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饭了，看着老段做了一桌子尽是段兵爱吃的菜，段兵的眼圈一下就热了。段兵已经很久没在家陪父亲好好吃个饭了，上次回来也没能跟老段吃上一顿，聊了聊天就匆匆走了。此刻想起，段兵的愧疚溢满内心。“爸，我们爷俩也好久没喝酒了，今天喝一点，好不好？”“好啊！小兵你还记不记得你8岁那年？有一天我带了瓶白酒回来，就放那高柜上。”老段指了指卧室门边放着相框装饰品的柜子说道。“你那时候对啥都好奇，硬是搬了凳子爬上去把那酒给抱了下来。那时候也不知道你用啥办法竟然把盖子给打开了，然后一定是把它当水来着，咕咚咕咚喝了小半瓶。我那时在厨房做饭居然浑然不知，做好饭出来就看你躺地上不省人事。那时候可把我吓坏了，赶紧把你往医院送。结果医生说你小子没事儿，只是喝多了睡着了！哈哈哈……”老段爽朗的笑了，脸上的皱纹也跟着生动起来。“难怪我现在这么能喝，原来那个时候就练起了。”段兵打趣的说道。“不过我觉得还是爸爸基因好，我年轻的时候可不比你差！”老段骄傲的说道。“是是是，是老爸您的基因好，不然咋会有现在的我呢？”“不过啊，模样儿却捡着你妈妈，长的点都不像我。”“长得像妈不好吗？”“好呀，长的像你妈妈多好！像我就寒碜了。你妈多漂亮呀，所以你才能这么帅。那时候她可是我们这片儿有名儿的美人，很多人惦记着，你爸爸我可费了不少劲才追到的。兰质蕙心、漂亮可人，你妈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啊！”说着，老段抬手猛灌一杯，思妻之心随着酒在心里化开了。“唉唉，老爸，这酒您可不能这么喝，慢慢来成不？”“呵呵，好好。说起你妈，就想她了。哎，还是不说这个。”老段实在不想破坏跟儿子难得的相处，思妻之情只有暂且放放。“

“小兵呀，你在鸿宇集团是不是做的不开心？我感觉最近你好像精神不大好。”老段满是担忧的看着段兵还有些红的眼睛。“没，除了有点忙，其实挺好的。”段兵言不由衷。“他们是不是为难你？给你的压力是不是很大？”老段凭多年阅人的经验和对儿子的了解，段兵说的话他根本不信。他知道段兵好强，啥事都爱自己扛，本来这也是好事，可以培养孩子的责任心和解决问题的能力，可是看到段兵为了这一切变的越来越沉默，老段没有一刻能停住自责。“爸，还债那事儿您就放心交给我，我会帮咱家把债务还清；我退伍那事儿也早就没怪您了，那是我自个儿愿意。等我们把债还清了，我一定要带您出去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段兵说的气定神闲，其实他完全了解老段的心，所以即使他不抬眼也能想到老段自责难平的神情。看着满头白发的老父亲，段兵觉得自己没理由这么沮丧下去。“孩子，每个人的人生都会有这样那样的磨难，有人视磨难为洪水猛兽，有人视磨难为财富，爸爸相信你我都属于后者。磨难不会让我们意志消沉，反而能让我们体会到人生的禅机。所以无论我们遇到什么，成功、失败、诱惑、陷阱，我们需要做的是时刻控制住冲动，保持理性，不伤害别人，保护好自己，凡事不违伦常，无愧于心就功德圆满了。你说，是不是？”老段很少这样跟段兵说教，他知道聪慧的儿子其实什么都懂，他有自己的分寸和处事的原则，根本不需要他多说。只是这个时刻，他能感觉到段兵郁闷的精神状态，他担心儿子，只想给他鼓励。“爸，我已经没事了，真的。谢谢您，我爱您！”听罢此言，老段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泪崩了。

亲情的力量是无法想象的，老父一言胜过千军万马的支援，金山银河也抵不上父亲的一桌饭菜。这顿饭后，段兵的情绪明显开朗了许多，人也冷静了下来。回到自己的房间，跃入眼帘的是桌上倪鸿宇给他的那一大沓资料。倪鸿宇以开放的姿态给段兵开启了一条路，不信他家之言就必事必躬亲。他决定从现在开始，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方式去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放弃在吴天和倪鸿宇二人的言语之间徘徊。

