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相守 上——柳明暗
柳明暗  发于:2015年07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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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沈夫人此言,沈澜眼眶一红,面上惊惶一闪即逝。

沈夫人大惊,急问:“这可是怎么了?在宫中受委屈了?”

沈澜抬手以袖遮面,好半响不发一词,看得沈夫人眼眶也跟着红了。

若真是受委屈还好,就怕得罪了宫中贵人,被扯进了宫中争斗中去……

沈澜将衣袖放下,低头不敢看着沈夫人,只压低了声音,勉强将今日的事情说了个七七八八。

沈夫人听着沈澜的话,精心保养的双手被锋利的指甲划破,沁出道道血丝。一旁静立伺候的丫鬟瞧见,心下大急,但也知道事情轻重,不敢打断沈澜说话,只得眼神示意,让人取了伤药过来,自己弯腰帮着沈夫人轻轻涂抹。

待得沈澜说到最后定论,沈夫人这才轻舒了一口气,她的视线直直地盯着沈澜,犹自带着慈和,但也不掩锐利。

沈澜低垂的眼睑中平静无波,身体微微发颤。

沈夫人好一会儿才收了视线,落在自己的掌心,道:“既然圣上有言,你就依着圣旨行事吧,至于你父亲那里,我会将此事与他细说的。你莫怕,且先回院子里去吧。那诗经,记得要认真抄写。唉……”

悠长的叹息中,有丝丝的为难缠绕不去,沈澜抬起已经通红盈着泪光的双眼,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沈夫人一揖,声音哽咽:“劳烦母亲了。”

他虽是庶子,但也是在这院子中养大的,满屋子的丫鬟媳妇中看着他长大的也不在少数,当下便有人跟着红了眼眶,却也什么都没有说。

待得沈澜远去,沈夫人静默了一阵,这才抬眼看着屋子里的一众下人,严厉道:“今日这事,我不希望听到任何一个字,否则,绝不轻饶。”

屋子里的人虽都是她的人,但也保不住有些人就是长歪了心眼,她自问手段尚可,却也不敢声称自己掌控得了人心。何况此事关乎宫闱,谁知道其中会不会有些什么隐秘?

念及于此,沈夫人开始有些后悔,为何早先不遣退了下人,再来细论此事。沈澜行事,她也一直看在眼里,虽不算废材,但也不是什么惊采绝艳之人,很是平庸,要敲打他有的是机会,为何就是要急于一时?

沈澜脚步沉重,一步一步地回了自己的院子,连路上低头行礼的侍仆都不曾理会,只低头往前挪。

看得一众侍仆惊诧不已,要知道,沈澜向来守礼,若侍仆见礼他也必会点头回应。众人面面相觑,俱都不得其解。

待到晚膳之时,不见他到正院用膳,正院也不曾派人相请,众人才恍然大悟,接着便是摇头不止,虽有些流言,但见正院都没有一字传出,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沈澜回了院子里,也不说什么,直接就将自己关在了书房。

温暇听闻院中的小丫头来报,不由得放下手中的活计,起步到了书房面前,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敲了门。

“少爷……少爷?”

沈澜端坐在梨花木大椅上,一张脸隐在书架影子里,唯有那一双眸子晶亮通透。

他看着门上的人影,不发一言,由着温暇在那里叫门。

温暇素知沈澜习性,见屋中并无回应,便知沈澜此刻不愿他人打扰,只得退了下去。

沈澜眼见着温暇放弃离开,才低头看着手上摊开了的细长纸条。

“青姨娘,孩子。”

字形粗陋虚浮,一看便知出自初学者的手笔。

沈澜并不在意,随手就将这纸条放入袖中,口中喃喃:“算来也该是时候了。”

想来日后在府中他多少能够清净一点。

三弟年纪渐长,过些年也该进学了,母亲膝下空虚,也有些寂寞,府中能多一个孩子,也是一件好事不是。

沈澜站起身,走到书案后的柜子旁,从中上取了一个雕花木盒。他打开木盒,里面是五块摆放整齐散发着阵阵清香的墨块。

他看了一阵,探手从盒子里掏出一块拿在手中,又将木盒小心地放回原处,这才回到书案后,将那块挑选出来的松花墨放到书案上,又取来清水,倒入常用的砚台中,不疾不徐地低头磨墨。

