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臣事先订的包间里坐定，菜就一样一样的上来了。“这么大的包间，就我们仨吗？”“大堂吵的很，这安静隔音，随我们闹。”“哇，你这架势，打算今晚不醉不归？说好了，我明天可要出差的。”“别人是你这种情况就算了，就你的酒量，整个两三瓶，今晚你也能竖着出去！”段兵听罢，但笑不语，只默默的喝茶。菜上的差不多了，吴天也来了。

吴天头发剪的短短的，着一身休闲打扮，少了些平日的硬汉气质，多了些温和内敛。吴天上前第一个握住了段兵的手，“有日子没见了，头发长点更适合你，越来越帅了。你看还是现在好，离开了部队，手上的老茧都没了。哈哈哈……”吴天笑的爽朗，握住段兵的手用了用力。吴天1米88的个子，跟段兵站在一起足足高了他大半个头。35岁的他身形匀称，身量壮实，与段兵相握的手更是孔武有力，可想这些年，吴天应该没有放弃继续训练自己。

寒暄一番后的三人，感觉非常良好，于是便坐了下来边吃边聊起来。“段兵，本来老早就该约你出来聚一聚的，总因为工作太忙脱不开身，要约个大家都方便的时间还真的不容易。你不知道，安臣经常提到你，说你酒量了得，所以今天我一定要跟你好好喝上几杯。”吴天端着一杯酒，眼里满是笑意。“其实我也早就想跟吴哥你好好喝一次酒。以前在部队里处处受你照顾，还没来得及表达感谢，你就匆匆离开了部队。说实话，那时候真心感觉很遗憾。来小弟先敬你！”说着段兵爽快的干了手里的酒。“虽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但是冥冥中自有安排，你们看，我们这不是又聚到一起了吗？来，我们为这奇妙的缘份干一杯！”安臣举起手里的杯，示意三人碰个杯。三人的相聚无疑是令人愉快的，在觥筹交错间，三人愉快的回首着他们共同经历的青春岁月，调侃着用血和汗换来的军营记忆。酒过三巡，包间里的氛围变的和谐而融洽，话题也慢慢变的深入而私密。

“对了，安臣，你现在怎么跟吴哥跟的这么紧？关系好的让我妒忌。”段兵对安臣和吴天的关系早有察觉，试探着问道。“刚刚我们不是还在为缘份干杯吗？说来我跟吴哥还真有缘。段兵，你知道吗？我老婆小小跟大嫂可是表姊妹！我能娶到小小这样好的女人，全靠吴哥这个月老牵线。所以我感谢更敬重吴哥，为吴哥鞍前马后我心甘情愿、荣幸之至！”安臣喝的脸红红的，明显有了醉意，他还不停的把酒当水喝，完全不在意。平常里少言寡语的他，喝多了话就特别的多，口无遮拦的问什么说什么。“看样子安臣是喝的差不多了。安臣，你别喝了，给我把酒杯放下，再这么喝下去，你倒了，回去弟妹岂不怪我。”吴天拿起酒瓶给自己和段兵倒上，两人的酒量不分伯仲，斤把酒根本不在话下。“嘿嘿，没事，我真没事！今天高兴，而且好久没有这么高兴了，喝醉了有什么？小小不会怪我。来，咱们再干一杯——”说着他举起酒杯猛的站了起来。这个动作由于用力太快太猛，安臣顿时觉得头昏脑涨，一阵眩晕，一个没扶住便趴了下来。段兵和吴天急忙过去把他扶起，两人一个抬手，一个抬脚的把他放到了包间的沙发上，就这样安臣昏睡了过去。“让他在这儿歇歇，这个样子送他回去铁定会被小小念叨个不停。”段兵点头会意，“那就再等等，我们再喝喝？”“嗯。段兵，你的聪明真让人喜欢！”吴天拍了拍他的肩，“走，我们过去接着喝。”

