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君+番外——昧白
昧白  发于:2015年07月15日

关灯
护眼

都是会扮可怜的,都是受委屈的。

皇帝笑,“你总打扮成这个样子,朕都觉得你老上几岁。这又是哪个奴婢出的主意?”

“臣妾以为陛下会喜欢臣妾这样……”

“你是一向喜欢娇媚的颜色,你也该是这样。总是青的蓝的,能不老吗?”

霍夫人听出皇帝是在打笑,总算忍俊不禁,嗔笑。她本是个美人胚子,这一笑起来万种风情,别有一番韵致,倒是姜氏新鲜娇嫩比不上的。

“这才对,”皇帝点头,满意了。

霍夫人刻意示弱,表现得小心翼翼恭顺体贴,总算是留得这晚皇帝留宿合欢殿了。

旦日清晨霍夫人服侍皇帝更衣,二人在内室又亲昵地说些悄悄话。

“陛下昨晚睡得还好么?”霍夫人将服侍的奴婢都打发了,她自己便事事亲力亲为。

皇帝笑笑,“不错,辛苦你了,这些事情让下面的人来就好。”

霍夫人为皇帝整理着腰带,嗔道,“从前陛下还是皇子的时候,臣妾就一直为陛下打理衣饰,好些年没做了,还是觉得自己来比较好。”

皇帝牵着她的手,“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这么爱念旧。”

“臣妾总是每每想起刚嫁给陛下的时候,”霍夫人说着,总有些心酸,“陛下对待臣妾一直是这样好,还让臣妾有了朔儿……”

皇帝没做声,只是点点头。

衣服打理好了,皇帝才开口,“前些日子尚书令曹准与朕说,他有了归田返朴之意,朕想着他执尚书令十几年,从无大错漏,也算不容易,便准了。”

“曹大人一直勤勤恳恳,陛下待下宽容,想必曹大人一定会感念陛下天恩的。”

“嗯,朕也没什么可以嘉赏他的,想着他女儿曹氏是四年前便入宫,一直还是个美人,又带着熹儿,不如给她晋个位分,封个婕妤,你看怎么样?”

霍夫人脸色登时不太好。皇帝的永巷女人本来就少,没有皇后,只有她一位夫人,再下去还有两位美人,一位良人,一位八子。这两位美人,一个是生了二皇子刘熹的曹氏,另一个是生了郁泽公主的施氏。本来霍夫人就不喜欢曹氏,又忌惮着她那个儿子和自己的儿子抢功劳,如今倒好,她还未真正赢回圣心,曹氏就升了位分,步步紧逼,这不是要满宫里看她笑话?

可霍夫人不敢不答应,她心中有些害怕是皇帝在试探她,才出了姜华莹的事情,如今正是小心的时候。于是她只能笑着应下,“也好,熹儿也渐渐大了,曹氏升一升位分,以后对熹儿也是好的。陛下感念曹氏的好,臣妾也觉得她平日待合宫姐妹都很不错,又一心言周教皇子,是该升一升了。”

皇帝点头,很满意,将她搂近了,“朕知道委屈你了,难得你这么懂事。”

霍夫人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陛下只要还时常看看臣妾,看看朔儿,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等皇帝出了门,霍夫人差点将桌案上的茶碗摔了一地。

她的贴身奴婢劝说,“夫人别气坏了身子,不过是个婕妤,再好她娘家归田,想来也没有什么更大的进益了,哪能和夫人比呢?”

“蠢货!”霍夫人气得直骂,“没了娘家还有儿子啊!不是我的儿子就是她的儿子。二皇子也快五岁了,马上就是要请师父的年纪,现在做娘的得意了,以后叫本宫怎么办?”

