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败将——Bluer
Bluer  发于:2015年07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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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机也不错。”敛了笑容,他淡淡说道。

程容繁的冷汗下来了。想趁他没防备再下手一次,这都被他发现了。

“司机,去刑堂。”他慢慢从口袋进掏出手机,拨电话:“阿晓,清场。” 然后转头盯住程容繁:“我叫郑延苏,你记住。”

“他们叫我烈鹰。”

“代号烈鹰。本名呢?

“忘了。”

“不想说?”

“我说我忘了。”

“你帮谁做事?”

“不认识。”

“谁支付你酬金?”

“不告诉你。”

“我值多少钱?”

“……”

“派你这种初出茅庐的小孩来送死,他们只不过想给我一个示威。你原本就是一枚弃子,于奕者来说已无丝毫用处,何必还护着他们?”

“……”

“嗯,我值多少?五万?三万?一万?……看来是一万了。哈哈哈,想不到我郑延苏只值这么点钱,这才是他们通过你传递给我的最大的羞辱啊。”

“……”

“猎鹰,现在呢,你在我手上。你的背景原因,你迟早给交代清楚。你是想现在对我说,还是想一会被我手下刑讯了说呢?”

程容繁低下头。现在,他无比清晰地感觉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这个人手上。这么久的讨生活告诉他该低头时就低头。想到这里,他舔舔干裂的嘴唇,沙哑着嗓子:“现在说。”

“说。”简短直接的命令。

“五天前,青云帮的人找到我……”

“这些我都知道了。现在我只想听你的名字。”郑延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名字?现在,想起自己的名字都是院长那张令人惊惧跟恶心的脸!“你看,你的姓氏都和院长一样。”自己的名字,就是自己的过去,自己的耻辱,自己的愚蠢!那不是我名字……我没有名字……程容繁拿定主意,咬定牙关。

“还不说吗?”汽车缓缓停下,司机下车为郑延苏拉开车门,几名戴着眼镜的黑衣人列着笔直的队迎在车门两旁。邹晓凑近郑延苏,躬身行了一个礼,唤他:“主子。”

郑延苏面容沉静,披上邹晓给他覆上的大衣,指着汽车后座冷声道:“这个人,留一口气,让他说出口自己的真名。”

“是。”邹晓擒住程容繁。

程容繁一连三天没有见到郑延苏。第一天,他被钉在暗牢里,滴水未进,身体里被注入药物,撕心裂肺的剧痛不定期地阵阵袭来,竟使他头脑持续清醒从未合眼。第二天,他被拖进更加阴冷的水牢,不知生前是人是鬼的骚臭肉体飘浮在身边,加量的药物让他时而极度清醒地忍受剧痛,时而神志不清地听到暗卫的质问。第三天,铁鞭火烙全招呼上,疼痛已经成了呼吸那样轻而易举的事,长期禁食水却能让他沁出的盗汗汇集如雨,三天未曾合眼让他体力严重透支,黑暗让他的眼睛失去对焦的功能,只有听觉,比以往更加敏锐:在一片虚无中清晰地听到下一鞭从哪里来,下一处伤口在何处撕裂,滚烫的鲜血争相恐后从创伤处汩汩流淌……

“烈鹰,你的名字叫什么?”是邹晓拿着电极靠近。

“杀了我。”

“我们不会杀你,但是只要你不配合,我们能让你生不如死。”

“杀了我。”

“我们只是想知道一个名字,如果你告诉我们,那么一切痛苦都将结束。”

“烈鹰,主子是爱护你的,他还没有让我们剁掉你的手脚啊。看看你身下的这些尸体,你猜他们是被狼咬死的,还是被沸油烫死的?”

“杀了我……”

“你的名字是你的尊严吗?你现在这副模样还有什么尊严可言?为了一个可笑的形式你宁可生不如死吗?烈鹰?”

“杀了……我……”

“痛吗?现在你觉得痛吗?比昨天如何?你还感受得到痛吗?”

“啊啊啊啊——”

“我问你痛不痛?!我们都知道怎么才能结束痛苦!”

“啊啊……”

……

第四天,刺眼的光芒闪现。终于等到了?是天堂?还是地狱?

