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章：原路返回

郑叁原本只是想让楚小哥穿上女装前来救急，万万没想到，楚小哥的到来居然会令郑家掀起风波。郑大在第二日午饭前居然偷偷摸了楚卿的手，当场被郑大老婆给发现了。郑大老婆可一点也不好惹，在家中骂天骂地，哭闹不已。楚小哥瞪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不解地看着郑叁，郑叁则是头疼万分。

他哥郑大怎么能欺负他媳妇儿呢？不不不，他不是这么想的，他是想郑大怎么能看上虎背熊腰的女人呢？楚小哥明显长得比他还壮实，没穿帮郑叁已经觉得稀奇了，郑大是怎么看上他的？

郑大老婆哭哭啼啼地朝着郑大扇耳光，郑大满脸的巴掌印外加指甲印，狼狈不堪。饶是这样，他依然充满了大哥的气概，一声不吭，坐着挨打。郑爹撑着拐杖颤颤悠悠地走来，气急败坏地拿拐杖揍人。郑母则是急得直掉眼泪，不知道该劝哪边。

家里很久没有这么乱了，郑叁默默地想。他看了看坐在身边的楚小哥，心里飘着一个词“红颜祸水。”

郑大老婆，也就是郑叁的嫂子，跟郑大差不多的年纪，三十好几快四十了。这个年纪生不出娃娃，估计今后也生不出了。郑大因老婆生不出娃娃想别的女人他郑叁也能理解，不过他怎么能对自己弟媳下手呢？不不不，楚卿不是他媳妇儿。

总之，郑大高大的形象在郑叁心中毁灭了。

郑叁在这个家里很尴尬，他大哥占了他媳妇儿的便宜，他该怎么办？是不是也该冲上去，义愤填膺地对着他的鼻子揍上几拳？虽说媳妇儿不是真媳妇儿，但起码名头上是啊。

一家人断断续续攻击郑大，郑叁在一旁沉思。人，父母见了，事情也已经做好了，不然他还是回去吧？郑叁清了清嗓子，道：“爹，娘，大哥嫂子，不然……我带着卿儿回去吧？这两天……给家里添乱了……”

郑爹坐回原位一言不发，过了一阵叹气道：“也罢也罢，反正都分家了，你偶尔回来看过我们，也就行了。老婆子，去把房里的匣子拿来。”

郑母擦擦眼泪，去了房中，拿来一只檀木小匣子。郑爹将盒子打开，里边是一对金闪闪的金镯子和十来个银饼。

郑爹道：“叁儿啊，你上回分家分得少了点，爹一直心存愧疚。现在你娶了妻，你可不能怠慢了她。郑大不中用，这些钱你就拿去吧。”

郑大老婆见状，立马停止了哭泣，道：“爹，娘，不是说这金镯子是留给俺的么，怎的就送给这小妮子了！”

郑大也道：“爹，这里面也有我的钱啊，怎能……全都给了叁儿？”

郑爹重重哼了一声，白了郑大一眼，将匣子塞进楚小哥怀里。郑叁是万万不敢同郑大争的，对于他爹给他钱这事儿他受宠若惊，毕竟他爹从前压根就不会关照他。郑叁正犹豫着要不要少拿一些，郑大喊道：“爹，娘，你们忘了叁儿怎么丢咱家的脸了？他买个鞋都不知道用脚试，还得用尺度去量。你给了他钱，他也不会花，还不如留给我跟媳妇儿呢。”

郑叁最烦的就是别人提他买鞋这一茬。他拿尺度试鞋只是个意外，他可不傻。在郑叁心里，他自己还是挺聪明的。他腾地站起身来，当即朝郑大已经色彩纷呈的脸来了一拳，道：“郑大，你欺负我媳妇儿这事还没翻过去呢！当心我发火！”

他回过头来，有点想念夷陵的地，毕竟夷陵才是他最后的落脚之处，是他一步步打拼出来的。他对郑爹和郑母鞠了一躬，道：“爹、娘，我跟卿儿回去了。”

全家人差异地看着郑叁，在他们眼里，郑叁一向是只乖巧的兔子，只有楚卿一脸的崇拜。他说：“郑大哥，你果然是好样的。”

