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来试镜的？”袁媛问得有些迟疑。

“不是。”叶孤城回答道，却没有看站在身旁袁媛。

听叶孤城说完“不是”两字，袁媛没有接话，等着他接下去说，可是等了一会却不见叶孤城再开口。这样就完了？普通不是应该解释一下来做什么的吗？还真是够冷淡的。

袁媛在心底嘀咕了一声，只能自己继续问：“那是来找萧铭的？”

“你知道他在哪里？”这次叶孤城侧头看向了袁媛。

“当然知道，我就是带我们公司新人来见他的。”袁媛招呼了一声跟在自己身后一直不吭声的年轻男子，走进试镜会大门后，回头对叶孤城道，“跟我来吧。”

“袁姐，那人是谁？看起来很可怕的样子……”跟在袁媛身边的年轻男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闭嘴。”袁媛瞪了一眼用不正确形容词的新人。什么叫看起来很可怕的样子？那是气场压迫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跟萧铭在一起的时候叶孤城看起来很不好接近没错，但现在感觉似乎更不好接近了。

第二十七章

“萧铭就在那边的房间里，门口围满了人的那间。”在能看到试镜室的时候，袁媛给叶孤城指了一下。

叶孤城微微点了点头，便朝着袁媛指的方向走去，袁媛则带着新人去到负责人那边领试镜编号。袁媛带来的这个新人叫周易，暂时还没有安排好经纪人，但是上面很肯定他的演技，所以才会破例让袁媛带他来试镜会看看。

袁媛的经纪人孙悦把他们载到这里后，就出去跟人谈袁媛平面广告的相关事务去了，于是就由袁媛带着周易来试镜了。大厅里准备试镜的人不少，袁媛估计孙悦一时半会不会上来，便自己带着周易去领了号，然后带着他到试镜室门口候着。

试镜室的大门是两扇门式的，观看的位置还算宽敞的，但站在那里围观的人不少，想要挤到里面的位置难度可不小。可现在叶孤城站在那里，因为他周身气场太强，让在他周围的一群人不自觉地和他拉开距离，袁媛见缝插针，拖着新人跑到叶孤城身边去了。

当然，袁媛也不敢真的挨着叶孤城站，只是跟叶孤城保持着比别人稍近点的位置，刚刚站在叶孤城周身的真空地带。

“袁姐，你也来试镜？”袁媛刚站稳，还没来得及跟被借了东风的叶孤城打招呼，身旁一个女孩子就出声了。

这个女孩子袁媛并不认识，也不知道她是哪个公司的人，她的看着她的面色有些紧张，不是见到前辈的那种紧张，而是怕角色被抢了的那种紧张。袁媛挑了挑眉头，她大致知道这个女孩要试镜的是哪个角色了。《山河》的剧本她看过一遍，里面只有一个角色适合她演，那是女主的妹妹，是一个感情表现很激烈的角色，这种角色是袁媛最擅长的，所以这个女孩子看到她的时候才会紧张。

袁媛指了指身后的周易道：“不是，只是陪个没用的新人来见识一下而已。”以她现在的地位，在电视剧里演那样一个戏份不多的配角已经不合适了。

那女孩松了口气，尴尬地回了袁媛一个浅笑后，就扭头继续看里面正在进行了试镜去了。袁媛这才重新侧头看向身边的叶孤城，正想跟他打招呼，却发现叶孤城正专注地看着里面，让袁媛招呼的话又重新咽了回去，随后好奇地顺着叶孤城的目光往里面看，不知道是哪路神仙能让叶孤城露出这样专注的眼神。

此刻正在里面试镜的女孩，年纪和刚刚跟她说话的女孩差不多，在表演的角色正是女主的妹妹。袁媛顺着叶孤城的目光，视线一下子落在了那个正在表演的女孩身上。原来是在看美女——袁媛没劲地撇了撇嘴。