25.资料

打开文件夹，首先看到的就是倪鸿宇和一个女子的照片，这是关于倪鸿宇的一份资料。照片里的倪鸿宇比现在的他年轻几岁，脸上挂着满足而幸福的笑，眼神里是满满的柔情，跟如今冷傲不羁的他完全不同，简直判若两人；旁边挽着他的是个漂亮的女子，她小鸟依人、笑容明媚、气质典雅，看上去就知是典型的大家闺秀。这两人可谓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就是现在的段兵看来他俩都是让人艳慕的一对璧人。就是看上去那么幸福的两个人为什么会分开？

照片下附着资料，叙述的是倪鸿宇三年婚姻的情况。女子叫明月是A市最具实力的明氏企业董事长的千金，她排行最小，上面还有两个哥哥。明氏主要掌握在她两个哥哥手里，而她却握有明氏20%的股份。倪鸿宇家还算殷实，可是没明家这么有钱有势，能娶到明家的千金，对雄心勃勃的倪鸿宇来说可谓如虎添翼。倪鸿宇和明月的婚姻看上去就是典型的政治联姻，但是倪鸿宇与明月之间的感情却是真挚的。资料里有一张泛黄的笔记本扉页，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字，一看便知是从一本笔记本里撕下来的。段兵饶有兴趣的看了一遍，原来这是一篇日记，从日记的内容可以推断，这篇日记是倪鸿宇写的。日记的内容主要描述倪鸿宇对明月的感情，看着这一纸满满的爱，段兵简直不敢相信倪鸿宇竟然也曾这么心思细腻过，日记里一行行没有生命的字组合在一起，却让段兵感受到了倪鸿宇跳动的真心。认真研读后，段兵想倪鸿宇有意展示给他的他的过去，应该是真的，因为一切都可以伪造，而唯有眼神却无法伪装。久久的看着照片里倪鸿宇幸福而满足的神情，段兵觉得倪鸿宇是真的爱过明月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会分离？

第二份资料是关于吴天的。里面有很多照片，都是吴天跟明月的，有一同逛街的，有一同度假的；有有说有笑的，有搂搂抱抱的……总之，两人的亲密一瞥便知非同一般。照片后附带一份打印的文字说明，大概叙述的是两人如何认识，如何勾搭成女干，最后如何导致明月与倪鸿宇婚姻破裂等等。关于这份资料，段兵觉得无法全盘相信，特别是文字说明的描写叙述，明显有往倪鸿宇一边倒的倾向。关于这些，段兵觉得有必要自己亲自去弄清。

第三份资料还是关于吴天的。这份资料里主要以文字资料居多，具体是关于三件事的调查。第一件是段兵初到鸿宇集团不久，送出纳到银行存钱遇到的抢劫事件；第二是段兵当保安时遇到的颇有战术性的偷盗事件；第三件是段兵当上倪鸿宇特别助理后遭遇的打砸袭击事件。这三件事都指向吴天！资料上显示，这三起事件都是吴天一手策划实施的，第二次事件，吴天甚至还亲自出马。这马上让段兵想到那个比自己狠，功夫跟自己不相上下的黑影，原来那个黑影是吴天吗？段兵即震惊又怀疑。看完这份资料，段兵简直无法相信。如果这一切真是吴天所为，那吴天的改变真的可以用天翻地覆来定义，可是这根本不是段兵认识的吴天啊，那个曾经正义凛然、勇敢无谓、豁达无私的吴天怎会经历如此判若两人的改变？段兵百思不得其解，他把这份资料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他努力想要找出字里行间那些有背逻辑的地方，支撑内心想要支持吴天无辜的那一点点呐喊，可是，可是一切仿佛都是那么合情合理、自然而然。段兵把这份资料重重摔在桌上，心里咆哮着：“我不信，我不信……”但是当段兵回想起第二次事件里的点点细节时，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就像一只手捏住了内心的喉咙，捏碎了“我不信”这三个字。

