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商(包子)上——燕赵公子
燕赵公子  发于:2015年07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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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杨中元看他第一眼,却觉得这个看起来精神奕奕的中年男子,仿佛天上下凡的仙人。他整个人透着一股浓重的书卷之气,一双漆黑的眼眸睿智而有力,身材挺拔,长衫整洁干净,一头有些花白的头发整齐束在脑后,让人看上去便被似被他的气度所折服。

这个人,无论怎么看,都不像心灰意冷,毫无生气。

第043章:小荣华

就在杨中元愣神的功夫,程维哲已经上前一步,冲韩世谦道:“师父,几日不见,您精神可好?”

韩世谦笑笑,态度还算温和:“你这臭小子,我还没喝到你的拜师茶呢,你就乱叫。”

程维哲这会儿显得有些赖皮,他拉着杨中元跟韩世谦一道往院中走,一边嬉皮笑脸:“没关系,徒儿早晚都要给您磕头,先叫着混个口熟。”

韩世谦回头似笑非笑看他一眼,却没有反驳。

见他这样,杨中元心里也渐渐安定下来,看来程维哲这个师父八成是拜定了。

韩家这个小小的院落跟他的人给人感觉非常一致,清雅别致,整洁干净,虽说他一个人独居于此,却不见半分颓废,着实令人佩服。

外面日头渐渐大起来,韩世谦迎他们进了堂屋,先是请杨中元这个客人坐了,才招呼程维哲:“去,拿荣华来。”

荣华是丹洛最普遍的一种黑茶,但味道十分特殊,浓郁醇香,所以价格也只比白庭略便宜一些。

杨中元见程维哲拿来荣华,就想到当年韩氏也有一个茶饼,叫小荣华。

小荣华跟龙凤团圆不同,龙凤团圆走到是最正道的熏香茶饼,而小荣华则带了些果味,在当年十分独特,所以一道选为御茶饼。

自从有了小荣华,到了杨中元做总管那些年,御供里总会有那么一两个果香茶饼,大抵是皇家已经喝惯了那个味道。

杨中元想到这里,不由有些期待,他定了定心神,开始偷偷打量韩世谦的家。

作为最普通的大梁民宅,这里的家具物件都很寻常,不是竹制便是柳木,都不很贵。只是主位条案上摆了花瓶,里面开着这个季节最好的桂花。墙上挂了一幅画两幅字,挂画画的岁寒三友,杨中元定睛一看,竟是早年书画大家米云亭的真迹。

他家是开古董铺子的,后来又进了宫,在睿帝的锦梁宫任职许多年,对这些书画古物自然有几分心得,米云婷的话笔法流畅自然,墨色偏重,唯独喜欢画松竹梅,一张画里三种植物,却分外和谐。

因为魏总管就很喜欢米云亭的画,所以杨中元跟着他很费事研究了大几个月。如今见了这一幅,一眼便能看出是米云亭中期巅峰之作。

或许是他看画的眼神太过认真,韩世谦也不由看他一眼,笑道:“小友也懂画?”

杨中元见程维哲不在屋内,便坦然道:“前辈这是米大家的中期之作?”

见他只看了一眼就瞧清楚了来龙去脉,韩世谦不由有些惊讶,他道:“小友真是知识渊博,年纪轻轻竟通书画,你说的没错,正是他中年所做。”

杨中元被这样一位大家夸了一句,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忙摆手说:“哪里哪里,是因为家中长辈很喜欢米大家的作品,所以我才跟在身边略学了一二,精通是万万说不上的。”

韩世谦看他被自己简单一句夸赞闹得脸都红了,便觉他是个单纯好学的青年,于是态度越发和蔼,道:“你跟着小哲一起来的,是他朋友?”

