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重圆的故事 上——29秒
29秒  发于:2015年07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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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笑着招呼苏承坐下,礼貌地对大林道:“你到外边稍等片刻。”回头又安抚苏承:“不用紧张,我们先聊聊。”

“是你主动要来的?”

苏承点点头:“我觉得我最近有些不正常……”

老太太并不盯着苏承看,却将他的表情、动作全收在眼中:“哪一方面呢?”

“就最近,总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我是说,我不想那么做的,但当时我确实做出了那样的事情……比如说,我差点将一个人掐死。”

老太太在纸上匆匆写上几个字,抬头问:“那个人是谁?”

苏承犹豫了下,还是坦诚地回答了:“唐淮千——你应该知道,那个出了事故瘫痪的明星。”

老太太点点头:“我知道。我女儿很喜欢他,看到报道还哭了好一阵子。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要掐死他么?”

苏承沉默下来,垂着头静默良久,才低低道:“当时……我看到他的腿,就在我眼前,觉得难受。心里特别难受,我也说不来。后来我被他打醒,才意识到。”

老太太端着水杯轻抿一口:“对其他人你有这种冲动么?”

苏承无意识地模仿她的动作,也喝了口水,人也镇静许多:“不知道。我没有遇到过其他残疾人。”

老太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唠家常似的又聊了起来。话题并没有刻意围绕在这个话题之上,反倒是人文、地理、社会、历史,什么都会谈。苏承觉得和她聊天很舒适,也很放松。

正在讨论娱乐圈的纸醉金迷,苏承趁了个空当,开口道:“丁医生……”

老太太抬起头反问:“怎么了?”

苏承组织了下语言:“我总觉得大林有点什么事儿,你应该知道。”

对于他的敏锐,老太太很是赞赏。精神病不是癌症,怕他想不开就要瞒着他。无论什么疾病,都应该让患者自身有足够清楚的认识,才有助于治疗、预防。

身为一名医生,老太太是很不愿意配合唐淮千他们去撒谎、圆谎的。苏承这么提出来,她瞬间觉得轻松许多。

老太太神色不变,依旧目光柔和地看着自己。

苏承继续说:“我是个成年人了,并且这完全是我自己的事情。不管有什么问题都该我自己承担,我也有权知晓实情”

老太太放下手中的笔,表情略微凝重严肃:“我希望你能做一个催眠。当然,利弊我会同你讲清,具体选择还要看你个人。”

苏承抠着指甲听老太太讲完,满心忐忑满脑子毅然决然:“既然来了,总要查个彻底。到时候会有录音么?”

老太太笑起来,安抚他:“放心,病人资料都是保密的。”

苏承忙摆手,解释道:“我是想,我自己能听一听是最好的。”

“这要看结果而定。”老太太并不承诺,也没有直接否认。答案听起来倒也像回事,苏承没在意这些细节。

苏承随她进了封闭的房间,按照她的要求脱掉鞋子,平躺在唯一的床上。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他自己也不清楚。只记得老太太的嘴在眼前开开阖阖,说着什么。再一眨眼,就变成很多人在围观自己。

明明说了会保密的!居然还叫了这么多人来看!

苏承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恼羞成微怒,心头火瞬间腾起。第一个念头也不是要同老太太理论,只想着赶快从这些人的视线中逃开,将那些或冰冷、机械或怜悯、轻视的目光通通甩开。

但这一下却没能坐起来,苏承瞪着眼挣扎了几下才发现,这多出来的几个人将自己禁锢在小床上,压得死死地。

什么情况?意识之外又发生了什么?

苏承的内火换成惊惶,急切地环视四周,正对上老太太的目光:“丁医生!这怎么个情况!”

苏承像是笼中翠鸟,扑棱着翅膀四处乱撞。老太太定定地看着他,等他折腾了会儿,才冲那几个身强体壮的白大褂点点头。几个人放开苏承,闪身出去,只留一个人站在墙边待命。

苏承刚想发问,老太太示意他稍安勿躁。两个人重回到宽敞明亮的外间,老太太让他坐回之前的位置:“大林是谁?”

“大林就是大林啊!”

“大林的全名叫什么?”

苏承觉得奇怪,压下心头的惊疑,老实回答:“林岚庭——怎么了?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确定他的思维正常,让最后那一个白大褂也出去了,看向苏承:“今天给你做催眠,不是为了确诊。这是复查。”

“什么?”苏承一时绕不过这个弯,想不明白区别。

老太太看他眉头越拧越深,直白道:“四年前你父母出事之后你开始出现心理障碍,三年前确诊为人格分裂。你的病例我都有存档,如果你想看,我可以拿给你。”

“你等等……”这种消息太突然太迅猛,总需要些时间来消化的。

老太太停顿下来,耐心地等着。

苏承抬头看她,一脸地不信任:“什么病例?我根本不认识你啊!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你!”