于是郑叁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拉着楚卿，牵着马儿，坐上马车，风一般地走了。

表面款爷的郑叁真的拿到了一大笔钱，成了真款爷。郑叁赶着马车，风驰电掣。心想，若楚卿真是他媳妇，是个女人，那这日子还真是舒心惬意了。想罢，郑叁又猛地摇头：不不不……楚卿不是他媳妇，让他来不过是权宜之计，为了骗过父母。

他扭头朝后看，楚卿端坐着，一言不发，依然处在他告诉他的“淑女状态”。

郑叁赶马的速度慢了下来，道：“楚卿啊，你衣裳可以脱下来了，现在也没人，不用穿着女装了。还有啊，你也不用憋着了，想说话都可以说，想活动也可以动一动。咱们要回夷陵去了。”

楚卿哦了一声，说：“好的，我正觉得热了。”

行到荒郊野地，郑叁觉得口干，肚子也有点饿了，便停下来，想拿点干粮。他方才走得匆忙，幸好从夷陵带来的干粮还剩了那么一点，可以支撑一天左右。水，羊皮袋里还有。他可以等到下一个小镇再补给干粮。郑叁掀开帘子准备找吃的，瞬间傻了眼。楚小哥光着身子，用手撑着下巴，直看着他。

郑叁急道：“你你你你你！你怎么不穿衣服？”

楚小哥看了自己一眼，道：“郑大哥，你忘了，是你说这里没人，然后叫我脱衣裳的！”

郑叁气急败坏：“你你你你你！我没说让你光着啊，你换别的衣裳！”

楚小哥垂下眼帘，委屈道：“这次出来就带了四件裙装，哪里还有别的？是郑大哥你让我不要穿女装的，除了这个，我没有别的衣裳了。”

郑叁无言以对，他觉得楚卿说的还挺有道理，是他自己疏忽了。他怎么能不给楚卿带男装呢？

楚卿抬起头来，目光落在郑叁身上，来来回回间，眼睛突然就亮了。他说：“郑大哥，不然你身上的这件就给我穿吧？虽说你比我矮了点瘦了点，但挤挤应该能进去的！”

郑叁吞了吞唾沫，突然有种不好了的感觉。楚卿的手伸了过来，郑叁连忙闭上眼睛。

这是他的错觉吗？他觉得气氛越来越奇怪了。

第三八章：坦诚相见

郑叁很心酸。虽说他疼地方的是屁股，但他的心的确在发酸，而且隐隐作痛。为什么呢？那要从方才换衣裳的事情说起。方才楚小哥非要扒他的衣裳，自己穿上。结果扒着扒着，就莫名的做了别的事情。

郑叁很后悔，他怎的就没给他多带几件男装呢？要不然这事儿怎么会发生？简直太失策了。现在怎么办？他的屁股就这样痛下去吗？

郑叁很苦恼。楚小哥静静地坐在一边，等着郑叁发落。郑叁也不知该怎么办，一时间气氛十分古怪。

过了好一阵，楚小哥下了决心，站起身来，道：“郑大哥，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你在这儿歇着，我去赶马车。咱们回去吧？”

说着，楚小哥不等郑叁反驳，便套上他的衣裳，出去赶马车。郑叁的衣裳穿在楚卿身上，诚如他方才所说，挤挤还是能穿的，只是有点紧。郑叁虚弱地躺在座位上，觉得自己变成了女人。他开始想夷陵的地，想王媒婆说过的话，想街坊领居还有路人对他们两人的戏谑。

不不不不不，方才不过是一场意外，他意外地……被人给上了。但他有个正常家庭的愿望基本上破灭，郑叁觉得这辈子他该是娶不到老婆了。于是，郑叁胡乱地思考着未来。他爹娘以为自己同楚卿成亲了，可楚卿的爹娘呢？他是楚家长子，应该也是将来铁剑门的接班人。他爹娘会让他两人在一起？郑叁十分发愁。