他一身青色蜀锦长袍,腰间只挂了一个丹青色的修竹荷包,额间一条墨绿暗纹束额,端端正正站立在书案前,虽未长成,但举手投足间华彩熠熠。

这是少有人得见的光华,稀世无匹,世所罕见,也只有牧叶能在无人时窥见其中全貌。

沈澜一双黑眸沉凝,专注地磨墨洗笔,似要隔绝尘世,独享一室安宁。

既偷得这半日闲,他竟就真的自得其乐地在书房过了一整个下午,便连晚膳也不如往常一般到正院那边去,而只在自己的小院里简简单单地应付了事。

申时末,向来是侍郎府用晚膳的时间。侍郎府中的规矩,若无要事,府中主子都是要到正院用晚膳的。

时间渐渐地近了,沈家嫡长子、嫡幼子、两个庶女都到了,但沈澜却还是未见踪影。

沈涵有些奇怪,又身为长兄,便招了正院的一个婢女前来。

“你且去二少爷的院里催催,免得二弟错过了晚膳时间。”

还未等那婢女回话,便见沈明锦和沈夫人已经从正房出来了,就要入座。

那婢女见状,压低了声音道:“大少爷,二少爷这一阵子都得在自己院中用膳。”

沈涵皱眉,满腹疑惑,但也知此刻不是好时候,便只得作罢,坐直了身体准备用膳。

沈澜的缺席沈湛和沈易仪沈易彤三人自然也察觉了,见得沈明锦吩咐开席,都有些疑惑,却也不敢细问,只得各自安坐,面上毫无异色。

沈明锦端坐在上首,将子女的一举一动收在眼底,心中满意,侧头看着沈夫人的眼神较之往日更为柔和。

沈夫人眼中喜色一闪即逝,动作间更添温柔,在烛火下看着竟是年轻了几分。

寂然饭毕,沈明锦净了手,看着下方同样净手的子女,转头看着沈夫人:“夫人,我到澜哥儿院子走一趟。晚些再回来。”

沈夫人含笑点头,眼中柔情万分:“我知道了老爷。”

她微微想了想,又叮嘱道:“澜哥儿今日也受惊了,老爷你且好生与他说说,莫要吓着他才好。”

沈明锦闻言,正要离开的身体一顿,转头似怒非怒:“慈母多败儿!”

沈夫人笑着点头:“那还就请老爷看在我这一份心上,稍稍温和些罢。”

沈明锦没说话,只摇摇头就走。

沈明锦走了,沈夫人也领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和两个庶女一起,入了正房。

才在房中落座,沈湛便蹿到母亲身边,靠坐在母亲的怀中,好奇问道:“母亲,今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地二哥就受惊了?”

沈涵摇摇头,却也有些好奇,只侧头等着。

沈夫人轻揉着沈湛的小脑袋,眼神柔和:“今日三殿下在宫中落水了,澜哥儿在旁边瞧见,便吓着了。”

这事她已与沈明锦说了,沈明锦消息灵通,早已知晓此事,亦说此事多半真是意外,没有什么宫闱私事,沈澜也并没有牵扯其中,顶多就是有些失职而已。但圣上既然已经罚了抄书,澜哥儿便要依着旨意行事。

既然如此,此事也无须瞒着家中的孩子。

沈湛听了,口中嘟囔:“二哥真是无用,连凫水也不会,若换了我,定然吓不着。”

沈夫人听了这话,唇边笑意加深,却还是轻拍了沈湛的小脑袋。

“你且莫要夸大,也要谨记,日后别往水边去。”见沈湛正要反驳,便再加了一句,“就是会凫水也不行!”

沈湛不能反驳沈夫人,只能将脑袋往沈夫人怀里挤。

沈涵皱眉:“母亲,宫里圣上娘娘可有决断?”

