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口看到爸爸的时候，他铁青着一张脸，第一句话，

“你许叔已经找到王渭了，他那边处理完了”，

“哦”，能想象王渭会有多惨，去的是许叔啊，不过他多惨都是自找。

“沈青呢？”，我不明白爸爸为什么一直问沈青

“我手机没电，你让我来机场等你，我就来了，没联系她啊”，

“你这孩子，这么大个事情，怎么能不找她”，

“我们确实不熟”，我这句半真半假

“不熟，你说你喜欢她？”，果真绕过来了

“我喜欢她，她不喜欢我”，其实我说的是实话，

“不喜欢你会帮你做那么多事”，

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而我爸爸应该是从来不相信有沈青那样的可以无缘无故帮别人，且一帮到底的人存在的，所以从一开始他就确信沈青喜欢我。是沈青勾引了我，甚至后来，他告诉我，他认为，那天沈青泼王渭完全是因为自己喜欢我才那么做的。

“用我手机打给她”，

我爸拿出手机开机，刚打开，就有电话进来，

“喂？”，

……

“是我”

……

“她和我在一起，在北京机场”，

……

“好，我们去你们学校门口”，

如果说二十岁以前的人生，完全是父母安排的演出，那从那时开始，我的人生完全是自导自演，包括结局。

我们在校门口见到沈青的时候，沈青一脸的歉意，后来我才知道，她从那时候就开始自责自己不该泼王渭，不然他应该不会做那样的事情，而我作为一个女生，堕胎的事情在网上被传来传去，她抱歉的不知道怎么办才能弥补那帖子对我的伤害，呵呵，沈青，如果你知道那时候我根本就没在乎那些，我只是一心想缠住你，你还会不会那样的配合？那样的有求必应？

而爸爸看到沈青更确定，这整个事情因为她喜欢我而泼了王渭才会发生，心里对沈青埋怨不已，天大的误会，成全了我人生里一次完全由个人需要出发的自私任性。

“别担心，这边压下去了”，这是沈青和爸爸说的第一句话，她这人生来好像就是要让人放下心的，只是，沈青，你问没问过自己，你手里能接的下多少颗心？

“那就好”，爸爸脸色稍有缓和，却也不友善。

那年我和爸爸的自私，或者说所有人的自私，成全了后来的事。

后来我执意退学，说出口的原因是无法面对学校里的所有人。沈青表示理解，爸爸无奈却也没办法，最后双方妥协，先休学一年。后来爸爸给我在另外一个地方租了房子，要我暂时住在那里，我完全理解他的做法，只是未免心凉，他唯一的女儿，在看起来很需要家人温暖的时候，他做这样的安排，我更加确定他和母亲高三之后的关心不过是因为带我出去有面子罢了。

我和爸爸一起的几天里，一直强调，我喜欢沈青，沈青不喜欢我，但是我就是要和她在一起，除了她我谁也不想要，谁也不想理，其实这句话里没有一句是假的。我不停念叨，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后来真和沈青缠在一起了，有时候想起王渭那公开的道歉信，我甚至是有感激的，没有那封信，也许我永远没有机会靠沈青那么近。

最后我爸临走之前把沈青叫到我的房子里，问沈青他不在北京的时候，可否照顾我，沈青不假思索的便答可以。

爸爸给了沈青一套公寓的钥匙，郑重的说了句，我把史韵交给你了，我记得沈青愣了一下之后，说的还是那句话，放心。

那时候沈青应该还不知道，我爸爸说的照顾是怎样的照顾。但是她说，放心。那就好，沈青，那时候，我只想要你，只想要你。而你说，放心，放心。

三十一

告白

接下来几天果真和沈青预料的一样，外语学院的老师，理学院的老师，研究生院的老师……一个接一个的来找沈青，了解情况，因为事实显而易见，老师们也没有刻意为难谁，都替史韵可惜，最后还是按照史韵和她爸爸最后妥协的条件来办了，休学一年。

