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头镇上桥头村——尔文ada
尔文ada  发于:2015年06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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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咋个就不能做人家婆姨了?”

“男人又不能生娃娃!”

“洪生,我也不能生娃娃?”

“你是个男人,咋个生娃娃了么?”

“那女人因为甚就能生娃娃了么?”

这个问题可把洪生给难住了,只能说,

“老天爷这么安排的,我也不知道为甚了!”

“洪生,我要不能生娃娃,就做不了你婆姨?做不了你婆姨,就成不了小媳妇儿?”

这句话一出口,洪生忽然觉得心跳又不规律了,仔细的看着乐生,发现他还在认真的挑捡他的那堆“杂食”,于是,下意识的叹了口气说,

“乐生,你要是个女娃娃,我就娶你当媳妇儿!”

“那我要不是咋办呢?”

“你要不是,咱兄弟俩个就这么过一辈子!你愿意了不?”

“我愿意呀!洪生,那你是个男人,你是不是还要娶媳妇儿了?”

“我?哎~不娶了!”

“那我也是个男人,我也要娶媳妇儿了?”

洪生笑着故意逗他,

“你想娶媳妇儿了?”

“不想!”

对于乐生的回答,洪生很满意,因此也很开心,等着他挑挑捡捡的分类完,熄了灯,两人躺炕上,边聊天边听广播;可能是今天下午醒来时,乐生觉得与洪生抱着睡特别舒服,所以此时洪生发现,乐生竟然把脚伸到自己被窝里了,过了一会儿,整条腿伸过来了,再过一会,身子也过来了,此时的乐生就跟脑袋埋在沙堆里的鸵鸟一样,脑袋还是从自已被窝里伸出来,身子却全部钻到洪生被窝了,

“乐生,你这是干甚了?”

“没干甚!”

“没干甚咋跑我被窝了?”

这个时候乐生像是被戳破小秘密一般,呵呵的笑起来,

“洪生,你被窝比我的暖和么!”

“你冷了?”

“嗯!”

“冷了把我棉衣搭到你被子上!”

“洪生,棉衣搭上也冷了么!”

洪生拿自己的脚搓了搓对方伸过来的脚,热乎乎的,于是故意嗔道,

“尽是胡说八道了!”

乐生忽的一下,把洪生被子掀开,这次连脑袋也一起钻过来了,之后故做没事人一样,说,

“洪生,睡哇!”

洪生轻轻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说道,

“惯坏了哇!”

乐生反应更逗,假装打起了呼噜,边打边说,

“洪生,我睡着了呢!”

07.正月十五“耍红火”

这一个冷清清的冬天,两个人抱着睡确实比一个人睡要舒服,连梦都是美的,于是洪生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杆了,这么多年,这可是头一次!看着怀里干干净净的脸蛋,洪生低头又亲了两口,这事儿就跟会上瘾一样,亲这么一口,感觉心里酸酸的,再亲一口,感觉又暖暖的,亲啊亲啊的,就把自个儿的心亲软了,亲化了,看着这眼前的人呢,觉得怎么看都觉得看不够一样。从这以后,乐生占着他的被窝就不走了,晚上两个人暖烘烘的抱在一起,一睁眼就是天亮,洪生有时候发现自己会很没出息的想,这样的日子,给神仙当都不换!

