉接了那图谱在手中细看时,原是两条铁索模样,因有些疑惑笑道:“却是江湖之中少见的,莫不是两端还有机关么?”

战天刃闻言佩服道:“到底是兄弟见多识广,这图谱后面标注之处便是。”金乔觉闻言细看之时,果然在铁链两端末尾之处,因系着两个铃铛,不由失笑道:“看不出此人生得恁般魁梧,竟使这小巧玩意,倒像是内家兵刃,只是内家武术派门繁杂,兄弟一时之间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既然那客官将图谱交在大哥手中,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战天刃闻言道:“正是呢,只是这活计催的急,我又没个得力的帮手,要在几日之内做出来,只怕这几天却家去不得,可巧我今儿在集上看上一件簪子,你若闲来无事,烦请兄弟与我带去家中,交给我浑家收着可使得么?”金乔觉原本正欲前去找水氏娘子商议此事,因点头笑道:“这不值什么,还须得大哥特地吩咐一声,小弟自然照办。”因伸手接了战天刃手中的簪子,却见此物花样端的有些眼熟,倏忽想起方才在太爷家中断案之时,那三娘的妆奁之中有几枚簪鬟却与此物同款,因压低了声音道:“大哥莫不是消遣兄弟,此物并非集上所得。”

战天刃闻言一惊,因四顾无人,方脸上一红笑道:“金兄弟久在公门,自然知道这铁匠铺子里头的底细,却不用为兄多说……”金乔觉闻言,素知但凡偷儿得了些金银首饰,因卖于首饰店中少不得给人发现端倪,却往往要来铁匠铺子里销赃,融成生金块子,再卖与银楼打造新花样,那战天刃必是有他的门路得了这些东西,因见这件簪鬟款式不俗做工精致,便将此物留给他浑家佩戴的。

金乔觉想到此处,因笑道:“旁的倒没什么,只是此物上却系着一些关节,大哥只管留着无妨,只是还求赏兄弟一些口风,此物却是何人托付在此的呢?”战天刃闻言有些为难道:“那中人原是与我交办过几件事的,只是如今闹出来,往后我这铺子再想收东西,却是有些艰难了。”金乔觉闻言笑道:“不碍的,此物并非赃物,想是宅门里典当出来的,我因现下查办着一件私相授受的勾当,只要得知上家是谁便罢了,实不敢断了大哥的财路。”

战天刃闻言方放心道:“既然如此,那中人便是当铺的伙计,此番我带了你去,定能问个清楚明白。”兄弟二人商议已毕,起身打点了一番,方来在当铺之处,战天刃因向内招呼自己的中人,那中人丢开手中活计迎了出来,走到一半却见战天刃身边带着官人,因有些畏惧,逡巡不前,战天刃见状笑道:“不妨的,这是我兄弟,只问你一件事,你回明白了就去忙你的,耽误不了功夫。”

那伙计听闻此言,方略略放心,扭扭捏捏蹭了过来,金乔觉见状笑道:“你且不必多心,我此番前来,只要探听此物来历。”因将手中簪子递与那伙计细看,那伙计见状点头道:“原是这件东西,是前儿平明十分,一个小娘子敲开当铺的大门说要典当此物的,我因见大朝奉还不曾来,又见那小娘子衣衫单薄,断然不是原主儿,因估摸着是宅门里的哪位奶奶传递出来的东西,以解燃眉之急,因胡乱给了她几两银子打发她去了,却不归帐,偷偷将此物交给铁匠铺子的头家,求他帮我销了才好。”

金乔觉闻言心中一动道:“却不知那小娘子生得如何模样?”那伙计摇头道:“当日天色迷蒙,况且那娘子头戴面纱一身素服,端的瞧不清爽,只是身段娇俏,看去应是个云英未嫁的大姑娘,不过因她不曾穿件鲜亮衣服,小人才判定她已经有了夫家的。”金乔觉听闻此言,却与自己心中揣测不谋而合,因在袖中摸出些碎银子赏了那伙计,一面与战天刃辞了出来。因对他笑道:“此物并不是我要打听的物件,既然如此,我便依旧带着这簪子送与大嫂,大哥且回铺子安心活计,不必费心。”说罢与战天刃在街中道别,自己翻身上马,怀揣着簪鬟往水氏娘子家中去了。

金乔觉打马进了东村口,未行几步便到了战家门墙之处,因将马缰绳系在垂柳边上,上前打门道:“水嫂子在家么?战大哥托我交办一件事。”那水氏正在厨房内准备战天刃父子二人的晚饭,听见门口呼唤,却是金乔觉的声音,只怕自己男人今儿又不得空回家,因看了火,在双手在围裙上胡乱抹了,迎出院外笑道:“劳烦金兄弟跑一趟,敢情我家那死鬼今儿是不得脱身了?”一面开了院门将金乔觉让进院中。

金乔觉进得院门,见白羽还没回来,因要避嫌,便不进外间,只在院中葡萄架下坐了,那水氏娘子因沏了滚滚的茶来笑道:“家里没个样子,兄弟别见笑才是。”金乔觉闻言笑道:“这院子整治的格局,全仗嫂子是个精细人才这般妥当。”那水氏娘子见人夸她,因脸上一红道:“当日我当姑娘的时候最会收拾屋子,说不得给这死鬼骗到这穷乡僻壤的,把我那争强好胜的心思是一分也没了,不过守着他们父子过日子,还拾掇什么呢。”

金乔觉闻言笑道:“嫂子下嫁虽说委屈,只是战大哥却是一片真心,方才我去找他说话,他因铺子里接了一宗大买卖,想是有几日不能家去,因将在集上买的东西托我转交给嫂子。”说罢自袖中取出一个绢包,递在水氏娘子手中。

水氏见状,却不知绢包之中何物,因伸手打开,托于掌中细看时,原是一支簪鬟,做工精细造型大方,因心中一喜脸上一红道:“这死鬼倒知道心疼人的,前儿我不过抱怨几句,自从过了门儿,正经首饰也没戴过一件,倒不如以往当姑娘的时候体面,谁知他却记在心里……”金乔觉见他夫妻二人这般恩爱,心中却很有些羡慕,正欲答言,却听得外间低低的声音道:“敢问水嫂子在家么?”

