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祖麒外,最恼恨罗睺的要数灵渡,他长这么大,头一回被人当傻子耍弄,这份火气岂是轻易能消除的?
灵渡出了玄麒殿直奔水灵殿,许久没回来,他有点担心曲孜。
灵渡瞧见曲孜老老实实哪都没去在卧房把玩一只小荷包的时候,心里又是安心,又是气恼。安心的是他乖巧,不叫人操心,气的是稍稍一打听就知道他回来了,也不去玄麒殿迎接。
悄悄走到曲孜身后,灵渡一把抢过曲孜把玩的荷包,“这是什么?”闻闻味道,不是他殿里的东西,也没有父王的味道,是外人的。
曲孜惦记好一会的果子被抢走,奈何对方是灵渡,便不去抢,只眼巴巴看着,“这是鸿钧道长送的,我没有接,也没有吃。”
灵渡冷笑,没接怎么在你手里?不过这话他没说。打开荷包,室内立刻盈满了黄中李的甜香味,灵渡将果子到出来拨弄了下,总共九枚果子。
“这倒是个好东西。”灵渡自言自语,“只是我兄弟八个,这里却有九枚,鸿钧道长想说什么呢?”
曲孜咕咚好大的口水声,灵渡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将一枚果子塞进他手里,“慢慢吃,你只分得一枚。”
曲孜手里有了果子,便不看其他的,用牙齿轻轻破开果皮,一股甜香盈满唇齿间,一双大眼满足地眯起来。
好好吃。
灵渡轻笑,揉了揉曲孜小脑袋,“没心没肺的孩子,就知道吃。”
曲孜顾不上反驳,手里的果子已占了他全部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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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俱芦洲。
钦兀早就能够化形,但北俱芦洲危机四伏,且天寒地冻,所以他还是一直保持兽身形态。
现在钦兀已经对北俱芦洲十分熟悉,知道哪里不能去,哪里有丰富的食物,哪里是他休息的地方。因着茹毛饮血,兽形比之刚开始的小而狼狈壮实了许多,足足比来的时候大了一倍。距离被父亲扔到这里已经很长时间,他从开始盼望父亲接他回去,到现在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除了修炼就是食物,其实也挺好的,就是不知道那几个兄弟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还这么调皮,更亲近逍叔叔,看见父亲如同见了猫的老鼠。
钦兀倒不是不能回去,只是遵从父亲命令,他不敢。
钦兀正在追捕一只娇小却迅捷的雪狐,刚才吃的很饱,雪狐并不能给他带来热量,他只是在锻炼自己的速度和法力,这种跑的极快的雪狐再好不过了。
追着雪狐跑了极远,钦兀难得玩的兴起,以至于忘了时间,等他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此处乃是一处冰原,厚厚的冰块在太阳的照射下发光,他能清楚看见厚厚坚冰下湛蓝的海水。钦兀迟疑的空子,雪狐终于逃脱掉,留他一人在此处。
脖颈上的毛因为危险而微微炸起,钦兀并没有走,对他来说,强敌一项新的挑战。
危险是从水下来的,钦兀知道,他迅速跑起来,在水下的东西迅速冲上来的时候腾空而起,飞了起来,跃到高空俯视下面的冰原。
看清那东西的时候,钦兀震惊了一下。
那是一条特别大的鱼,他跃出水面的时候,绵延千里的冰原迅速坍塌。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出了鱼撞开冰面的发出的声音,其他时候都是安静的。
钦兀想,幸亏只是条大鱼,他不会飞,否则以他现在的实力,真的招架不了呢。
这么想着的时候,那条身长千里的鱼从海面腾空而起,脱离水面几十丈高的时候变成一只巨大的、遮天蔽日的鸟。
钦兀,“……”
50
莽莽洪荒,六百年很快过去。
玄麒宫中人数越来越多,并且按照族类分成许多小群体圈子,有的就住在周山玄麒宫中,有的被分派出去,种种不一而足。总的来说,玄麒宫有两大派别。