第四份资料让段兵有些意外，这份资料是关于莫小迪的。资料里有照片，有文字。照片主要是莫小迪和一个中年男子出入一些豪华会所、高档酒店的合影，还有豪车接送的情形。有几张还捕捉到莫小迪微笑的表情，可是仔细看来，他清秀的脸上虽然挂着笑，可眼神里却流露出落寞的神情。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看着这样弱势的莫小迪，段兵心里泛起一阵疼惜。而文字资料则是关于莫小迪的生平和跟照片里那个中年男子的关系。关于莫小迪生平的内容跟他那晚告诉段兵的无异，这个让段兵现在回想起来都特别感动，他没想到莫小迪对自己竟如此坦诚。尽管他混迹风尘，被太多人视为一物，可是他那没有伪装的真性情，让段兵觉得他非但不卑微，反而很高贵。再说莫小迪跟这个中年男子，这是段兵不知道的。当初跟莫小迪聊天，段兵故意没问这方面的问题。他被人包养这是事实，段兵是知道的，段兵不去刨根问底的打听，是因为他知道，虽然这是莫小迪的生存之本，但同时这也是他此生刻骨之痛。他知道莫小迪不怕人知道，其实也害怕人知道，所以不去碰它是想让莫小迪的内心有所慰藉。而且，他相信，像莫小迪这种骨子里流淌着傲骨的人，终有一天会走出别人的阴影，活出自己。

资料的最后附着张手写的字条，段兵定睛一看是倪鸿宇的亲笔。“段兵，看完这些资料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苦心。这些资料只是给你做个参考，有许多事情还是需要你自己用眼睛去看，用耳朵去听，在这里我不会辩解，我知道辩解了你也不会相信。只是对于莫小迪，我有些话不得不对你说。这孩子的确苦命，但跟他交往的熊总总算对他还比较上心。熊总是我有过几面之缘的朋友，对他我算是比较了解。熊总除了不能给莫小迪一个家外，其他的他都给的起。只是，熊总这个人心胸有些狭隘，他最受不了自己人的背叛，过去有背叛他的人结局都很惨。看到这估计你会嗤之以鼻，我知道段兵你有能耐，不害怕强权，可是，你别忘了莫小迪只是个普通人，他无技傍身，不能像你一样能保自己周全。你知道吗？像他们这样弱势的人，委曲求全才是得以生存下去的最好办法。虽然你很强，但人力有限，如果你执意要跟他在一起，你敢保证时时事事都能保他周全，保他家人周全吗？如果不能，请千万不要让他尝试做和你交往这样的蠢事。”

看完所有的资料，天都亮了。迎着晨曦，段兵眯缝着眼眺望，他伸手想握住阳光，就像要握住自己的命运一样，紧紧的、用力的。可是他发现紧握的拳头里什么都没有，而只有当张开手掌，阳光才会放在手心里。

26.跟踪

做好必要的准备，段兵出门了。调查的事情，段兵决定从明月入手。段兵租了辆车，根据倪鸿宇提供的资料，一大早就到明氏大宅的周围蹲点。早上九点，明氏大宅就有了动静。段兵用军用望远镜望了过去，只见身穿笔挺西装的吴天上了一辆银色的路虎离开了。接着没多久，一个打扮入时、气质典雅的女子上了一辆红色的宝马也准备离去。段兵推断这个女子应该就是明月，当红色宝马开过他身旁，段兵也自然的跟了上去。这一路，明月不是去美容院、就是去商场，最后还约着她的几个闺蜜打麻将，段兵跟了这一路，没有什么太大的收获，反而无聊至极。就这样几天下来，段兵大概了解了明月的活动轨迹。这天，明月照常出门，她没有如往常那样去美容院，而是开车到了一栋高档公寓前。等了没多久，段兵就看见她带着个3、4岁的小男孩出来。车子载着孩子离开了，段兵也跟了上去。

