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关上，躺在床上的史韵偏过头，任由泪水洒在床单上。知道怀孕没有哭，男友说要她等没有哭，偏偏这时候，史韵就觉得委屈。

沈青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不少东西，卫生棉，纸巾，湿巾，还有一个保温饭盒。看见史韵还红着的眼睛，也没多问，

“鸡汤，买的，你趁热喝了”，沈青打开饭盒，递给坐在床边的史韵。

史韵没说话，接过饭盒，开始喝汤，沈青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着窗外，过了会儿，就感觉不对劲，回过头，看着史韵端着饭盒，肩膀在抖动，眼里噼里啪啦的往饭盒里掉，妈妈说过，哭泣的时候不能吃东西，不然肚子里会憋气，很久都不会好。走过去，拿过史韵手里的饭盒放在床头柜上。也不说话揽过还在哭泣的人，让她趴在自己怀里，沈青用手拍着史韵的背，没有别的话，除了一句，

“别哭了，都会好的”。

十

史韵一直在宾馆呆着，也不提什么时候回去。

沈青除了上课，基本上有时间就到宾馆断断续续的陪着。

史韵的情绪一直不好，沈青能理解，遇上这种事情心情好那当真没心没肺了。沈青一直想找个机会带史韵出门，之前系里学生会体育部的徐建打电话找自己去参加台球比赛，时间就这几天，沈青琢磨着可以带史韵出去逛逛。

“史韵，下午学校有台球比赛，有我份儿，和我去看看？”，沈青试探着问史韵，没有把握，去与不去都看她自己了。

“嗯，告诉我时间和地方，我自己去就好了”，史韵知道沈青不过是想叫她出门透气，这些天沈青每天都来，自己再怎么不想出去，也没拒绝。

“今天晚上七点，东恒，晚饭要和系里的人一起吃，你自己吃点东西再去”，

沈青交代好了，就出门了，这次比赛是团体赛，每队两男一女，比赛前总要先和队友碰个面才好，如果是个人赛，沈青早就推了。

说好在食堂门口碰头，沈青到了的时候，徐建已经在那等她了，

“来啦”，

“来了，没事给我找事！”，沈青真是服了这小子了，体育部但凡有什么比赛缺人，沈青都被拉去做万金油。

“咱们系会打台球的女生就少，打的好的就你一个，不找你找谁啊”，

“那两个呢？”，沈青看徐建转身往食堂里走，抓住那小子问到。

“那两个都是师兄，直接去东恒等咱们，咱俩先吃饭吧”，

“不早说，早说我也直接去东恒了”，沈青埋怨一句，跟着进去，这晚上估计史韵肯定不会吃东西的。

两个人随便吃了些东西，就去东恒了。徐建直接带着沈青走到8号桌前面，开始介绍，

“这是张旭师兄，这是陈宁师兄”，

“这是沈青”，

“师兄好！”，沈青很有礼貌的先打招呼，两个师兄点头致意之后，三个人拿着比赛章程开始说比赛规则。徐建问了大家都喝什么就跑出去买水了。

说是团体赛，其实是单对单，然后算积分晋级的。试了几个球之后，两个师兄都冲沈青竖起了大拇指，搞得沈青很不好意思，只说打的多而已。

第一场对电子，比赛开始了，沈青扫了一眼周围，史韵还没来，男生先比，沈青抽了个空跑到外面，想打个电话给史韵，结果一出门就看到了史韵，手里还拎着一罐红牛，

“学姐，给你的”，

“吃了吗？”，接过史韵递过来的红牛，沈青拉着史韵往里走。

“吃了”，

给史韵在自己比赛的球台旁边找了个座位，和徐建还有没在比赛的陈宁做了介绍，沈青也坐在了旁边，开始看张旭的比赛，时不时的瞄史韵一眼，和她闲聊一句。

角落一个球台是美院和化工的在比赛，从沈青拉着史韵进来开始，美院的那个女生就一直在盯着这边看。沈青没注意到，倒是徐建看到了，捅了捅沈青，沈青顺着徐建示意的方向看去，一个美女坐在那往这边看，

“靠，你想女的想疯了，比赛呢”，

看沈青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徐建嘟囔了一句，

“你早晚死女的手里”，不再理她，

“你才死女的手里呢”，沈青回了一句，也不再理他，转过头看比赛。

史韵从一进门就知道有人盯着自己和学姐看，却也没做理会，心烦着呢。

当天是三场小组赛，一直打到将近十点，沈青他们数学系以小组第一出现。沈青怕史韵闷，自己不比赛的时候，一直拉着史韵和师兄还有徐建聊天，学校的，各系的，还有八卦新闻，总之就是不停地说，沈青本来不是多话的人，但是怕史韵尴尬，只能不停串场，好在美女总有吸引力，徐建和师兄们也很热情。

