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定乾坤 上——阿沾
阿沾  发于:2015年06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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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傲天大咧咧往他对面一坐,看着空荡荡的桌面,“胆自然是不缺,只是不知小公爷拿什么来招待我?”

周子扬从桌下提起一坛酒,放在桌上,边上的人忙在两人中间一字排开三个大碗,周子扬将酒碗斟得满满当当,“是爷们儿当然用酒,只是不知道李三公子有没有本事喝。”

他说罢,周围的人便一拥而上,李傲天瞧见这种群殴的场面,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想起他曾经也是其中一员,心里别提是何滋味了,当即便起了兴致陪他们玩玩。

堂中顿时打斗声一片,李傲天也不起身,只是一味躲避,对方扑打到面前时,才会懒懒散散地出手将人撩开。

早知李傲天身手不凡的孙严,只是同情地看了眼火冒三丈的周小公爷,然后老老实实躲在一边看戏。

周子扬看着自己手下的“悍将”被人像抓小鸡一样抓在手里,又像丢沙包一样狠狠丢出去,再接着躺在地上哭爹喊娘半天爬不起来,顿感颜面无存,仗着自己有些武艺,明知打不过,却还是拼了上去,李傲天见他手上花里胡哨的招式,嘴角抽了抽,一拳揍在他那张不怎么帅但挺顺眼的脸上。

周子扬哀嚎一声,摔在地上,捂着被打青的左眼,仍旧一脸不服气地瞪着他。

李傲天干净利落地端起桌上的三碗酒,灌了个干干净净,点头赞道:“五十年的男儿红,果然好酒。”

周子扬咬牙切齿地道:“你就不怕酒里有毒吗?”

李傲天上前“爱怜”地拍拍他的脸,“若是连周子扬都如此卑鄙,那这京中还有坦荡之人吗?”

李傲天手上看着没使力,周子扬却觉得脸上像被甩了耳刮子一样火辣辣得疼,有些出神地回味着他嘴里那句听着让人很是舒坦的话,不觉有些飘飘然,虽然他对李傲天一直不服气,可这种不服气说穿了还是源于不如人,统共见面两回,每次自己都灰头土脸,尽管嘴上没说,心里却实实在在服了输,却没想到对方竟给了他一句这样的评价,他本就是个直肠子,旁人敬他一尺,他自会敬人一丈,李傲天虽然跌了他的脸面,却并没有瞧不起他的意思,再加上这般厉害的身手,他心中顿时好感倍增。

李傲天也不管他直着眼睛在想什么,抬手接过随从递上来的卷轴,这回是真正轻轻在他脑门上敲了两下,“说你不识货可一点儿没冤枉你,为了一幅赝品跟人争执不休,我从我爹那搜出来的,给你了。”说罢,将卷轴往他手里一扔,拍拍手转身朝外走去。

周子扬展开手里的画轴,正是那幅他找了好些日子的《空山踏月图》,看画轴,显然不是他白日里跟陈以成争抢的那一幅,想起李傲天当时就说他不识货,分明是在提醒他,他却当成了风凉话,心中顿时有些不是滋味儿,看着那人的背影,不假思索地道:“李傲天,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李傲天闻声顿住脚,回头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周子扬拍拍屁股站起来,上前两步,“今日之事,是我多有得罪,你便当我放了个屁,莫往心里去,我承你的情,却也不想占你便宜,明日便会把银子奉上。”

李傲天扫了眼一片狼藉的大堂,点点头:“我砸了严哥的店,就拿这画抵了,小公爷将银子给了严哥便是。”

孙严虽然不懂字画却也想得到那东西定然价值不菲,连连摇头道:“不过是些桌椅,当不了多少银子。”

周子扬冲他摆摆手,自来熟地搭上了李傲天的肩膀,“莫在这里矫情了,我的那一份也会赔给你,若是有多的,下回多备些好酒,招待我们哥俩便是了!”

李傲天瞥了眼肩上的那只爪子,微微笑道:“小公爷,三碗酒就想收买我?”