沈夫人看着令自己骄傲的长子:“因着他们这事,圣上罚抄了十遍诗经。”

沈易仪忽而开口:“也就是说,二弟这几日就得在院子里抄书?”

沈夫人看着沈易仪眼底闪过的喜色,点头:“是如此。”

沈明锦跨入沈澜的院子中时,沈澜已经用完了晚膳,燃了长烛抄书。

沈明锦见了,冷着的脸色有所和缓,但依旧冲着亲自给他端茶的沈澜:“你可知错了?”

沈澜垂手躬立在一侧,低头听训。

“孩儿知道了,请父亲责罚。”

“错在何处?”

沈澜听了沈明锦的话,身体一抖,才又道:“孩儿该劝阻三殿下,莫要让三殿下到危险的地方去……”

沈明锦不置可否,又问:“可还有?”

沈澜低头细想了一阵,犹犹豫豫着摇了摇头:“孩儿不知……”

沈明锦盯着沈澜,看着他身体不时地颤抖,眉关紧锁,又等了一阵,沈澜还是没有言语,不由得有些失望,但又似乎满意。

府中诸事虽由沈夫人主管,但他也不是没有看见,就不知道这个儿子怎么会长成这样?

但这样也好,他转念一想,起码安安分分的,涵哥儿那里可还有湛哥儿呢,也不在乎一个庶弟。

一念及此,对着沈澜的语气就没有那么重了,但也没有太多的期待。

“诗经记得好好抄。”

丢下这么一句,沈明锦起身就走,沈澜浑身一颤,面上极其失落,送走沈明锦后整个人都没有了神采,浑浑噩噩地挥退婢女,将自己锁在了房中。

才锁了房门,沈澜还是那副浑噩的样子,却忽而视线一厉,尔后才放松开来。

他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开口:“你怎么来了?”

有人自重重书架阴影中走出,一双眼在烛火中亮得惊人。

“来看看你。”

因为不放心,所以就来了?

沈澜不问牧叶为何会变了性子,不问他究竟是如何从戒备森严的宫中出来,也不问他怎样进得侍郎府,只是挺直了背梁看着他,一扫先前颓唐,眼中光华流转,似水温柔。

这一夜,沈澜书房中的烛火长燃到天明。

夜间沈夫人听得人来报,轻笑一声,什么也没说。

次日,沈澜院中婢女之首温暇来报,沈澜神智混沌,卧床不起。

沈明锦没有二话,沈夫人倒是去看过一次,长叹一声,命人延医请药,此后就再也没有去看过。

虽然依旧是三皇子的伴读,但沈澜还是渐渐在沈侍郎府中沉寂。

第十三章:解决

时至戌时末,牧叶才急匆匆地回了宫内,因着今日七夕,宫内依旧热闹,待到牧叶整理了一番,回到小院时,卫东等一众小太监也才刚撤了席,在屋内收拾整理。

见得牧叶进来,屋内一个小太监笑道:“哎阿,牧叶,你终于回来了?你再不回来,卫东替你留的菜肴可就要等到明日了。”

卫东听得声音从一群人中探出头来,见了牧叶,向着他招手:“我就猜着你该回来了。快去看看,我给你留了好吃的。”

牧叶扬起唇角:“这可真要谢谢你了,我还以为我回来连根菜叶子都不剩了呢。”

卫东摇头:“有我在,定然不会让他们抢了你的份儿。你快吃吧,再慢点就有人来巡了。你师傅也真是的,怎么就留你留了这么晚?……”

“不对啊,牧叶,你今天不是出宫了吗?怎么不去吃好吃的?反倒饿着肚子回来了?”