史韵爸爸找好了房子，找了车给史韵搬东西，离开的时候，室友们都送出了门口，说等她回来。离开学校的时候，史韵在车里回头看了看校门，就再也没有回过头。这儿或许本来就不是她该来的地方，好在碰上了沈青。

两天之后，沈青接到史韵爸爸的电话，问她晚上有没有空，打算过来接她去看看史韵，沈青问了大概的地方，说晚上吃过饭自己过去就好了。

几天没见栾琪了，不知道怎么样，想晚上约栾琪吃饭，拿起电话，想想还是放下了，这几天沈青心里很乱，不踏实，一个模拟实验，弄错了两三次数据，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导师找到沈青问她需不需要休息几天，调整一下，沈青想想说不用，没那么严重，导师接着告诉她压力不要太大，事情都会过去的，沈青点头，只是没想到，这件事过去，需要那么多年。

晚上出实验室，沈青很自然的就往嘉园国际走过去，走到史韵请她吃饭的醉爱，才想起来，该去干嘛。转弯儿去地铁站，还是忍不住拿出手机，打了过去，

“忙吗？”，

“正好有空”，栾琪刚开完了会，会办公室坐下，

“最近几天顺利吗？”，沈青搬回寝室住了之后，栾琪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不习惯没有沈青的日子了，什么时候开始这样了？

“还好”，沈青的声音里有些疲惫，其实她感觉很不好，但是为什么不好却也说不出，

“晚上一起吃饭？”，栾琪已经开始想她了

“今天不行了，要去史韵那儿，她爸爸要我过去看看”，她爸爸要你过去看看？栾琪心里第一个反应就是，凭什么？但是想想自己爱人的自责，话里也没表现出来，

“好，那我自己吃啦”，栾琪甚至故意的让语气欢快起来，沈青情绪不好，哪怕只是通过电话，她亦能感觉，

“嗯，好，那先不说了，地铁过来了”，敏感如沈青，怎么会感觉不到爱人语气忽然的变化，那根本不是栾琪应该有的语气，你可真是个混蛋啊，沈青。

沈青到了史韵爸爸说的小区，交通还真方便，地铁沿线，在小区门口就被拦住了，打电话给史韵，

“我到了，保安说要联系你才让进”，

……

沈青把电话递给保安，保安说了句知道了，冲沈青笑笑，就放她进去了。

史韵开的门，气色看起来还不错，沈青悬着的心，放下点儿，和坐在沙发上的史父打招呼，

“叔叔好”，沈青见到史韵爸爸就很不自然，一是气场不和，二是心有愧疚。

“坐”，史韵爸爸指指沙发，沈青走过去坐下去，

“明天要回去了，我们家在北京虽然有些朋友，但是这次也不方便联系他们照顾小韵”，史韵爸爸说完顿了顿，沈青一脸尴尬，甚至隐隐有些怒气，因为史韵还在旁边，他这样说，无异于在说史韵见不得人了。

“我和她妈妈一有空就会过来，不在的时候，你就多费心吧”，

“好，您放心”，沈青这句放心是转过头看着史韵说的，史韵爸爸开始说的那句，沈青反感的很。而沈青的动作被史韵爸爸看在眼里，更加的误会，虽然知道沈青对史韵没坏心眼儿，但就冲她女人的身份，来招惹他女儿，他也同样的反感，无奈自己家的孩子不争气，“我喜欢沈青，除了她我谁也不想要，谁也不想理”，这几天史韵得空儿就说这个，史韵爸爸听的气急败坏，却也没什么办法，这会儿史韵的精神状态明显的不稳定，好在那个沈青不是什么坏人，同样是女生，把史韵托付给沈青自己也放心。沈青答应的痛快，在意料之中，毕竟史韵爸爸一直觉得沈青喜欢自己的女儿。只是后来，史韵的爸爸知道这是个误会的时候，才明白自己当时真是看低了沈青了。因为不隐隐的不情愿承认自己会看走眼，以至于用了很长时间才肯在心里承认自己那时候确实会错意了。