她气得已是前言搭不上后语。那奴婢赶紧倒了莲子茶来,又劝,“二皇子还小呢,大殿下都快十一了。再过两年就可以开始选良娣了,陛下上回不是还和娘娘说,要为大殿下留意嘛。说明陛下心里还是很看重大殿下的。等殿下娶了一位好良娣,夫人也就更多一重保证了。”

霍夫人叹了一口气,直锤着心口,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真是今非昔比了。本宫想着,从前陛下待本宫是那么好,本宫做良娣的时候,每日起床都是本宫亲自给陛下更衣。如今,不过是个小小的男宠,竟然还给大伯父添了这许多麻烦……”

说罢竟又哭起来。她这两个月来,几乎日日垂泪,要不是还有刘朔做支持,她觉得这日子当真是暗无天日。贴身奴婢见她这样,也是叹息。永巷之内,从前都是霍夫人做主,人前风光不已,可谁想能有今日,又能想象以后是什么光景呢?

且说青釉捧着密宣属的奏表竹简到书房来,正见皇帝着礼官大夫拟曹氏晋位的旨意。

“陛下,密宣属的奏表到了。”青釉道。

皇帝点头,打发了礼官大夫,随手将手里的竹简扔在桌案上,要青釉来捶肩膀,“都是些不省心的,一个个见了朕只会哭。”

青釉见他脸色不好,知道皇帝不耐烦霍夫人与姜华莹一事,“陛下要是觉得太劳累,不如就去行宫住一段时间,就当避暑。如今正是最热的时候,再过些时候入秋了就好了。”

“这倒是可以。朕冬天没去,现在倒是个好时候。”

青釉莞尔,“陛下操劳国事,总忘了该为自己想想,说多了又要嫌奴婢唠叨了。”

“你是唠叨,太后在时也没有你唠叨的。”

青釉将皇帝扶上软塌,打发了内室的奴婢,低声说,“密宣属沧澜来报,霍大人近日遣了霍家一批家奴出去,还托人变卖了一些库里的东西,虽都不是御制赏赐的,一次也挪了不少东西出来。单子没来得及抄,但总数也有一两万金。托的是廷尉公孙大人的面儿,东西随蜀地商人出去的,大半晚上赶着城门关的时候。”

皇帝闭着眼睛,轻笑,“舅舅这是缺钱啊?”

“陛下,太后没了,霍大人是不是担心……”

“他担心就让他担心。左右朕没动作,他也只能担心着。”皇帝挥了挥手。

青釉低着头,“诺。那奴婢要不要事先准备着?”

“不急。”皇帝摇头,冷笑一声,“朕原本还在考虑从哪里切口子,没想到那日姜氏撞上来,倒是给了朕一个方便。你着人先放点消息出去吧,缓缓地来,不必太招人。”

“诺。”

……

“对了,朕记得去年太后病中,丞相府长史家的夫人带女儿来请安。你还记得那孩子么?”

青釉想了想,“哦,长史府上正室久无出子,只有一位嫡女。陛下怎么想起这个来?”

“还记得多大年纪了吗?”

“记得,正十六呢,去年定了监御史家的二少爷,也还算门当户对。原是打算在开春行礼的,赶上太后新丧,就往后延了。婚期也就在最近吧。”

皇帝皱了皱眉,“定了亲了。”

青釉笑,“是呀。陛下是喜欢长史家的小姐么?”

“那倒不是。”

“若是喜欢,二夫人还有一位庶女,颜色极好,而今也十四了,还没定下人家。”

皇帝笑,“你倒是对这些妯娌间家长里短的熟悉。”

“不是奴婢熟悉,长史家二小姐形容在京都都是有名的,可惜是庶女,长姐为重,要不是长史家门槛都快踏破了呢。”青釉捂着帕子笑,“早些时候还闹笑话呢,说想来监御史家少爷原是冲着二小姐去的,闹得大夫人都没脸了。”

皇帝点头,“庶女就庶女吧,也无妨。你去看看,要幅画像来。再瞧瞧京中还有没有适龄的小姐,颜色倒是其次,主要性子要好,那些个毛毛躁躁太活泼的不要。”