“段兵，你对你的老板倪鸿宇有多了解？”吴天给段兵倒上了酒，煞有介事的聊到了倪鸿宇。“我给他做事也有一年多了，说实话不是很了解，或者说我对他的了解只停留在表面。”“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他跟我的过节？”说到这，段兵便回想起那日在倪鸿宇办公室门前无意间听到的片段，不是因为那个意外，其实他还真不知这两个人何来的交集和矛盾。由于听到的也只是只言片语，所以段兵只好摇摇头。“嗯，段兵，我在心里其实一直把你当兄弟，所以有些事我今天也不怕告诉你。”吴天停了停，和段兵干了一杯继续道：“你知道吗？我现在的爱人，是倪鸿宇的前妻。”当日，倪鸿宇跟金浩说的讳莫如深，他还真没猜到会是这么个“剧情”。“哦？”段兵惊讶的停住了正要去夹菜的手，然后把手缩了回来，他认真的看着吴天有点骄傲的神情。“这……这里面应该很有故事吧。”段兵委婉的试探道。“我是从倪鸿宇手里把明月抢过来的！倪鸿宇这个浑蛋，口口声声指责我拆散了他的家庭，其实他根本不把明月放在心上，整日在外花天酒地。他娶明月，不过就是个政治婚姻，他看中的无非是明氏雄厚的资本和实力，他的鸿宇集团能有今天，完全是因为明氏在背后鼎力扶持。可是这个忘恩负义的人对明月并不如他所说那般疼爱怜惜，他经常以所谓的工作忙为借口，对明月不管不问不关心，用家庭冷暴力，让明月伤心。”吴天自顾着喝了一口酒又接着说：“我就是在他们婚姻危机的时候遇到明月的。她的忧郁让我疼惜，我想让她开心，于是对她一见钟情。后来经过我的不懈努力，得到了她的芳心，我们真诚相爱。”“可是，吴哥，你说了这么多，这些其实都是你跟倪鸿宇之间的私人恩怨，跟我能有什么关系？”其实段兵心知肚明，只是他想明明白白的知道吴天的目的。“只从表面上看，好像是跟你没啥关系。我之所以冒着当小人的风险告诉你一切，无非是想让你看清这个人，知道他有多虚伪卑鄙！为这样的人卖命不值得，也没有意义。”吴天对倪鸿宇的蔑视和厌恶，随着谈话的深入表露无遗。“吴哥，其实我并非为他卖命，不过是替父还债而已。”

“段兵呀，段兵，你真是单纯的可以！我之所以说倪鸿宇虚伪卑鄙，就是因为你如今所遭遇的一切都是他一手导演的好戏！”吴天拿出了杀手锏。“什么？吴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段兵震惊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据我所知，你老爹欠他的那几百万纯属子虚乌有，那个合同仅是骗你上钩的楔子。”吴天煞有介事的说着，一面认真端详着段兵的反应。“我跟他以前根本就不认识，而且即无仇，也无怨，他要设计骗我，目的何在？”段兵确实想不明白。“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我想他是打算利用你来对付我！”吴天眯缝着眼，眼中闪着狡黠的光。“吴哥，说实话我没想明白，也不怎么敢相信，但是如果你能提供确切的证据证明你说的，那……”“确切的证据我没有！不过倪鸿宇欺骗你、利用你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凡事都不可能空穴来风，如果你真不信，可以找倪鸿宇对质！”听了吴天言辞凿凿的话，段兵沉默了。他端起手边的酒一饮而尽，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刚喝下的甘甜的酒，到了身体里却变成了苦涩。看着吴天坚定的眼神，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如何是好。“吴哥，这件事看来需要从长计议，我会去好好调查，你给我点时间。”看着段兵的脸色由惊讶转变到难以置信再转变为平静，吴天就知道他没有安臣那么好搞定。“段兵，哥把话放这里，只要你肯到吴哥这里来，我定会让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23.对质

回到家后段兵觉得自己的心变的空空的，脑子里却一片混乱。他想躺下睡觉，可吴天的话却像留声机，一直在脑海里响个不停。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吴天所说的，尽管他说话时表现的那么确有其事和坚定不移，但是他始终无法相信，那个让他还尚存一丝好感、跟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人会完全对他不管不顾的欺骗和伤害。他要答案，要证据确凿的答案！