郑叁的智商难得地达到了自我的最高水平，不过他宁愿自己想不到这些，因为这让他很痛苦。马车颠簸，他觉得浑身的骨头咯咯地疼。妈的，江湖客真的没什么好，怎的这么用力呢？

“郑大哥，我喜欢你，我要跟你永远在一起。你放心，我回夷陵后会好好照顾你，我不会……我不会变心的……”赶车的楚小哥一路上絮絮叨叨说着安慰郑叁的话，郑叁尴尬得要命，不知道回应些什么。不过他觉得他该好好思考他跟楚卿的事情了。

马车在小店前停下，楚卿说：“郑大哥，咱们的干粮不够了，今晚就住客栈吧，吃饱了明早在镇上采买干粮再往回走。”

郑叁光着身子听得一愣一愣，直到小二前来询问吃饭还是住店，郑叁才彻底醒过来。

完了完了，他还光着身子呢？怎么办？

情急之中，郑叁只摸到楚小哥脱下的那套女装。郑叁愣愣地看了一阵，木然地换上。

“郑大哥，下来吧。”

郑叁狼狈地拖着裙子下车，只觉得脸红到耳根。太羞耻了，太羞耻了。方才楚卿大声地叫他郑大哥，然而现在出来的却是个穿着裙装的人，很难不让人注目啊。不过，路人说不定认为“郑大哥”是他的名字也说不定。

郑叁的脸红得要滴血，他觉得四周的目光似乎都被他吸引住了。他躲在楚卿身后，企图遮挡众人的目光。楚小哥见了穿女装的郑叁，愣了愣，然后牵着他上了楼。

他害羞道：“郑大哥，你穿着这裙子还挺好看的。”

郑叁懒得跟他多说，他心里有个疑问，想知道楚小哥方才做的那些事谁教他的。他觉得以楚小哥的脑袋，不大可能无师自通啊。

郑叁清了清嗓子，终于下定决心发问：“楚……楚卿啊，你刚刚……刚刚那些，跟谁学的？”

楚卿看了一阵地板，搓搓手，不好意思道：“是娘教的。”

郑叁失声叫道：“娘？你娘教的？”

“是咱们的娘啊，郑大哥。”楚小哥说了这话，又怕郑叁还是不明白，补充道：“是你娘。”

“我娘？”郑叁大吃一惊。平日里没什么存在感的娘，居然会教楚卿这些？

“她她她怎么教的？什么时候？”

楚小哥害羞地低下头去：“到家后的第一个傍晚，她问我们同房了没有，我说没有。她说你笨，说不定还不知道怎么同房，便告诉我该怎么服侍你了……”

郑叁哑口无言，他不知道自己的亲娘还会管这等事情。他表示他重新认识了自己的家人，并感到十分惊讶。他温柔懦弱的娘，怎会教楚卿做这等事情呢？

郑叁纠结了一夜，纠结着他娘教楚卿这些事情的时候是什么心情。直到第二日楚卿拉着他上车，他才慢慢不想了。因为想也没什么用，只会把自己弄得神经衰弱。

去夷陵的路这回似乎格外漫长，漫长到郑叁频频往车窗外探头，怕楚卿走错了道路。不过路是对的，他再三确认了，也确认了自己的确心神不宁。眼前出现了大片土地，那是他在夷陵的地，他的家终于到了。

“哟，你跟郑老弟回来了。”马车还没完全停下，就传来王媒婆的声音。郑叁回过神来，猛然间发觉自己还穿着女装，吓得浑身一颤。

“楚卿，怎么样了？有没有瞒过郑老弟爹娘？”

让楚小哥扮成女人这主意也有王媒婆的份，这几件女子衣裳便是王媒婆和他的好友三姑六婆们赶制的。

楚小哥老实答道：“有，郑大哥爹娘没发现我是男的。”

“这就好这就好啊……”王媒婆笑了一阵，道：“唉，郑老弟怎的不下车啊？”说罢将帘子一掀，女装的郑叁就这样暴露于人前。

“哟，郑叁，没想到你两个人倒是玩起来了，我就说你是只老兔子吧，还不承认。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啊？瞧瞧，我给楚卿的衣裳你倒是自己个儿穿得欢。”

郑叁气急败坏：“什么老兔子？王媒婆你说话客气点！”

王媒婆乐得拍手，道：“楚小哥好样的，看来你总算将这老兔子给摆平了。”王媒婆边走边笑，大声道：“郑叁穿了姑娘衣裳啰，郑叁穿了姑娘衣裳啰……”

