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几声踏脚声,黑衣人一个翻身,稳稳立在他们面前,拍了拍手,道:“几位,还不谢我?”
众人皆是一愣,原来追来的不是官兵,而是救了他们的黑衣人。
楚爹道:“少侠真是好身手啊,此次当真多谢少侠了,来日我楚某必将重金奉上,以报答少侠救命之恩。”
郑叁听得这黑衣人的声线比较柔美,不像少侠,倒像女侠。
黑衣少侠转过身来,呵呵一笑,道:“老爹,你连我都认不出来了?”说罢将面上的黑纱除去。月光印在她的脸上。这是一张好看的脸,眼睛大而明亮,鼻子俏丽,嘴巴微微上翘,颇有风情。
楚夫人一见楚兰便跳了起来,道:“呀,老爷,我就说谁这么勇敢,原来是我家阿兰啊!”楚夫人连忙上前拥抱,上上下下查看一番,道:“阿兰,你伤着哪里没有?”
阿兰转了一圈,道:“娘,我好好的,那些个虾兵蟹将也配跟我斗?”
说完这话,楚兰走到楚卿面前,说:“大哥,你也一身武艺,怎么就这么怂包呢?你怎么保护你的郑大哥啊!”
楚卿黯然低下头去,道:“郑大哥,真是对不起,连累你蹲大狱了。”
郑叁连忙道:“楚卿,这不关你的事情,今年我也偷懒了。你病刚好,不要想这些伤心的事情,咱们赶紧走吧,再等着怕有官兵追来。”
几人坐着稍稍商榷一番,决定先行回铁剑门去。不过几人均是饿得前胸贴后背,刚刚又没命地逃跑,已经累得不行了。一行人饥肠辘辘走在凌晨的街巷,摸黑从后门进去,院子里寂静无声。几人继续摸黑凑合着随便吃了一顿,便回去歇着了。
来楚家之后,郑叁万万没想到自己跌进了绮丽的梦境中,神魂颠倒。为何?楚兰这样的大美人居然时常同他接近,郑叁在王媒婆身上得到的不快烟消云散,对于家庭的渴望重新占据了他的脑海。
回到楚家的楚兰换了一身行头,花枝招展丰姿绰约十分迷人。郑叁对于楚兰这样会武功的母老虎原本是十分惧怕的,楚卿便十分惧怕楚兰,不敢在她面前大声说话。但奇妙的是,楚兰倒从没怠慢过郑叁,还时常与他讨论种地的事情,语气也相当和善。于是郑叁便做起美梦,原本无望的人生终于多了几分色彩。
“郑大哥,你跟小卿在夷陵种了多少地?我听小卿说,地不小呢。”
郑叁对于楚兰称呼自己大哥楚卿为“小卿”这事儿已经见怪不怪,有时候她会叫楚卿“老大”或是“大哥”,但更多的时候喜欢叫“小卿”,这要看她的心情。
郑叁乐呵呵地点点头,道:“三十来亩,也不算太多。”
楚兰默念道:“三十来亩,有七八个铁剑门大了,也够小卿吃了……”
郑叁:“啥?”
楚兰笑道:“没什么,郑大哥,种地辛苦么?”
听了楚兰这话,郑叁想起远在夷陵的地,有几分想念。
“种地嘛,自然是辛苦的。不过到了收获的季节,自己种的庄稼有了收成,人就高兴了。”
“小卿呢?小卿喜欢种地不?”
郑叁道:“他跟我说除了练武,也喜欢种地。”
“那郑先生喜欢小卿么?”
