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云看着飞虫，笑道「你知不知道明锐现在在哪里？我好像找不到他了。」

路云说到这里脸上有些难过，但是他坚强的微笑着，「不要紧，他总会回来的。」

这时有脚步声传来，飞虫立刻消失，路云站起来回头，秦陌正站在台阶上看他。

05.陌上花开几度春（五）

「要回去了吗？」路云问道。

秦陌讽刺的笑着，「我带你来不是让你在这里游手好闲的。」

路云点头，「我不认识他们。」

秦陌抱臂，高傲的看他，路云朝他走去，秦陌拉住路云的手，朝他笑得危险，「路云，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容易就能惹我生气？」

「我又做错了什么？」路云猛地看向他，仿佛不能忍受。

秦陌道「你觉得呢。」

路云笑道，「是不是我到你身边就是个错误。」

秦陌面色变冷，「你有自知之明就最好不过。」说罢，秦陌一把抱起路云，路云推开他，逃避着。

秦陌却是较真的把他挎住，路云抵抗道「你要做什么！」

秦陌温柔的笑了起来，「路云，今天是俱乐部的狂欢日，我答应他们带你来，你应该知道是为什么。」

路云尖锐的说道，「我不知道！」

秦陌点头，颇有些玩味的说道「马上你就会知道，今天你要是让我丢面子，明天我会让你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路云一步步后退，「秦陌，你根本不是人！」

秦陌生气的捏住他的下巴，「你怕什么？我又不嫌弃你。」

「还是你怕赵明锐嫌弃，不必，他再也不会要你，不信等会你就知道。」

「秦陌，除了威胁和逼迫，你还有什么手段？」路云眼睛已经湿润，「我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要你这样对我？」

秦陌松开路云，「路云，你问得太多了。」

说罢，秦陌拍拍手，就有人拿着锁链过来，秦陌要系到路云的脖子上，路云发疯的挣扎起来，秦陌道「我们的第一次还有留恋，如果你不介意赵明锐看到，路云，我可以成就你，也可以毁了你。」

路云无助的闭上眼睛，半响后他泣不成声，「秦陌，我恨你！」

秦陌看他痛苦的样子，转身道「那你就尽管恨。」

眼看着秦陌拖着路云走进屋子，飞虫变幻成秦陌落在花丛里，他懊悔的看着过去，看着犹如恶魔的自己，不敢再踏出一步，这里面发生的事其实秦陌自己想想也有些后怕，那时他是故意整路云的，他把路云当宠物拿出来展览，还把他交换了出去，其实这样的派对秦陌赵明锐都不陌生，只不过他们爱玩，通常也会找一些放荡的床伴过来一起HIGH，可惜这时的路云还不是他们那个世界的人，秦陌却非要路云接受这个世界，而这也是路云和他爱恨纠缠的开端。

秦陌想要去阻止，突然有人拉住了他，回头是小鬼差正生气的看他，「你想改变过去？」

秦陌不说话，小鬼差哼道「你要是改变了路云的现在，也会改变他的未来，连你也会改变，你别轻举妄动，害了自己也害了他。」

「可是……」秦陌握紧双拳，他不忍心再让路云去经历这一趟痛苦和折磨，小鬼差无奈，「你和他的事我在往生镜上看到了，秦陌，你当真是太糊涂了，现在你是恶有恶报，自己做的事自己去懊悔，可你不能改变路云的过去，你欠他的还不够多？」

