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韩听了，连最后一点阴霾也驱散了，他眉头舒展，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恩，我也早回去。”

俩人都没意识到，这对话，已经像是老夫老妻了。

一工作起来，蒋韩立刻忘了不快，投身到了报表、策划的海洋。

一上午的时间，足够活泼爽朗的元秀和同事打成一片，至少是表面上的，即便一些女职员对这个模样妍丽的新任女秘书抱有一丝嫉妒和排挤，但在元秀若有似无地透露出和蒋韩是旧识的情况下，也没人真敢给她找不痛快，尤其，从元秀嘴里透露出来的意思，俩人之前并不只是同学这么简单。

眼见已经十一点半了，元秀趁机问道：“赵姐姐，蒋韩中午都是从哪吃午餐？”

二号秘书赵芳听那声称呼，眉头不自觉皱起，一板一眼地说：“一会去给老板订餐。”

“这都快十二点了，还不去订吗？”元秀将赵芳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中暗爽，油然而生一股优越感。

“每天都是十二点一刻去订餐，十二点半送去，老板不习惯吃太早。”

元秀闻言幽幽叹口气，又是那副我都知道的语气，“哎，蒋韩从以前就这么努力，上了几年学，就保持了几年年级第一。”

明明元秀并没说什么，但赵芳听了，心中就是莫名窝火，她装作不在意地哦了一声，继续埋头工作。

元秀此时心境不同，任你任何反应，在她看来，都是嫉妒的表现。

短短几个小时，元秀成功拉住了大部分女性职工的仇恨，不过有一种人，天生就喜欢吸引同性的仇恨。女职员们虽然心里不耐烦元秀，但男职员还是有点喜欢她的，毕竟元秀模样出众，嘴巴又甜，即便面对职位很低的助理，也是一副亲切爽朗的表情。

“元秀，你和咱们老板是同学啊？”

“是啊！”元秀爽快应道：“我，蒋韩、蒋欣，我们三人一个学校，蒋韩比我大一届，蒋欣虽然比我小两岁，但他跳过级，只比我小一届。”

说着说着，元秀不自觉带出了蒋欣，心中更是得意，因为蒋家兄弟，元秀在上学那会，着实风光了一阵子，那会养成的优越感，在未来的生活里，一直伴她左右。

“你还认识蒋欣？”有人忍不住问道。

比起身为顶头上司的蒋韩，蒋欣在众人心里又不同了，何况蒋欣现在身为艺人，抛头露面置身在公众视线之下，自动加持一种名叫“公众情人”的光环，所以比起听见元秀和老板是同学，他们更介意元秀和蒋欣是同学。

元秀敏锐地察觉出来，脸上笑容更灿烂，“是啊，那时我们三人经常在一起。”

三是个敏感的数字，元秀什么都没说，但已经有人脑补出两男争一女的戏码。

元秀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聊起了上学那会的事情，虽其中难免有些夸大，但毕竟有些事是真的，所以听着倒也真实。

聊天的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十二点一刻了，赵芳匆匆站起来，“我去给老板订餐了。”

她刚走出几步，元秀用一种近乎当家主母的口气嘱咐道：“别忘了订菠菜汁，蒋韩喜欢那个。”

众人脸上表情各异，其中有个女职员冷哼一声，故意说：“老板现在不爱喝了吧。”

元秀想也没想就反驳，继续无时无刻秀着优越感，“你们不知道，从上学那会蒋韩就非常喜欢喝菠菜汁，几乎到了盲目的地步。”

赵芳回过头看她一眼，“你说订菠菜汁？”

“恩。”元秀笃定地点头。

赵芳意义莫名地笑了，“行，你比我们都了解老板，那就听你的。”

不到十分钟，赵芳抱着餐盒回来了，就在元秀思考怎么从赵芳手里夺得给蒋韩送餐的工作，赵芳主动开口了，“你去送进去吧。”

元秀警敏地有一丝狐疑，不过思来想去也想不出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即便赵芳真故意订了蒋韩不爱吃的饭菜，她大可以实话实说是赵芳订的，跟她也没什么关系。