一派是麒麟一族,尊祖麒为族长,他们几百年下来人数繁衍相当可观,从开始的几十头变为现在的三百,称不上鼎盛,却也不错了。麒麟族在玄麒宫地位优越,这点在居住地上就能看出来,祖麒对族人的修行也非常看重,严苛程度几乎等同于七位少主。
另外就是来投奔玄麒宫的洪荒兽族,尊祖麒为首领。他们在血缘上差了一层,胜在数目极多,修为不错且入了玄麒宫的总共加起来五千,比麒麟族多了十几倍,是玄麒宫不可或缺的存在。
除玄麒宫外,祖麒若动用兽王角,整个洪荒大陆的兽族尊他为兽王,皆要听令,虽然没有规章,却也是极大一股势力。
年岁并不能给祖麒留下痕迹,仿佛只是假寐了一会,起来后依旧冷着一张面庞,一身玄袍,终日神出鬼没的。
祖麒近来心情不错,这点七位少主感触最深,他们父王竟然会关心他们,虽然只有几句话,也够匪夷所思的了。当然,原因是心知肚明的,六百年期满,滕逍要出关了。
祖麒面上不露,心里的欢喜都快要满溢出来了,高兴的简直不知道做什么好。卧室里的摆设换了一套又一套,最后还是换回了原来那套,多宝阁上的摆设全都是新找来的精致玩意,床褥幔帐均都换过一遍,上头描文画彩,图案精致非常。花园里移来的树木经历六百年之久早已亭亭如盖,树木有将要成精化出意识的,祖麒在每六十年七月十五一次的帝流浆之前将它们移出周山,重新载上普通的,只因不愿意有外物盘踞在他的地盘。
祖麒那样冷肃一个人,不要别人伺候也就罢了,收拾房屋这种一点都不英明神武的事情若传了出去,就太叫人大跌眼球了。祖麒分毫不在乎这些,满心满意等待滕逍出关,潜意识里想给滕逍一个惊喜。
没成想,祖麒等了一天又一天,距离六百年期限超了一个月,滕逍都还没出关,祖麒几乎按捺不住去空间寻滕逍的念头。但此时滕逍一定处于修炼至关重要的时刻,他去会分了疼惜哦啊心神,这个险,祖麒怎么敢冒,只好继续等待。
即使是对至高的兽王陛下,等待也是件折磨人的事情,宫中要务堆积成山却充耳不闻,心中只填满一人,度日如年。
第一个月的时候,祖麒满怀欣喜等待滕逍出关;第二个月,祖麒忧心忡忡,怕滕逍出了什么事情;到了第三个月,他看似若无其事地处理积压的宫中要务,心中苦涩只有自己知晓。
祖麒一般在正殿见属下,后来慢慢地搬到了侧殿书房,正殿因着宽敞能容纳数千人,只做朝拜之用。
这日在书房,行雷禀报完要事并没有立刻退下,而是与祖麒说些家常话。行雷知祖麒最近心情不是很好,便捡着宫里的奇事跟他说。
“我宫中有个侍卫,虽不是我族,却跟我族真身有五分相似,可惜身不带麟,终究非我族类。”行雷说起那人时带着遗憾的味道。
祖麒并没有提起多少兴致,淡淡“哦?”了声。
行雷继续道,“他叫獬(xie)豸(zhi),为人严肃恭谨,办事尽心,是个不错的属下。”可惜实力不佳。
在玄麒宫,实力代表一切,没有实力,所有的优势都会被尽数抹去。当然也有例外,如同穷奇,不光滕逍喜爱,滕逍闭关之后还得了焱旭青眼。
行雷如他名字一般行事雷厉风行,对属下要求十分严格,甚少夸人,看来这个獬豸确实不错。祖麒道,“既然你说不错,那必是个好的。”
行雷刚要回,便听外头来报獬豸求见行雷殿下,说是有要事禀。行雷看向祖麒,“父王,容儿臣退下。”
祖麒声音不辨喜怒,“装个什么,不是你让人来的吗?”这个引荐的法子着实不怎么高妙。
行雷摸摸鼻子,没有一点被揭穿的尴尬,“父王既然这样说,儿臣就让人进来了。”
獬豸头一回见首领,激动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他初时只是个在行雷殿看门的,牛般大小五分类似麒麟的真身守卫在门前着实给行雷殿长了不少面子,也因此得了行雷殿下赏识。来玄麒宫面见首领自然不能用兽形来,现在玄麒宫有点地位的皆以人形示人,于是獬豸当然要化作人形。
獬豸推开门进来,首先给祖麒与行雷行礼,祖麒免礼,叫人起来。此人一张国字脸,眉毛粗长,一身藏蓝衣服,头发束的一丝不苟,一身的正气。獬豸真身是黑色,但在玄麒宫里,黑色是祖麒的御用色调,虽然没有明令,玄麒宫上下包括曲孜殿下都不会使用这种颜色。
祖麒道,“你会做什么?”
