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吧。」秦陌把目光投向对着赵明锐温柔恬静的路云，眼中有些悲伤，也有些不解，「他从来没有这样对我笑过。」

「你们在一起了？」小鬼差好奇。

「恩。」

「什么时候开始的？你怎么追到他的？」小鬼差笑道。

「今天晚上，我得到了他。」秦陌毫不隐瞒的说道，然后他黯然的低笑着，「也永远的失去了他。」

03.陌上花开几度春（三）

小鬼差听了秦陌的话，仿佛觉得很好奇，他歪着脑袋看秦陌，道「你今天晚上死了？难道今天是你的忌日。」

秦陌好笑的看了小鬼差一眼，也发觉了自己的话有歧义，摇头笑道「不是，算了，我和他的事太复杂了，已经说不清了。」

「好像很有意思啊。」小鬼差撑着下巴看着路云，路云这时正在吃饭，举手投足都十分的有涵养，没有丝毫刻意的做作，浑然天成的优雅，再加上那双因为拍戏而历练出来的眼睛时时透出的温和目光，秦陌不禁对他看的失神。

他们在一起的那几年了，路云的变化很大，但是这股子优雅却是从来没变过，就算是秦陌故意的折磨他侮辱他，路云在人前也还是很拿的出手，至于在背后，秦陌从不准路云对别人露出一个笑脸，这也是秦陌不喜欢路云拍戏的原因，卖笑的营生，还得假戏真做，这让秦陌怎么容忍。

赵明锐看路云埋头吃东西，漫不经心问道「等会还有聚会，你还想去吗。」

「没关系。」路云朝他笑道，小鬼差看看秦陌，「你还要在这里陪他吗？」

秦陌背靠在椅子上，仿佛是在等待什么。

这时，赵明锐来了电话。

他朝路云微微一笑，就避嫌的去接电话了。

小鬼差看秦陌还不打算走，笑道「我去会，你们单独坐坐。」

说罢，小鬼差笑的像是做贼一般的跑了，餐桌上只剩下秦陌和路云，只可惜路云并不知道就在他手边，有个鬼正看着他。

赵明锐走后路云就没吃东西了，其实秦陌看的出来路云没食欲，刚才那只是做样子给赵明锐看的罢了。

路云拿着手表呆呆的看着，脸上却是很平静。

秦陌站起来走到路云身手，身体向前靠，和路云挨的非常近，从他的视线里打量着这只手表，秦陌依稀记起来，这手表他好像曾经见过，但是他就是想不起来关于它的事。

路云抚摸着手表，侧过脸看赵明锐离开的方向，脸上有些落寞。

秦陌伸手想要抚摸路云的脸颊，指尖却是从他的脸颊处穿过，秦陌恍然惊醒，他再也碰不到他了。

就算是近在尺咫，路云和他却是相隔在两个时空，人鬼殊途，过去未来，这是秦陌过去的记忆，却是路云现在的时光。

秦陌低下头，收回了手，黯然的转身离开。

他一步步走着，明知道不能见他，却还是想要再多看他一眼，明知道过去的再也不可能回去，仍然奢望着再触摸他的脸颊，秦陌忽然之间不明白，自己到底对路云是怀抱着怎么样的感情。

他活着的时候百般折磨路云，他死了，路云该解脱，可是没有，路云后来自杀了，秦陌已经见到了他临死前的样子，也知道了路云的那句质问。

若是黄泉相见，秦陌，你还记得一个叫路云的傻子吗？

秦陌恍然之间便是停下了脚步。

还记得当年鹊山冰天雪地的花灯深处，你的回眸一笑，便是让时间停滞。

还有那漫天的焰火，说好了一生一世不分离的誓言。

路云，你想要永远留在我身边吗？和我在一起，我们一年一年过下去，永不分离？

路云苦笑着，摇头。

秦陌温柔的吻住他，呢喃道我爱牧声，可我不会离开你，你别怕，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无论什么时候。

