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定乾坤 上——阿沾
阿沾  发于:2015年06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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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什么问题吗?”

小桔连连摆手道:“没没没,没问题!我保证把他带来见你!”说罢,兴高采烈地跑下楼去。

兴奋地在大堂转了百十圈,终于看见了每日必至的人,小桔二话不说忙上去拉住他:“许少爷,公子要见你!”

许砚骐愣了一瞬,顿时难掩欣喜地道:“当真?”

小桔一边点头一边引着他往二楼去,许砚骐惊喜之余也有些紧张,自己刚从禁卫营训练回来,身上灰沉沉的,背后的衣服还被汗水黏在身上,不用想也知模样着实有些邋遢,虽然不想再次唐突佳人,可是难得有见面的机会,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放过。

小桔引他到二楼的一间客房前就停下了脚步,示意他自己进去,许砚骐朝他道了声谢,抬手打算整整衣裳,却见这身军装也着实无甚好整,便大步走了进去。

许久未见的人如同一朵青莲蓦地撞进眼中,乌黑的长发只一支木簪绾了一髻,一身无甚装饰的浅碧色衣衫堪堪显出那窈窕动人的身段,那张平静的脸还是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看不出喜怒,许砚骐这次不敢再愣神,停在他身前三步远处,有些紧张地道:“沈公子……”

沈玉将放在桌边的匣子往前推了推,许砚骐一眼就认出那一堆乱七八糟的可不就是自己绞尽脑汁想出来讨好人家的玩物,抬眼看了看沈玉面上波澜不惊的神情,便也知道果然没起到什么作用。

“许少爷,你的一番好意我心领了,这些东西,您还是请拿回去吧,我实在消受不起。”他语气疏远却不失礼数地道。

许砚骐嘴角勾起一丝苦涩的笑容,面上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神情,却仍是有些不甘心地道:“沈公子,我虽有些唐突,可是对公子绝无半点轻慢之意,公子为什么就不肯给我一点机会呢?”

沈玉细细打量着面前的男人,只见那人锋利的眉不自觉在眉心挤出一个本不该有的“川”字,漆黑的眸中,目光坦诚坚定,俊挺的鼻梁下紧抿的唇显得格外刚毅有力,两人隔着一张桌子静静对视,许砚骐身材高大,一身军装更是将他衬得英武不凡,许是刚刚经过一场训练,并不整洁的外表不仅未曾影响他的风采,反倒透出几分男人的豪气,沈玉不得不承认,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面前的都是无数哥儿梦想中的男人,若是爹爹还在,也许他也会偷偷地做场美梦幻想一下吧……

沈玉回过神来,看着匣子里的东西,平静地道:“我丝毫不怀疑许少爷的真心,也万分感激您的错爱,想必我的家世您也了解,配不配得上你暂且不论,我且跟你说说我自己的心意,我爹爹早逝,父亲也并不成器,我从小就跟姨爹们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这么多年,着实累了,若是将来有幸能嫁出去,我也只想嫁个普普通通的人家,相夫教子平平凡凡一辈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许少爷第一次进如意楼目的就是我,可见,在此之前您对我已经有过一番调查,而我身上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掌家的那点手段,能被相爷家的公子看上,那是我沈玉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可是许少爷你来之前是否想清楚了,你要的是一个你喜欢的夫郎,还是一个有心机有手段对你死心塌地的管家?”

沈玉的一番话说得许砚骐哑口无言,他既为这哥儿的聪慧坦白感到震惊,也对自己有目的的接近万分羞愧,连他自己都不禁有些恍忽,他要的是夫郎,还是管家……

闲不住的小公爷周子扬也每天无一例外地跑到李家门口吼两嗓子,撺掇李傲天出来鬼混,愣是把脾气好的李大人气得牙痒痒。

天香楼里一群少年闹得热火朝天,周子扬搂着怀里的漂亮哥儿,看着边上兀自饮酒的李傲天调笑道:“三郎,逛女支院哪有不叫哥儿的道理,莫不是你还不行吧?”