很快，里面那女孩试镜结束，没有被预留，那女孩一脸沮丧地走了出来。袁媛想刚刚叶孤城那么盯着人看，现在人出来了，应该会有所动作，扭头打算围观，却发现叶孤城的视线根本没有为那跑出来的女孩转动一下，还是一如之前那般专注地看着里面。

袁媛一愣，马上反应过来——叶孤城刚刚在看的不是那个女孩。

再仔细看叶孤城的眼神，袁媛突然觉得叶孤城这个眼神很熟悉，并不是她第一次看到。袁媛心底隐隐有了答案，再次顺着叶孤城的目光看去，这次看到的是萧铭。叶孤城在看萧铭，而且从最初就是在看萧铭，刚刚顺着叶孤城的目光会看到那女孩，只是因为那女孩的站位挡住了叶孤城看向萧铭的视线而已。而她会觉得叶孤城这种眼神熟悉，是因为那天她第一次见到叶孤城的时候，他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萧铭。

如果叶孤城用这种眼神看着的是一个女孩，那没什么好奇怪，但是他却看着萧铭——一个男人。袁媛心头微跳，上次没能想起来的想法逐渐浮上了心头。那个时候她为什么会感觉叶孤城看萧铭的眼神奇怪？那是因为叶孤城是在用看恋人的眼神看着萧铭。除此之外，叶孤城在萧铭身边的时候，会刻意地收敛起身上的气场，还有上次她坐在萧铭车上时。叶孤城看向她时叫她心头泛凉的目光，那分明是看情敌的眼神！

种种迹象，答案呼之欲出。

“你……喜欢萧铭？”袁媛被浮出水面的答案冲击得脑子晕乎乎的，不自觉地看着叶孤城问了出来。

叶孤城倏然回头看向她，黑沉沉的目光让袁媛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叶孤城黑沉的眸光闪动了一下，里面似乎有什么在剧烈沉浮着，随后皱起了眉头。他嘴角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在他开口前，站在袁媛身后，刚刚还在看领到场景剧本的新人同学，周易率先开了口：“袁姐，你刚刚说什么？喜欢什么？”

袁媛被状况外的周易那么一问，从怔愣间回过神来，然后用高跟鞋狠狠地踩了一脚周易，“你闭嘴。”

“嗷唔……”周易被踩得不伦不类地闷哼了一下，然后委屈地看着袁媛的后脑勺。

袁媛踩完周易，叶孤城已经不再看她，目光重新回到了萧铭身上。袁媛松了口气，同时也确信了叶孤城确实对萧铭有那种心思。袁媛走红，靠是的在银幕上能够出色地表现出角色的情绪，因此她对人的各种表情眼神所表达的东西十分敏感。不过叶孤城并不是一个情绪外露的人，若不是这样近距离观察，她或许也根本没办法发现。

袁媛又暗自斟酌了一遍刚刚叶孤城看向她的神情，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对萧铭抱有那种心思。那萧铭呢？萧铭是导演，对于人物表现的感情也同样敏锐，那他对叶孤城……袁媛抬眸萧铭。

又一轮试镜结束，试镜的演员同样没有被预留。萧铭目送那演员走出试镜室，目光在门口叶孤城身上顿了顿，又转到她身上，然后对他们挥了挥手，随后看了一眼名单道：“下一个。”

萧铭看向叶孤城的眼神叫袁媛茫然了，那是完全不知道叶孤城对他有那种心思的眼神，坦荡得完全没有一丝躲闪。萧铭这是没看出叶孤城的心思？不对！比起没看出来，根本没往那个方向想的可能性更高——直男跟同性恋完全是两个世界的生物，所以萧铭估计从来没往这个方向想吧。

这算什么啊？叶孤城喜欢萧铭他自己不知道，萧铭索性根本没往这方面想过。那她刚刚脱口而出的话，岂不是做了某种不得了的推动？

但愿叶孤城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袁媛正在祈祷之时，萧铭又喊了一遍道：“下一个，下一个是谁？107号赶紧进来！”

袁媛：“……”107号？这不是她家新人吗？

袁媛回头，只见她家新人还在发愣。

“到你了。”