沈青又和史韵还有她爸爸聊了几句，就回学校了，在地铁上，沈青想了又想，自己该怎么照顾史韵，多久去看她一次合适……出了地铁站，想都没想直接就走向了嘉园国际，打开门，屋子里的灯都亮着，栾琪却不在，忘关灯了？是啊，以往都是栾琪先出门，灯都是沈青来关的，这人，忙成什么样儿了？

打开冰箱，还是自己走之前买的东西，牛奶倒是喝光了。

沈青打电话，叫了外卖，就去洗澡了，总算告一段落了，虽然还隐隐的有些担心史韵的状态，但是她爸爸走了应该是好事，至少对于自己是。而看他今天说的话，对史韵未必也不是好事，父母不该是自己孩子最后的最坚实的后盾吗？如果爸爸妈妈在，遇上这样的事情，一定不会这么处理，其实沈青是站在史韵的角度来责备她的父亲，她却没想过史韵作为成年人对事情该负的责任……心软到没有原则，不是好事儿……这是后来沈青才意识到的。那个时候，她对史韵的遭遇只是心疼……最多的想法就是怎么能让她振作起来。

栾琪开门看到沈青，先是一愣，然后嘴角一歪笑了笑，就像以前每次回家一样，走过去，亲了沈青的脸颊，就去换衣服了。沈青不在家栾琪根本就不把文件带回来看，反正家里也没有人，在公司看就好，回家反倒会因为觉得少个人，房子空，走神儿。

“吃饭了吗？”，沈青看着栾琪换衣服，怎么自己不过走了几天，就觉得她瘦了？

“吃了，工作餐，你呢？”，

“还没，我叫了外卖，一会一起吃点儿吧”，

“嗯”，栾琪说着已经走到了沈青边上，坐下去，倒在沈青身上，

“史韵她爸走了”，沈青摸摸栾琪的头发，

“交待你照顾史韵了？”，家里的老狐狸们非要把公司塞给年轻的栾总绝对不仅仅因为她姓栾。

“嗯”，

“你回来住吗？”，栾琪在想沈青会不会要搬过去和史韵一起住，

“租的房子在哪儿？离这远不远？”，

“我回来，房子倒是在地铁沿线，但不近，要换乘两次”，沈青没有猜到栾琪的担心，在她不知道的时间里，栾琪曾经为她频繁的和自己学心理学的朋友打过交道，所以她对目前的情况很不乐观，栾琪断续的和那个朋友说起过沈青的情况，沈青的日常表现虽然没什么异常，她那朋友认为沈青的情绪并没有得到该有的释放，哪怕栾琪告诉她沈青在醉酒的时候哭过，和她交代过那场车祸，她那朋友还是通过一些细节，比如沈青是否经常走路而不搭车，甚至过马路的时候会和别人不一样……断定沈青还需要观察，如今又要她去照顾更不稳定的另外一个人，怎么放心？可是自己能阻止吗？好在沈青说她回来，那还好，至少在她眼皮底下，可以随时观察，

“这几天想没想我？”，栾琪看着沈青绷着脸，开始逗她

“嗯”，沈青点头，

“哪儿想了？”，

“这儿”，沈青抬起手，拍拍心脏的位置，栾琪却恶作剧的把手按在稍下胸上，

“这儿想了？我看看有多想”，说着就要掀沈青的衣服，沈青倒也没什么阻止的动作，

只是门铃不作美，响了起来，

沈青摆出一副很遗憾的表情，站起来，

“外卖来喽”，

“哼，这是哪家外卖？以后再也不吃他家的了！”，

沈青接了外卖，栾琪陪沈青吃了饭，抱着看了会儿电视，栾琪起身去卫生间洗澡，洗完走到床边儿的时候，沈青已经睡着了，太累了吗？那么大的一张床，沈青只趴在一个小边儿上，蜷着身体，怀里抱着枕头，头直接贴在床上，栾琪看着自己的爱人，心里问，沈青，我依然不能让你觉得安全吗？叹息轻不可闻，转身走到卫生间，拿出吹风机，吹干了自己的头发，才又折回卧室，从后面抱住沈青。