青釉不明所以,听着也不像是要选秀,却见皇帝不愿多说,只应声下去。

第十二章:议事

皇帝着御史丞拟了份奏表,提出南军裁军一事。早上朝堂炸开了锅。廷尉公孙蹇扶着一把长髯第一个站出来呛声,指天说这是违背祖宗律法的大荒谬之举,又将太祖皇帝遗志搬出来说话。他身后太中大夫也跪出来说陛下万万不可啊,这是要引起动乱的。

散了朝,陆昭跟着太中大夫出来,正前面是廷尉公孙蹇和大司马大将军霍延。太中大夫上去说话,对公孙蹇早朝的事情大嘉赞颂。

“唉,说来老夫执掌刑辟二十年,这还是头一宗。陛下实在是太冒进了。祖宗立下的法制如何是说改就改的。”公孙蹇叹道。

太中大夫唯唯应诺,“如何不是呢?圣意难测,您老第一个出来,晚辈佩服。”

“哈哈哈哈,老夫不过是倚老卖老罢了。不中用了。”

……

陆昭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霍延也一直没说话,两人落在后头。

“听说陆大人前段时间定亲了。想来好事要近了吧。恭喜。”霍延先开了口。

陆昭眼皮子动了动,执了个晚辈礼,“托大人的福。”

霍延笑笑,拍拍他的肩膀,“果然是后生可畏。”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对月珰来,“今日出门没带什么,这是陛下赐的,先作为贺礼,改日再送一份正礼去。”

陆昭看了看他,没动手接。霍延倒是很随意,“无妨,就当是长辈送晚辈的一点心意。男子成家立业,望你以后夫妻和睦,前途无量。”

陆昭想了想最终还是接过来,行了个大礼,“子明谢过大人。”

两人慢慢往大殿外头的大路走。霍延唏嘘,“我们这些老头子老了,以后的江山就是你们撑着了。”说罢他微笑着看陆昭,“往后务必要勤恳为政,忠心辅佐陛下,使四海平安,百姓安居乐业,才好保住祖宗们留下来的荣耀。”

陆昭怔了怔,没想到他会对自己说这么番话,低下头来,“晚辈谨记大人教诲。”

霍延满意了,点点头,不再说话。

正当这个时候,宫里的小宦官跟上来,对两位行了个礼,“请两位大人的安。陆大人,还劳烦您走一趟。陛下正等您呢。”

陆昭没来由心下慢跳一拍,他潜意识第一时间去看霍延,眼光锐利。霍延还只是笑笑,“去吧,陛下需要你,方才答应老夫的,莫要忘了。”

陆昭这才回神收敛表情,行了个大礼。

那宦官将陆昭带到书房,不仅皇帝在里头,还有孟义也在。

陆昭心中存有疑窦。皇帝鲜少单独召见他,从前有过两次,一次是要他拟弹劾水衡都尉的奏表;另一次则是要他去大司农张承府上提亲,迎娶张承嫡女。进了书房,陆昭见孟义坐在皇帝身边、举止亲密,毫不避讳,大约有些了然。

“子明,来。”皇帝招他坐下。

“陛下万安。”

宣帝免了礼,笑,“瞧着精神了,张承的女儿还不错吧?”

陆昭点头,“子明谢陛下赐缘。”

“娶妻娶贤,张承的女儿颜色不算是上佳,但到底是世家闺秀,品行不错的。再过一个月就入秋了,定个凉爽的日子把喜事办了吧。”宣帝说。

“张大人与臣商定了一下,打算定在小姐生辰那日。大约在仲秋前。臣也觉得这日子不错,就定在那一日了。”

“生辰和婚期一起,也好。你们这些年轻人倒会赶时兴儿。”宣帝莞尔,“朕当年娶亲的时候都是礼官大夫、太史令丞这些人合计合计,定在哪一日就是哪一日,朕反正是做不得主的。朕只负责大婚当天喝酒、入新房就是了。”

三个人都笑。

“找你来其实是为了南军裁军的事情。”皇帝放下茶碗,“你今日也看到了朝上的情状,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陆昭直觉皇帝召见他必然与南军有关,他本来还揣测如何应对,但一见孟义也在,大约明白了皇帝的心思。恐怕这事也有自家兄弟的主意。他答道,“臣倒是赞成裁军一事。”