明月带着孩子去了她经常去的那家高档购物中心，这个购物中心集吃喝玩乐于一体，是个休闲时的不错去处。这家购物中心装潢的豪华气派、空间开阔，它一共有四层，每层都有长长的手扶电梯连接。一楼是超市和品牌化妆品等的专柜；二楼是名牌服装和箱包的天堂；三楼是各色美食餐厅；四楼是影院和游戏中心。明月带着孩子直接上了四楼，几个小时过去了，段兵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跟孩子在儿童游乐中心里玩耍的不亦乐乎，而自己只能无所事事。跟踪是件苦差事，这几天段兵算是有了深切体会，而最让他沮丧的是，这累人的跟踪并不能收获他想要的东西。于是段兵决定必须尽快想个办法认识明月，和她拉近关系。正在思索着办法，就见明月带着孩子准备离去，段兵赶紧丢掉喝完的矿泉水，紧随其后。“奇然想吃什么？妈妈带你去吃？”明月温柔的俯身跟小男孩说道。“妈妈，我要吃牛排。”小男孩开心的说。“好，就吃牛排，走吧三楼就有牛排店。”说着，明月带着儿子站到了手扶电梯上，段兵隔了几个人跟在后面，认真的观察着明月的一举一动。

这时，明月的电话响了。她接起电话说着什么，声音很小，段兵听不清。本来明月一只手是牵着孩子的，这时电话里不知说到了什么，明月放开了孩子的手，她一手拿着电话，一手到包里掏着东西。就在这个时候，调皮的孩子不安分了，见电梯快到底，他便抬脚想要提前下去。谁知抬脚站的不够稳，只半个后跟踩到台阶边，这一下整个人立刻失去平衡，一下就扑了下去。眼见电梯已经到了变平的最底处，孩子的手指肯定会随电梯的运行直接插进滚动的齿轮里，后果不堪设想。孩子摔倒那一刻，明月刚挂掉电话，一声尖叫吓的愣在了那里。这时还是一直观察着二人的段兵眼疾手快，他越过前面的几个人，纵跨几级台阶跃到孩子跟前，在孩子的手指即将被绞进滚带接缝处的那一刻，把孩子整个提了起来，紧接着段兵的脚也被电梯挪到了接缝处，脚下一绊，电梯滚动向前的力让段兵失去了平衡，于是他只好用力一个翻身倒地把孩子放在了身上。

孩子安全了，段兵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才让自己稍微平静。无知的孩子则不然，他非但没被吓住，反而段兵突然的一提一翻却把他逗的很开心。“呵呵呵，好好玩，叔叔再来一次。”“小鬼，还来？人都被你吓死了。”被吓得面如土色的明月，见孩子安然无恙，冲上前来就把孩子抱得紧紧的，嘴里喃喃道：“吓死妈妈了，都怪妈妈不好，宝贝都怪妈妈不好。”这场意外让电梯旁围上了不少人，大家被段兵见义勇为的救人行为折服，顿时爆发出阵阵掌声。“谢谢大家，没事了，散了吧，散了吧。”段兵很不好意思，想到自己是在做龌龊的跟踪，为明月做的这点事简直无法化解他内心的歉意。“这位先生，真是太谢谢你了！”“没有，你客气了，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段兵觉得自己说话都是心虚的。“你真是个好人，真的太感谢你了！请问你怎么称呼？”“我，我姓段，你千万别客气，真的。”“不行我一定要感谢你。你救了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就是我的命，也就是说你也算救了我的命。”“其实很多人，就算跟你一样遇到今天的事，可能说声感谢就完了，你这又何必……”“别人，我不知道，不过我明月可不是那种随便接受别人恩惠的人，有人帮我，我就会给他回报，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唯有不欠，才会让我心安理得。”面对明月有些扭曲的执着，段兵真不知如何是好。“这……”段兵心里有些按捺不住的雀跃，或许，或许这是个机会。想到这一小点的阴暗，段兵的良知顿时让他羞愧的红了脸。看到段兵脸红，明月以为段兵不好意思对她提条件。“你说吧，需要我怎样感谢你！”“不——，”段兵本来想说“不客气”，但想到他要调查的问题，后面那两个字就被他硬生生的吞了下去，他有些艰难的做着抉择。“没关系，好人就是应该得到回报的，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别客气。”明月鼓励道。“既然你这么客气，那就请我吃顿饭好了。”面对明月的坦诚，段兵有了新的打算。“哦？就这么简单？”“对，吃顿饭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