周子扬不由一愣,“那要怎样?”

孙严一副了然的神情:“起码得三坛!”

李傲天朗声笑道:“还是严哥知道我!”

周子扬眼神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半晌郁闷地道:“孙严,感情你们俩早勾搭上了?说什么好兄弟,竟然也不知会我!”

“我也想啊,可是一提到李三公子,小公爷就是一副气不打一处来的样子,叫我怎么说?”孙严故作无辜地道。

周子扬刚待反驳,只听边上人阴恻恻地道:“周子扬,我哪里得罪你了?”

042.商家儿

“公子,他又来了……”一个模样乖巧的小侍对着柜台里专心看账本的年轻哥儿低声道。

沈玉抬头看了眼角落里一身戎装,身形高大,形貌俊朗的男人,复又面无表情地低下了头继续做手里的事情。

经过李傲天的一番提点,许砚骐也上了心,几番打听,最中意的莫过于柜台后面神情淡漠一丝不苟的沈家当家人。

沈家是京中的小户,家里的生意说起来也不算大,在京城中的贵人眼里,只属末流,沈家家主沈青山是个贪欢好色的主儿,主夫早逝,只留下沈玉一个哥儿,他十岁掌家,如今已有八年,八年中紧紧把着家中掌事之权,逼得父亲沈青山无法续弦,更是将他的一众侍夫制得服服帖帖,在许砚骐考虑过的人选中,该是最有手段的一个。

许砚骐虽是相爷家的公子,平日里却洁身自好,除了弟弟从未与其他哥儿有过深交,虽对这玉哥儿有意,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知他常在这家酒楼打点生意,便也只能每日午时绕了远路来吃一顿饭,其他的就不知该做些什么了,如今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了,愣是一句话也没能与人家说上,心里懊恼得紧,却奈何半点法子也没有。

照例一碗饭两盘小菜,如今他来,小二连问都不用问,打个招呼就知道上什么,许砚骐心中发苦,瞥了眼目光一直黏在账目上的沈玉,只是寥寥动了几筷子,便放了碗,小二伶俐地凑上前来,“爷,可是饭菜不合口味?”

许砚骐微微一愣,忙道:“不是,很好,只是今日没有胃口,劳驾小二哥了。”

小二面上露出一个讨喜的笑容,低声道:“我家公子什么都好,就是因为家里的事,对这世间男子冷了心,爷若是当真有意,须耐心些才好……”

许砚骐面上诧异了一瞬,很是感激地道:“多谢小二哥提点,我省得。”说着摸出一大锭银子塞到他手中。

小二连忙推回给他,“若是公子知道了,我就该卷铺盖走人了,爷还是快快收回去吧!”说罢,脚下不停地往门口迎客去了。

许砚骐小坐片刻,走到柜台前,沈玉的贴身小侍好心地支走了前台的掌柜,许砚骐却只是直愣愣地站在柜台前一言不发,小桔气恼地瞪了他一眼,轻轻推推埋头算账的沈玉,“公子,这位爷结账呢。”

沈玉抬起头来,看了眼面前人,皱眉问向身边的小侍:“掌柜的呢?”

小桔故作不知地瞅了一圈:“大概闹肚子上茅房了吧!”

沈玉无奈,只得站起身来,很是有礼地道:“公子,两钱银子。”

清冷的嗓音传到耳中带着一股子波澜不惊的沉静,许砚骐不觉有些愣神,沈玉的相貌在见惯了美人的相爷公子眼中只能算作寻常姿色,但是弯弯的柳眉,狭长的眸子,尖尖的小脸,小巧的鼻子却透着一股小家碧玉的清新,周身清冷的气质,使他整个人有种清水出芙蓉的美感,虽没有那些大家闺秀的雍容华贵,但是许砚骐知道,他很喜欢。

沈玉只是看着他没再说话,小桔心急火燎地盯着这个两眼发直看着他家公子,却一句话不说的木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半晌仍是沈玉再次开口道:“公子可是没带银两,下次再结也不妨事。”

许砚骐回过神来,顿时臊得满脸通红,抬手在腰上摸了半天,这才捏着一块碎银子递过去,沈玉伸手接下,许砚骐瞥见他手心的创口,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还是一句话没说就出了酒楼。

小桔看着那人的背影,直在一旁气得跳脚。

沈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不干活,在做什么?”