“是,晚辈姓杨,名中元,是阿哲的发小。”杨中元忙站起身,冲韩世谦鞠了一躬。

“好了好了,自己家中,没有那么多规矩,快坐下说话。”

说话功夫,程维哲已经取来茶桌茶瓶,然后又取来一组铁炉水壶,放在门口的方几上沸水。

程维哲本来习以为常把茶桌放到自己面前,却不料韩世谦伸手招呼他:“阿哲,今日我来请小友喝杯茶,这小朋友与我颇为投缘。”

杨中元有些吃惊,他扭头看了一眼程维哲,见他微微冲自己点了点头,便道:“前辈实在客气,我和阿哲登门拜访,还要劳您请茶。”

“应该,应该的。”韩世谦说着,从茶瓶里取出两茶匙荣华,放入紫砂茶壶里。

他取的这小部分荣华看起来比普通的荣华颜色更浅,炒制的时候肯定加了其他的东西,杨中元猜可能与小荣华类似,就不知喝起来口感如何。

韩世谦是个十分仔细的人,他见杨中元盯着茶看,便笑着问:“小友见过此茶?”

这一次,杨中元便不好直接回答了,他小心地用余光看了一眼正认真盯着水的程维哲,只断断续续道:“见过,不就是,荣华吗?”

不知道为何,面对韩世谦睿智的双目,他就不敢直接编假话。

韩世谦的目光从他们二人身上扫过,最后却笑笑:“你说得对,这不过就是荣华。”

程维哲回头,有些诧异地道:“师父?这不是……”

“不,小友其实是个通透人,”韩世谦冲程维哲摆摆手,突然低声笑笑,“物本应归其真,万变不离其宗,这茶依托于荣华,实则便也是荣华,小友这一句,答的巧妙。”

他笑着看向杨中元,眼睛里仿佛说着他都懂的意思,杨中元突然有些心虚,他迅速低下头去,不敢再继续答话。

反倒是程维哲似没有看到两人动静,自己了悟一句:“师父所言甚是,无论茶饼为何,茶总归是这种茶,徒儿受教了。”

韩世谦扭头又去看他,这次却问:“你应该谢这位小友,哦对了,进来如此之久,还没听你介绍则个。”

程维哲听了这话,忙坐回到杨中元身边,拉起他的手表情认真道:“这位姓杨,名中元,是我儿时挚友,后分隔两地十余年,如今他重归故里,我自然要带他拜访师父。”

他说的倒是事实,可听起来却有那么一丝暧昧在里头,韩世谦看着自己未进门的徒弟笑,小徒弟也冲他笑。

不过两个人的笑却并不相同,韩世谦是打趣,程维哲则是讨好。

作为一个年龄将近知天命的中年人,韩世谦这一生风浪不断,什么世面没见过,什么坎坷没有过,程维哲这点小伎俩他自然一眼便能看透。

可一个是这些年来他唯一真心接纳的徒弟,另一个则是他觉得十分喜欢的青年,所以韩世谦倒也觉得应该推一把手,成全他们一双两小无猜。

“你倒是好孩子,一等十几年,索性没有错过。”

杨中元想着这是程维哲借他表明自己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便也没反驳,低头默认了下来。

而那边厢韩世谦却觉得程维哲这是为了让他在小朋友面前说几句好话,也就给了面子照做。

于是乎在场两个人阴差阳错,竟都默认了程维哲含糊不清的这一句话。

到头来还是让他一箭双雕,圆了两件事。

三个人说话功夫,水壶里的水发出咕噜咕噜的煮沸之声,韩世谦动了动耳朵,吩咐程维哲:“好了。”

程维哲忙取了水壶,递给韩世谦。

韩世谦轻轻晃了晃水壶,直接把水浇入紫砂壶里,仿佛只是顷刻间,醇厚的茶香就包裹着果子特有的甜味飘散出来,杨中元深吸口气,心中暗道:“小团圆!”