“行。”赵芳接过餐盒，昂首挺胸进了蒋韩办公室。

直到外面出声提醒，蒋韩才意识到已经到了午餐时间，看着元秀大大方方走进来，蒋韩心中一沉，忽然没胃口了。

“老板，吃饭啦！”元秀将餐点一样一样放在桌上，仔细留意着蒋韩的表情，她见蒋韩面无表情，也猜不出这菜色到底是蒋韩爱吃的还是不爱吃的。

饭菜自然没什么问题，赵芳好歹当了蒋韩几年秘书，对他的喜好也摸出了规律。

元秀最后从纸袋里拿出了细高的杯子，绿油油的汁水在透明玻璃的映衬下，十分鲜艳，蒋韩猛地挑了挑眉。

元秀见蒋韩有了反应，心中一动，刚要邀功，就听对方说：“把菠菜汁拿走。”

元秀目瞪口呆，一双手悬在半空，忘了反应。

这菠菜汁很容易让蒋韩联想到姚蔓，如今又加上个元秀，恐怕以后蒋韩都不会再喜欢了。

元秀因太过惊讶，想也没想就说：“你以前最喜欢喝菠菜汁了，还说过要喝一辈子。”一语双关的话让元秀的声音带上些哀怨。

蒋韩漆黑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嘲讽，嘴角轻轻勾起，哼了一声，“喜欢，也能变成讨厌。”

元秀脸色一白，短短几个字，像是被人重重砸了一锤，她有点懵，一股慌张慢慢爬上心头。

“把它拿走。”冷冷的声音如同机械。

元秀手持菠菜汁，麻木地走出了办公室，直到接触到众人幸灾乐祸的表情，一上午的优越感终于出现丝裂缝，扯出来的笑容僵直又生硬，让她看起来有些狼狈。

彼时，沈固就着海风，如同嚼蜡地吃着剧组定制的盒饭，受里面的菜色启发，他已经开始思考着今晚为蒋韩做些什么。

53.案件共享

沈固不知道警局要如何整理那些案件档案，反正已经过了好几天，一点消息都没有，倒是顾勉率先给沈固发来了通讯。

顾勉一双眼睛死气沉沉，沈固怀疑是长时间面对媒介的原因，“我找了几个作者，都是书城里文风文笔干练清晰的，让他们分别写了份大纲设定，你先看看。”

沈固迫不及待，顾勉也不拖泥带水，没再废话，就将那几份大纲发来过来。

切断通讯，沈固静下心打开文档，每篇大纲大约有三万字左右，能看出其中用心，不过大多是平铺直叙，只能说不错，却没什么特别亮点。

直到沈固看到最后一个。

这篇大纲写出了一开头，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被悲伤笼罩的男子，手里翻着一件老旧警服，似在怀念什么人，接着画面一转，原本哀伤男子穿上警服，威风凛凛走在警局，书中描写这人是“剑眉星眼，目光锐利，整个人如同一把出鞘利剑，锋芒毕露”。

这是男主第一天来警局报道，之前那悲伤一幕，好似给人埋下一颗不定时的炸弹，让人隐隐不安。

与男子搭档的，是个与他截然相反的警察，“吊儿郎当，脸上挂着痞子般笑容，即便穿着警服，也丝毫没有威严”，两个性格迥异的人成为搭档，一开始自然水火不容。

因中间是各种案件穿插，所以作者没再继续写下去，但是后面有一段备注，其实倒是不难让人猜测，两个男人朝夕相对，误会解除，慢慢成了默契十足的搭档，合作无间。

再后面，也是一段设定，这里揭露在最开始男主思念的那个人，正是他警校老师，在一次见义勇为中，光荣牺牲。这里适时插入一段男主读警校的回忆，作者也从旁备注了，可以侧面描述警校的艰苦，再次为警察赢取了好感。