第二天，段兵瞪着两只布满红血丝的眼就上班了。刚到倪鸿宇的办公室，还没等他说话就迎来倪鸿宇的一顿好骂。“段兵，你可以啊，真是不敢让你有半点喘息。就一个下午，你的日程还排得真满，旧爱新欢一个都不怠慢。”“你跟踪我？”段兵的情绪一下就被点燃。“我在保护你！建议你，不管是你的旧爱还是新欢，离他们远一点，他们都是你纠缠不起的。”“是吗？要说我纠缠不起，需要远离的，恐怕是倪董你吧！”段兵走到倪鸿宇跟前，直视倪鸿宇的双眼都能喷出火来。倪鸿宇看着杀气腾腾的段兵，心里泛起不好的预感。“哦？为什么？说来我听听。”倪鸿宇挑着眉，模样镇定，大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架势。“让别人抓破脸会很好看吗？你这么体面的人能干出不要脸的事，我就不怕说出来让你不体面！是男人你就告诉我，我爸欠你钱那个事到底是真是假？你是不是为设局，以此为饵引我上钩为你效力，然后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这些你是听谁说的？吴天吗？”“谁告诉我的有那么重要吗？这个事情是不是真的对我才重要！”

倪鸿宇深深的久久的看了段兵一眼，“段兵，你对吴天到底有多了解？就凭你跟他那几年所谓的军营感情，他说的话你就完全信以为真？他难道就没骗过你？”倪鸿宇看着段兵因愤怒而瞪圆的眼睛，这双动人美目曾经流露出的光华让他意乱情迷，可如今美目依旧，眼神里却没了温柔和相信。“看来吴天跟你说了不少事，可是从他嘴里说出的话有多少是真的可以相信的？这些年他为了打击我可谓费尽心机，什么下三烂的手段他没有用过？骗你当他的枪使，不过是他用烂了的伎俩。想当初我跟明月婚姻破裂，也是他一手挑唆所致。”说着，倪鸿宇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沓厚厚的资料。他把手放在那沓资料上，认真的说；“这个，你可以拿去看，如果有什么不相信的，你也可以自己去调查。关于你父亲的事，我很抱歉。你父亲欠的那个钱是确有其事的，而我为了对付吴天，对这件事也确实稍做了利用和安排……”“呵呵，”段兵苦笑道，“你的意思还是承认了，你在使诈骗人！”“对不起……”倪鸿宇表面冷静，内心却澎湃难平，他看着段兵越来越红的眼睛，牙关咬的紧紧的。

“呵呵呵，没想到让我葬送梦想和前程的始作俑者会是我还心存感激的你！”倪鸿宇听见段兵的声音明显在颤抖，他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可谁知这一天竟会如此快的不期而至。如果不是因为他对段兵动了心，为了自己，他强势的伤害任何人都在所不惜。可是，这一刻他的心痛了。以前因为被明月抛弃，他的心被狠狠的重伤，心痛到无法自已；如今一个报复计划把完全没有交集的人纠缠到了一起，当他出乎预料的爱上了这个被自己利用的“工具”时，他曾心存侥幸的期盼着这天永不来临。可事与愿违，自作孽不可活也，倪鸿宇再一次体验到心痛如绞的感觉。“我知道，现在的我不管怎样辩解，你都不会相信。我不敢希翼得到你原谅，只希望你能冷静的思考，不要被愤怒蒙蔽眼睛。”段兵痛苦的闭上眼睛，眼泪不受控制的淌了下来。段兵用了好长的时间和毅力压抑住痛失梦想的绝望情绪，让自己坚强；可如今当他得知内情，这情绪顿时释放，从绝望变为震惊，由震惊加剧为狂怒。看着眼前这个阉割他梦想的刽子手，他真的想扑上去将他掐死！可笑爱恨交织，那丝尚存的理智和不忍，让段兵踯躇不前。

“倪鸿宇，你也是男人，人生的梦想对一个男人有多重要你也是知道的吧！我为了我的梦想，吃着苦、流着汗、淌着血，当我终要修得正果的时候，你却无情的剥夺了我的一切！我用生命经营的梦想却被你当作不名一钱的烂泥踩在脚下。你知不知道，那个时候不是因为我爸，我真的连死的心都有！哼，经过长久挣扎，我本心悦诚服的打算屈服于命运，然而可笑的是，我的命运却不是掌握在老天手里，却竟是戏剧的被玩弄在你们这些无耻小人的股掌间！有钱有势就可以随意践踏别人的尊严和梦想吗？社会赋予你们特权就是让你们这些人做这等龌龊下流的事吗？玩弄别人很开心吗？欺骗别人的感情很有成就感吗？倪鸿宇，做了这一切你能得到什么？你得到的让你满足了吗？让你心安理得了吗？”段兵的斥责像连珠炮，每一句都刻在倪鸿宇的心上。