过完了初五,村里就开始张罗着十五“耍红火”(正月十五白天,各村都会组织安排花车,高跷,扭秧歌等活动,一起到镇上表演,一来庆新年,二来也是集体间拜年的方式,俗称“耍红火”)的事宜;大姑娘小媳妇儿们,选一些扭秧歌,小伙子们踩高跷,到了十五那天,戏服一穿,有好看的,也有好笑的。于是这几天,大队院里,学校院里分了两拨,咚咚呛,咚咚呛,扭的扭,踩的踩,好不热闹;还没上学的小娃儿们,围在外面,穿在人群里,学着大人们的样子,扭啊扭,乐啊乐。这高跷肯定是需要练的,足足一米高,脚踩在横出来的一节小木桩上,固定了脚,绑了腿,初学者由别人扶着,好不容易站起来,扶着墙一下一下的挪,走的好的,那高跷就跟长腿上了一样,能跳能蹦还能扭。以往洪生都是敲鼓的,今年也不例外,乐生就跟在旁边,看着他敲;相对于敲鼓,乐生更喜欢看别人踩高跷,站在两根木棍子上,还能又扭又跳的,神气极了,于是拉着洪生教他学。高跷往腿上一绑,乐生就乐出声了,一手撑着洪生摇摇晃晃站起来,一手扶着墙开始试着迈步;这东西就是看着容易,真走起来,首先是胆怯,一下子多了一米长的半截子“木腿”,步子还没迈,腿就开始抖上了;洪生一边鼓励传授经验,一边张着双手,随时怕乐生摔倒了,不过乐生道是全程兴致勃勃。

中午吃了午饭,碗筷一洗,乐生就急急的又把洪生拉去练高跷了,站起来的时候,虽然还得洪生撑着,但扶着墙走基本上没问题了,走上两圈,乐生就兴奋的让洪生看。这时候,早之前在窑洞拽过乐生的小伙子踩着高跷连扭带跳的蹦了过来,这人小名儿喜子;喜子见着乐生便嚷道,

“乐生,敢不敢放开手走了?”

乐生看了看对方,尝试着放了两只手,结果摇晃了两下,把洪生给吓得赶忙张开双臂护着;喜子笑的可开心了,又说,

“乐生,你得这么走,腿得一直动,不动准摔跟头!”边说边还演示;乐生跟着对方动作,也这么原地踏着小碎步,再放手时,虽然也摇晃了两下,还是站住了;兴奋的乐生,低着直冲着洪生笑,那笑容闪的洪生快睁不开眼了。

“乐生,我拉上你走两圈你就会了!”喜子说着,上来拽了乐生胳膊,便准备带着他走;乐生兴奋劲儿没过,胆子也大了,一手扶着墙,一手由喜子拽着,转着墙边就迈开步子走了起来,洪生紧张的跟着他身后,脖子一直仰着,手还一直张着;

“乐生,不要扶墙,我拉得住你,放开走才能走会了么!‘耍红火’的时候,可没墙给你扶!”乐生此时已经完全信任喜子了,说着便放了手,就那么由喜子拽着,竟然能从墙这边走到了那边;

“看哇,听我的没错儿吧?这可好学了!”喜子拉着乐生,满院子的走,结果乐生一个没留神脚下,一脚踩到了一处不平整的小坑里,还没学会应变的乐生,“啊”了一声,摇晃着就朝后倒去;喜子死死拽着没撒手,但对方也是个大小伙儿,体重在那儿放着呢,就那么把喜子扯着踉跄着差点跟着摔了;不过乐生没有摔到地上,因为高跷还在那儿撑着呢,所以他是一屁股坐到了身后洪生的怀里;吓了一跳的乐生扭头对上洪生惊魂未定的眼神,背后是对方踏实的胸膛,愣了愣神,竟然呵呵呵的笑了起来,他一笑,喜子也笑了,边笑边说,

“乐生你运气可好了,洪生哥在后头接着你,我刚学的时候,屁股差点摔成四半,哈哈……”

听了喜子的话,洪生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刚才的惊心被适时的化去了不少。知道洪生就在身边,乐生胆子更大了,整整一个下午,那高跷就能“长”腿上了,敢走还敢蹦。

正月十二这天,村里要把会踩高跷的再选出一部分,组成方队开始正式排练了,以往参加过的,今年还参加的,先选出来,今年刚学会的,得看看走的怎么样,这时喜子一拉乐生说,

“村长,选乐生哇,乐生走的可好了!”

村长扭头看着乐生,问,

“乐生,你想去了不?”

乐生看着洪生问,

“洪生,你去了不?”

洪生还没回答,村长先开口了,

“洪生他是打鼓的,肯定得去了!”

“那我也去!”

“行,就算上乐生一个!”