郑叁愣了愣,虽说楚兰的问题有点微妙,但他觉着楚兰说的喜欢应该是指一般的喜欢,便微微点头,道:“喜欢,楚卿这孩子是个好帮工。”
楚兰笑了一阵,道:“这就好,我还怕小卿不能跟郑大哥好好相处呢。”说罢自顾自笑成一团。
郑叁觉得楚兰是个爱笑的女孩,虽说他不懂她在笑什么,不过她很开心的样子。郑叁觉得开心就好了,为什么笑这个问题一点也不重要。
他朝门外看去,闲不下来的楚小哥正在练剑,一招一式都耍的很用心。郑叁觉得这样的力气凭空浪费掉是十分可惜的,还不如用在种地上。不过他觉得楚小哥这样练练也不错,起码武艺不会生疏。
郑叁就这样又在楚家白吃白喝了几日,后来听说风声不紧,满街懒汉都抓得差不多了,就打起回夷陵的念头。不过说实话,他有点舍不得楚兰。他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呢。
郑叁犹豫了好些日子,直到楚卿说:“郑大哥,我们回去吧。”郑叁才重新燃起回家的渴望。
于是乎,郑叁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铁剑门,赶着楚爹楚妈准备的又一辆马车回家了。楚兰站在门前,朝两人挥挥手,道:“郑大哥,小卿,一路顺风喔,你们要好好相处!”
郑叁颔首,恋恋不舍地朝楚兰挥手。他想楚兰有可能会是他命里唯一的桃花,因为他跟别的女人连话都没怎么说过呢。
楚小哥看了一眼郑叁,又看看楚兰,道:“谢了,兰妹,我会跟郑大哥好好相处的。”
楚小哥鞭子一挥,马儿便飞快地跑了起来。郑叁坐在车中,马车震颤间模模糊糊想着楚小哥和楚兰方才的话,总觉得有那么一点怪怪的呢。
第三一章:楚人说亲
郑叁坐上马车同楚卿回夷陵,等车快到夷陵,郑叁才突然想起他们二人是正宗的逃犯,也不知会不会再度被官府抓起来。郑叁心里忐忑不安,对楚卿道:“楚卿啊,咱们可是从牢里逃出来的,也不知路上是否会遇见官兵。待会儿等咱家近了,你四处看看,没人咱俩再进去。”
楚小哥点点头,道:“郑大哥,还是你想的周到。”
郑叁在车上坐着,车子摇晃一阵,终于到了自家田地。郑叁悄悄探出头去张望,四周一片寂静,什么人也没有。郑叁这才想起徐胖子和齐先生也被抓了,赵乐师向来不出门,李阿四常年在地里劳作,不大出声。剩下的,也就王媒婆了。
说实话郑叁有点害怕王媒婆,上回自己跟她结了梁子,郑叁害怕王媒婆知道自己回来,会通知官府将他抓起来。
楚小哥跳下车去,四周张望一番,高兴道:“郑大哥,没人,咱们回家吧!”
郑叁连忙捂住他的嘴,在他耳边轻声道:“楚卿,你给我小声点!”
两人将马车收进自家院子,郑叁连忙跑去看后院的两匹马和几头小猪。马估计是饿得受不了了,早就撞坏了栏杆,跑到外边去吃草。猪则是把他们后院种的白菜地给拱了。郑叁对于猪拱了好白菜这事儿不计较,他觉得幸好马和猪都还活着,不然他就亏大了。
“小黄,小黄,小黄……”楚卿站在院子里呼喊。
郑叁将屋里转了个遍,也没找着小黄的踪迹。
“小黄,小黄,小黄,小黄……”
郑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连忙道:“楚卿,还是别喊了,免得别人听见。”
此时,门外突然传来几声犬吠之声,楚卿兴奋地跑去开门,不巧王媒婆正站在门外。小黄站在她脚边,见楚卿前来开门,便猛地扑进他怀里。
郑叁咽了咽口水,王媒婆笑眯眯地看着他,穿红戴绿,手里拿了一方小手绢。
“哟,我道这小黄狗儿今日叫唤个什么,原来是自家主人回来了。郑老弟,你从大牢里回来了?”