秦陌当然知道自己是恶有恶报，可是他无法眼睁睁看着他受苦，甩开小鬼差的手，一瞬间飘进了屋子里，小鬼差气急，连忙跟去。

＊＊＊＊＊＊

在那喧闹的人群里，秦陌立刻就看到了被秦陌自己怀抱着的路云被放到那水晶床上，四周的男女都在热烈的和秦陌打招呼，仿佛为他新物色的宠物感到兴奋。

秦陌皱着眉头看路云躺在那床上，头微微侧着，秦陌抬起他的下巴，低头吻住他的嘴唇，路云承受着，却好像是没有了知觉一般。

忽然，一双冰冷的手伸过来捂住了秦陌的眼睛，接着一阵旋转，秦陌被带到了一个十分安静的地方，那些喧闹远去。

「虽然你曾给他痛苦，但是也曾和他相爱，你若是毁去现在，也一并夺去他的未来，秦陌，你忍心吗？」

小鬼差松开手，只见白茫茫的雪地里，路云和秦陌牵着手在雪地里行走，路云浅笑着看着秦陌，不过秦陌一直都在走自己的路，并没有看到身后路云的笑脸。

「秦陌，还有多久？」路云问道。

秦陌回头朝他笑道「放心，卖不了你。」

路云抿抿嘴，在他面前装出一副深沉的样子，在秦陌转身后却是咬着嘴唇欲言又止。

「你最渴望的是他在你面前示弱，可却是你拖着他走下了深渊，你给了他希望，却亲手抢回来，你痛恨他对旧情人的难忘，可你却不知道他早已爱你入骨。」

小鬼差的话窜入秦陌耳中，转身他进入一个房间。

秦陌愤怒的打破花瓶，质问着路云，「今天你去了哪里？」

路云后退着躲避，「这不关你的事！」

秦陌抓起路云的头发，把他压到床上，骂道「你的人都是我的，告诉你路云，我最厌恶被人背叛，你心里还念念不忘赵明锐对不对？我会让你如愿以偿，尝尝痛彻心扉的滋味。」

接着秦陌把一个信封扔给路云，强势道「你朝思暮想的人就在这里面，你看清楚。」

路云颤抖着双手打开信封，抽出一张照片，赵明锐正搂着年轻的美少年，眼角堆满笑意，路云的眼角掉下一滴眼泪，然后就像是止不住一样的，他狠狠地捏着那照片，哭的说不出一句话。

「死心了？」秦陌冷笑道「你也该死心，都被多少人上过，还以为他会看你。」

路云低着头，秦陌要去碰他，路云猛地推开他，吼道「你别碰我！你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秦陌抓起桌上的手表，拿在手里，他道「这是赵明锐送给你的？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想看到。」

说罢，秦陌转身朝着窗外一扔，那手表迅速消失在黑暗里，路云坐在床上茫然的看着前方，秦陌道「你自己看不清赵明锐，一辈子都会活的糊里糊涂，对了，忘了告诉你，你以后不必回家了，就住在这里，我不喜欢到处找你。」

「你说吧，你要怎么样才会放过我，就当是我高攀不上秦少爷你，你放过我。」路云忍受着痛苦说道，「不见我，也没人惹你生气了。」

秦陌站在门口回头，笑道「除非你死，要不然你什么都不用和我谈。」说罢秦陌摔门离去。

路云抱着自己的肩膀坐在床上，他先是笑着，接着又是痛哭，秦陌向前慢慢靠近他，他蹲在路云面前，想要靠近他，路云猛地站起来扑向那窗户，外面的风很大，把他的头发都给吹了起来，路云一脚垮上栏杆几乎要跳下楼去。

秦陌的手穿过他的身体，路云忽然停止了动作，他慢慢下来，站在窗边，他擦着眼泪，脸上由痛苦变得决绝，他喃喃道「我不能这样就死了，我一定不能这样。」

他的身体坐到地上，路云擦干眼泪，他不断的说着，「秦陌！你一定不得好死！」

就在这时小鬼差出现在秦陌身边，道「一语成谏，这就是你们两个的命，你想要改变他受的苦，却挽不回你们的过去，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你应该认真的看清，当年你为什么偏偏不肯放过他。」

对于小鬼差的话，秦陌回答不出个所以然，他的目光停留在路云身上，半响后他终于有些松动，叹息道「从见他第一眼开始，我一直觉得他不一样，他的抗拒，让我有些怨恨。后来，牧声回国，那段时间我和路云关系很差，我经常在外面买醉，和牧声他们就走的近了些，有一次，我差点和牧声上床，就慢慢的和牧声走的近了。」