“啊？”

这新人真的是很有实力的潜力股么？为什么那么呆？反应那么慢？袁媛开始质疑自家领导的鉴定能力，不过眼前却只能耐着性子道：“试镜，轮到你了，赶紧进去。”

“啊！到我了？抱歉！”在袁媛的瞪视下，周易慌慌张张地进了试镜室。

袁媛对自己带来的这个新人感到很心塞，萧铭看着慌慌张张进去的周易也没办法看好他。

“你想试镜哪个角色？”萧铭依照惯例地开口问道。

周易捏了捏手中的场景剧本，看着萧铭和助理导演有些腼腆道：“我想试镜李熠。”

第一配角李熠？萧铭挑了挑眉头，道：“那开始吧。”

然而不被看好的周易却展现出了叫人大跌眼镜的演技，一进入状态就好像鬼上身地变成了另一个人——被楚襄王信任到背叛的李熠，从最初武学有成的意气风发，到最后被楚襄王背叛的悲怆愤恨，演得入木三分。

“李熠就他来演。”周易试镜结束，萧铭一锤定音，上午的试镜也到此为止了。

萧铭伸了伸懒腰，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朝着站在门口叶孤城走去。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过来看看。”叶孤城看着萧铭回道。

“你怎么过来的，居然没找错地方？”这个影视城里他的住处可不近，要绕半个城呢！

叶孤城：“打的。”

萧铭一愣，随即笑道：“谁教你的？”

叶孤城：“林娜。”

袁媛站在一边看着萧铭毫不避讳地跟叶孤城说着话，忍不住心虚地缩了缩脑袋。她刚刚不小心给他挖了个坑，而萧铭现在却毫无所觉地站在坑边，她还不敢出声去提醒他。

“周易是你们公司的？”萧铭看到正要带着周易离开的袁媛，突然开口问道。

“是啊，我们公司新人！很厉害吧？”袁媛干笑道。

萧铭点头道：“很厉害，你们老大哪里挖来的？”

“你可以自己去问他。”袁媛说完，就看到自家经纪人孙悦走了过来，马上振奋道，“孙悦来了，我们先走了。”

萧铭看着袁媛逃一般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嘟哝：“神神叨叨的，撞邪了么？”

袁媛带着周易走后，刚刚收拾完资料的助理导演走到萧铭身边道：“那是袁媛吧？女主妹妹那个角色她来演一定很合适。”

“我也想她来演，可惜这是电视剧，这样的配角她不会来演的。”萧铭耸肩道。

助理导演翻了翻手中的名单，道：“除了那个妹妹，还差两个角色，男主楚襄王和教第一配角李熠武功的师父。”

“下午再看看吧。”

助理导演看了一眼站在萧铭身边的叶孤城，拉了拉萧铭的衣角，突然压低声音在萧铭耳边道：“我觉得你这位很合适演那个师父啊！”

第二十八章

萧铭回头打量了一番叶孤城，确实合适，但是合适就合适你说得那么小声干嘛？搞得好像在说人坏话一样。

《山河》中的李熠是将门之后，他的师父是剑术冠绝天下的隐世剑客，虽然出场不过几个画面，却是极为重要的场景，那是侧面定位李熠武功的一个决定性人物，一旦没有塑造好，就会一直影响李熠这个人物到最后。所以萧铭不打算用群众演员，他本打算找个动作演员来演，不过现在听助理导演那么一提，顿时看着叶孤城的双眼开始放光了。

剑客这个角色叶孤城完全可以本色出演，论剑术，在这个世上恐怕没有谁能够比叶孤城更加出色真实了。论外貌，叶孤城绝对不比那些靠脸走红的明星差，而且他一头长发还不需要戴假发。好吧，头发不重要，重要的是萧铭已经开始认真地打叶孤城的主意了。

