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后之路——雪落离庭
雪落离庭  发于:2015年07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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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羽庭抬头凝视着成王。这个清秀的男人,是否值得自己用命运为代价为他付出一切呢。这样想着,不免蹙了蹙眉。

成王起身蹲下,双手郑重的扶起一直跪着的殷羽庭,:“跪了这么久,先站起来吧。”

殷羽庭双腿跪麻了,撑着王爷的胳膊站起来的一瞬脚下突然一软,一头便栽进面前的王爷怀里。

那成王虽然看起来清瘦,但毕竟是习武之人,胸膛坚实而温暖。殷羽庭这一栽进去,两人的脸凑得极近,情态变得十分暧昧。

“小人失礼……”殷羽庭赶紧扶着腿退了出来,倒是成王依旧担心他站不稳,扶他在凳子上坐好才离手。

成王淡定的笑了笑:“你还没有回答本王的问题。”

殷六郎低头思索一阵:“若要小人做王爷的张子房,王爷须允诺小人一件事。”

成王挑眉:“什么事?”

殷羽庭道:“请王爷对小人——无猜疑。”

成王凝眸静静看了面前的年轻人,他既没答应也没拒绝,而是语气沉着的道:“殷六郎,即便你是与本王有缘之人要做本王的幕僚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况是本王的张子房呢?!”

殷羽庭道:“小人明白。”

这日晌午时分,殷羽庭走出成王府。下午申时成王府管家刘子桓吩咐小厮们在翠菊园里收拾好一间厢房,明日一早新任的成王府典鉴殷羽庭就要入住了。(注:典签是一个很重要的职位,要代替诸王批阅公文)

夕阳西坠,玉兔东升。

殷羽庭坐在自家的庭院里,看仅剩的一棵木槿花树凋零后落下的花瓣。

晚风乍起,满地的落红随风卷舞,有一些扑他一尘不染的衣摆上,再也无力飞起。天边浮现一轮残月,夕阳却还未完全落下,昼夜交界之际,绮丽中带着清冷。

他就这般看着那木槿,是他五哥亲手种下的木槿。

用过晚饭,殷羽庭召集了所有家丁,发银子遣散了几个,只留下小青小红和一个厨娘一个守夜四人。

又任命自己丫鬟小青做了女管家,另外三人都要听命于小青。最后独留下小青交代道:“小青,我已被成王爷重用为从事官,明日起就要去往王府居住。我不在的时候,府中大小事情都交予你打理。王府乃皇家居处,你若没有大事莫要去寻我。”

小青听说他要离家,伤心的落了泪,颔首答应:“是,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为六公子整理衣衫日用。”

殷六郎手扶螓额点了点头。

小青走上几步,又转回道:“六公子。没了奴婢在您跟前照应,您要自己照应自己才是。”

殷六郎抬眼看看他,阴柔的眼中有些明媚,终是露出一个令人安慰的笑容,摆了摆手:“你去罢。”

第9章

正式进入王府的那个清晨天空阴霾。乌云云集成层,黑锦缎般铺满苍穹。踏进门槛时,突闻一声惊鸣。抬头去寻,一只寒号鸟孤单的飞过。

殷羽庭将手中不多的行礼递给迎接他的小家丁,礼貌的说了一句多谢。小家丁眉开眼笑,他知道眼前这位成王府新任的典鉴,也是成王爷新任的男宠。

其实翠竹园里那些所谓的“男宠”并不是成王圈养起来的米虫。他们每个人都在成王府担任不同的职位,说白了他们是成王的幕僚,是成王的私家班底。他们中职位最高的就是成王府的管家刘子桓。

小后宫只是个戏称,在小后宫生活的人其实都是成王的幕僚,他们有身份有官职,他们对成王的登基之路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当然,这里面必然有一个或几个真正的男宠。不过作为一个王孙贵胄,成王爷风流的并不过分。

依旧是那日的路那日的领路人,先绕过人工湖拐进前院,接着来到那处月亮门前。翠竹园三个字笔力浑厚,殷羽庭凝视了许久。直到小家丁在前面催促了数次,他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那里。走了一段又回过头来,看着空无一人的月亮门,浓墨色的眸中似有微光逐渐降落。