06.陌上花开几度春（六）

小鬼差皱起眉头，不悦道「这根本不是你疏远他的原因。」

秦陌沉默，小鬼差道「是因为他忘不了赵明锐，你才会逃避。你借口对陈牧声的感情逃避着路云，也逃避着你自己……」

「不是！」秦陌果断的否认，「我爱牧声。」

「秦陌，你永远不服输，永远喜欢追逐得不到的，你得不到路云的时候使尽手段想要得到他，等你得到他了，你却和陈牧声旧梦重温，你……」

秦陌被小鬼差的话激怒，他反驳道「这是我和路云的事，和你无关。」

「秦陌，你总是不肯承认。」小鬼差轻笑道，「可你总要承认，你在逃避。」

秦陌的目光停留在忍受着痛苦的路云身上，「事已至此，就算我承认又如何，你说的对，曾经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

这时，时空呈现出比撕裂的样子，小鬼差突然消失在裂缝里，秦陌看样子不对，立刻跟着追去。

在那些斑斓的五光十色里，秦陌彷徨的走着，眼前的画面闪过一幕幕，突然一副染血的画面从秦陌眼前飘过。

那是大火在焚烧，有人穿着盔甲在大火里艰难的行走，他嘴角都是鲜血，秦陌看着那张脸，顿时愣住。

男子最后支撑不下去，倒在了尸海里，满天的烟火，乱箭穿心，风吹过山头，传来呜咽的鬼泣。

秦陌伸手去触摸，画面瞬间粉碎。

「往生镜。」秦陌对着镜面道。

摇曳笙歌的灯火下，穿着黄袍的男子回眸，秦陌站在原地看着另一人穿着类似于盔甲的衣服向他走去，秦陌仔细的想要看清他们的样子，却只能看见模糊的影子。

「四哥。」谁的轻声细语，穿入耳畔。

秦陌翻过往生镜，只见花灯下的男子朝他微微笑着，秦陌喃喃道「路云……」

突然镜面发生破裂，秦陌后退几步，小鬼差从镜子里走了出来，秦陌觉得不可思议。

那小鬼差竟不再是少年，而是路云。

秦陌分不清这到底是幻境，还是真的。

小鬼差朝他嘻嘻的笑着，「原来我等的人竟是你。」说罢，他的眼下划过一滴泪。

秦陌不懂，这个小鬼差怎么会是路云，他惊到说不出话。

「筱笙。」小鬼差朝秦陌温柔的说着，「我等到你了吗？」

秦陌开口想要说话，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小鬼差朝他淡淡一笑，「生生世世，生离死别，筱笙，假如还有来生，我一定不会让你比我先走。」

说罢，那小鬼差却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它在半空中飘荡，最后汇入秦陌的眉心。

你曾是我掌中痣，我曾是眉间砂，皇城内外，江山如画，筱笙，你还记得吗？

秦陌心口剧烈的痛了起来，他跪倒在地，他本是一缕孤魂，最落魄也不过是魂飞魄散，可谁能解开他心头的疑惑，到底是谁，那个长的像路云的人又是谁？

就在秦陌痛苦不堪时，他猛地坠落在地，秦陌抬头一看，他竟又回到忘川之畔。

曼珠沙华开的正茂盛，花叶分离，聚散离合，天命难违。

桥头那小鬼差仍旧傻傻的坐着，他荡着腿，嘴里哼着曲子，秦陌看着他，隐约间还真能从小鬼差的眉宇间找到路云的轮廓，秦陌心头一颤，他竟真的就是路云。

小鬼差左晃右摇，看到秦陌时急忙向他招手打招呼，「坏蛋，你怎么回来了！！」

秦陌走向他，问道「你不是在阳间吗，怎么突然不见了。」

小鬼差不解的看他，「我在勾魂啊，坏蛋，鬼差是不能私自离开阴曹地府的，你是不是看错了。」

秦陌想起那面镜子，「往生镜你见过吗？」

小鬼差使劲摇头，「我要是找到往生镜，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我的记忆，然后去找我等的人。」

秦陌闻言有些难过的说道「他都不来找你，你为什么还要等他。」

小鬼差想了想，嘻嘻哈哈的笑着，「也许他还没死呢，我在想，既然我在这里等他，肯定是有原因的，不过不好意思，我等太久了，等忘了。」

秦陌转过身背着小鬼差，不让他看到自己的狼狈，小鬼差坐在桥上荡着腿，天真的说道「你说他会是什么样子？女的？男的？不过我都死了这么久，他肯定已经很老很老了，不过不要紧，既然是我等的人，不管他是什么样子，我都会喜欢。」