李傲天白了他一眼,“我行不行与你何干?”

周子扬推开怀里的人,挪到他身边:“行的话,美色当前还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装什么柳下惠呀?”

他说罢,边上的少年也起着哄地将怀里的哥儿往他身上推,李傲天顺手将人送到周子扬腿上,“我与你不同,我是有婚约在身的人,岂能乱来?”

周子扬愣了一瞬,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道,“你不会真要娶那鬼公子吧?丑成那个样子!”

谁料,他话音刚落,李傲天就变了脸,手里的杯子当即就砸到了面前的桌子上,乱飞的碎瓷吓得桌边的哥儿们连声尖叫起来,李傲天站起身来看着目瞪口呆的少年们,一脸严肃地道:“若是拿我李傲天当兄弟,就别拿兄弟的未来夫郎说事儿!”

周子扬在满堂寂静中率先反应过来,忙扯着人坐下,仍旧是一脸不相信地道:“我说你没搞错吧?你不会是真要跟那鬼公子……”看着李傲天吃人的眼神,他连连改口道,“是许……许公子!”

李傲天下手的孙严想起祈山寺里带着面纱的小公子,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却并未接话。

周子扬边上的紫衣少年,将军府的二公子林昭开口道:“三哥,打小定下的婚事又不是不能退。”

李傲天端起桌上的另一只杯子,抬手敬了在座诸人,“既然都是兄弟,咱就把话说开了,我跟许公子是从小定的亲,人活着无非信义二字,他出了事,我若退婚,那便是无信,我若对他不好,那便是不讲情义,我也不瞒你们,许家公子那是我这辈子认准的夫郎,美也好,丑也罢,不管旁人怎么说,我李傲天还就是非他不娶了,说来也不怕矫情,许公子人温柔,性子也好,心灵手巧,是难得的好哥儿,我打心眼儿里喜欢,大家若是拿我当兄弟,就莫再出言中伤他,我李傲天承诸位的情,他日定不敢忘,先干为净了!”说罢,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众人尚在震惊中回不得神,孙严点头赞道:“三郎果真是性情中人!”

周子扬狠狠在李傲天背上拍了一巴掌,哈哈大笑道:“真想不到你小子还是个痴情种子,好,既然是兄弟的夫郎,那也就是咱自家人了,今后再有人说咱兄弟夫郎的闲话,我周子扬第一个不答应!”

说着其他人也接连应和起来,本就都是些直脾气的年轻人,转眼就忘了方才的不快,又推杯换盏,称兄道弟地豪饮起来。

从天香楼出来时,夜已深了,夏夜微凉的风吹在脸上,使得心头的醉意也不禁消下去几分,李傲天路过城门角,被坐在地上的人绊了个趔趄,刚准备回头就骂,却见那人竟是他未来大舅哥,忙把嘴里的话吞了回去,万分庆幸自己没有一时嘴快,不然指不定又要招来一顿痛揍。

他凑上前去,看着地上的人一副垂头丧气,借酒浇愁的怂样,吃惊得许久没能说出话来。

半晌,李傲天回过神来,低声问道:“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许砚骐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仰头灌了一口酒,“是三小子啊,这么晚了,你又去哪儿鬼混了?”

李傲天蹲在他身边坐下,不无担心地道:“哥,你这是出什么事了?怎么跑这儿来喝闷酒?”

许砚骐拧着一双俊眉,目色茫然地看着他:“你说,我到底是该要个夫郎,还是个管家?”

李傲天不禁傻眼道:“夫郎?管家?这哪儿跟哪儿啊?”

许砚骐长叹一声,“他今天问我是要一个自己喜欢的夫郎,还是要一个对我死心塌地的管家,我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李傲天明白了,这许大公子是碰上感情问题了,也不知哪家的哥儿有这等福气,细想了一番他口中怪异的问题,李傲天似乎觉得自己稍稍明白了一点,也不直接答话,只是若有所思地道:“以后然然嫁给我,我当然要让他管家,这是一定的。”

许砚骐微微一愣,似是明白了什么,连忙抓着李傲天站起身来,大笑道:“臭小子,还是你聪明,这么简单的道理我竟不明白!”