“对,是第一次。但在这之前,我和你的其他人格打过很多次交道。”老太太想找最通俗易懂的解释来让苏承接受这件事,“这么讲,是一个房子里住着好几个人。甲喜欢在墙上画画,这不影响乙的兴趣爱好。乙爱大声唱歌,也不管甲什么事情。甲曾经接待过我,作为乙的你自然不认识我。”

“你是说……”苏承喃喃自语,“我身体里还有另一个人,会支配我的身体,做出我不想做的事情?”

“对。不过不用担心,当初的治疗效果很好,你已经很稳定了。至于最近的变动,我还要多了解、观察才行。”

老太太碰上学术上的东西,就有些沉迷于自我,忽视苏承的情绪波动。

苏承摇摇头:“我没办法相信……这比回到家看到家里进了个正在偷东西的贼要难受多了。”

老太太笑着安抚他:“其实只要不发作,就和常人没有区别。要保持平稳的心态,凡事都顺其自然就好了。”

苏承开始听不进她的官话:“录音给我。”

老太太犹豫了下,拒绝了:“暂时不能给你,我需要更多的数据分析。”

苏承并不坚持,顺着她的话继续道:“那我没办法相信你的话。我二十多年的经历摆在这里,你突然说其实有另一个替换文件。我不相信。”

老太太想了想,问道:“你父母是怎么死的?”

“车祸,从悬崖上掉了下去。”

“那他们的墓地在哪儿?”

“北郊,福寿公墓。”

老太太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他们的确是死于车祸,但是在高速上。而且他们的墓地在南环,当年新建的静安陵墓。”

苏承还是摇头:“不可能!静安的风水好,地段也好,价格高得离谱。就算我家经济还算殷实,但我一个在校学生突然失去双亲,怎么会去买那么贵的墓地!”

老太太端起水杯喝了口水:“这个你可以去验证。墓碑就在那里,也不会跑——苏承,你要接受自己的病症,接纳自己。你需要矫正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不要害怕,我会帮助你的。”

说是如此,但短时间内根本没有这个可能。苏承茫然摸不到头绪,像是走在沙漠中,空气被炙热的阳光烤变了形,环顾四周没有一个方向。

人格分裂。

是人格分裂啊。因为有不同的人在自己身体内,所以才会对唐淮千做出不善的举动。

好像是自己缺失了一段又一段的经历,被旁人给占了主位。

主位……

主位是谁?

似乎是自己出现的比较晚,所以说其实自己才是被创造出来的那个人?是完全虚幻的产物?

是本不该存在的,没有形体的一缕思维!?

苏承魂不守舍地出来,被大林一把拽住。

“刚听到的,公司要起诉你违约!”

33.官司(一)

从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好像全世界的糟糕事一起涌了上来,一层一层地压在背上,根本不会留给人反抗的时间。

大林拉住苏承:“东星告了你和青绿。我打听了,青绿为了甩责任,也在准备起诉你的材料。”

相较于大林的紧张,苏承倒是没太大感觉。无论是东星还是青绿,牵扯进纠纷之中,对旗下的艺人都只有弊没有益。能驱使他们做出此种举动,那就只有一个理由:绝对利益。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算不上问题。他们要钱,自己有钱,两不相欠。唯一的后果就是自己的经历要抹上一笔黑,找新东家会麻烦一些。但以后会遇到什么样的公司也不能确定,保不准对方就不在乎这些。

眼下让苏承揪心的,还是丁医生所说的内容。

完全颠覆了人生观,连自我都被彻底否定了。

大林见苏承没什么反应,试探着问起来:“怎么?丁医生说什么了?”

“没什么……”苏承摇摇头,在这瞬间下定决心,“我到南环去一趟。”

“干嘛?”

“一点……小事儿。”

苏承说完就准备走,大林忙拦下他:“到底怎么了?——这事儿你准备办?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一贯来说,大林是神经最大条的那个,向来奉行“天塌高个儿死,过河有驼子”的主张。回回都是临到事儿跟前了才去应付一通。

这次连苏承都不着急,他反倒是来了兴致。

苏承往边上退了两步,将走廊通道让出来:“违约金也还能接受吧?唐意赔的那张卡足够了。”

大林一脸无奈:“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东星这次就是要告你。重点在这场官司上,而不是那点违约金!”

对薄公堂有什么好处?在利益之上还有什么更重要的内容?

苏承抠着指头沉默半天,突然拔脚就走。大林急忙赶上:“你哪儿去?南环?”