郑叁汗如雨下,道:“呵呵呵,王姐,好久不见啊,又精神不少。”
王媒婆见了郑叁的窘迫样,笑了一阵,道:“放心吧,我王媒婆也不是什么坏人,你们能从牢里出来自然是好的,我倒嫌最近太安静了,闷得慌。你们好好在家里呆着吧,我看风头差不多也过了,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来查。若是有什么不对的,我见了还会提醒你们一声。我王媒婆可是个仗义之人,不会出卖你们。”
郑叁赔笑道:“是是是,真是多谢王姐了。”
郑叁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又道:“小黄最近是王姐在照顾?我郑叁真是不知该如何感谢了。”
王媒婆甩了甩手,道:“嘿呀,郑老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举手之劳罢了。不过……郑老弟,不知你今后打算怎么办?是避人耳目一直藏在屋里,还是继续到外边去,把没种的地给种好。”
郑叁看了看天,道:“种稻子和麦子都过季了,也只能种种蔬菜瓜果去集市上换点小钱。王姐,你家的地种的差不多了?”
“我儿子回来帮忙了,不然我也得进去。楚王这回是铁了心要变法,大刀阔斧的。现在牢里人满为患,人懒还罪不至死吧?估计也就教训教训,然后就给放了。”
“王姐说的是。”
楚卿一段时日没有看到小黄,跟它玩得不亦乐乎。王媒婆看了楚卿一阵,道:“郑叁啊,正好你两人回来了,我有件事情要同楚小哥商量。”
楚卿停下动作,将小黄抱在怀里,怔怔看着王媒婆,问:“什么事?”
王媒婆满脸堆笑道:“这事儿啊,我从前跟你提过。隔壁村有几个小姑娘喜欢你了,不知你可有想成亲的意思?”
楚卿看了郑叁一眼,道:“我不成亲,我要跟郑大哥在一起。”
郑叁纳闷了,这王媒婆不是认定楚卿是他男媳妇么?怎的又给楚卿介绍起亲事来?当真是赤裸裸的歧视啊,怎的就不给他郑叁介绍呢!
王媒婆道:“唉,男人有什么好的,你现在年纪还小,被别人给带坏了,等你年纪稍长,明白过来就晚了。”
什么叫被别人给带坏了?郑叁有点生气,道:“王媒婆,怎么我这般岁数,比楚卿大了几岁,你就不给我做媒了呢?”
王媒婆挥了挥手帕,眉头皱起,赶苍蝇般,叱道:“去去去,没救的老兔子不要烦我!”
郑叁气得牙痒痒,不过碍于自己是逃犯,没敢跟王媒婆较真。万一她生了气,将自己给告出去就完蛋了。
楚小哥愣愣看着王媒婆,坚持道:“我不想成亲,我想跟郑大哥在一起。”说罢目光便停留在郑叁脸上。
郑叁突然间觉得让楚小哥成亲了也许不错,再过一段时日,大家就会忘了他跟楚卿的事情,他也许就能娶到老婆了。
“郑叁,你不劝劝楚卿?娶老婆可是人生大事啊。”
郑叁踌躇半晌,道:“楚卿,你就好好听王姐说话好了,听完了你自己再做判断。”
楚小哥终于点点头,道:“好。”
王媒婆瞥了郑叁一眼,道:“楚卿啊,你跟我过来说,跟老兔子站在一起会影响你的思维。”
郑叁心里真他妈想掀桌,忍了一阵,硬生生给忍了下来,抱起楚小哥放下的小黄,一边站着凉快。
王媒婆的声音隐隐传来,郑叁远远看着两人身影,漫无边际地想着一些事。楚小哥若是答应了娶妻,还会留下来给他种地么?他要是走了,这里就只剩下他和小黄了。这样想想,似乎有点寂寞啊。
第三二章:楚人成亲
王媒婆与楚小哥说了好长一阵,郑叁抱着小黄坐在边上直打呵欠。等了将近一个时辰,王媒婆才挥挥小手帕对郑叁说:“郑老弟,我回去了。”
郑叁点头摆手:“慢走不送。”
他站起身来,将小黄放在地上,伸了个懒腰,道:“楚卿,肚子饿了么?”
楚小哥朝他点点头,说:“饿了。”
郑叁觉得一切正常,他想他跟楚卿估计还会这样过下去,至少一段时间内应该是这样。
又过了两日,郑叁正在厨房里择菜,楚小哥突然跳了进来,眉飞色舞道:“郑大哥!我要成亲了!”