韩世谦见杨中元表情有些激动,心中又了悟几分,却说:“煮茶之水,山水为上,江水位中,井水为下。丹洛此地无江山远,小友便也就凑活这井水吧。”

黑茶要讲究闷一会儿,所以倒满水后,韩世谦盖好盖子,又用水壶在茶壶上浇了几圈。

做完这一切,他又把壶递给程维哲,道:“重新取了水,这里面的不要了。”

这一点,杨中元倒也是知道的。煮茶只用第一沸,当水刚刚沸出蟹眼大小气泡,便算煮好,用第一沸水冲泡茶叶,为最佳。韩世谦这样吩咐,明显是之后几沸用水都不要了。

“小友,今日仓促,我们便也煮来吃,这荣华煮来味美,以后再有机会,我请你点茶。”

听到这位隐居已久的大家说要请他点茶,杨中元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忙道:“前辈客气了,能在前辈这里喝一遭茶,中元三生有幸。”

韩世谦脸上带笑,却十分平静地看着杨中元:“你想必听了我的故事。”

杨中元有些迟疑,最后还是点点头:“是,阿哲都与我讲了。”

听他这么讲,韩世谦难得笑的有些打趣意味:“他倒是真心相信你,我的事情,这两年来他未曾跟任何人提及,也未曾领任何一个好友来访。你啊,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杨中元并未想过韩世谦说话这样直白犀利,他脸上略微有些泛红,可少卿片刻,却又苍白了下去。

院中程维哲身影修长挺拔,发黑如墨,杨中元扭头看着他,脸上满满都是恍惚:“前辈,你说,建立在谎言基础上的感情,能维持多久?”

他说完,突然意识到这一句也直戳了韩世谦的心窝,忙慌张道:“对不起,前辈,我不是有意的。”

同他想比,韩世谦反倒十分平静,他用手在紫砂壶边上试了试温度,然后捏起壶把,往茶盏里点了几下。

他人长得温润,只这轻轻点的几下手法,却让人倍觉风雅。

“小友,我活到如今这把年纪,许多事情都已经不甚在意了。但你之前那句话,我作为你跟阿哲的长辈,还是想讲一句。有些事情并不如你想的那么复杂,而有些感情也并不如你想的那么单薄。有时候,感情在了,许多事情都好说,如若感情不在,那说什么都白搭。”

韩世谦一连倒了三碗茶,把最先那一碗推给杨中元:“喝喝看,想你也知道,这正是小荣华。”

杨中元举起茶杯的手一顿,低声道:“谢谢前辈。”

韩世谦深深一笑,道:“客气了,尝尝吧,这是今年新制,用的是新下的桃做引。这个时节,便是桃花虽落,果实却红。”

第044章:夏君然

小荣华的味道,是黑茶最独特的陈香,而在陈香之中,却又有甜美的果味。这个味道十分特殊,喝过一次是很难忘记的。

龙凤团圆杨中元虽然并未见过,但当时御膳房还存了一些小荣华的陈茶,他有幸品尝过。

但陈茶年代已经有些久了,加之并不是韩家最原本的那一种,所以果味并不够厚重,如今喝了韩世谦这一道茶,杨中元方才体悟到小团圆的精妙所在。

香、醇、美,茶经所言“珍香馥烈”也不过就是如此。

杨中元虽好些年没正经读书,可对于古玩玉器却比程维哲更懂上一些,与韩世谦浅谈起来,竟都能接上话头。

短短一个上午功夫,韩世谦与杨中元倒成了忘年之交。

等到两个人从韩家出来,程维哲还啧啧称奇:“小元,你真是厉害,懂那么多东西,竟能跟师父对答如流。”

杨中元笑笑,淡淡回他:“你也知我家中是作甚的,我也算是耳濡目染,从小就多少学了一些。前辈说的大多浅显,故而我才能接上。”

程维哲张张嘴,却转了话头:“那倒是,中午回去我铺子里吃吧,你手受伤了,可不要再沾了油水。”

他其实想说,杨中元十来岁就离开杨家,就算小时候再怎么用心学过,也不可能把那些并不常用的知识记那么久。

但话到嘴边,他还是未曾说出口。

有些东西,不是他说能戳破就能戳破的,为了他们两个人,他要用最温和的方式,细心等待杨中元心中的壁垒渐渐弱化,直到他主动走出来的那一天。

对于杨中元,他有这个信心,也有这个耐心。

两个人说着话,突然看到一个衣着华丽的青年东张西望走来,程维哲做为丹落土生土长的富家公子,基本上城里的其他少爷他都认识,可眼前这位却未曾见过。

这样想着,程维哲不由便有些好奇,杨中元问他:“怎么?你认识”