翠竹园其实还有个园中园。过了月亮门不多远就看见一排林立的玄宇重楼。几个二层小楼挨在一起,然而风格样貌却又迥然不同,每一个小楼都很有特色。楼宇前连着前院看到的那个回廊,原来这回廊环绕着整个王府。

小家丁一面带着殷羽庭往后楼群面绕一面指着一处道:“殷公子你看,那个最高的就是沈公子住的水临苑,那栋楼临着后面的人工湖,还有水榭呢。”

“那个挂着个风铃的就是我们刘总管住的镜临苑,是装修最好最漂亮的一栋。”

“镜临苑后面是月临苑,卓公子住的。咱们这边看不到,待会绕过去就看到了。”

“最矮的那栋楼,就是靠近走廊的那个,是花临苑,是裴公子住的。裴公子武功好,屋里都是刀啊剑啊。对了,裴公子是王府的侍卫队长,是我们王爷的贴身侍卫。”

殷羽庭静静听着,他知道这些沈公子卓公子裴公子,自己不仅马上就会见到他们的庐山真面,而且还将长期与他们生活在一起。侧面先了解一下还是很必要的。

“请问小哥,沈公子还有卓公子在府中担任什么职务?”

小家丁呲牙一乐:“殷公子太客气了,小人贱名李有财,府里人都叫我阿财。您这算是问对人了,小人和阿金阿福是专门负责伺候翠竹园的几位公子的。”

殷羽庭笑道:“那实在太好了。”

叫阿财的小家丁细细解释:“沈公子叫做沈冰君,是府中的琴乐师傅,其实他不仅会弹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人又长得漂亮,我就知道很多丫鬟都暗暗喜欢他呢。”

“哦,就是最得宠的那位。”殷羽庭插了一句。

“对对,您记性可真好。卓公子叫做卓静之。卓公子呢,是王爷的起居官。据说卓公子是王爷奶娘的儿子,从王爷出生就跟着王爷了,府中上下没人比卓公子更了解王爷的生活习惯。”

“他人怎么样?”

“卓公子啊,卓公子人可好了,温和又文雅。对我们这些下人也特别宽容,不过卓公子为了王爷可苦了自己……哎……”一向爱说笑的阿财竟然叹了口气。

“为什么这么说?”殷羽庭忍不住问。

“卓公子都三十了还没成婚,就因为他舍不得王爷,放心不下王爷。下人们都说卓公子恐怕为了王爷要一辈子不成婚了呢。”

殷羽庭听了阿财说了这么多,心中暗暗思忖。

“殷公子,您的住所到了。刘管家安排您住在这里。”阿银站在一栋精致的二层小楼前,指了指门梁上的匾额:琼临苑。

进门去感觉屋里除了干净整洁没有什么别的特色,不过中厅和内室的镂空圆门处别出心裁的镶了一挂水晶帘,是这个屋中最亮眼的地方。那一颗颗打磨成六角的珠子不均匀的反射从各处照来的光线,将小小的内室烘托得如同梦境。

“您这间屋子有个特别之处,”说着阿财将殷羽庭引到客房。殷羽庭仔细一瞧,原来这客房有两扇门。一扇是连着中厅的,阿财推开了另一扇门,眼前豁然出现了个建造极精致的小花园。

先前说过的这翠竹园还有个园中园,原来就在这里。

小家丁阿银笑呵呵的介绍:“您这间屋子能通到这个小花园,别的公子住的屋子可没有这么方便。”

殷羽庭踏入小花园中,往前走了几步。心中只道这些王孙贵胄太会享受。这小小园子面积不大,却是亭台流水,绿树妍花。五步一景色,十步一重天。尤其是有一处种了几排的潇湘竹,满地浮翠流玉的鹅卵石就像是落了一地的水苍玉。

“您这屋子的二楼是书房,打开窗就能看见人工湖。像这种一面临湖一面连着小花园的屋子,全王府就您这一间哦。”阿财得意的说道。

殷羽庭在小花园随便转了,回到中厅的时候看见两个家丁抬进来个雕着牡丹花的大木盆进来,后面跟着十来个提水的丫鬟。阿财先介绍了抬木盆的两个家丁,就是先前他说到的阿金和阿福。又说这是刘管家吩咐的,先给殷公子洗尘接风,他晚上会过来交代王爷的安排。

