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雷哲笑笑,这已经是他所能争取的最好结果了。反正他迟早是要穿回去的,这个世界的种种对他而言根本没意义。
“你到底动过脑子没有!今天的事并不只有你我两个人知道。”
莫里斯惊觉自己对雷哲这个计划的恼怒,就像一阵令心口闷痛的咳嗽,尚来不及控制,就已直接脱口而出:“情报被偷,内女干逃脱,如果没了子爵给你撑腰,单凭着城堡密道泄露一事,就足以让你被那些怀疑与质询生吞活剥!”
“总会有办法的。”雷哲并不觉得这有多么可怕,因为他并没打算真的遵守承诺。只要玛丽的毒一解,就没人能动他,而莫里斯只要做了假证,就不可能再反悔。
“如果你坚持,那么……好吧。”莫里斯靠在身后的树上,纵容了自己的私心:“大概再有二十分钟他们就会抵达,赶紧把金处理了吧。”
“把脸彻底划花然后丢下坡行么?”雷哲征求莫里斯的意见。
莫里斯点点头,他看得很清楚,雷哲那一剑捅得非常彻底,金必死无疑。只要脸被破坏,金的事就算是死无对证了,应该不会再有问题。而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也不是很想亲手去处理金这个女干细。
雷哲起身走向金,金的呼吸已经非常微弱了,腹部的贯穿伤仍旧在不停地出血,大片的血污直直映入雷哲眼底。雷哲别开视线,做了几次急促的深呼吸,然后蹲下身,对上金那怨毒的目光,一把拽住他的两只胳膊,将人拖到不远处的坡顶。
雷哲确认了下莫里斯站在原地没有过来的意思,然后低下头干巴巴地对金说道:“不好意思,我得给你毁个容。”
金愤恨地瞪着雷哲,喉结急速抽动着,像是要骂些什么,但堵在他嘴上的布团阻止了他,最终他也只能发出一阵凄厉的呜呜声而已。
以金的怒吼为背景,雷哲的低语被不着痕迹地掩去……
“金·费洛雷斯像个破布娃娃一样瘫倒在地上。”
“检测中……衣衫不整,身有伤痕,600节操可掉。技能激活!与前两次技能效果叠加,被点名者身体强制陷入脱力状态12小时,此期间,身体恢复速度加30%。”
“金·费洛雷斯像个破布娃娃一样瘫倒在地上。”
……
……
……
“检测中……节操不足。技能暂不激活!”
阻拦逃跑时一次,捅刀子之前试验性的一次,再加上这次的连续四次叠加,身体恢复速度增加60%。雷哲看着血色渐渐恢复,越嚎越大声的金,心道——哥已经尽力了,活不活得下去,就看你自己的运气了。
默默为金祈祷了一下,雷哲抄起块石头,将人一把拍昏过去,接着掏出匕首就把他的另半张脸也给毁了。很明显,“破布娃娃”的技能效果“瞬间消除他人伤害被点名者的意图”,对雷哲这个技能发动者没起到半点作用,至于技能副作用“此状态可能激发鬼畜的凌虐之心,或好人的怜惜之心”,那就不好说了。
割下金的两只袖子,雷哲将金脸上和腹部的伤口大概包扎了下,然后……站起身将人一脚踹下了土坡。
遥望着金的身影消失在密林中,雷哲收起匕首轻轻叹了口气:如果自己穿走,雷哲·费洛雷斯也会跟着消失的话,这就是玛丽仅剩的儿子了。
雷哲收敛了面上多余的表情,慢慢走回莫里斯身边。
莫里斯这会儿已经将伤口包扎完毕,但惨白的脸色和略显紊乱的呼吸,依旧说明着他此刻的身体状况有多么糟糕。
看着越走越近的雷哲,莫里斯微微皱眉:“第一次杀人?”