程维哲摇了摇头,道:“不认识,就是不认识才觉奇怪。”

杨中元好半天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于是也不由好奇看了那人一眼,这一眼下去,不由叹一句:“倒是好样貌。”

可不是吗,杨中元和程维哲两个人长相都不差,但跟眼前这人还是有些区别的。只见他二十多岁的年纪,却愣是长了一张娃娃脸,看上去可爱又年轻。

由于不认识,所以他们也只相互扫看一眼,然后便擦身而过。

可少卿片刻,杨中元和程维哲还未走出银红巷,身后又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杨中元和程维哲回头,见刚才那个娃娃脸青年又飞快从他们身后跑来,一边跑一边喊:“两位壮士,请留步,请留步。”

杨中元:……

程维哲:……

他们两个相视一眼,疑惑地看着对方,壮士……?

从小到大,他俩可从来没被人这样称呼过,如此还是头一遭,倒感觉十分新鲜。

想到这里,两人不约而同驻足回望,见那娃娃脸青年气喘吁吁往他们这边跑。

“两位壮……哎呀不对,”青年终于跑到他们跟前,然后喘了两口气,伸手作揖,“两位公子,刚才着急喊错了,请多多包涵。”

杨中元“噗”的笑出声,然后道:“无妨无妨,我们说起来,也能担一声壮士了!公子叫住我们有何事?”

说到这个,青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目光飘忽道:“是这样的,在下初来此地,上午在着巷中拜访一位前辈,但现在我要去雪塔巷,请问二位可知道如何走?”

听到熟悉的地方,杨中元与程维哲对视一眼,然后由杨中元答:“我们便住雪塔巷里,公子若是不嫌弃,可随我们一同前往。”

那青年一听他们还能陪着自己走到雪塔巷,一双眼睛顿时比天上太阳还要明亮:“真是太感谢二位了,我在这里转悠小半个时辰了,还没找到路。”

这……这也太不认路了吧?虽说银红巷有些曲折幽深,但前后最宽的这条主巷还是很好认的,只要循着一头走,总能走出去,能在这里转半个时辰,这青年也还真行。

见杨中元和程维哲用看怪物的眼光看着自己,那青年不由嘴硬反驳:“天色不好,太暗,看不清。”

这一次脸程维哲都跟着笑了起来,他抬头看了看天上偌大的太阳,拉起杨中元的手:“是呢,天气不好,小元我们赶紧回家吧。”

杨中元心思都在那青年身上,也没注意程维哲的动作,只一边走一边问那青年:“公子是去雪塔巷找人吗?”

青年见他们不再围绕自己路痴这个缺点打转,暗自松了口气,忙道:“多谢二位给我领路,在下姓夏,名君然,取自君子然也。”

程维哲接话:“在下姓程,名维哲,取自维此哲人。”

见他们二人文绉绉对了话,杨中元不由撇撇嘴:“我姓杨,名中元,没取字,因为是七月十五生的,所以就叫了这个名。”

杨中元说的满不在乎,但听在程维哲耳中却有了其他涵义,他伸手在杨中元头上乱揉一通,然后道:“这名字多好,我喜欢。”

当着外人的面,杨中元难得有些脸红,他推了推程维哲,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夏君然笑了笑。

夏君然也笑,却换了话题:“我跟我伴侣是来此地办事的,因为只有几天工夫,所以今个才会分着拜访亲友,他眼下正在雪塔巷等我。”

听到他说已经有了伴侣,杨中元不免有些诧异,他道:“看你年纪轻轻,不想成亲却早。”

夏君然显然经常被人说长得年轻,听了也就笑笑,说:“我这是显小,今年已经二十有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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