殷羽庭看着这些下人手脚不闲的忙活,自入府后被照顾的如此周到,心中徒然升起不详的预感。

下午下了一场小雨。雨停了天却没放晴,依旧阴沉沉的不漏一丝日光。到了晚上,天阶灰暗,月色朦胧,殷羽庭坐在琼临苑中厅,欣赏窗外夜色。

已经到了夏至,春花零落,夏花盛开。晚风徐徐吹过,带着小花园中新开的芍药花的香气,隐隐可以听到如击磬般空灵的水声,还有风吹动竹叶发出的沙沙声,除此之外,再无一丝声响。

夜景虽美,不过令殷羽庭失望的是阿财说的沈公子卓公子裴公子他是一个也没见到。于是用过了晚饭,只好坐在这里等着说好要来的刘大管家。

没过一会儿,果然听见了沙沙的脚步声。紧接着,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请进。”殷羽庭站起来,预备迎接刘大总管。

门隔了半晌才开,进来的却不是那笑眉笑眼的刘子桓,而是一位看上去年纪稍长的青年。这青年容貌普通,短眉长眼,嘴唇有些薄,看上去弱柳扶风的样子。不过他长得虽然一般,身材倒是很高。据殷羽庭目测,这青年比自己差不多要高了半头。

青年见了殷羽庭微微愣了一瞬,然后马上恢复了从容的态度,举手抱拳淡淡一笑:“在下卓静之,就住在旁边的月临苑。听说今天搬进来一位新邻居,想必阁下就是殷六郎罢?”

殷羽庭还礼道:“在下正是殷羽庭,卓公子有礼了。请进来坐。”

卓静之又是淡淡的笑了,的确如阿财说的温和又文雅。殷羽庭上下打量着他,发现这位卓公子似乎朴素的很。他穿的是一件没有任何花纹的青布衫,头发也是随便的用布条束着。若说装饰的话,只有腰间系着的一块玉佩能算得上。不过那玉佩也是个平常的物件,看不出什么价值。

殷羽庭斟了两杯凉茶,对卓静之道:“我正愁这样清净的晚上没有朋友可以聊天,正巧卓公子就来了。”

卓静之大方的走过来坐下,端了杯茶喝了一口,笑道:“殷六郎说对了,我就是来交朋友的。”

两人相视一笑,殷羽庭见卓静之茶杯空了,立马又给他斟满。

卓静之道:“殷六郎想必已经听说了这翠竹园的名声。”

殷羽庭道:“小后宫。”

卓静之一阵低笑,许久才道:“后宫本是脂粉之地,可是像你我这般的男子也都进来了,你说有趣不有趣?”

殷羽庭唇角一勾,浓墨般的眼珠微光淡淡:“是很有趣。”月华如同洒金,疏疏朗朗将他笑靥勾得柔美淡雅,衬得人也似白玉雕成。

卓静之斜目看他,端在手中的茶杯差点洒了出来。只是一瞬就收回了目光,静静看着杯中琥珀色的茶水中飘荡的碧绿茶叶:“听说殷六郎做了王爷的典鉴。王爷能得到殷六郎这样的贤才,我真是替王爷高兴。”

殷羽庭道:“卓公子抬举我了,我不是什么贤才,只是个废柴罢了。”

卓静之笑道:“曾经有一位道士在王爷小时候给王爷算命,他说将来会有一个人对王爷的命运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而这个人就是殷六郎,那么我说殷六郎是贤才哪里说错了?”