苏承简短地回答:“康复中心。”

苏承觉得自己能够再次面对唐淮千,应该是很久之后。最起码不是现在这个时刻。酒后乱性还要负责任呢,虽说是在理智之外,但到底是自己做了暧昧的事情。

想想就知道再见面会有多尴尬,脸也提前热了起来。

原本就是鼓足了勇气才敢迈进住院部的大门,结果刚进了大厅就被护士拦了下来,要求进行身份登记。苏承临时编了一个名字企图蒙混过关,没想到她们还真就当场验证。

当然,病人中根本没有他说的人存在,苏承也毫无疑问地被当成无良记者给轰了出去。

他心里烦躁,也没了平时的耐心,没等护士教育完就转身走开了。

唐淮千的手机也一直无人接听,苏承四下里张望一番,装作不经意似的往右侧晃荡。

那道废弃的小楼梯间倒是可以走。但青天白日下,来去总不如晚上隐秘。不怕被人捉个现行丢人难堪,只是隐隐地不希望这条路被更多的人发现,更不希望通道被封闭。

苏承实在没精力再去想别的办法,只能抱着一种侥幸的心理,踏出阵阵灰尘,期待着不会出现意外。

偏偏怎么想就怎么背,苏承小心翼翼地开了门锁钻进大楼,然后撞上了一个医生。

鬼知道那个医生为什么会在上班时间躲到这个犄角旮旯里,苏承更没料到这人的胆子这么小,只是门稍微动了下,他就吓得惨叫着跑开。

叫声没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但是那个胖嘟嘟的男人左脚绊右脚,当即摔得头破血流。

然后就是更凄惨的哭喊,椭圆状的身体在地上翻滚,相当滑稽。苏承一脸黑线,恨得咬牙切齿,却不得不上前去帮忙。

医生的门牙磕破了上唇,变成了香肠嘴。苏承乖乖地跟着保安去了警卫室,接受反反复复的询问、调查。

不过这也算好,苏承不停强调自己真的是唐淮千的朋友之后,保安被烦的不行,终于肯去找唐淮千本人核对。

苏承被迫听了两个钟头的训斥,趴在小桌子上写了一份三千字的保证书,交了罚款和赔偿金。灰头土脑地站在唐淮千面前时,预想的尴尬完全变了个味儿。

像是扒光了衣服被人围观,已经挺难堪了。偏偏这人群中还有唐淮千,自己特别在意的那一个。裸露的肌肤在那道目光之下急剧升温,羞耻心膨胀,不管是接吻还是暧昧,就都顾不上了。

苏承低着头站在病房中央,也知道自己办了蠢事,成了一个笑柄。

唐淮千正在打吊针,懒懒地靠在床头闭目养神。警卫室主任本来是憋着一肚子不满准备对着他发泄的,一进门看到床边的俞湍止就瞬间蔫了。

这兄弟俩都是平时在电视里见见的那一种,但彼此的性质大不同。说起来唐淮千,也不过就是“哦,那个演电视、唱歌的”。但提起俞部长,周围的气氛都要跟着严肃起来。

如今猛然遇上了本尊着实让人矛盾。秃顶主任想跟他搭上句话,又惧怕、敬畏,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边,欲言又止。

唐淮千挑起凤眼斜睨过去,也知道他那点心思。偏偏俞湍止一直很享受这种尊敬,回回都要拿足了架子,等到老鼠再无力反抗,才扮演和善亲民的样子。

无奈俞湍止又入了戏,唐淮千开口秃顶主任:“还有什么事?”

声音干哑撕裂,苏承心头一惊,才顺势抬起头去看他。

不过是半天,十多个小时。他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先前以为的懒散,其实是真的疲态。

和道别前全然不同。

秃顶主任瞟一眼俞湍止,唯唯诺诺地解释起来:“他说身上的钱没带够,还差了一笔赔偿金。”

唐淮千顺着他的指头看看苏承,随后又无视他,去问主任:“然后。”

主任壮了壮胆子,说话也硬气起来:“毕医生委托我来……替他要钱。你看,这……”

苏承急忙解释道:“我说了,回去取了钱就送来!你别这么不讲理!”

主任盯着唐淮千,偶尔拿眼去瞟俞湍止,惟独不理苏承。

本来就够难堪了,他还要拿这种事来唐淮千面前说。苏承气急,却不知道该怎么辩驳。

唐淮千问道:“毕医生是谁?”

主任忙回答:“受伤的那名医生!毕医生可是我们医院的骨干啊!他……”

“伤哪儿了?”唐淮千打断他的话,“嘴巴?摔倒的时候磕的?”

“对!没错!”

唐淮千不再说话,俞湍止倒是笑起来。他手头一闲就习惯帮唐淮千按摩,这会儿停下动作,掌心松松地扣在唐淮千的膝盖上,转头问主任:“先不说破点皮根本算不上是伤,如果有苏承的责任,就是折片指甲他也得赔。问题是,这毕医生摔跤,和苏承有必然联系么?”

主任冒一头汗:“这……”

俞湍止继续问:“难道不是他自己摔倒了么?”

主任抹了把脑门:“是是!”

主任近乎仓皇而逃,苏承愣愣的有点接受不了。想想唐淮千身边的人,唐意和清平对自己的敌意是显而易见的。惟独一个楚昕最近也转变了态度。同理,俞湍止也该很不喜欢自己才对。

就说他在官场上混成了人精,比那几个人藏得都要深。但也没道理会替自己解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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