“啊?”雷哲飞速低下头,以免自己糟糕的演技暴露出太多讯息。
雷哲没想到的是,在令人紧张的打量后,莫里斯给他的却是这么三个字——“别害怕。”
“金罪有应得,你完全不必为此不安。”莫里斯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淡然,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我不害怕。”雷哲扯起唇角笑了笑。他干嘛要害怕,要不安?他又没有真的杀人,他只是给人毁了个容,然后将那个腹部带着贯穿伤的倒霉蛋踹下了陡坡而已。
雷哲转身背对莫里斯,开始收拾散落得满地都是的情报。强扯起的笑容渐渐消散,雷哲垂下眼:相比于金,莫里斯,你更让我害怕。
第五十四章
等雷哲将情报全部捡完,莫里斯也将现场布置得差不多了。
“看看还有什么纰漏没?”莫里斯接过雷哲递来的情报问。
雷哲环视一圈,周围似乎多了几种武器的痕迹,地上的脚印变得更加多和乱,其余的他也看不明白,于是点点头表示:“这种东西,还是你比较在行,你觉得没纰漏就行。”
莫里斯看着雷哲那副全心信赖的蠢样,微微翘起唇角:“嗯……仔细看看,确实还有一个纰漏。”
“你是说金的尸体?”雷哲有些做贼心虚,声音也弱了下来:“林子黑黝黝的,我也不知道他滚了多远,但站在这里肯定是看不到他的。到时候我们可以以敌人也许还有埋伏为理由,阻止大家四下搜查,糊弄过去。”
“不,我说的纰漏……”莫里斯看着雷哲,笑容里忽然带上几分恶劣:“是你。”
莫里斯猛地伸出手,摸上雷哲的肩膀,雷哲整个人都呆住了,肩膀上手指的灼热触感,几乎让他整个背都酥麻了。
莫里斯的手顺着雷哲的身体轮廓下滑,揪住胳膊上的衬衫布料,猛地一扯。
“刺啦”一声,雷哲的袖子就裂开了道三英寸长了豁口。雷哲彻底傻掉了:干嘛呢这是?!
雷哲还没回过神来,莫里斯已是反手拿着链枷,将链枷柄尾部的尖刺抵上了雷哲的身体,轻轻一滑,一条细长的血线就出现在了雷哲的心口,鲜血缓缓渗出,浸红了破口外翻的衣襟。
雷哲倒抽一口凉气,条件反射就要往后缩。
莫里斯也不管他,链枷在指尖旋了一圈,链锤冲着雷哲大腿刷地一下就扫了下去。链锤上密密麻麻的塔钉擦过裤管,瞬间就将雷哲的裤子划成了破碎的布条,裤子下的皮肉当然也倒了大霉,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雷哲痛呼出声,脚下一软,踉跄着就要往前扑倒。莫里斯一手柄抽他脸上,又把他给抽回了原位。雷哲脸上当即肿起一道红痕,配着那白嫩嫩的皮肤,简直不能更惨。
但莫里斯还没准备放过他,手腕一甩,链锤飞射而出,擦过雷哲的脖子又绕着颈脖反勾回来,旋过一圈后砸上雷哲的后背,打得他闷哼一声,踉跄着跌回莫里斯跟前。
莫里斯扯了扯手柄,缠绕在雷哲的脖子上的锁链缓缓收紧,皮下血管点点破裂,留下一圈乌青的瘀痕。雷哲被勒得说不出话,可怜巴巴地瞪着莫里斯呜呜直叫,但他自始至终却都没有还手。
终于,莫里斯收了链枷,雷哲这才捂着脖子大口喘起了气。
“咳咳,你为什么……”
雷哲抬眼看向莫里斯,眼神复杂:“为什么要把功劳分我?”
之前他已经表了态,情报抢回的功劳全归莫里斯。玛丽误入陷阱中毒,只是个受害者;他全须全尾地站在旁边,一看就是个围观党;莫里斯手执武器,浑身鲜血,这一身的伤就是功勋。可现在……
“好歹挂点彩。”莫里斯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怜悯样,语气淡淡地说:“免得你被那些人的置疑给埋了。”
“谢谢……”雷哲捂着伤口有点想哭,被人揍了还要感激涕零什么的,不能更虐!