这位作者，还写出了一个暂定结局，他设定在某一次任务中，那位搭档为救男主差点死掉，虽救活了，却一直醒不过来，最后，警局一个重大行动收网，男主遇见了当初冲搭档开枪的那个人，于是孤身追了上去，一场激斗后，眼看男主就要命丧枪下，那位搭档却奇迹般出现，好像没事人一样，于是“兄弟”合心，其利断金，男主终于抓住坏人，沉浸在喜悦中，而这时那个搭档，却在男主身后缓缓倒下，徒留一个孤零零背景，一动不动，生死未卜。

沈固心想虽说要突出友情，但要这样结局也太虐心了，不过转念一想，越是不完美的结局，越能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这种开放式结局，更是给了人们无限遐想的空间，光是这几万字大纲，沈固就已经被深深吸引，他恨不得警局立刻就把案件文档发来，尽快编成故事，几乎到了着急的地步。

沈固像打了鸡血一样，带着几分力气拨打着顾勉的通讯，还没接通，又被他猛地一下子挂了。

今天刚刚看了大纲，不过一两个小时就匆匆定下，未免显得太过草率，反正如今案件也还没下来，即便定了也无法一下子改编，沈固决定等过几天再跟顾勉说。

又过了几次，在千呼万唤中，谢局长总算再次联络沈固了，将一些案件资料传来过来，同时介绍了一个姓冯的老警察，说是这人以后担任顾问，有什么问题可以咨询他。

沈固一听说案件，都没心思应付谢局长了，勉强说了几句场面话，就断了通讯。

结束完和谢局长的通讯后，他迫不及待点开刚刚传来的文档，立刻看了进去，这一个个案件，没有华丽辞藻修饰，也并不是每件都那么惊心动魄，近乎直白叙述，却都那么真实，饱含着血和泪，善与恶，引领读者进入警察背后的故事。

能看出这些案件确实被人用心整理过，前面的几个是小案子，短短几句就能道尽前因后果，但每个都有一些出彩点，或是手法的离奇，动机的匪夷所思，或是突破点的离奇，越到后面越精彩，案件也越来越扑朔迷离，直到真相大白破了案，沈固都忍不住拍案叫绝，一时间沉浸在文字的海洋里，都忘了初衷。

直到门口传来敲门声，沈固才猛地回神，而他此时已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仿佛还沉浸在正看的杀人案中，被繁多的或真或假的线索带进迷宫，无法自拔。原本出于目的性的决定拍摄警察破案类型的电视剧，这会忍不住带上几分真心。

“进来。”沈固清了清嗓子。

接收到沈固的指令，门无声滑开，门后出现蒋欣那种隐含怒气的脸，接着见他大步流星走进来，漂亮的黑眼睛里闪烁着愤怒光芒，“谢昱那个人是怎么回事啊？真以为投了资就是老大了？”

沈固愣了一下，继而反应过来蒋欣和谢昱八成闹不痛快了，现在这俩人都快成他头号心病了，虽早有预料属性相似的俩人应该互相排斥，但真到这么一天，他还是有点发愁，“怎么了？”

蒋欣自顾坐下来，哼了一声，“我型我秀打分时，他总是凭着自己喜好乱来，今天有个女人，除了身材好，就是草包一个，他却打了个七分，显然不怀好意。”

沈固颇为头疼，“待会我会给他发通讯，让他注意点，再说光他一个人打高分也没用啊。”

蒋欣不信任地打量他，没好气地说：“我也知道做事情有时需要妥协，但面对这件事，你可给我顶住他，我型我秀这么受人关注，别回来选出的冠军是个草包，那可真是自打耳光。”

沈固听他意思，原来并不只是看谢昱不顺眼，言辞中透着对地球娱乐的关心，沈固心中一暖，正色道：“放心，不会的，当初我和他有约定，这里不是他一言堂，最后也不是他说的算。”

蒋欣这才面色稍缓，他拉了拉领口，看向沈固搁在桌子上的媒介，随口问道：“谢局长那事怎么样了？有消息了吗？”

“恩，刚刚传来的文档，我正看着呢。”说到这，沈固忍不住有点激动，恨不得立刻有人能跟他分享这些扑朔迷离的案件，“非常精彩。”