獬豸想了想,诚实道,“属下只会守门。”
祖麒似笑非笑地看了行雷一眼,“难为我儿忧心玄麒殿守卫不够,找个把门的来。”又问獬豸,“可堪当侍卫长?”
獬豸道,“属下没做过,不知。”
行雷嘴角一抽。
诚实忠厚的在玄麒宫不少见,难得獬豸合了祖麒两分眼缘,也因着行雷的面子,便留他在玄麒殿做个侍卫长,又说了几句话便让两人下去。
行雷恨铁不成钢,他废那么大事儿引荐獬豸,难道就是让他换个地方继续守门的?背对着祖麒狠狠瞪了獬豸一眼。獬豸缩缩脖子,转头时看见书房一侧博古架上某物,就移不开眼睛了。
行雷有点怒了,在他父王面前失态,这个獬豸脑袋被门夹了吗,偷偷拽了拽他衣角,使劲打眼色。可惜獬豸平生唯独不会看人眼色,愣了一会,突然就跪下了。
“首领,属下……属下有一事相求。”
祖麒顺着獬豸的眼神往博古架上一扫,顿时严肃起来,他仔细打量獬豸,眼中意味深长,隔了好一会才道,“说。”
行雷屏住的呼吸终于松了口气,他刚才几乎以为父王要发怒了。
獬豸道,“属下想看一看那物。”他手指指向博古架。
那是一只碗口粗的兽角,黑色,角上有凹凸不平的玄奥纹路。这件兽角绝不是凡品,行雷估摸着既然能被放在玄麒殿书房,应该是混沌魔神的角了,混沌魔神肉身强悍决不是说说而已,行雷敢说,这只角甚至可以刺穿他的鳞片伤到他的真身。
獬豸一个还没上任的侍卫长,敢觊觎此物,行雷都保不住他,他已经在想玄麒宫大牢那个牢房能让獬豸不至于那么悲惨。
没料想祖麒道,“好。”
獬豸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将那只兽角取下来拿在手里。他的手指刚碰到兽角,那物便发出夺目光芒,消失在獬豸身上。
不待行雷反应过来,獬豸又出异变,他突然周身都膨胀起来,头上生出角,四肢着地变成兽形。行雷大吃一惊,而祖麒却像早已料到似的,并无多大表情。
獬豸突然便成原形还没算完,他的兽身不断长大、长大,很快偌大的书房都显得狭小起来,几息间兽头就戳到了屋顶。建造玄麒殿的材料非同寻常,但跟獬豸比就跟豆腐似的,轻轻一顶就破了个大洞,獬豸还在继续变大,大有将整个玄麒殿变成废墟的架势。
行雷想到什么似的突然跳起来,掐了个法决将獬豸裹挟着运到殿外那片极大的广场上。祖麒对毁坏的书房并未多说,缓缓走出殿外,站在高高的台阶上观看广场中的獬豸。
獬豸最后长到了同巍峨的正殿一样高大才停下不长了,足有三十丈高,他兽形同之前别无二致,同样一身黑毛,独角,形类麒麟却非麒麟,只是一身的威压逼人,比那个看门的獬豸多出许多凛然的气势。
如此庞然大物将整个玄麒宫都惊动了,其余六位少主急匆匆赶来,不知哪里冒出来兽兵兽将将玄麒殿团团围住。祖麒传令让兽兵兽将退下,才潮涌一般消失了。
獬豸朝前走了两步,整个玄麒殿便震了三震,地上细小的灰尘被震的扬起来。獬豸低下头左右张望,前腿屈下朝祖麒跪拜。
“獬豸拜见首领。”声音浑厚庄严,透着一股子熟稔。
祖麒点点头,“没成想尔有如此机缘,起来吧。”
獬豸谢过首领,重新站起来,摇身一变化作人形,依旧是原先打扮,却多了些让人不敢轻视的东西。巨石砌的地面生生下寸许凹,原来广场中被獬豸踩出了八个巨大的脚印,玄麒宫众人皆都骇然。
祖麒向行雷道,“将侧殿收拾好。”带着獬豸走了。
行雷,“……”果然又要修房子……不过还好他机灵,不然整个玄麒正殿都归他重建了。
青叶六个互相看了看,决定回头再问详细情形,纷纷走了。众目睽睽,行雷不好大叫,只好用怨念的眼神一个个盯着他们背影。
曲孜道,“三哥,七哥盯的我背后发毛,他怎么了?”