看着雷哲那凄惨的样子,莫里斯眉眼弯弯,轻轻补上一刀:“不客气。”
没两分钟,杂乱的脚步声就响了起来。亲卫和裁决者们呼啦啦来了一大群。
“母亲中毒了,裁决长也受了重伤,神甫来了吗?”雷哲扶着玛丽,摆出一脸焦急样。
“没有。”亲卫长摇摇头。
雷哲猜也知道短腿的神甫不可能赶来,顺势催促道:“毒不能拖,我们立刻回城堡。”
“好。”亲卫长背起玛丽就往回走。
另有两个亲卫上前扶住雷哲,毕竟雷哲那腿上的伤看着还是挺惨烈的。
但裁决者们却没动,他们齐齐看向自家BOSS。
雷哲也看向莫里斯,虽然之前已经商量好了,但事到临头,还是忍不住忐忑。
莫里斯点点头:“不用看了,直接回城堡。”
裁决者们齐声应是。
一群人就这么直接打道回府了。
回到城堡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但除了城堡各处的守卫,其余人都聚在大厅里,手执武器,神色凝重。之前欢庆的氛围已经荡然无存。
“神甫!”亲卫长一冲入大门,就扯着嗓子高喊起来。
看着尼德兰子爵被人背着回来,大厅里顿时炸开了锅。随后进入的雷哲和莫里斯,让喧杂的议论声又上了一个高度。尼德兰子爵昏倒,子爵继承人和裁决长重伤。到底发生了什么?
“把母亲和裁决长先送去救治,我的伤比较轻,这里我来处理。”雷哲对亲卫下完命令,转头看向莫里斯。
莫里斯点点头,不准备计较雷哲那点小心思,对裁决者们道:“走吧。”
等莫里斯的伤处理完毕,雷哲已经将“子爵追杀内女干反中陷阱,裁决长千里追击成功退敌”的故事讲完了。
虽然雷哲从头至尾没夸自己一句,但他那一身伤的凄惨样成功为他表了功。人品增长的提示断断续续地响起,一转眼人品就又破了600大关。
但雷哲这会儿可没心思在乎这个,一将整个事件定好论调,雷哲瘸着腿就奔去看玛丽了。
“情况怎么样?”雷哲进了房间,看向床上面色发青的玛丽,心底闷闷地发疼。
“子爵大人的状况看起来只是普通的昏迷,我们已经把对症的药给她喂下去了,但不知为什么却没有好转。”神甫看起来也很着急:“这应该是异教徒那边新弄出来的毒药,我们手上没有现成的解药,只能一点点试了。”
雷哲皱眉:“时间如果拖得太长,母亲的身体状况会不会恶化?”
神甫摇摇头:“说不好,不过就目前神力检测的状况来看,子爵大人的身体状况还不错。”
“那好,你们抓紧研制解药。”雷哲勉强点点头。
“大少爷,您的伤还没处理呢。”一旁扶着雷哲的亲卫小声地提醒道。
“哦,那就处理吧。”雷哲随便拖了个凳子坐下,解开上衣。
一个神甫走过来,将手按上雷哲心口的划痕,乳白的圣洁之力缓缓渗入雷哲身体,不出一分钟心口上的浅浅划痕就愈合了个干净。接下来的伤也是如法炮制,不出半个小时,雷哲的伤就处理得差不多了。基本都是小伤,只有腿上的伤因为刚好和之前的旧伤重叠,所以还需要养两天才行。
雷哲穿好上衣,边一瘸一拐地往外走,边想:莫里斯这分寸捏得够准啊,拖着这瘸腿往外一走,什么都不说就把“战况激烈”四个字晒给广大人民群众了。
“去哪里?”亲卫扶着雷哲小声问道。
“去看看莫……裁决长。”雷哲自己都没意识到,提到某个人时他的声音有多柔和。
结果,当雷哲一瘸一拐地走到裁决长门前的时候,却被守门的裁决者给拦下了:“裁决长已经休息了,谁都不见。”
雷哲打量了眼一丝光都没有的门缝,虽然不甘心也只能点点头:“好吧,裁决长的伤要紧么?”