李傲天嘴角抽了抽,其实他想说不是他聪明,是坠入情网的男人脑子都缺根弦。

周子扬进门就撞上自己没个安生劲儿的弟弟,“哥,你又去哪儿玩了?下次也带我去嘛!”

周子扬摆摆手:“去去去,一群大老爷们儿,带你个哥儿像什么话?”

周子恒一脸郁闷地道:“你不带我去,我就得跟爹爹去参加各种宴会,烦死了,还有啊,左相夫人还老是带着他那个丑儿子,真不知道那鬼公子是不是故意出来吓人的!”

他说罢,周子扬一巴掌就拍到了他的脑袋上,“屁话,哪个教你这般碎嘴道人是非!我可告诉你,以后再让我听见你编排那鬼……许公子,哥可跟你急!”

“哥,你吃错药了?对我这么凶!”他揉着脑袋一脸委屈地道。

周子扬安慰地拍拍弟弟的肩膀:“哪儿凶了?哥就是这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是我亲弟弟,我还跟你整那些虚头巴脑的做什么?那是你李三哥的未来夫郎,自家人,以后没事多亲近亲近,也不枉你三哥这般疼你。”

周子恒嘟着粉嫩嫩的小嘴吃惊地道:“三哥真要娶他呀!”

周子扬白他一眼:“这孩子!我还骗你不成,你三哥能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吗?他今日可都说了,不仅要娶,还非他不娶!”

周子恒眼中顿时冒出了一串崇拜的小星星,“唉呀天呀,哥,你瞧瞧,这才是真爷们儿哪!”

“混账!跟谁学得这些糙话,哪像个哥儿的样子,当心将来嫁不出去!”

“嫁不出怕啥,爹爹会养我,再说不还有哥你吗!”

044.他的亲事不用你说

夏末的天仍是焦热难耐,小桔抹着头上的汗水看着自家公子安安静静地坐在柜台前,郁闷地道:“公子,你怎么好像一点儿都不热?”

沈玉并不抬头,只是淡淡回了他一句:“心静自然凉。”

小桔撇撇嘴,看了看他脚下扔了半筐的黄纸,嘟囔道:“心静还算错那么多?”

沈玉手上顿了顿,抬头看了他一眼,“热的话,你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看见自家公子脸色不太好,小桔忙乖乖躲到一边,沈玉盯着桌上一晌才翻了几页的账本,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昨日他故意给许砚骐出了个难题,赶走了他,那人能被这样一个毫无道理的问题难住,足以说明他并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可越是这样他就越不能任其发展,在沈家这些年,他早已受够了,自己今年快十九了,哥儿过了二十就很难嫁了,他放下手中的笔,看向边上数钱的掌柜,“宁叔,你让人去把媒公请来。”

宁掌柜愣了一瞬,不明所以地道:“公子,突然请媒公来做什么?”

“宁叔前些日子不是说,我也该考虑自己的事情了吗?宁叔说得有理,再不嫁,爹爹留给我的嫁妆贴补沈家都快贴补干净了。”

宁掌柜心里涌起一股酸涩,玉哥儿在沈家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他心里最清楚,一早就盼着他快些嫁出去少受些折磨,本以为那许少爷才貌气度都是上上之选,谁知道竟有那般显赫的家世,他是希望玉哥儿嫁得好,可是心里也清楚高枝并不是好攀的,嫁进那种高门大户,以玉哥儿的身世少不得受人欺辱,许砚骐若是个好的还强些,若是将来侍夫成群,饶是玉哥儿再有手段,也免不得被人生吞活剥了,思及此,他忙点点头:“公子放心,我这就叫人去。”

许砚骐思来想去一整夜,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是打算娶个有心思的夫郎不假,可是没想到自己先吃了个哑巴亏,他虽然不是那种自视甚高的人,但玉哥儿三言两语就把他绕了进去,着实让他郁闷不已。

踩着往日的点进店,许砚骐看了眼柜台后的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还真以为昨天那几句话就能把自己打发了!