比赛结束，大家往外走的时候，沈青被一长发飘飘的女生拦住了，仔细一看就是美院那女生，

“学姐，能认识一下吗？我03级的，苏月”，开场白够直接，沈青愣了下这功夫，徐建和两个师兄看了看沈青，点头先出去了，史韵没动，连看都没看面前的人。

“呃……沈青，02的，下次比赛见？”，沈青没搞清楚状况，就先报了家门，虽然也没说什么实质性的信息。

“好”，叫苏月的女生笑了笑，就走了。

“就说你会死女人手里”，沈青和史韵在门口看到徐建和两个师兄的时候，徐建在那嚷嚷着。

“边儿去”，沈青也觉得莫名其妙，不过这女生挺酷的，并且也不难看，其实是挺好看。

打了招呼，徐建和师兄们直接回学校了，沈青送史韵回宾馆。

“学姐”，

“嗯？”，

“陪我喝酒去吧”，

“你现在身体状况不合适喝酒吧”，心里叫着胡闹，沈青还是问声软语的劝着。

“哦”，

直到送史韵到了房间，看到垃圾桶里的空酒罐，沈青才明白晚上史韵脸色红润的原因，不是因为吃饭了，而是因为喝酒了。

“史韵，你喝酒了？”，沈青压着怒气

“嗯”，答的人虽然有些漫不经心，但还带了些许的小心翼翼。

“你……”，沈青忽然气结，这什么女的啊，为了个男人堕胎不说，然后自己不爱惜自己身体，不过四五天，竟然就喝酒。

“让你操心了，这些天谢谢你陪我，我想一个人呆会儿”，史韵忽然抬头瞪着眼睛对着沈青。

“好”，沈青从牙缝儿里挤出里一个字，起身，拎起了桌子上的一打啤酒，转身往外走。

“你别拿了，我打个电话就会有人送来”，

“你有病啊？什么事情至于这样？是不是明天新闻有报道说有个女生在xx宾馆为了男朋友堕胎，酗酒，死了，你才满意？要怎么样随你，没人陪你”，沈青转身强忍着没把那打啤酒扔史韵身上，冲她吼了这么一句，摔门走了。

沈青一出门，史韵开始大哭，连她自己都不明白，面对沈青自己怎么会这么无理取闹。是因为自己伤心情绪不稳定吗？还是因为那个忽然出现的女生？或许因为沈青扔下自己走了？

十一

沈青出了宾馆门，没走几步，找了个垃圾箱把手里的酒狠狠扔进去。然后就后悔了，开始担心，想想还是就近找了个饭店，买了些吃的东西，往回走。

从沈青出门开始史韵一直在哭，直到听到敲门声，史韵才停下，也不吭声，直到门口传来沈青的声音，史韵随便抹了一把脸，跑着去开门。

沈青看到史韵，反倒有点不好意思，走进去，把买来的食物放在桌子上，也没打开，史韵刚哭过，估计也吃不下去东西。

“刚才是我语气重了，你别往心里去”，沈青走到史韵面前，扶着史韵的胳膊，轻声道歉。

“嗯”，史韵不吭声，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沈青叹了口气，女人的眼泪是她这辈子最怕的东西之一。史韵一直不抬头，看着面前沈青的脚，感觉站到自己面前的人，哭的更厉害了，哭着哭着干脆抱住沈青的腰把脸埋在沈青的身上哭。

“别哭了，头会疼”，沈青看着史韵哭的差不多了，才开始说话，

“你去冲个澡，然后出来少吃点儿东西”，沈青说完拍拍史韵的脑袋，拉开彼此距离，让开地方给史韵要她去洗澡。

“嗯”，史韵起身，去卫生间了，洗好了，才发现没有拿衣服进来，闷在那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沈青在外面听着水声停了，就没了其他动静儿，怕有什么事，

“史韵，洗完了？”，

“嗯”，

“怎么不出来？”，

“我没拿衣服进来”，

“哦，等下，我给你拿”，

沈青松了一口气，打开衣柜给史韵拿衣服，沈青是有些别扭的，毕竟印象中这是第一次与别的女生的内衣亲密接触。害羞归害羞，沈青给史韵拿了内衣内裤，睡衣，还没忘给她拿了一块卫生棉放在衣服上面，

“给先穿这些吧”，沈青从打开的卫生间门缝儿里吧衣服给史韵递了进去。

“嗯”，见鬼了，这一晚上自己一直在嗯，好像除了这句都不会说别的了，对方明明是女生，为什么会这么别扭呢。史韵看到放在衣服上面的卫生巾，心里一暖，这人真细心。慢腾腾的穿好衣服，才出去，看到沈青在打电话，舒了一口气，

“今天没在寝室”，

“……”，

“陪一个生病的同学”，

“……”，

“当然是女生啊，一个师妹”，

“……”，

“你好吗？”，

“……”，

“当然回去啊”，

“……”，

“嗯，好”，

……

栾琪的国际长途，基本上每天沈青都会在网上碰到栾琪，说两句近况，倒是最近因为每天除了下课就宾馆跑，好久没碰上栾琪了。

栾琪好几天没见到沈青，有些担心，电话打过去，那人说在陪一个生病的师妹，呵呵，这家伙，不招手都引蝶，真是让人头疼。算了，栾琪转身回去接着看自己的文件，每天在网上和沈青闲聊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那还不能保证一定有空。