可最后呢。

秦陌却是丢下了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去等候一个结果。

就在秦陌举步不前时，小鬼差从虚空里冒出来敲来了秦陌一记暴栗。

秦陌被他那突然的大动作敲的回过了神，不由得看向那小鬼差，小鬼差咬牙切齿道「你果然是个无耻的大坏蛋！」

秦陌愣了。

小怪差哼道「原来你今天晚上就是那样得到他的。」说罢小鬼差指着路云，道「你逼他做你的情人？」

秦陌想起来了，赵明锐刚才那通电话的确是他打的，他和赵明锐商量着想让他把路云转手给他，赵明锐刚开始不愿意，说这样对路云不太好，他的事业才起步，要是被圈子的人知道路云靠卖的出位就不好了，秦陌那时心高气傲，发誓要把路云弄到手就绝对不会退步，于是他向赵明锐提出丰厚的条件，还讽刺道「已经卖都卖过一次，还怕第二次？我都不介意他被你玩过，你还拿捏着玩什么绅士，他拍戏的那点钱就是陪我一次的零头都不够，他拍戏不就是为了赚钱吗，我还能饿死他不成？行了，今晚就带到我那儿去，以后好处少不了你的。」

赵明锐无奈的笑着，「你真看上路云了？他可比你大几岁呢，再说他跟你不合适吧。」

「我说赵明锐你这话是说是什么意思，你当我是认真的？呵，你想太多了，我只是想换个花样玩玩罢了，合不合适那还不是试过以后就知道了。」

「秦陌，为了一个小明星值得你这样和我谈条件？」赵明锐故意吊着秦陌的胃口笑道。

秦陌难道会听不出来他的意思，笑道「有什么你直接开口，我大方你又不是不知道。」

「OK，今晚我会把他送过去。」赵明锐点头，秦陌笑道「别把他弄的要死不活的送过来，你知道我的意思。」

「行了，我做事你放心。」

秦陌想起来这一回事，对着小鬼差道「我从来没说过我是个好人。」

「可你看样子也没那么坏啊。」小鬼差别扭的说着，「你都这样对人家了，你还来见他做什么？你好意思！」

秦陌嘴角勾起一抹笑，「我本来就是无耻之辈，你才知道。」

说罢秦陌“嗖”的一声离开，小鬼差跟着跑过去。

秦陌穿过墙，走进了一个房间，小鬼差被他甩在了别的时间里，秦陌暂时还不想回阴间，他想再多待会。

路云已经坐在了床边，月光洒满一床，让夜越发安静动人。

这时秦陌靠在墙边，路云抬头看向墙这边，眼神非常专注，秦陌忽然有种路云看的见他的错觉，这时门打开，秦陌喝的有点微醺的推开门走了进来。

「路云，你是叫路云吧？呵，从今天起，你就跟我，我叫……秦陌。」秦陌走近他身边，轻笑着说道，路云仰起头看他，在这未开灯的房间，他们的眼神触碰到一起，秦陌分明从路云眼中看到了恨意，毫不掩饰的恨意，责怪秦陌把他和赵明锐拆散的恨意。

秦陌低下头朝路云微笑，「你的眼睛很好看。」

路云侧过脸不听秦陌的话，秦陌却是笑的越发肆意，「让人挖出来做成标本。」

这句话让路云羞愤的闭上眼睛，那侧脸的曲线和迷蒙的月光，容易让人意乱情迷，这无声的诱惑，让秦陌朝他伸出了手。

＊＊＊＊＊＊

秦陌回到阴间时，小鬼差已经坐在了秦陌的那条船上，见到秦陌回来，他站起来问道「你去哪儿了，一会儿就不见鬼影。」

秦陌不回他的话，坐在船头，他抓起船上的一坛酒，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小鬼差坐在他身边，道「你怎么了？」

