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安斯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浩大的声势，不禁有些愣住了，“怎么……怎么这么多人啊？”

“嗨，”大虎挥挥手，“我都习惯了，每个假期来接我弟都是这副德行。”

菲安斯在大虎的带领下顺利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了学生宿舍楼前。

一路上菲安斯可是真的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外国人在这里不算多件，期末跑来接学生的外国更是从来没有过，更何况菲安斯的外貌值并不低，混血的优势在他脸上体现得很彻底。

好多女孩子都拿出手机，或光明正大，或暗度陈仓地拍下了照片，还有一部分胆子大的特意往菲安斯和虎子身边走，试图听听这是谁家的亲友，来干什么的，结果……

当天下午就有很多姑娘发微博《高中惊现外国帅哥，一口东北话真流利啊！》

没错，从一开始学中文就沉浸在东北话环境里的菲安斯，已经连“滚犊子”这样的话都熟练掌握了，语言天赋不可谓不高，而且菲安斯一点也意识不到普通话的存在，对于他来说，这就是最标准的中文了。

不过这些都是菲安斯不知道的后话，现在他正随着大虎上楼，打算去接二虎。

二虎的宿舍在三楼，还在楼梯口，就听见三楼里面是一片叮铃桄榔的声音，还夹杂着几个男生的劝架声音以及叫骂的声音。

菲安斯和大虎对视一眼，赶紧拔腿往楼层里面走，生怕二虎被牵连到。

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好多男生凑在一起，看人数整个楼层估计有一半男孩子都跑出来了，大部分人都在那儿试图拉架，而当中的两个张牙舞爪嘴里还骂着的男生，估计就是事件的主角了。

“打架的不是你弟吧？”菲安斯问大虎。

大虎也明显松口气，“不是不是，哎哟年轻就是精神头足，高三了还有功夫打架呢。”

菲安斯也觉得小孩打架没啥要紧的，就说，“你弟宿舍在几号啊？”

“309，就在他们打架那块。”

“霍竹，你有病吧？上来就打，我招你惹你了？！”他们走近了，那两个都被人架着胳膊的拉开的男孩子也开始嘴上吵架了。

“你自己做了点什么你自己清楚！你家又不缺钱，做这种下做事儿你不害臊啊！”

“放你X的屁，你倒是说清楚，我做什么了？！”

那个叫做霍竹的男孩子突然沉默下来，眼睛直直地看向另一个男孩子，沉声道：“齐阁你别给脸不要脸，做了一个学期的室友，我不说，你自己心里清楚就行。”

说完，霍竹就挣开架着他的同学，冷哼一声快速离开了。

齐阁狠狠“呸”了一下，他的嘴角被霍竹打了一下厉害的，嘴里都有些出血了，他看向霍竹离开的方向，骂了一句，“有病。”然后也离开了。

这是大虎才注意到，自家弟弟二虎，正是拉架的同学之一，而且看起来还是拉架的主战力。

“二虎！”大虎叫了他一声。

二虎弟弟，也就是张泉同学，一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和声音，连忙回头，惊喜道：“哥，你来啦！”

大虎穿过围在那里的男学生们，劈头就是对着二虎的脑袋来了一下，“一来就看见你凑热闹，行李收拾好了没？”

二虎嘿嘿一笑，显然对哥哥的暴力行为已经飞非常习惯了，一点也不在乎地摸摸头，“还没来得及呢，这不，我同学出事吗，还是我的两个室友，我怎么说都不能不管哪。”

“还嘴硬。”大虎又是一锅贴糊上去。

此时两个打架的当事人都离开了，那些围在那里的同学看有学生家长来了，也都散开了回到自己的宿舍中，所以走廊上突然就空空荡荡了起来。

二虎突然看到跟在自家哥哥身后的外国人，而且这个自己一点也不认识的外国人还冲着自己笑，就疑惑地问道：“哥，这是谁？”

大虎才发现自己忘记介绍菲安斯，连忙把对方拉过来，“来来来，介绍一下，这是俺们村儿新来的，就是前段时间刚搬过来的，你云子哥，记得不？他的朋友，来这儿玩，叫——”大虎突然表情尴尬，看向菲安斯，“飞子，你大名儿叫啥来着？我咋又忘了。”

菲安斯无语，不过一点都不奇怪他把自己的真名给忘记了，因为自从有了飞子这个称呼，他就再也没有喊过自己的真名了。

菲安斯主动对二虎伸出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我叫菲安斯，你就叫我飞子，跟你哥一样就成。”

二虎也没有接触过外国人，此时觉得格外新奇，“我是张泉，叫我二虎吧，哎，你中文讲得不错啊！”

菲安斯傻笑，感觉自己交友技能满点，“你哥教的。”

大虎见自家弟弟和朋友有往话唠聊天模式发展的趋势，连忙出言掐断了他们的对话，“成了，先进去再说，把你行李收拾了。”

“哦。”菲安斯和二虎齐齐回答，非常有默契。

大虎瞬间觉得自己其实有两个弟弟。

二虎的寝室有四个床位，一个床位已经空了，剩下的三个都还铺着铺盖，有两个那是标准的男生宿舍床铺，乱得一塌糊涂，大虎都有些不忍直视，因为他认出最乱的那个是自家弟弟的床。