栾琪不知道的是，沈青回寝室的这几天几乎每天失眠，没有栾琪的床，好像很难入睡，没有栾琪的房间浑身不自在，沈青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神经开始脆弱起来。

第二天，一切照旧，栾琪起床收拾妥当去换衣服，沈青随后起来也整装完毕，两个人一起下楼，栾琪上车去公司，沈青照例买了咖啡，去实验室。

下午栾琪打电话过来，告诉沈青，晚上要招待来签约的某公司老总，要沈青自己吃饭。沈青走出实验室的时候，想想还是坐上了地铁，去看看史韵，她爸爸刚走，自己该去看看的。

沈青到了的时候，还是头天去的时候的保安，直接放她进去了。沈青敲了半天门，没人开，有些急了，正想去找人，忽然想起来自己有钥匙，找出来，打开门，屋子和昨天自己走的时候比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除了很大的酒味儿，沈青走进去，看到史韵趴在沙发上，睡着，沙发前的茶几上有一个空的酒瓶儿，旁边还有没打开的两瓶。

沈青走过去，探了探史韵的鼻息，松了口气，俯下身趴在史韵的耳边儿，叫她，

“史韵”，

“嗯……”，被叫的人不耐烦的转了下头，

“起来去床上睡”，沈青一边说一边轻轻的往起扶史韵，

“沈青？”，史韵半睁着眼睛靠在沈青怀里，还没有完全醒过来，

“是我，去床上睡好不好？”，沈青的温柔的不得了的语气，让史韵的眼泪差点没掉下来，从小到大，从小到大，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和自己说话，这样想着几乎就要哭出来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史韵还是不想让沈青看到自己哭，背对着沈青，站起来，嘴里答应着，

“嗯”，

走向洗手间，史韵的话里带着哭腔，让沈青自责起来……坐在沙发上，动也不动，史韵出来的时候，她还坐在那儿，看到史韵洗过脸，但眼圈儿的周围还是红的，

“史韵”，

“少喝点儿酒好吗？”，

史韵不说话，但点点头，明显的敷衍，沈青不知道接着该说什么的时候，史韵开口了，

“学姐”，

“嗯”

“我喜欢你”，史韵说完转身，面向沈青，盯着沈青的眼睛，

“……”，

沈青面对史韵突然的告白，有点儿发懵，忘了自己以前一贯用的拒绝男生女生的招数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史韵已经在吻她了，沈青很轻易的就推开了史韵，不敢使全力，所以也没推远，刚要开口，就被史韵的话堵住了，

“嫌我脏是吗？”，沈青愣住了，一瞬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史韵说喜欢她，史韵吻自己，史韵说自己嫌她脏？

最深刻的感觉是心疼，史韵，即便我不喜欢你，你怎么可以因为别人这样的说自己？

后来徐建说过沈青，你丫儿就一情种，见一个心疼一个，谁不喜欢有人心疼自己？你活该你！幸亏你不是男的，不然更多姑娘遭殃。

三十二

拒绝

看着史韵的眼精里本来不多的神彩渐渐黯淡下去，低下头，沈青看着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从来不是主动的人，过了许久，史韵抬起头，

“沈青，你走吧”，

沈青不说话，只是摇头，史韵看着沈青，有一阵儿，反手抓住沈青，开始往门口拽，

“你给我走”，沈青没防备，被史韵一下子从沙发上拉起来，往前拽了几步，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