沈青挂了电话，转身看到史韵站在镜子前擦头发，准备走了，

“你头发干了再睡，别忘了吃点东西，我先走了”，

沈青其实想问史韵什么时候退房回寝室，想想还是算了，毕竟只是临时被拉来帮忙，交情没深到要自己操这份心的程度，之前已经失态了，不想再有第二次。

“学姐”，沈青的手刚扶到把手上，背后传来史韵的声音。

“嗯？”，沈青转身，看着史韵。

“今天晚上能在这儿吗？”，史韵问的很小声，像在和自己说，但是沈青听清了。

“好”，沈青想了想终于没想出来自己觉得合适的拒绝的话，答应了下来。

单人间，却是大床，沈青第一次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开始沈青还以为史韵的男朋友会来看她，后来才知道，史韵不过习惯了睡大床罢了。

沈青陪着史韵吃了点儿东西，才去洗澡。出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没有换洗的衣服，穿了原来的出来，睡衣也没有带，

“我没带睡衣，穿T恤睡，你不介意吧”，沈青出来的时候史韵已经躺在床上了。

“不介意”，沈青点点头，走到床边坐下，关了所有的灯，钻进了被子，浑身僵硬。

“学姐”，

“嗯？”，

“我能抱着你睡吗？”，史韵转身面朝着沈青。

“……”，沈青没有说话，史韵也就没动，终于沈青舒了口气之后伸出胳膊从史韵的劲下穿过去，史韵的才轻轻的把胳膊放在沈青的身上，然后是腿，都实实在在的压在了沈青的身上，沈青浑身依然僵硬着，不明白的是，是自己认识的女生都裸睡，还是她们在自己身边都裸睡？史韵好像除了内裤什么都没穿。

史韵在那之后许多年都不明白，自己对沈青来说是个怎样的存在。直到生命结束的那一刻，她还是不明白。

十二

被拉去凑数参加台球比赛，百无聊赖，坐在角落里等比赛开始。看到8号球台边上出现了个女生，凭直觉我就知道她和我是同一类人，哪类人？喜欢女人的女人。

目光不知不觉被吸引，不只因为感觉她也是个Les，而是因为她打球的准头儿，甚至是因为她不经意翘起的嘴角，我想我一定是疯了，目光一直被她吸引着，被范晓骂不专注，懒得理他。

怎么牵了个女生进来，长的还不错，女朋友吗？看她们的眼神，不像，更像姐妹。被发现了啊，我没转头，期待她能看见我，可惜那人只是转了一下头，并没有真往我这边看，便转回去和队友没说笑去了，旁边的女生怎么回事，好像一只幽灵似的，不说话，也不抬头，甚至那人比赛的时候也只是偶尔抬头看一眼。

中间休息的空，跑去台协那边看报名表，翻了半天才找到：

沈青女数学系 2002012345

原来是02级的啊，还是个理科生。跑回来，接着比赛。时不时的往那边的台子上看一阵。她的比赛全赢了，看她去台协那边签名字，我终于没有管住自己的腿，走了出去，站在了东恒唯一的出口旁边，我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但是就是想认识她，或者说，想要她认识自己，从小到大，第一次这么主动，说出去好像也不会有人信，

“学姐，能认识一下吗？我03级的，苏月”，话出口，我就后悔了，我怎么知道人家是我学姐的，她问的话该怎么答？ 和她一起的人都笑笑走开了，那个幽灵般的女生没动，我不喜欢她，只是单纯的不喜欢，与她有没有可能是沈青的女朋友没有关系，听到我的话她们两个都明显的愣了一下，

“呃……沈青，02的，下次比赛见？”，

说完，就拉着那个女生走了，还是唐突了吧？

留下我自己愣在原地，晚上回到家我脑海里一直反反复复回放那几个瞬间，傻死了，竟然那么冲动。

我以为我们不会有交集了，那晚不过是我一时冲动而已，当然要感谢范晓和袁旭这两个家伙的绝佳表现，我基本没赢过的情况下，打到了决赛，美院vs数学。

范晓告诉我决赛的对手的时候，还不忘了加一句，

“没指望你得分，你不要给数学系加油，我就谢谢您了”，呵呵，这家伙什么也瞒不住他。

比赛那天，我披了头发，穿了一条黑色的半长裙，踩着一双银色的平跟儿鞋就去了，那天目测的身高也就是168左右，我就不穿高跟鞋了。

范晓和袁旭见到我，一个劲儿的摇头，问我是来打球还是来招蜂引蝶，末了还说了句，也行，这样对方两男生肯定分神，效果也不错。

数学系比我们后到，这次没见到幽灵女生，沈青和范晓袁旭点了头之后，冲我说了句，

“师妹好”，就转身找球杆去了。

那边数学系的人开始小声开起玩笑，虽然听不清，估计和我的穿着有关系，不加理会。开始装作认真的比赛，男生排在前面比，我有机会凑过去，和她闲聊，自然不会错过机会。

“你今天很漂亮”，她倒是不吝啬夸人。

“谢谢”，我大方答谢。

“我们要输了”，她说完还不怀好意的冲我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