于是大虎和所有家长一样，忍不住就对着弟弟开启了嘴炮功能，“瞅瞅你那床，还能睡人不？这乱的，老王家的黑子那窝都比你的这个干净！”黑子，是老王家的看门狗。

二虎大大咧咧一挥手，厚着脸皮道：“这不哥你来了吗？”

大虎无奈，指了指另外一个床铺，是三个中最干净整洁的那个，“看看人家，多利落多干净呐。”嘴上说着，手上却已经开始给二虎收拾了。

菲安斯也凑上来，“我能做什么不？”

大虎也不客气，为了追求效率，当即指挥起来，“你个儿高，二虎拿行李箱在柜子上呢，你给拿下来呗，还有点七七八八的，一起弄下来吧。”

倒是二虎不大好意思，嘴里说着不用不用。

不过菲安斯在玉桂村的这段时间，已经彻底被热情好客乐于助人的优良品质所感染，一点也不含糊，踮起脚就从柜子上拿下了一个箱子，然后又按大虎说的，把一些七七八八的东西都拿下来。

大虎忙着收拾床铺，二虎收拾衣服和书本，菲安斯就整理点杂物，三个人不一会儿就把二虎的东西收拾干净了。

“我就说吧，”二虎笑嘻嘻拍马屁：“哥你们一来，这速度就是快，要我一个人收拾指不定要半天呢。”

大虎哼一声不予评价。

二虎又转向菲安斯，“飞子哥，我请你去我们学校的食堂是午饭吧，咱学校食堂伙食那是出了名的好，保证不让你失望。”

菲安斯对中国食物的好感度从来的第一天就一直在持续上升中，当即点头答应。

于是三人就朝着县一中的食堂进发了。

第十二章

二虎没有说错，县一中的食堂真的不错，虽然少不了大锅饭的那股粗糙劲儿，但是饭菜味道好，量也足，重要的是还便宜。

菲安斯这段时间始终没能掌握灶这种神物的用法，所以他吃饭只有两个选择，一是不吃，二是有人把他拉取自己家蹭饭，后来让他蹭饭的多半就是大虎家了。

可是菲安斯也不好意思经常去，所以有时候就自己趁着没人看到，跑到林子里去找点野味解馋，可以说至少在吃饭这件事上面，他过得不是很如意，以前在希腊的时候，他身边没有云谚这样的人管束，所以是不是就跑到人间去找点好吃的。

所以县一中今天这种全新的，新奇的大锅饭，让菲安斯的嘴停都停不下来。

“这个叫什么？”菲安斯指着一道地三鲜，嘴上还有点油渍。

二虎和大虎一边跟他解释这是什么，一边觉得菲安斯一碰上好吃的简直什么都不顾了，明明周围有那么多学生正在对他指手画脚，还拿手机出来拍照，他却一个劲儿的吃吃吃，一点都没有不自在，反而是大虎二虎两兄弟被那种四面八方投过来的视线搞得特别不自在，饭量都生生减了好几倍。

菲安斯注意到这两个人的筷子动得不多，于是也停了下来，问道：“大虎，二虎，你们怎么不吃啊？”突然他好像意识到什么一样，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呃……是不是我吃太多了？那个，那个……我来请客好了……”

大虎一听菲安斯搞错重点就急了，“你在说啥呀！还你请，来俺们这地界还要你请，快吃快吃，下次再带你吃好的，看一个食堂就把你给乐的，出息！”

菲安斯傻笑两声，继续沉浸在地三鲜和大肉丸的美好世界中。

“张泉，我能做这儿吗？”三个人正吃着，突然有个人端着盘子走到这桌来这么问道。

二虎一抬头，竟是之前还在打架的，自己的室友齐阁。

二虎连忙点头，“坐吧。”

齐阁坐在二虎身边，目光毫不掩饰地放在菲安斯身上，好奇问二虎道：“这是谁呀？外国人在我们学校可是稀罕人儿，你朋友？”

二虎指指自家哥哥，“其实是我哥带来的，最近正在我们村做客的飞子。”

齐阁表情一怔，“飞、飞子？他是在中国长大的？”否则这个名字也未免太过本土化了吧？！

二虎这才意识到问题所在，赶忙解释，“飞子，是因为他的名字太难记了，大家才这么叫的，他的真名是……”二虎显然和他哥哥一脉相承，也忘记了菲安斯的名字。

菲安斯已经习惯了这对兄弟的遗忘症，淡定补充，“我的真名是菲安斯。”

“菲……菲%&*@”显然希腊语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有点难以发音，最后齐阁尝试多次未果，也叫起了飞子。

“你从哪儿来啊？”齐阁是个比较外向的人，所以格外健谈，先好奇地问起了菲安斯的祖籍，“听你的名字，应该不是英语国家的人吧？”

菲安斯点点头，“我不知道我们国家的名字用其他语言怎么说，但是我可以给你画个地图。”