灵渡拉着他的手,声音里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不许回头,不然你七哥拉你一起去给父王建房子。”
曲孜浑身一抖,默默闭嘴。即使在神经最粗的曲孜眼里,建房子都是件恐怖的事,那种事他才不要来第三次。
却说今日一事的缘由,皆因獬豸前世曾是混沌魔神,祖麒旧部,他在与混沌青莲的决战中陨落,因被盘古大神的渡化转世在洪荒大陆,后被招纳进玄麒宫。侧殿书房中的兽角就是獬豸前世的身体一部分,前世獬豸用兽角做武器,因此兽角上蕴含极大神力,今日他触碰兽角的时候,前世强横的混沌魔神血脉觉醒了。
51
带着獬豸走出众人视线,想要找个僻静的地方问话,可惜最长待的侧殿书房被毁,正殿气氛又不适合同老下属叙旧,只好另外找间屋子。正殿房屋不少,但都有人在,着实叫祖麒费脑筋。
祖麒一路走到了正殿侧翼,这里是很偏僻的角落,他抬头看见云外楼,方松了口气。这里僻静,很少人来,说话倒也算合适。
走进云外楼,便看见忙活的白泽,祖麒对他还有映像,账本做的很不错。
白泽见了祖麒与獬豸,忙行礼,“拜见首领。”
祖麒点点头,示意他起来,看见他忙活的起劲,手里还有不少木片,道,“你在忙活什么?”
白泽挠挠头,笑道,“楼里书册摆放混乱且不好翻找,属下归纳归纳再做些个签子标记上,也便利些。”待了六百年,他早脸大的将云外楼完全当做自己地盘了,处处要弄得合心合意才好。
祖麒皱眉道,“你身为云外楼管事,难道还不知书册位置不成?”
白泽忙道,“不是属下不知,实是怕来的大人们找不到想看的,白费时间。”他倒没有很拘谨,从从容容的应答,还有空对獬豸笑笑。
祖麒淡淡道,“玄麒宫中还有人来这云外楼?”他的属下他还不知么,粗蛮者居多,让他们看书还不如去校场打个酣畅淋漓,他也懒得费口舌。
白泽:“……”还真没有。他来了这好几百年,来云外楼的人两只手就能数的过来,由半数是误入的。
祖麒的耳朵轻微动了动,对这个竟然敢不回答他话的人起了兴致,真有意思,竟然不怕他。“我要《着仙纲要》。”
白泽道,“这书在三楼,请首领随属下来。”他在前头引路朝三楼走去。
看得出打理云外楼的人很用心,木质的地板被擦得一尘不染,书架间、椅凳上、人字梯和楼梯扶手上木质的纹路被磨的圆润细滑,透出被长时间抚摸后时间沉淀的厚重感。书架上有码的整齐的书册、一盒盒的里面是绢帛、妥善放置的玉简,处处可见白泽的用心。
白泽将祖麒獬豸引到三楼,径直走向一个书架,将《着仙纲要》取出来恭敬地递给祖麒。
祖麒并没有接,而是示意獬豸接过去,又道,“我要《追风破云决》。”
白泽笑道,“这书在一楼,首领且跟属下来。”祖麒却没动,他只好摸摸鼻子,下到一楼拿了书册上来给祖麒,祖麒同样让獬豸接过来。
祖麒道,“我要《奔雷决》。”白泽忙又去找出来。
接下来,祖麒每每在白泽回来就报上一本书的名字,让白泽四处奔走,白泽提议让他说完好一起找出来他还不愿意,于是白泽只好劳心劳力四处奔走。因书册贵重,白泽又尊重爱惜书册,所以总是习惯亲手拿,不肯动用法决招它,否则按他的本事分明招招手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