正月十五这天早上,七点钟人们就在大队院里集合了,前一天发的戏服都穿上,有扮老头儿的,扮老太太的,扮媒婆的,扮书生的,还有人扮丑生的,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喜子前一天拿给乐生的是件小媳妇儿的红棉袄,这红棉袄一穿,胸前绑个塑料娃娃,后面背个小篮筐子,远远一看,以为是谁家小媳妇儿回娘家了;踩高跷的裤子都是统一的,长长的刚好把高跷盖起来,根据扮相的不同,裤子的颜色也不同;小媳妇儿配粉裤子,书生配绿裤子,老头儿老太太配黑裤子,媒婆子配红裤子,留下一件挑的没人要了的,那就给“丑生”穿。到了镇上统一的出发地,一村儿挨着一村儿,村里人多的,那可就气派了,光扛旗子的方队就有二三十人;桥头村虽然与镇齐名,可惜只是个小村,不过大姑娘小伙儿也一个个扭得不输气势。

人潮早已在路两边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过来一队,评价评价,鼓个掌,叫声好儿,看个热闹,图个开心;来的晚的,个子矮的小孩子,大人们领着左窜右钻,挤在人缝里,看上一眼,都能开心一天。90年代的村里人,快乐简单而纯朴,这样一年一次的大“聚会”,似乎谁也不愿错过,人群外面是卖糖葫芦的,卖烧饼的,卖牛腰子的(牛腰子是发酵的面炸出来的比馒头小点的吃食),还有卖棉花糖的;有些小娃儿一手拿着糖葫芦,看见棉花糖又走不动了,扯着大人非要让买,被年轻的妈妈骂上两句,哭的眼泪鼻涕糊一脸,可还是死活不走,大人们气得屁股上拍两巴掌,最终还是让小娃儿如愿了;冻得红彤彤的小脸儿,泪还没干,笑容就绽开了,左手一串糖葫芦,右手一个棉花糖,满足的不得了!

太阳一落山,灯就陆陆续续的亮起来了,各村各厂展出来的花灯,大大小小排了整整两条街道:有十二生肖的,有金元宝的,有大玉米棒子,还有鲤鱼跃龙门的……看完了大灯笼,还有小灯笼,小灯笼挂一排,灯上贴了谜语,猜对了可以把灯拿走,这叫“猜灯谜”;换下戏服的乐生,此时穿着他过年的新衣裳,围着他的大红围巾,戴着他的兔毛耳罩,拉着洪生看看这个,还想摸摸那个,跑一会儿,就回头冲洪生笑一笑,好不欢乐;

“洪生,这是个甚灯了?”

“这是个葵花灯!”

“洪生,这个我认识,是个老虎灯!”

洪生一路笑眯眯的跟着,乐生的眼里全是灯,他的眼里却全是乐生,人们挤一到了,他就悄悄的用身子给挡开,边说,

“小心点!”

走的踉跄了,他赶忙过去把人拉着,边说,

“乐生,慢点儿跑!”

红色的围巾被人群挤散了,他又把人拉到个角落处,边给重新围好边又说,

“乐生,冷了不?”

到了“猜灯谜”的地方,两人一路胡猜八蒙的,还给猜对了一个,得了一个小圆灯,外面糊的是白色的灯纸,灯纸上画的是嫦娥奔月,乐生喜欢的不得了,一路上拿着,都舍不得松手。

正月尽了,地还冻着呢,这时候的人们还不怎么忙,晌午前坐在门灯的石蹲儿上,媳妇儿们手上针线翻飞,说点东家长,道点西家短,也是一种消遣。

洪生今年二月没歇着,这个时候正好是跟着师傅做木匠活儿,农历4月,村里二婶子的儿子要娶媳妇儿了,跟他们师傅订了一套组合柜,这两天他们就在二婶子家给做活儿呢。想着自家的那张小圆桌都裂好几个缝了,得了空,洪生把自家的一根榆木扛了过来,休息的空档又做了个小圆桌,圆桌做好了以后,先漆一层薄漆,为了美观,还会在上面用颜料描个草啊,叶啊什么的,之后再上一层清漆,这样子即好看,又耐用。乐生看着洪生拿了颜料就问了,

“洪生,你这是干甚了?”