二虎和齐阁毫不在意，“你画呗，咱地理妥妥的！”齐阁还拿出了纸笔。

菲安斯又一次把世界地图画了一遍，又圈出了希腊的位置，“就是这儿。”

二虎先猜，“意大利？”见菲安斯表情迷茫，英文来了一遍，“Italy？”

菲安斯摇头。

齐阁一拍腿，“你啥眼神儿啊？这分明是希腊啊！Greece！”

菲安斯一激动，“唉呀妈呀就是这个！”

齐阁：兄弟你东北话学的不错啊……

于是此次出行菲安斯的一大收获就是知道了自己的祖国用中文怎么说。

吃着吃着，二虎就提起了之前打架的事儿了，“哎，我说你平时和霍竹不对付，顶多也就是不和对方说话，咋突然就打起来了呢？”

齐阁一听这事儿就来气，噼里啪啦竹筒倒豆一通说，“我说这人就是个神经病，今天非说我啥你知道不？”

二虎看他脸都气红了，赶忙问，“说啥？”不说二虎，大虎和菲安斯也颇有八卦精神地竖起耳朵听着。

“他说老子被人包养的小白脸，还是男的！我说谁特么在那儿放狗屁，然后就打起来了。”齐阁越说语速越快，“咱们这样考艺校的，是比不上你们这样完全凭高考分数的学业压力重，可也不轻松啊，我还得艺考呢！咋这霍竹就这么看不起呢？！”

二虎点头，“他这么乱猜是不大好，算了算了，估计是有谁在他那儿乱嚼耳根子呢，你别在意啊。”

齐阁摇摇头，“我不生这个气，我就是气一个寝室这么久了，就算关系一般，我也没惹过他吧？这么糟践人呢！”

“别气别气。”

菲安斯听了半天，总算抓住了一个重点：好像这件事和同性之爱有关系，难不成这里的人很排斥和同性相爱这件事吗？

这可是关系着菲安斯未来前途的大事，他赶紧问齐阁道：“因为你和男性相爱，所以你的同学打你吗？”

齐阁大囧，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是别人误会我……那什么，我才和人打架的。”

菲安斯其实没有抓住包养这个重点，觉得如果这里的人真的对同性之爱这么避如蛇蝎，对自己也是一大挑战，连忙继续追问，“可是，为什么你们对同性恋这么排斥呢？”

齐阁无力，“不是对同性恋排斥，是对……包养小白脸这件事情排斥。”

菲安斯这才抓住重点，心中松一口气。

不过大虎很快给了他会心一击，只见他皱着眉，“啥同性恋啊，不正经的玩意儿。”

二虎很快反驳，“你说啥呢哥，不能歧视同性恋。”

大虎还是皱眉，显然觉得弟弟的态度不对，“这俩男的，或者俩女的在一起，像个什么样子，也没后代没结婚的，像什么样子！”

二虎还在努力向哥哥灌输新思想，“哥，现在都是什么时代了，你还是那套老思想呢？”

大虎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挥挥手，“不许再提这个话题了，整天不知道在想什么？还要不要好好高考了！”

二虎一看大虎有些动怒，连忙不再说了，冲菲安斯吐吐舌头，四人继续吃饭。

吃了饭，齐阁说有事要去老师那边一趟，大虎二虎就打算回去拿了行李回家了。

大虎想着行李不多，就也不想让弟弟和菲安斯再跑一次了，自己上了宿舍的三楼拿行李。

菲安斯就和二虎站在楼下聊天。

之前有关同性恋的话题实在非常感兴趣，但是大虎的态度让菲安斯也不想再在他面前多提这件事，此时倒是多向二虎打听的好时机。

于是菲安斯看大虎进了寝室楼，连忙问道：“你哥哥这么反感同行的爱情吗？”

二虎挠挠头，耸耸肩，“其实不止我哥吧，这事儿吧，在中国不比你们老家那儿开放，像我这样的年轻人，还算能接受，可是我哥这样不经常和外接触的，还有我爸妈那样的老一辈人，就不太能接受了。”

菲安斯点了点头，“可是我觉得你的两个同学也有些抵触的样子。”

二虎嗨一声，“哪儿能人人都一样啊？你们希腊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这种事情的吧，咱这人地界小，不太接触这些信息的人也多，我听说大城市里，这种事特多，人都见怪不怪的。”

“大城市？”菲安斯不解，“这里不是市吗？”

二虎哈哈一笑，“你也太小看咱中国了，这才是那儿啊，这里就是一县城，我说的大城市，那是北京、上海、深圳这种地方呢！”

“哦！是这样的啊！”菲安斯恍然大悟，也动起了心思，想着自己正式开始完成任务，就得去这样的地方，也方便一些。

说话间，大虎拎着行李下来了，两人也赶紧闭口不再谈此事。

等回到了玉桂村，已经是下午两三点钟的时候，村里一股懒洋洋的气息，二虎做了一个小时的车，倒是一点也不见疲累，反而兴奋地跳下车，嗷唠一嗓子：“可算回来了，想死我了！”

大虎笑呵呵跟着后面，从车里拿出弟弟的行李，笑着对菲安斯无奈摇头，“二虎老跟没长大似的，这也不是第一回隔一个学期再回来了，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