郑叁简直无地自容，连忙跳下车，如兔子一般钻进自己家门。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

郑叁心想。他的名声彻底毁了……

第三九章：安心种地

郑叁很心塞。他跟楚卿的事情传开了去，他两从前便小有名气，现在更是众人围观。更心塞的是，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跟楚卿他爹娘解释。他是不打算跟自己父母解释了，反正父母也不怎么管他，他远在楚国，父母也管不着。

“行得通么？不然以后再解释吧？”郑叁不忍打搅兴致冲冲的楚小哥。楚小哥跟他确定了关系，正高兴着，说一定要将此事告诉爹娘。可郑叁觉着普通人家的父母听了应该不会高兴吧？虽说楚家的人都不一般。

郑叁做好了楚爹楚夫人从都城郢跑来找他麻烦的准备，又开始了种地生涯。幸好他们走后下过两场雨，种下的瓜果蔬菜没死，反而发芽了，长势还不错，郑叁十分欣慰。

“郑大哥，成亲的‘亲’怎么写？”

楚小哥从一堆竹简里抬起头，今日里他已经写坏了好多片竹简，依旧兴致勃勃。郑叁知道他也不识几个字，常常想不起来哪个是哪个，文盲半文盲一个。不过幸好种地不需要太多知识。

郑叁停下手里的编织告诉他字的笔画，说：“不会写就算了吧，下次再说。”

“不行！”楚小哥一口回绝，“这样的好事，我一定要让爹娘知道。”

郑叁惴惴不安地干活，等了几日，郢那边终于回了信。郑叁念了书信，这书信是楚兰回的，直接祝他们新婚愉快。楚兰还告诉了郑叁一个爆炸性消息，楚爹楚夫人不想打铁干活，抛下铁剑门悄悄游山玩水去了，将铁剑门交给楚兰，因此楚兰让楚卿不用回来了，就在夷陵种地便好。还说楚爹和楚夫人觉得楚小哥能找个人陪他一辈子就不错了，至于那人是谁他们管不着。

郑叁为楚家父母的开明感到汗颜，但至少楚爹和楚夫人不会过来找他麻烦，郑叁长舒了一口气。

“郑大哥郑大哥，信上怎么说？”

“你父母将铁剑门交给你妹楚兰了，她说你父母没有意见，你就留在这里种地便好，不用回去了。”

出乎郑叁意料，楚小哥失去铁剑门并没有伤心，反而很高兴。

郑叁问：“楚卿啊，你就不伤心么？你父母没有将铁剑门交给你。我记得你很爱铸剑和练武的，你不是还为了能造出更好的剑，花了五十金买别人的剑么？”

楚小哥挠挠头，说：“虽然我喜欢这个，不过我铸剑的确没什么天赋，不如阿兰。郑大哥，那今后我便留在这儿了，你不能赶我走！”

郑叁这次回答得很爽快：“行，那你就跟我种一辈子地吧，我不反悔，你也不许反悔。”

楚小哥脸蛋红红，道：“那你可说话算话，我们拉个勾。”

楚卿伸出手指，郑叁对这种孩子气的行为居然一点也不反感，反而觉得挺可爱的。他伸出手指，和楚小哥拉拉勾，突然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几日后，从郢那边有人来给他们送了一包金子。看了信，才知道是楚兰给的，说是虽然铁剑门给了她，但兄弟姊妹几个都有份，因此今后常常会送点分红。郑叁拿出先前父亲给的一匣子银饼，跟楚卿说：“楚卿啊，咱们发达了，钱用不完了，该怎么花呢？”

“我们买点种子，然后再买点地，请几个帮工帮我们种地，这样行么？”

郑叁听了挺高兴，说：“楚卿啊，真是跟我想到一块去了。要是我再出点钱买地，咱家的地就得比李阿四多了。然后再请几个帮工，我们两个便能轻松轻松地过日子了。”

郑叁想着以后的事情，乐得不行。钱有了地有了人有了，虽说人是个男人，但人要学会知足不是？有了这些他还要什么呢？他郑叁真是最幸福的人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