小桔跟小二一脸痴呆地看向又按点跑来的人,小二回过神来,忙迎上前去,笑呵呵地道:“爷您怎么又来了?昨天我家公子不是都跟你说清楚了吗?”

许砚骐找了个位置径直坐下,面无表情地道:“开店做生意还有驱赶客人的道理吗?我来吃饭,老样子。”

小二嘴角抽了抽,忙打了个千儿,应声下去准备。

许砚骐盯着柜台那边视他如无物的人,心中郁结,反正他已经做好了死缠烂打的准备,有的是时间跟他磨,想到这里,心里又不禁哀叹两声,旁人娶亲这般容易,叫个媒公上门一提便就成了,怎的到了自己这里就如此艰难,不过想想便也释然,若是他叫爹爹上门提一提,那沈家难道还会拒绝吗?自己对这玉哥儿是真上了心,不仅想要他的人,更想要他的心,所以不想做那些强人所难的事情。

却说他终于想透了这些许,心胸开朗,本就累了一晌,这时也有些饿了,谁料来不及动筷子,就看见花枝招展喜气洋洋的媒公扭着腰身转进店来,那个看起来对什么都无动于衷的人竟然起身相迎,寒暄一番便邀他去后堂细谈,许砚骐这厢也顾不得什么风度了,死死盯着那花里胡哨很没眼色的人,冷声道:“这不是媒公吗?大晌午的这是要干什么呢?”

那媒公收了沈玉的钱,正与他说得热闹,突然听见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吓得心里一突,回头看见堂中人,顿时又眉开眼笑地走过去,“这不是许大公子吗?瞧我有眼无珠,竟怠慢了您,您大人大量,莫怪罪。”

许砚骐微微一笑:“您还没说这是来做什么呢。”

媒公连声笑道:“您瞧,我这出门能干什么?这玉哥儿也该议亲了,我这不是来替他说道说道吗?”

许砚骐不冷不热地瞥了他一眼:“我在这里吃饭,你在那里议亲,诚心给我找不痛快是不是?”

媒公面上一滞,也不知哪里得罪了这位爷,忙道:“扰了您的清净,是我该死,我这便与公子到后面说去。”

“说什么说!他用不着你来说,给我滚!”

媒公被吼得一头雾水,心思一转,瞧着这许大公子两眼冒火的样子,顿时明白了几分,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两转,连忙在自己脸上拍了两巴掌,顾不得地上掉了一层的粉,“您瞧我这眼力劲儿,您说不用我说,那自是不用我说的,我这就滚,这就滚!”说着,忙提着裙子出了大堂。

这么一闹,他哪里还有半点吃饭的心思,起身便走到了柜前,看着那始终波澜不惊的人道:“我有话跟你说。”

沈玉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复又移开了视线:“昨日不都已经说清楚了,我想没什么好说的了。”

许砚骐轻叹一声,“你就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我?”

沈玉忍不住皱了皱眉,妥协道:“您有什么话便说吧。”

许砚骐扫了眼堂中几十双好奇地盯在他身上的眼睛,“你确定要我在这里说?”

沈玉薄唇紧抿,一言不发。

许砚骐一气之下话都已经到了嘴边,怕有损对方的清誉,却又生生把话咽了回去。倒是小二哥机灵,忙拉着小桔劝走了堂中的客人。

许砚骐感激地看了二人一眼,复又回头望着面前很是沉默的人,平静地道:“沈玉,你好得很,几句话就把我耍得团团转,好在我还不算太蠢,我问你,哪个男人娶了夫郎回家会不让他掌家?你这般刁难我,我认了,我也有句话要告诉你,我是喜欢你的,我也知道,你嫌我家世复杂,嫁了我少不了委屈和受累,但是我会等你,你若觉得我不值得,我不会勉强你,今日冒冒失失坏了你的婚事,是我不对,可我还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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