牧叶掐着手中的筷子,抬眼定定地看了那个小太监一眼,低垂了眼睑:“宫外的差事很急,又要赶着在宵禁前回命,来不及。”

他的声音很淡,又有点冷,室内便都安静了下来,气氛很是压抑。

卫东见状连忙敷衍了几句:“出宫也不是什么好事,差事要完成不好,都得吃派头。唉,还是等哪一日求了殿下身边的朱公公,寻一个闲散差事,到那时,才是舒坦呢。”

卫东这么一打岔,立时便有人接了话题,顺道还不忘恭维他一番:“我们哪能比得上你?这一次,你可真的是入了殿下娘娘的眼了,日后啊,定然有一个大好前程。”

卫东被这人说得心怀大畅,眼睛是都是笑意,却还是谦虚着推脱:“哎,这事可不好说。我也就指望着殿下能好好的,别连累了我们公子就好,别的就别说了。”

屋中的众位小太监见得卫东脸上的笑意,都知道他的心情极好,便也不再提别的,只不住地恭维他,指望着日后他真的飞黄腾达,他们也能沾上那么一点光。

牧叶瞥了一眼那位小太监,见他看了卫东一眼,不敢再多说,只在一旁赔笑。

牧叶低头捧了碗筷,飞快将碗里的饭菜往嘴里扒,活像饿死鬼投胎。

他这副作态落在众人眼里,也都是了然,撇了撇嘴不再理他。

说实话,卫东给他留的饭菜都还算不错,就是有点凉了。

牧叶将碗中的饭菜吃完,收拾妥当,也不耽搁,直接就开始洗漱上炕。

他动作极为敏捷,才刚躺床上,便听得院子外的脚步声,他等了一阵子,听得那脚步声近了,便打了个手势,屋中众人看见,急忙跑回自己的位置躺下,靠着油灯近的还不忘把油灯吹熄了。

今日来他们院子巡察的是另一位老冷着一张老脸的季公公,这公公向来刻薄,见着他们从来都没有多少句好话。

但今日他却一反常态,站在屋外瞧里看了两眼,转身就走,什么话都不说。

众人听得他离开的脚步声,既惊又诧,眼珠子转了几转,黑暗中忽而有人开口:“嘿,有你卫东在,看这老匹夫还敢那么嚣张。”

这话一出,众人连声附和,声音虽往下压了压,但却没有特意压制,外面的人还是能听得见的。

牧叶双眼微阖,没有错过那略微停顿的脚步声,他勾了勾唇,什么都没说。

卫东心中兴奋不退,顾不上时候不早,连连与屋中众人说个不停。

牧叶听了一阵,劝道:“时候不早了,休息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话音才落下,便有人顶了回来:“怕什么,今日三位公子都被罚了,没交上诗经之前,他们怎么敢进宫来?要我说,既然差事不多,我们就好好玩上一会儿就好了。你这样催促,不会是见不得卫东哥风光吧?枉费了卫东哥给你留的好吃的……”

这这屋子里住了六个人,都是竹殿中伺候的,除了他与卫东是沈澜贴身近侍之外,其他的都是粗洗太监,往日里都是干着洒扫擦洗的粗活,地位比他们两人低多了。

牧叶没有说话,卫东听着这话也有些起疑,牧叶不会真的是见不得他得了殿下娘娘青眼吧?

他心中虽有些嘀咕,但在此刻他们两人关系还是很不错的伙伴,在外人眼中他们利益一致,当下便冷了声音:“说的什么话,你们要记清楚,我们正经的主子究竟是谁?莫不是你们都忘了宫中规矩?”

卫东这么一说,屋中立时安静了下来,没有人胆敢出声。

牧叶阖着眼,听着卫东的话,心底暗问:既然你知道,那你今日可曾替公子想过?

直至夜深,屋中无一人敢说话,月上中天,众人都已睡去,牧叶也翻了个身,正要入眠,却听得身侧卫东压低了声音,道:“今日这事,希望不会让公子为难。”

牧叶不答话,那边的卫东也不急,直接点名问:“牧叶,你今日去了清凉殿,你师傅可有说什么?”

牧叶不好再装哑巴,同样压低了声音:“没有,师傅只说要我好生伺候公子。”

卫东有些失望,哦了一声不说话。

他不像牧叶,在宫中有师傅照应,就算那师傅品级不高,更没有什么特权,但他在宫中多年已经历练了出来,稍稍一提点就能让人少走弯路,他只有几个同乡,还都不入主子的眼中。算起来,他该是他们这群人中混得最好的一个了。

牧叶听着卫东辗转反侧,忽而也转了身过来,向着卫东,问:“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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