“怎么样?”郑延苏心情不错似的充满笑意的询问,在程容繁耳中不啻惊雷。

“属下办事不利,他还是没有说。”邹晓低声下气地道歉。

一阵窸窸窣窣翻找东西的声音。远处鞭子破空的声音。液体淋溅的声音。玻璃瓶清脆的碰撞声。强光刺激眼球,大脑一片空白引起的耳鸣声。

“放他下来。”

程容繁突然感觉身体一轻,重重砸在地面上,趴在郑延苏脚下。他再没有力气移动分毫。

郑延苏的语气兴致盎然:“你是个有尊严和信念的人,我尊重你的意志。你也不希望活活衰弱而死吧?这是解药,能让你的身体逐渐恢复如前。但是,在接下来几个小时内,会无限放大你的痛苦。”

“大人……”程容繁终于嘶哑着低声哀求,每说出一个字就是一阵难忍的剧痛,“我想伤害您,最后输给您,我心服口服。我的生命就是代价,请痛快地拿去吧。”

“在你说出你的名字之前,这些还不由你说了算。”郑延苏一脚踩住他竭力扬起的头,蹲下身,把口塞塞入他的舌齿间。

冰冷的针头戳进千疮百孔的臂膀。很快,剧痛袭来。不同于以往的阵痛,这一次是每一条神经每一个细胞强制撕扯,身体里的每一个组织都在强制新生,疼痛伴随着敏感与脆弱,无休无止,起起伏伏。程容繁的眼泪一下子给逼出来,塞在口中异物却让他的咒骂化为口齿不清的呜咽。

“现在愿意说了吗?愿意就点头,点头我就停下。”郑延苏笑容可掬地掰过他的头,用皮鞭鞭柄戳他的脸。

程容繁缓慢地摇头。现在,这已经不是耻辱和尊严的问题了,自己在世界上早已什么都不剩了,无所牵挂。遗憾的是……死之前,还没有好好为自己倔一把,短暂的十几年人生还没有遇到一个肯相信自己并被相信的人。心酸的眼泪牵扯喉咙,像是一把碎玻璃揉进心脏。身体里里外外都受了伤,也许,马上……程容繁瞪大了眼睛想集中注意力辨识面前模糊的光线,马上……就撑不住了。好遗憾。

“现在愿意说了吗?”郑延苏拔干净挂在他身上的衣服——一堆碎布条,刚刚润湿过的皮鞭冰冰凉凉,仅仅是贴在后背的血痂上就那么沉重了。

程容繁流着泪摇头。他内心在害怕,身体在发抖,他眼睛里泪流干了流血,始终看不到清晰的光明。自己的命运……害怕过,抗争过,失去过,努力过,到这里就是一个句号了。——那些死囚犯躺在断头台上,背对青天的时候,在想些什么?看不到死神之刃从何处来。亲人朋友还在旁边吧?至少有一个人,会为了那个犯人的死亡而哭泣吧……

“嗖——啪——”随意一鞭,牵扯皮肤内脏里里外外无数伤口,血浆四溅。

程容繁一瞬间金光炸过,耳鸣骤响:“唔!”

“现在愿意说了吗?”

“……”说什么……对,说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是容繁,一直是容繁。为什么要告诉你?我不愿意……

“嗖——啪——”

“唔——”

“现在愿意说了吗?”

“……”什……么……

“如果你再挨上一鞭,你可能永远都站不起来了。烈鹰。”郑延苏把染血的鞭梢贴在程容繁脸上。“我不一定是你的敌人。你还想活下去的吧。每个人都有一个执念,烈鹰。而你的执念过早暴露,这就是你的致命弱点。你有着怎样的过去,你竟愿意用过去禁锢未来,乃至舍弃未来?你是被残酷世界抛弃的孩子,想活下去,就得比这世界更残酷一点。我怜惜你,想挽救你。这几天,你向我展示了你的聪明、勇敢和执着,现在我希望看到新的东西。烈鹰。如果你舍不得前进,那就断在这里吧,我郑延苏就当看错了人,没什么好说的。”

郑延苏站起来,手腕一翻,干脆利落地又甩一鞭子:“嗖——啪——”

地上的躯体无声地瑟缩了一下,一只手哆哆嗦嗦地伸向郑延苏的裤脚。

那一天之后,程容繁再也没流过泪。很多年后,他面无表情地回忆起当时决定一生命运的尖峰时刻,无比后悔自己那三天的做死。

程容繁嘴唇颤抖,声音几不可闻:“我叫容繁,姓程。”下一阵痛苦到来之前,他如愿以偿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躺在简洁素白的病房里,是郑延苏的私人医院。

“容繁。你昏睡的这几天,病情已经逐渐稳定,确定以后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但是各种内伤外伤必须静养。”陌生又熟悉的黑衣人一丝不苟地站在床边,指着床头柜上的药品逐一向他解释。

“你是谁?”开口,声音还是很沙哑。

“我是邹晓,郑延苏大人的助理。”露出彬彬有礼的笑容。

“你难道不是他的暗卫队长?打我打得最狠的那个?”程容繁也学着挤出一个彬彬有礼、和蔼可亲、灿烂迷人的、其实是皮笑肉不笑的微笑。

“……”两人,对视,微笑。

“邹晓,不论你是谁,我记住你了。”

“……不用……麻烦……”

“病好后,我们找你对垒。”

“那怎么行?你身体还没长好,比我小了几岁的小孩子……”

“小了几岁的小孩子,就下不去手了吗?

