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绪斌把门一关,臀靠着厨台,“喂,我说你能不能不表现得这么,这么……”受伤?反常?他想不出一个好的形容词,任何一个词用在阮均城身上好像都不对头,可他又偏偏觉得和以前比阮均城哪里不一样了,“咳,我也说不清,可要是搁别人,我说不定会以为是在吃醋……”
“……”阮均城抿紧了唇,听到“吃醋”两个字,游移的眼神才诧异地看了赵绪斌一眼,是吃醋吗?他也不知道。
“放心,我不会再对你怎么样的,我知道你不喜欢男人。”赵绪斌像是自嘲似的低头一笑,走过阮均城身旁时抬手揉了揉对方的头,“头发翘成这样也不知道梳一下,短发的样子也很适合你。”
身后是开门、关门的声音,阮均城僵在原地,心里某一处的弦像是被拨动了一下,然后他弯起手臂,抚上刚才头被碰过的地方,好像那发梢上还留有赵绪斌指尖的余温,因为他连耳朵也红了。
晚上要拍的一场戏,是赵绪斌在跟人打斗的过程中,胸口被人用匕首划开了一道口子,助理化妆师小朱化了几次,导演都不太满意,最后无法借了阮均城过来用。
赵绪斌长腿交叠斜倚在沙发上,趁着难得不用背台词的空当玩了几把手游,他光着上身,因为勤加锻炼,可以看出明显的六块腹肌,还有延伸至深灰色牛仔裤的人鱼线,刚脱下上衣时,就有人赞叹:没想到斌哥身材这么有料!有料当然不怕人看,他大方的展示着自己的好身材,余光瞄到拎着工具箱过来的阮均城,拇指飞快滑动,嘴上说:“等一下,还有最后一关。”
阮均城只能安静地站在一旁等,眼睛却不知道要看向哪里,因为总是不自觉地就把目光移向男人肚脐以下的部分,又后怕被人指出,后来他干脆看着天花板上的吊顶灯,数有几个灯泡。
赵绪斌玩完一局游戏,看到阮均城一直抬着下颚也不嫌脖子酸,放下长腿坐正身体,摇头说了句:“你是有多不想看见我。”
“啊?”阮均城低头,他没听清。
“没什么,化吧。”赵绪斌岔开双腿,不怎么配合地把身体仰靠向身后的沙发,一副大爷样。
阮均城拧了下眉头,打开他的百宝箱,取出做伤疤用的零件道具,他不得不站到赵绪斌双腿之间,弯腰将镊子上的道具安放在左胸刺伤的位置。这是个精细的活,难也不难,可就是费时,等他用酒精胶粘好疤痕,再用油彩填好色,背都弓得抻不直了。
从赵绪斌的角度,可以看到阮均城稠密扑扇的睫毛,细致到无毛孔的皮肤,以及透过衬衫领口一平到底的男人身体,因为实在没事干,手上的水果已经让助理从香蕉换到了葡萄。
阮均城用手背抹了下额头的汗,终于出声为自己谋取应有的权利,“对不起,可不可以请你往前坐一点。”
赵绪斌把嘴里的葡萄籽吐掉,依言往前移了一格,“还有多久?”
“就快了。”阮均城拖过一旁的茶几,坐在茶几上描画晕染伤疤边缘,因为地方狭窄,他的膝盖正好抵在赵绪斌裆部,不过现下,他也是顾及不到了。
“咳咳……怎么还不好?”“阿嚏——是不是空调开太低了?”“我可以看会儿电视吗?”这之后赵绪斌就没有闭嘴的时候,不是打个喷嚏就是咳嗽一声,或者聊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话题。等阮均城终于进入最后一道工序,用血浆涂满伤口,还没让导演过目一下是否满意,他就迫不及待推开阮均城站起身了,还故意跳了跳说:“屁股都坐疼了。”
阮均城手上拿着颜料笔,刚才那清晰的触感,他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是起反应了吧?
第40章
导演见到赵绪斌,凑近看了看他血肉模糊的伤口,赞道:“果然是专业的,我看着都挺疼的。”接着吐掉一嘴的鸡骨头,把手上一边一个啃得半半拉拉的鸡爪丢给助理,拍拍手说,“好了,抓紧时间,准备开拍!”