“嗯。”宣帝点头。

“臣在职,听闻不少对两军的不满声音。因牵扯复杂,近两年更丛生不少事端,其中各方私自调换兵员、勾结内郡与封王、贿赂举荐等等,还有传闻其中牵扯大量金钱,这样对军队来说实在不是好事。若是裁军,想来能换换两军风气,以正军法和天威。”

皇帝很满意,“两军风气不佳,怀瑛前段时间去选兵,回告说连早操都出不齐,可见这些贵族们养尊处优。朕从前也有想法要改革,但到底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连先皇都不敢动,不然朕也不会拖到现在。”

“陛下英明。”

“但是你也看到了,大臣们似乎并不想改。”

陆昭回忆起下朝后廷尉和太中大夫的话来,说,“大人们是怕一朝坏了从前定下的规矩,可能招来动乱。两军牵扯的重臣也不少,大约都是不想改的。”

“这个大家心里都有数,”宣帝说,“先帝与太祖封的贵族们,而今早就是尾大不掉了,机构臃肿,派系混乱,牵扯复杂,再不清理清理,都要当朕这个皇帝好糊弄的!”

“陛下息怒。”陆昭见皇帝面有愠色,又投了个眼神在自家兄弟身上。

孟义跪着,一只手悄悄在桌案下牵着皇帝的另一只。

皇帝有些烦躁地揉揉太阳穴,叹了一口气。

陆子明知道自己是一定要淌这趟浑水了。皇帝亲自要给他指姻缘,他就知道肯定是有事情要他去做。他回去查了查自己的岳父。张承是宣帝还在做皇子的时候举荐给先帝的,做大司农之前是黄河东岸一带的治农大家,很得敬重。这人性格敦厚温和,找了个地位并不高的女婿也客客气气的。难怪皇帝会喜欢。孟义说过今年秋天皇帝要升他的官,他要是娶了张承的女儿,这官就能升的顺利了,而且一上来就是打好标签的,多方便。

皇帝要改革,陆子明不介意自己被拉进来,但是他并不愿意孟怀瑛多掺合这种事。现在事成定局,陆昭只能苦笑,自家兄弟给情爱冲昏了头了。

“子明你说说,要怎么让这些人同意裁军?”

“既然事关军队,陛下或许可以从大司马大将军处开口。”霍延是皇帝的舅舅,又是军中最高级别的人物,应当能够做好带头。

皇帝笑,“这件事朕和舅舅早已说了,舅舅是同意的。”

陆昭不明所以。那您还找我干什么?霍延都同意了,廷尉那里就算掐的再紧也势单力薄,你直接让霍延带着圣旨过去削人不就完了?

但他转念一想,似乎有哪个环节漏掉了。既然霍延同意了,照道理皇帝就不应该这么发愁了。从头到尾皇帝和他们说廷尉、说先帝、说南北派系,就是没说霍延。为什么皇帝不让霍延去做这件事、而是要御史丞拟了个奏表?皇帝不想让霍延参与这件事?

陆昭下意识去摸怀里那对玉珰,想起霍延方才的话来,百思不得其解。

“舅舅这段时间有其他事情要做,朕也不想让他太分身乏术。”皇帝说。

陆昭明白了,皇帝是特意在这件事上把霍延摘了出去。

陆昭干脆也摊开了说,“臣想,大概陛下心中应当已经有决定。臣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要你不为难我兄弟,其他的好说。

皇帝点头,“子明知朕。”他说,“大夫们说什么就由得他们去就是了。朕就是觉得公孙蹇年纪大了,大概不适合再坐这个位置。换个人上来,或许会好些。”

廷尉公孙蹇,就是今早在朝堂上呛得最大声的那个。

“廷尉大人年岁渐高,也是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这是一个,应当还有。

皇帝开始说重点,“子明觉得谁大概能胜任廷尉一职?”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