“画个竹叶,好看么!”

“洪生,你还会画竹叶了?”

“嗯,就会画个竹叶。”

“洪生,我也想画了”

“你想画甚了?”

“我想想才知道了”

“行,那就你画!”

乐生想了半天,不知道该画什么,洪生就边干活边笑眯眯的看着对方蹲在小圆桌旁思考,过了一会儿,乐生好像想起什么一样,站起来进了二婶子的屋,又过了一会儿,出来时就开始动笔了……洪生这边的工刚完,乐生那边就叫他了,

“洪生,你过来看看”

过去一看,真是彻底惊呆了,红嘟嘟的三颗樱桃,紫盈盈的一串葡萄,青亮亮的两颗大苹果,旁边还有黄澄澄一爪大香蕉;樱桃是褐色的杆儿,葡萄是绿色的叶儿;这时歇下来的师傅也把头凑了过来,一看便夸道,

“呀,乐生画的可真好了,谁教你的?”

“我自己教的!”

“可是个伶俐娃娃了!”

“洪生,好看了不?”

洪生重重的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遮也遮不住,

“好看,真好看了!”

二婶子从屋里端着水出来,招呼三个人休息,过来看到乐生的画,也忍不住夸到,

“妈呀呀,看人家乐生,可是长了一双巧手手了,这画的就跟我家年画儿上一样样的!”

乐生被夸的有点不好意思,只能一个劲儿的往洪生身边靠;他二婶子又问了,

“乐生,你还会画甚了?”

“不知道!”

“要不到时候给我们家根子(她儿子)把这柜柜(组合柜)也画一画?”

乐生抬着眼看洪生,只见对方笑着说,

“乐生,你要会画,就先在纸上练一练,画好了,再给二婶子画画柜子,行不了?”

见洪生开了口,乐生就点了点头;

二婶子这事儿可上心了,把家里有限的画儿啊,报啊的,都翻了个遍,找到一幅“梅兰竹菊”就拿给乐生去看;一个多星期之后,柜子装订好了,漆了薄漆,乐生就开始画了;四门开的组合柜,面上分别是“梅兰竹菊”,上完清漆之后,这柜子仿佛就给提了一个档次,把二婶子开心的,跟洪生说,

“洪生,你看乐生也辛苦了,不行给他算算工钱?”

洪生连忙摆手,说,

“不用不用,二婶子你可客气了!”

二婶子也就客气了一下,没再提工钱的事,说实话,要真算工钱了,她也舍不得;到了下午,洪生跟他师傅收拾工具,二婶子偷偷把乐生叫到屋里,开了个罐头,说,

“乐生,这是桃儿罐头,可好吃了,你一个人吃哇,不要让他们看见了!”

乐生扭头看了看窗外,没接二婶子递过来的勺子,

“不怕,二婶子给你吃的,你就吃!”

乐生这时才开口说,

“洪生还没吃了!”

二婶子一听愣了一下,忽然呵呵的笑了起来,

“这是给你的,又不是给洪生的,咱们不给洪生吃,全是你的!”

结果乐生又是一句,

“洪生没吃,我也不吃!”

二婶子一听这话,忍不住哈哈的笑起来,边笑边拍乐生的胳膊说,

“可是个愣娃子!(傻孩子的意思)”

后来这罐头还是重新拧紧了盖子,让乐生揣回去跟洪生你一口我一口的吃掉了。

从这以后,二婶子在街上拉家常的时候就会说,

“洪生家的乐生,可长了双巧手手了,那画儿画的,跟买的一样样的!”

“我家根子那组合柜,就是人家乐生给画的么!”

“洪生可是好福气了,那乐生可知道疼他了。”

“有个甚好吃的,乐生人家也惦记着他们家洪生,可比养个亲小子(生个儿子的意思)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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