「如果他是个坏蛋呢。」秦陌问道。

「啊，比你还坏吗？」小鬼差天真道。

「恩，比我还坏。」秦陌认真道。

「能不能比你好点啊，你太没人性了，我不喜欢。」小鬼差毫不顾忌的说道，「你要是再善良一点，再温柔一点，再对我好一点，我就觉得挺好的。」

秦陌伸手擦了擦眼角的眼泪，道「只要这样吗？你会不会太容易满足了。」

小鬼差哈哈的笑着，「坏蛋，你今天怎么了？孟婆不是说你去陪你的心上人了吗，你怎么舍得回来和我聊天呢。」

秦陌回眸看他，问道「你记得你生前叫什么吗？」

小鬼差摇头，「我都忘了，时间太久了，我已经记不清楚了。」

「那你还记得你为什么等他吗？」

小鬼差沉下脸，认真的想了很久，「他死的比我早，这一点我记得，好像还死的很惨。大约，我们活着的时候许过承诺会在黄泉相见吧。」

「可他没等你。」秦陌道，「你恨他吗？」

小鬼差摇头，笑道「那太好了，如果他投胎了，应该已经过了几生几世，至少不会像我这样，什么都忘的不干脆，其实这比轮回还要痛苦。」

就在这时，有鬼差路过召小鬼勾魂，小鬼立刻向秦陌挥手道别，秦陌看着他消失在阴间路上，慢慢的走上了奈何桥。

孟婆还在那里，孤零零一个人。

秦陌本就算是地府里当差的，也没人管他，孟婆见他来了，问着他怎么不待在阳间了。

秦陌问孟婆，那小鬼差到底是不是路云，孟婆闻言沉吟一声，叹息道「是也不是。」

「这是什么意思？」秦陌不解。

孟婆和他解释，「前世的魂。」

「既然小鬼差还是鬼魂，他怎么能转世？」

孟婆笑道「这是天命。」

「什么意思。」秦陌不懂。

孟婆道「你本就不需要明白，他等的人早已入了轮回。」

「那个人是我？」秦陌问道。

孟婆叹息一声，「几百年了，每一世你轮回他都会陪在你身边，不过他记性差，都忘了。」

「怎么会这样？」秦陌情急的问道，「几百年是什么意思？路云是他的魂魄吗？」

「说了你也不会相信，你又何必问那么多。」

「我相信，前世我战死沙场，我亲眼在往生镜上看到的。」秦陌道。

「这都是孽缘。」孟婆叹息道「那是你的第一世，你死后不得转世，他为你祈福，在人世转换了天命让你轮回，后来他死了就是永不超生。」

「这是地府的规定。」

「当然。」孟婆道。

「可他转世了，路云就是他。」秦陌道，「对不对。」

「他是路云，但路云只是他灵魂里的一部分，三渡归魂，天地人，所以他总是记不住你，记着你的他已经入了轮回陪伴在你左右。」

「可我却从来不曾珍惜过他？生生世世，生离死别……」秦陌悲痛欲绝，问道「这是我和他的恶咒？」

「这是天命。」

秦陌喃喃道「天命？又是天命！难道我遇到他是天命，错过他也是天命，即是如此，又为何让我和他相遇！天命不公，我又何必信它。」

孟婆听着秦陌的话，道「有许多时候，你应当珍惜的只是眼前人。小鬼差有他的选择，你无权左右，就和你有你的姻缘，你再也不是他等候的那个人一样，你弥补不了他。」

秦陌眨了眨眼睛，眼睫上却是沾惹了一滴泪，孟婆接着说道「你等的那个人在你的记忆里，他等那个人在时间的洪荒里，你说，他算不算路云……」

「年轻人，珍惜眼前人吧。」

说罢孟婆一推，秦陌又回到了阳间，只是时间却如同飞梭，转眼已是秋去冬来。

黑色的雨伞下，秦陌置身于悲伤的场景里，秦陌看着他自己的遗像被人抱在怀里，天空灰蒙蒙的，好像积攒了太多了雨水，需要洒向大地。

有人哭着扑向那遗棺不许下葬，秦陌看着他生前的好友洛城哭着拍打他的棺木，嘶吼着让他起来，秦陌狼狈的看着，却不能改变什么，一切都已经是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