小桔郁闷地凑到他身边:“公子,那人真是个呆木头,明明喜欢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呢!”

“不许胡说!”沈玉冷冷警告了他一句。

“我哪有胡说?看他的样子,定是皇城里的禁军,可是禁卫营离我们这里这么远,他每日绕那么大一圈难道就是因为我们这里的饭菜好吃?鬼才相信,公子难道没瞧见,他总是瞧着你发傻,不是喜欢你是什么?”

从后堂回来的掌柜瞪了小桔一眼,“小孩子家家,莫胡说,当心害了公子的清誉。”他说着又看向面无表情无动于衷的沈玉,语重心长地道,“主子,你也别怪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多嘴,哥儿家的总要嫁人的,公子如今也不小了,您的终身大事可不能耽误了。”

沈玉盯着他,淡淡地道:“我爹变着法儿地想把我赶出沈家,难道掌柜的也被他收买了?”

满头花发的老掌柜面上尴尬了一阵,只得叹了一口气老老实实地做起了正经事。

却说出了门的许大公子,满脑子都是那人手心里碍眼的伤口,走了一阵,摸出身上常备的伤药,刚欲回转,却又嫌不够好,急忙跑回家翻箱倒柜一通,这才又往那不算近的如意楼去了,许是过了饭点儿,这回堂中已经没什么客人,只剩几个忙于打扫的跑堂。

许砚骐见那人还在,忍不住舒了一口气,有些犹豫地走上前去,小桔刚欲上前提醒沈玉,却被掌柜拉到了一边,许砚骐心里着急,嘴上却说不出话来,只是那么大一个人杵在那里,饶是沈玉再专心,也不得不抬头看向去而复返的人,他不无疑惑地道:“公子,有什么事吗?”

许砚骐摸出怀里的药递过去,蹙眉道:“你的手……”

沈玉微微一愣,并不伸手去接,只是露出一个淡漠疏离的笑容,“劳驾公子惦记,小伤而已,当不得公子的好药。”

饶是担心,只是对方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许砚骐也是无法,只得放下手中的药瓶,再次默默离去。

见人走远,小桔忙跳过去,拿起桌上彩绘的白瓷小瓶,拧开瓶塞闻了闻:“公子,挺香的,你试试吧,想不到这木头还是个细心的人!”

沈玉叹息一声:“把东西放好,明天还给他。”

小桔皱眉道:“公子,人家也是一番好意……”

沈玉白了他一眼,“你家公子这一双手也抵不了这一瓶药的价钱,还不放下。”

闻言,小桔顿时惊叫一声:“公子你胡说什么?这又不是金子,一瓶药而已,能贵重到哪儿去!”

“不是金子,就算有金子也买不到,这是南疆的贡品,每年贡给皇上的也不过几瓶,如今南疆反叛,这药更加是万金难求,你说能贵重到哪儿去?”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小二好奇地凑上前来,“这么说那木头公子来头不小。”

沈玉拿起手里的账本拍了他一下:“什么木头公子,岂不知祸从口出,左相家的嫡长子你说来头小不小?”