叶孤城并不适合走演员这条路，但是用本色友情客串一下却是可以的。

“叶孤城，你要不要来我们剧组演一个角色？”萧铭期待地看着叶孤城。

叶孤城目光落在萧铭脸上，微微一顿之后，转开目光道：“我要上班。”

萧铭：“可以请假啊！”

叶孤城：“……我并无兴趣。”

萧铭：“……”好吧，原来要上班其实是一种委婉的拒绝。

萧铭只能回头跟助理导演摊了摊手，表示没办法了，人不乐意，只能继续从试镜的人中找。

因为叶孤城来了，中午萧铭也就没有跟试镜会的工作人员一起吃饭，而是带着叶孤城去了外面的馆子吃。不过今天的叶孤城让他感觉有些怪怪的，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有时目光落在他身后不会停留多久，就下意识地自己转开了。有时却会盯着他看，死死地皱着眉头，似乎在想什么深刻复杂的问题。他也开口问了叶孤城，可惜叶孤城并不像让他当自己的“知心哥哥”，完全不打算跟他说原因。

下午继续试镜，萧铭忙着筛选演员，本想让叶孤城先回去，但却被拒绝了。所以下午的时候，叶孤城照旧站在门口，而萧铭也照旧继续坐在试镜室里看演员的各种施展。

下午的试镜刚开始没多久，女主妹妹的角色很快就被定了下来。随后是李熠的师父，这个角色萧铭暂定了一个武打替身演员，这人长相不算出色，但是舞剑的样式却不错，如果真的用上，就只能让化妆师多出点力了。最后定下的是男主楚襄王，是天乐的乌寻澈，影后何婷的后辈，算得上是一线演员。

至此，为期三天的试镜会终于结束了，随组演员全部确定，整理好的资料交给了剧组统筹，他会按照萧铭定好的进程，安排演员的行程并联系他们的经纪人。剧组的器材、场地和摄影人员目前还没完全到位，所以距离开拍还要过几天，萧铭因此在开始大忙之前也得了两天的空闲。

晚饭是萧铭买了菜回去做的。吃完晚饭，收拾了碗筷之后，发现叶孤城没有像往常那样先去洗澡，而是坐在客厅看电视。

“你不去洗澡？”萧铭问道。

“你先洗。”叶孤城没有回头，视线依旧在电视屏幕上。

“哦，好。”

等萧铭拿了换洗的衣物进了洗浴室之后，叶孤城才将目光从电视屏幕上转开，毫无目的地看着客厅的拉门，深深地蹙起眉头。

今天在试镜室门口，袁媛失口在他面前说出来的话，他其实听到了，听得很清楚，而且那话里的意思也理解得很清楚。

在三十多年的人生里，叶孤城其实也有喜欢过人，只是那种喜欢太淡，淡得根本比不上自己手中的剑，他从来没有遇到过浓烈的，非他不可的感情。但是萧铭明显不一样，他是在意他的，甚至隐隐有一种独占的意识。没察觉的时候还好，但感情这种东西一旦被察觉，就一发不可收拾，之前没有注意到的全部浮出了水面，再难收回。

想了一下午的问题，叶孤城终于有了定论。虽然最初有些诧异自己会喜欢上一个男人，但心情很快安定下来。叶孤城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他想要的东西会自己去夺取，既然认定了萧铭，也就不会迟疑。

叶孤城放松了身体，靠在沙发上，嘴角微微勾起，他心情很好。沈修远说他寂寞太久了，他再一次承认他的话，但是以后不会了……

这时，客厅内的座机突然响了起来。叶孤城见萧铭还没从洗浴室出来，便起身走到座机边，接起了电话。

“喂？”

“……你是谁？”电话那端响起一个清冷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迟疑。

叶孤城：“……西门吹雪？”

电话那端：“……叶孤城？”

叶孤城：“……”

西门吹雪：“……”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显然他们谁也没有预料到这种意外的状况。

“西门吹雪！把小三还给我啊！我好不容易打通的电话！快还给我！”电话那端沈修远嚷嚷着，隐隐还能听到他在西门吹雪身边蹦跶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