看着段兵流泪的眼睛，他的心都碎了。他多么想段兵像狮子那样扑上来撕碎自己，也不想段兵用眼泪和语言凌迟他的心。“对不起，我会为我做的一切负责的，请相信我！”“负责？！你要怎么负责？谁又稀罕你负责？有钱就能买回梦想吗？还是说有钱可以让时光倒流！你做了这些个烂事，到底有没有好好反省？”“我已经知道错了，大错而特错。我也有认真反省，这种事今后我决不会再做。对于这件事我知道你知晓后一定会恨我，但我却并不后悔……”“什么？事到如今你竟然还能大言不惭的说出这样的话？我真想弄死你——”听到倪鸿宇没有悔意的回答，段兵出离愤怒了，他捏紧的拳头毫无征兆的捣上倪鸿宇俊朗的脸。毫无还手之力的倪鸿宇被打破了嘴角，血顿时流了下来。“听我把话说完——”当第二个拳头即将落到身上的时候，倪鸿宇吼了出来。段兵的拳头之重，仅是一拳就打的他头昏眼花。“我说不后悔，并非要表达我不知悔改，而是想告诉你，如果没有这件事，可能我今生都无法遇见你……段兵，论打架我绝不是你的对手，你很生气我理解，这一切也的确是我的过错，如果打我一顿你能消气、能原谅我，那你动手吧，我绝不哼哼唧唧。”说完，倪鸿宇闭上了眼睛，脸上是一副等待就义的从容表情。“咣——”一声巨响，倪鸿宇猛的睁开眼，只见段兵用拳头狠狠地砸碎了他桌上的玻璃烟灰缸，烟灰缸碎了，段兵的手也变的血肉模糊。“你——”倪鸿宇心痛不已，他冲上来抓住了段兵的手臂。“你发什么疯，上杆子想残废吗？走跟我去医院！”倪鸿宇拖着他就要往外走。段兵用力一甩挣脱了他的手，然后狠狠的说道：“用不着你假惺惺！倪鸿宇告诉你，这件事不会就这么了了，我会去把一切查个水落石出的！”说罢，段兵拿上倪鸿宇桌上的资料，拂袖而去。

24.爸爸，我爱你！

踉踉跄跄回到家，段兵觉得自己的天都要塌了。倪鸿宇的一番话让他举棋不定，到底该相信谁？到底该怎么做？他的脑子一片空白。点上一支烟，躺在床上，段兵觉得眼睛生痛，简直没法睁的开。他闭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烟然后用力缓缓的把烟雾吐了出来。吐出烟雾的时候，他想象着淤积在心里的苦闷情绪也随之被带走。这样反复多次，他觉得心里舒服了些。跟倪鸿宇吵了一架后，太过激动的情绪让段兵感觉筋疲力尽，他就这么躺着，连姿势都没换过就睡着了。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屋子里一片漆黑，身上能感觉到多了一条薄毯，房门外传来刀和菜板碰击的声音。

他翻身起来，打开门走了出去。客厅里橘色的光温柔的洒在茶几上，让人觉得格外温馨；茶几上一杯余温尚存的白开水还淡淡的冒着热气，段兵端起来把它喝了下去，温度刚好的水温柔的淌进他的身体里，淌进他的心里，这让原本孤寒的心慢慢温暖了些许。“小兵，你起来了？我回来就看你连被子都不盖就那么躺着，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老段听到声响，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他一边拿围着的白色围裙擦手，一边关切的看着儿子。“爸，我很好，就是有点累。”段兵好久没这么呆家里了，他也好久没能这样认真的看一看父亲。灯光下老段的白发被镀上了金色，穿着休闲衣服围着白围裙的他看上去格外和蔼可亲。“爸爸给你做了肉末稀饭和你最喜欢吃的糖醋鱼，待会你一定要多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