道具师拿了件被刀划破的白T恤上前让赵绪斌穿上,造型师仔细地整顿服饰,男人双目无神地站着任其摆布,只是当场记板一打响,他就快速进入了角色。
拍戏为了节省时间和费用,并不是按照剧本顺序一条一条拍,而是怎么便捷怎么来,所以先拍的是一场赵绪斌被刀划伤后仍和对手打斗的戏,之前已经在武指的指导下进行过走位,他从客厅打到厨房,又从餐厅打到阳台,以一敌五,最后镜头定格在伤口的特写上。拍了三条之后,导演示意通过,工作人员立刻出动更换场景,赵绪斌完成一列的打斗累得一身汗,他脱掉T恤衫擦了把额头的汗,然后坐在一旁等着化妆师过来补妆。
“下一场戏有黎少,他人呢?”
“没见着!”
“快打个电话催催啊!”
被叮嘱的人刚拿出手机,有人喊了声:“黎少过来了!”
黎航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走路都不稳,下个楼梯像是漫步云端,他慢动作似的走到客厅,四处打量了一下,然后揉揉眼睛,逮住一个人就问:“斌哥呢?”
那人手上抬着器件,正忙着架灯,想了一下后,随手一指偏厅的沙发,“刚才看见坐那边呢。”
“谢谢。”黎航松开手,拍了拍脸颊,晃晃脑袋朝那边走过去,提高音量问:“哥你在哪?”声音里透着愉悦,只是当他靠近,却被吓了一跳,“哥!你怎么了?”
赵绪斌正闭目休息,听到徒然夸张的叫声,睁开眼倒是愣了,不悦地反问:“黎航你干嘛呢,一惊一乍的。”
“你你你你你……”黎航指着赵绪斌受伤的位置,话都说不利索了,“你受伤了?”
赵绪斌低头一看,笑着摇摇头,“你傻啊,这是化妆效果,真要伤成这样我还能安安稳稳地坐这儿?我又不傻。”
“对哦。”黎航觉得颇有道理似的点点头,拍拍脑壳,“唉,睡多了都糊涂了……啊,哥你才傻!”
赵绪斌拍拍身旁的位置,示意黎航过来坐,“睡到现在?”
黎航撅着个嘴,走过去,“你走了,没人陪我玩,只能上楼睡觉了。”
“你是小学生呀,还要人陪。”赵绪斌好笑地说。
“哥,你怎么这样……”黎航那一声“哥”,比女孩子叫的还百转千回。
“别撅着嘴了,都能当挂钩使了。”赵绪斌嘲道。
黎航也不生气,“你管我!”
“那个……黎少,等下有你的戏,老师让你过去换衣服。”三番五次想上前又后退的工作人员,最后还是硬着脸皮上前充当了煞风景的角色。
“剧本借我看一下!”黎航走时顺便抽走了赵绪斌盖在大腿上的本子。
这一场是赵绪斌饰演的角色受伤之后,戏中的黎航帮忙包扎伤口的戏份,是编剧为了讨好小少爷后加的新戏,可有可无,不过当下却成了至关要紧的一场戏。
黎航拿到剧本后表现的相当积极,一直反反复复地练习那寥寥的几句台词,开始是劝说赵绪斌上医院,遭到否决后拿来药箱帮忙上药。
赵绪斌穿条牛仔裤,面露痛苦之色,呼吸微喘,“上医院肯定会打草惊蛇,别废话了,你不弄就我自己来!”
小弟黎航只能跨过周遭被毁得七零八落的家具到处找药箱,然后拿出紫药水和纱布,模仿电视里看过的镜头进行简单处理。
两个男人一个裸着上身,一个靠得极近的涂药,镜头基本还是近景,身材不错,长相不赖,那气氛顿时就让周边围着看戏的女同胞坐不住了,纷纷表示:“怎么还不亲下去?”