“……”

两周后,大病初愈的程容繁被郑延苏传唤。地点,还是在当初的水牢。

邹晓守在程容繁身后,程容繁盯着面对的郑延苏脚下的土地。

郑延苏把程容繁从头到脚一番端详,满意地点点头,转身领着两人进入。在水牢内部呆太久,却不知道水牢外部的结构。程容繁若有所思地看着两边鲜血浸染般漆黑的石壁,听到前方手枪上膛的声音,心中一颤。

“容繁,会打枪吗?”

“还不会,但我可以学。”

“今天带你见一位你的故人。”

我?!有什么故人?难道是……

院长。老人缩在窄小的水牢里,是程容繁曾经带过的地方。那双混浊枯黄的眼珠透过木笼无神地望着这边。

程容繁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心跳却在无声中加快:“院长。”

老人疑惑地盯着他。

“程院长,还记得我吗?”程容繁冷了声追问。

疑惑。迟疑。那不是一双清醒的眼睛。

“除他之外,拐卖儿童的所有人都给了警方。”郑延苏在身后悠悠地开口,“之前让你伤我的那群疯子,给做掉了。”

“也就是说,他任我处置?”程容繁接过邹晓毕恭毕敬传递过来的枪,鼓起勇气问道。

“对。我的建议是杀掉。”郑延苏走上前,“姿势。”

程容繁不由自主地向着老人端起黑洞洞的枪口。手心沁出冷汗。

“手臂抬高。”

“枪口朝下一点。”

“准星,稳住。”

老人突然如梦初醒,哇哇大哭:“别杀我别杀我!我知道你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们我对不起你!”

“腰挺直。全神贯注。”

“我有没有说过要稳住准星?”

老人面前就这样站着两个全神贯注狩猎他的人,看不出怒火,冷静客观地分析怎样完美地杀死自己。他开始哆嗦:“两、两位大人……真是今时不同往日啊……你们肯定是……从我的孤儿院里出来的吧……既然这样我们还能相遇,真是有缘分……嘿嘿嘿……既然都有一段露水情缘……”

“既然你提到了,你为什么要那么做?”程容繁提着枪,缓缓逼近,直视他的眼睛。

“为了……每个孩子……”

“砰!”枪狠狠抵到老人眉中央,“院长,我认为这个关头,您还是说真话的好。”

“人人都这样……为了……钱……”老人神色迷茫。

“你不记得我了。你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坏人了。现在我看到的就是个脆弱可怜的老头子。”程容繁轻轻说,静了一瞬,提高了声音:“我可以开枪吗?”

郑延苏玩味一笑:“可以。”

“砰!”

老人栽倒在水牢里,带起巨大浪花,腥臭味染湿程容繁的衣襟。他站在原地,手上流下沾染的鲜血,口中喃喃:“所以,我就给你个痛快。”院长是个残忍的人,所以要逼我比他更残忍,这样才能赢过他。杀死自己所恨,杀死自己的仁慈与迟疑。

“第一次杀人,不错。”郑延苏轻轻抽回枪,“希望你能通过接下来在邹晓手下训练营的训练。我期待有一天,你能找到值得信任的人,在活着的过程中找到意义,容繁。”

“……”郑容繁握过枪的手感受到汗液蒸发的生涩。口干舌燥。

“你最起码要通过暗卫的训练吧。我希望邹晓把你带给我的时候,我能看到你……超越他。”郑延苏笑容可掬,邹晓望着程容繁笑而不语。

“你的代号是烈鹰。至于你的名字,既然你讨厌程姓,那就改成我的姓。从今天起,你就叫郑容繁。知道现在该叫我什么了吧?”

“……主子。”

“乖。”

08.叛逆者的故事(上)

刘子浩,你恨错了人。我的一切是我自己的。活到现在,我尽量执行自己的意志。哪怕被迫各自为主,我是自由的;哪怕你被卖给青云帮帮主成为娈童又复仇翻身,你早就自己禁锢了自己。

郑容繁似乎做了很长一场梦。缓缓睁开眼,看见的只有黑暗。我失明了吗?不。是什么东西挡住了眼睛。郑容繁缓缓坐起,只感觉血液都冲到脑袋里嗡嗡嗡地响着,胸口发闷。

“容繁。”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搞得这么狼狈,真不像我的人啊。”

郑容繁身体一僵,身体各项机能都不自主提升到最高,面向声源方向:“主子。这次的事情,是我……”

“我已经把青云帮灭了。”郑延苏突然开口,“往后再也不会有人骚扰了。”

“……?”这么久这么久的孽债,就这样全部了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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