秦陌喝着酒，不发一言。

「你是不是又看到了什么？」小鬼差叽叽喳喳的问着，「哎呀你说话啊，你个酒葫芦！你不是坏蛋吗，你是不是又偷偷的去做坏事了！」

秦陌失笑，大笑起来，小鬼差被他笑声吓的一跳，道「你没病吧，你怎么这样笑啊，喂喂，你别笑了，比哭还难看，难听死了。」

秦陌半趴在船头，伤心道「是吗，比哭还难听，我也是这样觉得的。」

「你到底怎么了？」小鬼头凑近点，问道「不会是你心上人出事了吧。」

秦陌抬头看他，「心上人？什么心上人，没有。」

他一身白衣斜倚在船头，俊美的侧脸显得有些伤心落寞，嘴唇因为酒渍还有些发亮，忘川的涟漪波光照在他脸上，何其风流。

这样的景象让小鬼差不禁多看了几眼，小鬼差嘀咕道「光是好看，还不是个坏蛋。」

秦陌听了他的话，闭上眼把额头靠在木板上，小鬼差两条腿在船沿荡来荡去，道「不是你心上人，你干嘛这样要死不死的。」

秦陌依旧闭着眼睛喝酒，他道「这是我自己的事，和你无关。」

「你不说就算了，我还不想听呢。」小鬼差嘀咕的说着，他和秦陌在这鬼节忘川清冷的时候双双坐在船上，一个无所事事，一个醉生梦死，低头听那百鬼泣诉，抬头可见人间哀鸣，倒也算得上是惺惺相惜。

04.陌上花开几度春（四）

「秦陌……」

一声轻唤，让醉的迷迷糊糊的秦陌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眼前的那张脸，道「小云。」

路云朝他浅浅一笑，「我很想你。」

秦陌笑着闭上眼，「为什么在我当年最想要听这句话的时候，你从来不曾说过。」

他的身体在床上翻来覆去，脸上还有醉酒的神态，脸颊微红。

小鬼差蹲在床上看他，脸上有些奇怪，他摸摸秦陌的额头，自言自语道「他在说梦话？」

小鬼差对于人事有些陌生，鬼是不会这样的，可秦陌觉对不能再称为人，于是小鬼差趴在床边看他，半响后推推秦陌，嚷嚷道「坏蛋，醒醒！」

秦陌一把抓住小鬼差的手，猛地睁开了眼睛，他温柔的喊了一声，「小云……」

小鬼差莫名的心头一颤，想着这坏蛋好温柔。

秦陌伸手抚摸小鬼差的脸颊，意乱情迷的靠近他，呢喃道「小云……」

看着秦陌靠近的脸，还有那好看的嘴唇。

小鬼差尖叫一声，一拳头打到秦陌脸上，骂道「流氓！！」

秦陌猛地从梦里惊醒，那小鬼差坐在床边，眼神东躲西藏，漫不经心的问道「你醒了。」

秦陌看他，问道「你怎么在这里。」说罢秦陌觉得脸有些奇怪，正要去摸，小鬼差伸手把他得脸揉了几圈，秦陌推开他，道「你干什么？」

小鬼差嘻嘻一笑，「哎呀，你的脸怎么变形了。」说罢，他偷笑起来，那样子倒是有几分可爱。

秦陌摸摸脸，果然有些变形了，他闷哼一声，揉揉鼻子，把它从凹陷里扯出来，终于算是恢复了相貌。

秦陌问道「你做了什么？」

小鬼差东张西望，「哪有。」

秦陌一看他就知道是做贼心虚，也不和他计较，于是下逐客令，「鬼节已过，我要开张了，你下船吧。」

小鬼差朝他吐舌头，做出鬼样，「下次等我休假了再来找你。」说罢，小鬼差就消失在了秦陌面前。

秦陌摇摇头，颇有些无奈，再摸摸自己的鼻子，却还是有些疼。

就在秦陌走出船舱时，上面奈何桥上孟婆朝他招手，示意他上去。

「你去了阳间？」孟婆问道。

秦陌点头，「我去走了一圈。」

「想要留在那里？」孟婆笑道，秦陌不好隐藏心里的想法，「也不是非要留在那里，只是想多看看。」

「是想要偿还你的债？」孟婆问道。

秦陌轻笑，「我连人都算不上，又怎么能偿还他，还是在这里等他来吧。」

孟婆摇头，「我曾说过，只要你想偿还亏欠他的债，就可以离开忘川去寻他。」

「可是，我现在什么也不能做。」

孟婆笑道，「去吧，也许留在那里会让你收获更多，就算是在黄泉重逢，你也知道自己到底该如何补偿他。」

秦陌不懂孟婆的话，只是一瞬，他便身置在奢华的酒店里，秦陌抬头看头顶那金碧辉煌的圆顶和水晶灯，有些无法适应。

这时，有服务员从他身体里穿过，秦陌抬手看自己的掌心，心想他这是被赶出忘川了不成。

远处的大门打开，秦陌看到了熟悉的画面，风流倜傥的他正满面春风的进来，路云在他身后随他一同前来，宴会得主人客气的招待他们，秦陌倒是口才不错，路云却是面无表情的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到他们一起走进宴会的里面，秦陌和熟人侃侃而谈，路云却被冷落到一边，不一会就被人推到了角落，路云也没生气，找了个清净的地方坐着。