因为黎航演技不到位,挺简单的台词不是背错,就是弄混淆,本来计划半个小时就过的一场戏,拍了将近一个钟头,最后还是切换镜头,不让黎航绑绷带,绑完之后补一下镜头完事。
“哥,对不起啊,是我害你拍到这么晚……”黎航也不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可毕竟没什么经验。
“没什么,又不是武戏,反正今天通宵,我先去换造型,你也准备一下吧。”赵绪斌拍拍黎航的上臂,表示让对方宽心。
卸妆也有一套程序,不过这回简单多了,阮均城不是没有看到刚才赵绪斌和黎航火花四射的表演,奇怪两个人在一起他也觉得挺配的,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自己这样难搞。
如果说上一场戏让女同胞们坐不住了,那接下来的这场戏大概连男同胞们也坐不踏实了,导演安排赵绪斌为了掩护黎航而受伤。起先还有一番枪战追击,赵绪斌独自完成后,把敌对的枪撇到了够不着的地方,然后双方扭打,绊到餐桌,桌上掉下来一把水果刀,对方就是利用这把水果刀将赵绪斌划伤。
过程是挺惊险的,虽然是道具刀,不过需要比划来比划去,本来赵绪斌可以戳中对方的腹部,却因为小弟黎航的突然闯入而分了神,想要帮忙却帮了倒忙的黎航,给了对手可乘之机,然后赵绪斌为了保护小弟,自己挨了这一刀。
动作指导在旁边做了一些示范,真人上阵时,黎航却自由发挥地增加了戏份,在这样激烈的斗殴中,他看赵绪斌的眼神近乎赤裸裸的充满爱意,还故意伸长脖子搂了赵绪斌一下,然后就地翻滚一圈,惹得副导演都忍不住喊:“又不是在拍床戏,黎少你不用搂着绪斌!”
周围一片哄笑,阮均城在这样的哄笑声中,却似乎看到黎航朝这边示威似的吐了吐舌,也许不是对着他,不过他默默在心里记下了“保持距离”这四个字。
“知道的我们是在拍动作戏,不知道还以为我们在拍爱情动作戏呢!”哄笑之后,有人补枪道。
为了不让黎航抢戏,导演决定还是让赵绪斌做主导,“等下还是绪斌你扑过去救小航,小航你就跟着绪斌走就行了,抓紧时间,瞧这都快六点了!”
赵绪斌也希望快点完工,连番的打斗他体力已经有点跟不上了,朝导演回了一个OK的手势,就暗示可以开拍了。
穿着黑衣身手矫捷的壮汉,舞着刀挥来挥去,赵绪斌利用技巧与之抗衡,然后黎航提着家电冲进来,没砸中对手,见刀就差几厘米就要插入小弟的大腿,赵绪斌猛地一个扫腿,让黎航扑倒在地,然后自己压上去,带着他滚到一旁。黑衣男艰难地爬起来,抓着刀就势插中了推开黎航正好面朝上的赵绪斌,赵绪斌使了全力用脚蹬开对方,然后怒火攻心将其解决。
“好!收工!”