“已经处理过了。”作为同事,裁决者也不是那么不讲情面,当即详细给雷哲说了:“不用担心,神甫说裁决长那伤虽然严重,但只要好好养,不出一个月就能完全恢复。”
“那就好。”雷哲松了口气。他还真怕玛丽给莫里斯砸出个残疾。
“那我就回房睡觉去了,有事的话,随时叫我。”雷哲嘱咐完毕,总算拖着伤腿回房了。
然而雷哲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此刻莫里斯的床上躺着的并非他本人,而是——金·费洛雷斯。
那时莫里斯对裁决者们说:“不用看了,直接回城堡。”本就是一句暗号。
所谓的“不用看了”,指的就是假装收手,暗中调查。
当一群人浩浩荡荡往回走时,两个裁决者却是偷偷留了下来,然后顺着莫里斯布置现场时在树干上留下的刻痕,直接找到了正在不远处挺尸的金。
莫里斯没有明说要怎么处理,两人查探一番就背着金偷偷回了城堡,将人送进了自家裁决长的房间……
“大人,我们顺着您的提示成功找到了俘虏。”一见裁决长疗伤归来,裁决者就直接复命道:“需要找人先给他治伤吗?”
莫里斯当即愣住:“他还没死?”
莫里斯留下暗号去叫手下找人并非信不过雷哲,只是以防事后有人去勘察现场,发现金·费洛雷斯的尸体,进而引出麻烦。所以干脆叫自家手下暗中把尸体带回来,处理干净。反正已经毁了容,就算让裁决者们看到也无所谓。只是没想到,雷哲会给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裁决者们将金小心地放在床上,小声道:“不止没死,而且还……”
裁决者没有多说,扯下金脸上包扎的布条,让莫里斯自己看。
月光下,金脸上那狰狞的划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着痂。
裁决者忍不住惊叹:“不知为什么这个人身上会出现这种状态,简直就像有个大主教在不停地对他施用圣洁之力。”
莫里斯看了看金那张被彻底毁掉的脸,又看了看他胸口被人草草包扎上的布条,唇边泛起冰冷的笑:“我知道是为什么。”
第五十五章
看着莫里斯此刻的笑脸,两个裁决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战。低下头,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看住他,治好他,别让任何人知道。”莫里斯似乎没有察觉到房间内气氛的变化,愤怒与失望在眼底交替浮现,笑容却变得更加完美。
“是。”两位裁决者领命,小心地抱起金,飞快离去。
看着再次空下来的屋子,莫里斯的笑容渐渐沉寂:如果雷哲胆敢不乖,就别怪他给费洛雷斯家族送上一份大礼了。
墙边的圆桌上,放着只余四分之一的残酒——内比奥罗,不知是哪个手下替莫里斯收进屋的。
莫里斯翻出水晶杯,将红酒注入,大口咽下。猩红的酒液顺着食道涌入身体,令人不适的冰寒和酒精一起顺着血管淌入四肢百骸,连情绪也一道冻结,当酒杯放下,莫里斯的眼中已经褪去种种情绪,只余理智的平静。
再度将酒杯斟满,莫里斯漫不经心地小口品着,开始认真思考一个问题——雷哲·费洛雷斯为什么要这么做?
两兄弟串联起来演戏?
没必要,之前所发生的种种事对雷哲几乎只有害处没有好处,除非他想借机把自己骗出去杀掉,但结果明显不是这样。
利用战争给自己进阶?
先任由弟弟叛国投敌,给自己制造建功的机会,接着借追捕金·费洛雷斯的机会放倒玛丽,然后再找机会慢慢弄死,那他就能借着玛丽为帝国牺牲的荣耀光环,稳步继承子爵之位了。但如果是这样,他就该杀了金这个重大隐患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