做鬼的秦陌看了看活着的自己还在应酬，觉得索然无味，于是坐到路云对面，和他做伴，虽然路云并不知道。

路云端起酒一口喝下，秦陌知道路云酒量好，但看他这样郁闷的喝酒，也觉得这酒没滋味了，路云喝完酒就摸摸手腕上的手表，秦陌的手碰到酒杯，突然发觉自己可以拿起这玩意，秦陌心里一惊，难道他……返魂了？

可是他仔细研究路云，发觉路云根本看不到他。

秦陌无所事事就偷偷喝了那杯酒，服务员继续过来倒酒。

路云看了看手表就没看了，而是拿烟出来，服务员道「先生，这里不能抽烟，后面有专门的休闲娱乐区。」

路云朝他点头，便把烟扔到了桌子上。

服务员走后，路云百无聊奈的东张西望，他随手拿起那杯酒，正要喝，发觉他的酒杯空了，路云转身莫名其妙的看四周，秦陌背靠在桌子上，有些好笑的看路云想在找着什么，脸上却有些恶作剧的笑意。

这时有服务员过来，路云喊道「服务员，拿酒过来。」

服务员立刻点头，这时秦陌从远处朝路云这边看来，路云背过身不看他，秦陌就搂着女伴跳舞去了。

鬼靠在路云身边，也觉得没事可做，服务员刚拿来酒，他就生了和路云开玩笑的意思，有人和路云搭讪，路云就客气的和他聊天，等那人走了，路云回头发觉自己的酒瓶空了，路云拿起酒瓶看了看，脸上有些复杂，刚才给路云送酒的服务员正好过来，路云喊住他，「喂，你拿空瓶子给我？」

服务员连忙看路云的酒瓶，惊奇道「没有啊，先生，我刚才开的，是不是谁弄泼了。」于是服务员看看地上，没有水渍，他委屈的看路云，「先生，我给你重拿一瓶吧。」

路云摇摇头，接二连三的闹这种事，他哪里还有心思喝酒，于是喊住服务员让他不用拿酒过来了。

看着路云要走，秦陌连忙跟上，这宴会厅里的的氛围不错，一路上向路云提出邀请跳舞的女士不在少数，路云浅笑拒绝，他走到了偏僻的花园里，路云松开了领带，似乎不太喜欢这样的拘束，秦陌站在他身边，看着路云拿出手机，好像是他的经纪人给他安排了活动，路云点点头就挂了。

然后路云实在闲的无聊，竟然扯着叶子玩，秦陌看着路云孩子气的侧脸，心里一阵翻涌，这是他从来不曾了解的路云，他从前给与他优渥的生活，却不去理解路云想要的，他把路云带到这种不属于他的世界，本就是一种不负责任，而在这样的场合里，路云又显得格格不入，所以他孤孤单单一个人，把自己和这个奢靡的世界分割。

就在路云扯了半天叶子后，秦陌终于有些不忍心路云这样，于是他想来想去，就想要哄路云开心，这时秦陌看着远处的花丛，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路云正是心中郁结不散，坐在台阶上把叶子撕来撕去，突然一只奇怪的东西向他飞来，路云觉得惊讶，那坨花粉是什么玩意？

在半空中，颤颤巍巍的。

路云伸手把那玩意抓住，花粉掉了一些，露出一只荧光闪闪的飞虫，路云抬手把它放到眼前，那飞虫有很大的眼睛，还会在他手心里扑着翅膀，一颤一颤的，路云轻笑着看它，吹出一口气，花粉随风散开一部分，那虫子抖抖身子，胖嘟嘟的肉肉，路云笑道「你好像拍戏的道具。」

飞虫在他手心里转圈，路云用手戳戳它的翅膀，飞虫就躺在他手心，路云从没遇到过这么有意思的事，更是开心的和它说话，「你是不是听得懂我说的话？」

飞虫扑着翅膀，路云也没它真能明白的想法，只是和它聊着天，「你真漂亮。」

飞虫飞起来落在路云的肩膀上，路云的目光随它而动，秦陌看着路云放大的脸，在他小小的视线里，路云却仿佛成了那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