这一声等待已久的收工,让赵绪斌瘫在地上一动不动,想要就此睡过去。
“哥,洗个澡去楼上睡吧?”黎航半蹲着搡了搡赵绪斌的腿。
“走不动了。”赵绪斌闭着眼睛说。
“地上多凉啊,起来吧。”黎航不放弃地继续推搡。
“要不你背哥?”赵绪斌睁开一只眼睛。
“你比我高,比我重啊……”黎航对自己的小身板没什么自信。
“那就让我躺着吧。”接着装死。
“服了你了,我背行了吧?”黎航挪着步子反向蹲好,等着人趴上来。
赵绪斌偷笑着假装伏上黎航的背,却在对方准备起身时猛一用力勒住他的脖子,然后反手把人撂倒在地,大笑着跑走了。
“靠!耍我!”跌了个四脚朝天的黎航,爬起来就追。
赵绪斌往自己房间跑,速度太快把刚拎起化妆箱准备收好走人的阮均城撞得一个踉跄,东西洒了一地,他急刹车停下帮忙捡化妆工具。黎航追来时,他把阮均城往前一推,自己躲在了人身后。
黎航不好对阮均城动手,跳起来想要打后面的赵绪斌,两个人你躲我蹦,你拉我扯,阮均城站在中间,直接成了一堵人墙,心里想着:哦,这个人果然不和自己在一起时更开心。
第二天天气好,导演额外增加了一场游泳派对的戏,猛男辣妹们身着清凉的泳裤和比基尼,有的在泳池边抹防晒霜晒太阳,有的在水下泼水玩闹,主角只需要从泳池里爬上岸,然后在腰间围上浴巾走个过场就行。
泳池旁边的草坪上搭了长长的台子,台面摆满了各式西点、洋酒,前凸后翘身材姣好的美女帅哥们端着红酒走来走去,这样足以让人眼花缭乱的场面,几乎把剧组所有人都吸引到了户外。
男士们看美腿美背,女士们欣赏胸肌腹肌,多好的工作福利。
这幕戏赵绪斌不用登场,他也懒得凑这个热闹,在空荡荡的书房,挑了本地理杂志卧在深咖色的沙发上,享受午后难得的闲逸时光。书房偏离后院,倒也算是安静,大大的窗口对着种满花草的前院,一阵风吹来将窗帘鼓吹成热气球样。
赵绪斌翻了几页杂志,眼皮就渐渐感觉到了沉重,然后他把垫在身后的抱枕抽走一个,身体下拱躺了下来,杂志横放在肚皮上,开始睡午觉。
书房有多静谧,后院就有多喧闹,模特们是黎航联系来的,顺道过来的还有几个好友,他当然要应酬着陪喝几杯,所以等他敬完一圈友人,发现这些俊男美女中并没有赵绪斌时,他就放下酒杯去找人了。
房子太大,房间太多,他在充斥着自己回音的豪宅里,从楼上找到楼下,手机没人接听,卧室没有,自己卧室……抱着一线希望打开房门,果然空空如也。第一晚两人睡一张床,尽管床有两米多宽,可第二天赵绪斌就以他睡姿太千奇百怪而强烈要求换了房间。
“噔噔噔”下了楼,黎航绕去厨房餐厅看了眼,还是没找着,他有点愣神,想不起来刚才那群人中阮均城是不是也在,这两个人似乎有点什么,他没问过别人,也说不上为什么,仅仅是凭直觉。
朝放着流行乐的窗外看了一眼,满眼跟着音乐扭动的屁股,黎航还是从手机上找到阮均城的号码,拨打了出去,他边听着等待音边往外走,走到书房外时,见房门紧闭,这里好像没找过?他试探地拧开门,沙发上赵绪斌睡得很香,胸口起伏,还有轻微的呼声。
“原来在这。”刚想挂断电话,那边却接通了。
“喂?”阮均城不确定的疑问声,“你好,哪位?”背景里有音乐声。
“呃……阮老师,不好意思,是我,黎航,我……”应该随便找个借口立刻挂断,可……黎航走到沙发旁,望着躺在沙发上的男人,“阮老师,你能来一下书房吗?就最西边倒数第二间,我找你有点事。”
“什……”么事?阮均城听着“嘟嘟”的忙音,有点无语,以他们目前的熟识程度,是完全不可能有私下交集的,那黎航找他什么事?关于赵绪斌吗?可他和赵绪斌现在也不熟呀。
阮均城把手机放进裤兜,满头问号地往宅子里走,穿过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依着黎航给的提示,也算轻松地找到了书房。刚把手放在门上想要敲门,他的视线就被跪在地上的黎航,和横躺在沙发上的赵绪斌吸引了过去,因为此时跪着的人看见自己笑了一下后,正慢慢弯腰把唇贴向躺着的人。
夕阳照在墙壁上,黎航的侧脸沉在阴影里,睁开的眼睛在鼻梁接近时,轻轻闭上了,然后四片嘴唇触在一起,这画面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阮均城慢慢握紧自己的手,而后无力地垂了下来,想要转身走时,耳边响起黎航的声音。偷亲结束了?他却不敢回头。
“我喜欢他,时机成熟,我就表白。”骄傲的宣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