殷羽庭颔首垂目,流苏般的黑发遮着他的侧脸:“这件事我听刘总管说了,可惜的是……”

他刚说到这里,就见到远处有一个人沿着回廊向这边走来,正是成王府的大总管刘子桓。

第10章

上章说到殷羽庭同卓静之正在琼临苑里聊天,远远就看见成王府的大管家刘子桓走了过来。

两个人很自觉的不聊了,刘子桓到了门口,未语先笑。

卓静之见到这位刘管家,只看了他一眼就将视线调到地面上,面无表情的打声招呼。刘子桓却连看都不看卓静之,只对殷羽庭道:“抱歉让殷六郎久等了。府中杂事繁多,我实在脱不开身。殷六郎没有怪我吧。”

殷羽庭回道:“羽庭承蒙刘总管照顾感谢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罪。”眼角余光瞥见卓静之,因说道:“正巧卓公子来了,我们正在聊天,刘总管有没有兴趣一起聊聊?”

刘子桓那双杏眼眯起半分,语气已没有方才客气:“有静之在,我就不多留了。我是来告诉殷六郎一声,明日起你就去西苑书房办公,公文都会往那送的。”他本已说完,垂下眼帘又补上一句:“王爷最近公事繁忙,有劳殷六郎多费心了。”

殷羽庭颔首道:“羽庭职责所在,必不敢辱没王爷提携之恩。”

刘子桓灿然一笑,“不是说了唤我子桓就好。今后咱们都为王爷做事,就是一家人了。”

殷羽庭听罢,低眉一瞬,再抬头时淡淡的笑了一下:“好,那羽庭改日去找子桓聊天。”刘子桓又说了些客道话就告辞了,临走时剜了眼一直被晾在一边的卓静之。

殷羽庭只觉今日这刘子桓的笑与往日所见略有不同,他今日的笑无不是带着三分造作七分阴冷,尤其是看着卓静之的时候。

“不如殷六郎也直呼我静之好了。刘子桓都说是一家人,还客气什么。”卓静之直待那大总管走的没人影了才闷闷的说了一句。

殷羽庭欲语还休,他虽明眼看出卓刘二人必有罅隙,但现在却还不是窥探的时候,“我本是个没规没距的人,早就想唤卓公子为静之了。今日能交到静之这样的朋友,实在很高兴。”殷羽庭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不想卓静之话锋一转,一向淡然温和的脸上露出一丝厌恶:“既然你我是朋友,那我有必要提醒你,今后一定要防着点他。你知道府里人私底下都怎么叫他?”

殷羽庭讶然追问:“怎么叫他?”

卓静之冷哼一声:“笑面虎!”

寂寞深闺,柔肠一寸愁千缕。惜春春去,几点催花雨。

初入成王府的第一夜,殷羽庭辗转难眠。月至中天,更漏声声,天阶夜色沉淀成层。皮衣而起,打开了窗,夜风拂面。

一缕琴音袅袅而入。点点落落,清清凌凌,伴着风声盘旋在空寂的夜色,婉转低回的入得临窗人的耳里。殷羽庭心头微怔,如此深夜,是什么人还在弹琴?

初听这琴声时断时续,断时全无声音,续时又分外清晰。直到中段方渐入佳境,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流泉水下滩。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渐歇。末段又引向高亢,银瓶乍破水浆进,铁骑突出刀枪鸣。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

琴声骤停,四下里一片寂静。

殷羽庭亦通音律,晓得这是一曲黄钟宫的《醉花阴》,心中暗赞

这弹琴人技艺之高已非凡人能及。复又联想起早晨小家丁阿财关于这翠竹园里几人的介绍,猜测这夜半的奏曲者应该就是那位琴乐师傅沈冰君了。

人未见,琴先闻。殷羽庭对这位最得宠的沈公子越发好奇起来。

夏夜亦寒,更深露重,站了一会儿已经周身发冷,于是关上窗躺在床上,只觉困意袭来不久就入睡了,许是那琴音有催眠的作用罢。

翌日早晨雨又开始下,淅淅沥沥的像断线的珠子。殷羽庭打着油纸伞来到西苑书房的时候,正有一个七八岁大的小书童手拿鸡毛掸子一排排的打扫书柜。小书童见到殷羽庭进来,恭恭敬敬鞠了个躬,说道:“殷六郎好。”

殷羽庭收了伞,还没来及弹净身上尘土便被小书童这一叫小小吓了一跳,转头问道:“你认得我?”

小书童甜甜一笑:“刘总管叮嘱过,今日起殷六郎来书房办公,叫我听您的话不许偷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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