“太好了,公子要嫁到相府做夫人了!”小桔兴奋地道。

沈玉面露怒容,一脸警告道:“再胡说,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头!那宰相家的公子岂是我能高攀的,你们若是想着我多过几天安生日子,就莫要再瞎起哄,你家公子一不是什么绝色美人,二也不是什么好出身,三来整日抛头露面,名声也不好,不管他是真情也好,假意也罢,都不是我这种人能够肖想的,你们若是当真为我好,就不要再添乱了,以后我不会再到前堂来,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

听他这般说,原本很是看好这个未来姑爷的几人都不禁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面面相觑一番,又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

许砚骐知道自己昨日太过唐突,担心那人生气,辗转反侧一夜难眠,好不容易熬到午时,下了差急忙赶过去,却见那人平日所在之处已空荡荡再无一人,连案上原先堆积如山的账本也不见了踪影,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儿,一时却也无法,只得愣愣地坐在自己常坐的位子上,桌上的饭菜从热放冷,却是一丝胃口也无。

小桔趴在二楼的窗户上又是同情又是难过地叨叨道:“公子,他走了耶,一口东西没吃就走了,哎呀,失魂落魄的样子真可怜……”

沈玉手上一顿,却并未接话。

一连数日,许砚骐仍旧每日按时前去,奈何那人不出现,他是半点法子也没有,更别说有什么吃饭的心情了。

每每趴在窗上现场直播的小桔故作气愤地道:“哎呀,什么人哪,要了东西一口不吃,就这么傻坐着,不存心浪费粮食吗?官宦人家的少爷就是不拿银子当钱花,活该他饿着!”

“你在那里叽叽喳喳地做什么?”第N次算错账的沈玉气恼地看着那个自言自语没完没了的少年。

小桔郁闷地道:“公子,你说这人也太傻了?每天守在这儿有什么意思?他难道就不会问问掌柜的,问问小二你去了哪?亏得还是相爷的公子,怎么脑子一点弯都不转呢?”

“你够了,脑子不转弯的是你,问了又怎样?即便知道我就在这,难道他还能闯到我房里来吗?他若是守礼之人,我不想见他,他便半点办法也没有。”

“那你不是摆明了欺负人吗,公子?”小桔很有正义感地道。

沈玉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不是我请他来的。”

莫名被自家公子噎了个半死的小哥儿找了个借口就从后门溜了出去,正好截住出门没几步的男人,忙将人拉到一边,一本正经地道:“那个……我家公子不见你,你就不会想点办法吗?”

许砚骐微微一愣,半晌苦笑道:“我那日唐突,沈公子恼我自是应当,他若不气已是万幸,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小桔气恼地跺跺脚:“我就不信堂堂宰相家的公子连哥儿都不会哄,虽然我家公子不见你,你可以想办法讨他欢心哪,你若是真心喜欢我家公子,掌柜的,小二哥都会帮你的!”

许砚骐眼中一亮,忙朝他拱手道:“是我愚钝,多谢小公子提点了!”

少年摆摆手:“什么大公子小公子的,我就是个下人罢了,你叫我小桔就好了,我就希望你能待我家公子好。”

043.夫郎or管家

自从受了小桔的提点,许大公子开窍了许多,虽然仍旧是日日前去,吃顿午饭就走,可是临走时总不忘在桌上留下些东西。

沈玉看着小二哥送上来的物件,面上却并无欣喜之色,许砚骐变着法儿地哄他开心,送的东西日日不同,有时价值连城,及其贵重,有时又不名一文,随处可见,似乎送什么全凭心情,有时甚至只是些哥儿们喜欢的糖果点心,说不动容那是假的,毕竟长这么大,从没有人会对他用上这么多的心思,可是动容却不代表他会失去理智,嫁人的事别说他没有考虑过,就是考虑也不会疯狂到去思量那样的人家。

打开桌上的油纸包,一颗一颗剥开里面的盐焗杏仁,轻微的咸还带着清爽的甜,嚼在嘴里又脆又香,小桔躲在一旁偷看,正打算着明日让未来姑爷再买一包,却听沈玉唤道:“小桔,你过来。”

被叫到的人回过神来,忙跑过去,“公子有何吩咐?”

沈玉抽出袖口的帕子擦擦手,淡淡地道:“今日许少爷若来,带他来见我。”

小桔捣蒜一般点点头,半晌反应过来,顿时吃惊地长大了嘴巴:“公公公……公子,你要见许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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