郑叁的手一滞,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啊?”
楚卿在他耳边重复,脸上挂着微笑:“郑大哥,我要成亲了!”
“你……你要成亲了?”郑叁再次问。
楚小哥怎么这就成亲了呢?郑叁正愁着楚卿和他的事,这下倒好,楚卿要成亲了,也就不会再来烦他,他应该高兴才对。
“是……哪家的姑娘?”也不知怎的,郑叁并没有因为楚小哥要成亲了而变得轻松,反而心里很不是滋味。难道……难道楚小哥从前不过是单纯地想和他生活在一块罢了,并没有别的意思,是他郑叁自作多情?
“又不是你媳妇,告诉你干什么?”王媒婆捏着小手帕站在郑叁门口,依旧穿得花枝招展,脸上挂着浓浓的笑意。“郑叁,你可别因为楚卿娶到了媳妇而羡慕嫉妒哟。”
郑叁无言以对,嫉妒倒没有,不过他的确挺羡慕的。他想要个媳妇却怎么都娶不到,楚卿不想要媳妇却几天就能娶了,真是造化弄人啊。
郑叁因娶媳妇的人不是自己有几丝不爽,若不是王媒婆四处散播谣言,他也许能娶到媳妇儿的。他不悦道:“王媒婆,你怎么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楚小哥的媳妇是我介绍的,我可是媒婆,当然要出现啰。现在楚小哥住在你这儿,你就借个地方让他办个喜事嘛。”
郑叁的脸都皱在一块了,虽然心里有些不爽,但楚小哥娶媳妇他还是要出力的。话说……这楚小哥前几日不是还缠着他说喜欢,要和他种地种一辈子之类,怎么说娶媳妇就娶媳妇?不厚道啊。
郑叁道:“好……这事儿是应该的,楚卿帮了我这么多,我不能不给这个面子。什么……什么时候办喜事?”
王媒婆挥了挥小手帕:“明天。”
郑叁震惊:“明天?!”
“择日不如撞日嘛,今日我就去镇上给他和他媳妇准备喜服还有成亲要用的东西。你负责打扫房屋,把整个屋子弄得喜庆一些。”
“可是……不该通知一下楚卿的家人么?”
王媒婆不屑道:“通知什么?楚卿都二十来岁的人了,这么大,还需要父母管着?再说了,他父母知道了,也只有替他高兴的份儿,哪里会不高兴呢。”
郑叁觉得王媒婆的话好像也有点道理,他道:“好,我知道了,我尽量将喜宴办得好一些。”
“这才对嘛。”王媒婆笑道,“那我就先走了,我得去女方家再看看。”
“好的,你先忙。”郑叁嘴上麻木地应着,心里觉得空空的。
楚小哥好像很开心的样子,一整天脸上都挂着笑,开心地逗着小黄,开心地在后院干活。郑叁好几次都想过去问问,楚卿你怎么突然要娶媳妇了?前几日不是还说过……说过喜欢他之类的吗……
不过话到嘴边郑叁又咽了下去,他郑叁怎么能问这么奇怪的话?若是让王媒婆听见了,又得骂他老兔子。于是郑叁真的仔仔细细忙起婚宴,准备明日婚宴要用的材料。郑叁连夜地忙活,第二日一早,已经把婚礼上的菜准备了个七七八八,这时王媒婆突然走进厨房,把正在想着事情的郑叁扎扎实实地吓了一跳。
“王媒婆!你怎么走路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啊?吓死人了!”郑叁拍拍自己胸口,惊魂未定。
王媒婆一撇嘴:“郑兄弟,我王媒婆走路声儿可好听了,怕是你走了神了,才听不见。”
郑叁定定神,问:“你有又什么事啊?”
“我们这儿的规矩,办喜事一定得准备猪头,你家若是不杀猪,赶紧去镇上买一个。”
“你干嘛不去?”
王媒婆斜着瞟了他一眼,尖声道:“你见过媒婆在这节骨眼上还跑那么远去买猪头吗?反正又不是你成亲,你又没有其余的作用,当然是多跑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