第十二回:水嫣柔投石问路,姒飞天误收灯烛

水嫣柔闻言却是一惊,把眼睛瞟了一眼金乔觉,对他使个眼色道:“是那姒家娘子竟来了,怪到似的,往日她却是鲜少登门,如今只怕有些紧要之事也未可知,金兄弟且到内间回避一阵,正好容我探探口风?”金乔觉此来原有此意,听闻水氏愿意帮忙,自然无不应承道:“乔觉多谢嫂子周全。”因起身一闪进了草屋外间,打下帘子隐在内中观瞧。

水氏娘子打发了金乔觉,因扬声道:“来了来了,敢情可是姒家娘子么?”但听得姒飞天低低的声音道:“正是,前儿娘子交办我做的几双绣鞋已经得了。”水氏听闻此言,便知不是大事,因开了门将姒飞天让了进来,伸手接了绣鞋托在掌上细看之时,果然绣工精美造型别致,因喜道:“这绣鞋端的精巧,怨不得十里八村的朱门绣户都在你家定做样子,可惜我人老珠黄了,不然也狠心买一双风流风流呢。”说得那姒家娘子掩口一笑道:“嫂子尚在青春少艾。”那水氏娘子因拉了她往院中坐坐,姒飞天却有些迟疑道:“这般光景怎好叨扰呢。”水氏娘子知她避嫌之意,因笑道:“今儿却无妨,我那死鬼托人带花回来,说铺子了接了大活计,这几日断不能家去了,白羽也不曾回来,你且进来坐坐无妨,我手头又接了几双绣鞋,因宅门里规矩大,却是描好了花样子的,你且与我参详参详,到底做得做不得呢?”

姒飞天见并无男人在家,因略略放开,半推半就随着水氏进了院门,两人在院中落座,水氏取了一旁干净盖碗,复又为姒飞天斟上一杯滚滚的茶递在她面前道:“天冷,吃杯茶搪搪寒气。等会儿志新跟白羽小兄弟俩下了学房回来,你们娘们儿越发在我家吃了饭去。”姒飞天摇头笑道:“多谢嫂子费心,我家中饭菜得了,单等我孩儿回来,因今儿下学有些晚了,想是那酆大先生因前几日忙着太爷家中白事不得闲,今儿回了学房,多布置些功课也是有的。”

水氏闻言笑道:“若说这酆大先生,虽说村里人都说他学问人品好,只是还不曾从他手上得过一个举业,也不知到底可成不成,如今白羽眼见到了舞象之年,若是不能进学,倒是件糟心的事,只是我家中虽然在镇上有个买卖,还不是靠我那死鬼挣命也似的养活我们娘们儿吃口茶饭,我虽是宅门里出来的,只是家中的独生女儿,从小父母娇养在身边,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又不像你有这般鲜亮的手艺在身上,可说你也算是个能干的,一个人靠着手艺竟将个男孩子拉扯这么大了……”

姒飞天听闻此言,却有些触动心事,低头半晌方道:“这手艺原是先夫家中所传,如今将这买卖养活了他的孩儿,也不枉他将图谱传授与我了。”水氏娘子闻言也跟着眼圈儿一红,因低低的声音说道:“自从你家搬到此处,咱们也相处了十几年,我的人品你是知道的,并不是那等搬弄是非家长里短的村妇,不然以你这等品貌,自然也不屑于我家结交,只是说句不怕遭报应的话,你寡妇失业的,又要养活个半大小子,志新又是那样的容貌人品,日后进学必然指日可待,只靠你这绣工,只怕养活不起他了,若说女子身边没个男人,到底艰难些……”说道此处,因微微抬眼瞧了姒飞天一眼。

姒飞天听闻此言,低了头半晌道:“我今儿来,原是为了志新进学的事,还请嫂子给我拿个主意,只因我家投身到东村上,全仗战大哥与嫂子周全,租赁房屋打井修葺样样尽心,我平日里冷眼旁观着,嫂子是个正经人,才与你这般亲厚,如今怎么好好的说起这个话来,倒叫我不知如何自处了,这也罢了,飞天这就告辞便是。”因说着便意欲起身而去。

水氏与姒飞天相交甚久,素知她虽然为人温柔和顺,只是若说到再嫁之事,倒是烈性得很,因连忙陪笑着挽住她的衣袖道:“妹子别恼,原是嫂子说错话了,我这里给你陪个不是,只是你方才也说起了小官人进学的事,若是家中没个顶梁柱,只怕这笔银子也拿不出来。”姒飞天闻言笑道:“嫂子原来是为了这个才担忧的,倒是我错会了嫂子的好意,若说志新进学的费用,先夫在时倒是留下的,如今东西都已经齐备了,因他与白羽素来亲厚,因此特地来向嫂子讨个主意,到底进学可好些?我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在圣人之道上生疏得很,当日送他上学,只是愿意他跟着那酆大先生学些做人的道理,并不指望他凭这个谋得富贵名声,只是如今村童之中,与志新一般大的孩子都在吵嚷着什么进学之事,我心中倒也没个主意了,因悄悄翻看了志新的功课,见他做得文章却有些道理,清楚明白,往日听他言下之意,自己也不愿与白羽分开,因来请教嫂子,到底进学好些?你家白羽又是什么打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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