“哦。”蒋欣顿了顿，忽然说：“我想要个角色。”

沈固微微张着嘴，吃惊于蒋欣近乎商量的口吻。

蒋欣见状，立刻补充，“不一定是主角，配角也行。”

沈固这会嘴巴张的都能塞下鸡蛋的，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蒋欣，狐疑他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蒋欣也说不上自己怎么想的，他知道自己一上来就能当上主角，多亏了背后的身份，平时沈固对他也十分宽容，但是蒋欣并不太喜欢这样，好像单单一个身份，就将他所有努力都否定了，这种情感不身处他那个位置是体会不到的，非常无力焦躁，所以他现在反而不急于当主角了，尤其厌恶少爷角色，他想尝试配角，甚至是反派，看自己能走到哪一步。

沈固见他并不逼着讨要主角位置，压力倒是不大，纵使这部戏要捧新人，里面也得有一两个观众脸熟的，带带人气，他想也没想就说：“行，我会给你留个角色的。”

蒋欣还要说什么，忽然媒介响了起来，他看了眼上面陌生的号码，不耐烦地接通，粗鲁地喂了一声。

“蒋欣，我回国了。”终端那头传来一个活泼的女声，因办公室太过安静，沈固听得一清二楚。

蒋欣脸上浮现出一丝错愕，接着沉了脸，让人惊讶于短短几秒钟，脸色能有这么大的变化，他声音更冲，“你回来就回来吧，告我干什么？”

沈固怀揣着一颗好奇又八卦的心，望了过去，正好蒋欣也看过来，眼中意义不明。

“我这不是……”

这会蒋欣已经站起来了，匆匆冲沈固示意下，就往外走，后面媒介里说了什么，沈固就听不见了。

蒋欣刚踏出去，门还没来得及阖上，就听他爆发出一声怒吼，“你有病啊？爱滚哪滚哪去！”

那一声大喝，引得不少人看了过去，又纷纷躲远，唯恐被波及，连沈固都被他忽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忍不住在心中腹诽，可从没见过蒋欣对女人发脾气。

54.签约林威

谢局长让人整理出来的案件很多，即便是一些小案子，也非常有特点，沈固当晚就把这份资料传给了顾勉，怀揣着一颗期待的心，他连夜将这些案件都看了一遍，其中有几个案件的结局非常催人泪下，真实得如同一把所向睥睨的箭，直直扎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连他这个以前有些愤世嫉俗的人，对警察都改观不少。

沈固顶着通红的眼圈出来喝水，恰巧蒋韩刚应酬归来，后者最近在跟国外谈一笔数目较大的订单，天天都有应酬，每每带着一身酒味，他本人却好像千杯不醉似的，一点事都没有，反而眸子越发闪亮。

蒋韩见沈固眼睛有点红，吓了一跳，还以为他怎么了，一个箭步走过来，有点手足无措，“你怎么了？”

蒋韩还以为他公司遇见什么难题了。

沈固意识到自己形象，咳了一声，“没事，就是看谢局长给我发来的案件，其中有一个挺感人的……”

蒋韩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脸上一瞬间有些怪异。

沈固被那视线一扫，更不好意思，像是要为自己辩解一般，“真的，那案件里有条狗，没有高贵的血统，就是一般的狗，但是最后危急时刻，却把主人扑开……”

蒋韩眼中带着笑意，强忍着身体不适，听他讲完这个故事。

沈固已经决定，这个案件说什么都要搬上荧屏，等他说完，才察觉到蒋韩脸色不太好，继而想起他刚应酬完，且这次浑身酒味比往常还大，心中有些自责，顺势上前帮他脱了西装外套，“你快去洗个澡，然后就睡觉吧。”

蒋韩就着沈固的力气，走进卫生间，沈固站在外面盯着紧闭的玻璃门，里面的水声一丁点都听不见，那扇门阖上，将一切声音都阻断了。

这几日，蒋韩连着出去应酬，沈固有时能看见他捏着额头，不太舒服的样子，他想了想，转身走到厨房，泡了一杯蜂蜜水，他刚弄好，蒋韩就洗完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