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晚上跟徐芳菲父女俩见面，程俊还特别精心装扮了一下，穿了一套名牌西装。见面地点定在孟奇家的酒店金鼎丽都，程俊是最早到的，提前了半小时。徐芳菲父女在约定时间还差五分钟的时候到了，而孟奇则刚好卡着时间进门。

这也算孟奇的一个特点吧，赴约不会早到也不会迟到，他有很强的时间观念，一分一秒都算得恰到好处。

孟奇进门后，程俊将双方互相介绍给对方，在介绍徐芳菲的时候冲孟奇眨了眨眼，得到孟奇一个微微好奇的询问视线。

程俊笑而不语。

四个人落座，服务员开始上菜，就在这时，丑丑一头钻了进来。

程俊有点傻眼，不明所以地看向孟奇：这个场合下你带丑丑来干嘛？

徐芳菲看见丑丑也挺惊讶的，“程小丑？你怎么来了？而且……”看了程俊一眼，“要来也应该跟程俊一起啊，怎么现在才……”

丑丑笑眯眯地坐到孟奇身边，“我现在住在孟大哥家里！”

徐芳菲更加奇怪了，“你不住程俊家啦？什么时候的事儿？”

程俊怕丑丑那张没遮拦的嘴说漏什么事，赶紧咳嗽了一声打断他们俩，敲着桌子说：“这件事以后再说吧，我们先用餐。”转向徐芳菲的爸爸，“徐伯伯，您喝点酒吗？”

徐父摆摆手，笑着调侃要开车不敢喝，怕回家被家里那位生气。

席间，几个人边吃边聊，气氛很好。孟奇见多识广，话题源源不断。程俊为人风趣开朗，笑语连珠。徐父年过六十却精神奕奕，商场经验丰富。徐芳菲偶尔插嘴吐槽，惹得爸爸慈爱一笑。

唯独丑丑对着一桌子大虾大杀四方，半个字都没说。

徐芳菲问他干嘛不说话，他指指自己鼓鼓的腮帮子，表示没时间说话。

孟奇笑了一下，抽了一张纸巾给丑丑擦了擦沾满酱汁的嘴角。

程俊愣了——

孟奇刚才竟然笑了一下，这他妈完全不对啊！亏他还想介绍徐芳菲给他认识呢，幸亏没来得及说啊！

第55章

程俊的媒人没能做成，他虽然对女人迟钝，对男人可不迟钝，孟奇看丑丑的眼神跟平时完全不一样，那不是对一个普通朋友应有的态度，如果说是看在程俊的面子上才对丑丑这么好，那未免也好过头了。

饭后又交谈了接近两个小时，确定五月初启动工程，至于合同就等孟奇和程俊拟定好细节之后随时发给徐父。事情谈妥后徐芳菲两父女开车走了，孟奇去签单，程俊趁机把丑丑叫到一边，询问了一下他在孟奇家的状况。丑丑当然说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事情，除了知道孟奇会给他买很好吃的虾和让他睡很舒服的床之外，就不知道别的了。

程俊摇头，丑丑这么笨，呆在人类社会早晚是被养肥而后宰杀的命。

三个人到停车场去取车，程俊看丑丑钻进孟奇的车里后，拍拍孟奇的肩膀，示意他借一步说话。

两人来到程俊的车旁，程俊拉开车门，两人一起坐进去。

程俊开门见山，“师兄，你对丑丑……怎么回事？”

程俊其实不太相信孟奇会喜欢男人，以前大学的时候他交过女友，而且不止一段恋情。同性恋除了天生，也有后天因素形成的，可孟奇的人生顺风顺水、无灾无祸，绝对不存在心理问题，突然喜欢上男人很不科学。

“……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啊。”光线不算很亮的车内，孟奇脸上闪过一点点意外。

孟奇没想过要把自己那点小心思瞒着程俊，毕竟丑丑是他堂弟，就算要把丑丑搞到手，也要问过程俊的意思，只不过没想到这才刚开始他就看出来了。不过孟奇自己有心理准备，所以他看起来一点也不乱，或者说，他本来就是处变不惊的个性。

程俊蹙眉，口气有些犀利，“师兄，丑丑是小五的弟弟，我跟小五什么关系你很清楚，所以对我而言，丑丑也不是可有可无的人。我知道你不是同性恋，所以你现在对丑丑那种态度是想干嘛？”

孟奇的双眉挑高了一点，也就程俊敢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他不由得想起大学时代的一些事情，心头升起一些怀念的味道。正是因为那些年积攒下来的兄弟情，才让他对程俊格外不一样，所以丑丑的事情可不能用随随便便的态度来跟程俊说。

“你先别激动，我知道你担心我玩弄丑丑，可你应该知道我不是随便的人。以前交过的女友都是家里亲戚介绍的，不是这家小姐就是那家名媛，你有见过我跟她们当街拉手或者接吻吗？”

程俊很意外，“你的意思是你跟她们没有实质交往？”

孟奇耸耸肩，“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到现在都是一个人。”

孟奇的家庭决定了他的婚姻，这大抵是很大一部分豪门望族固有的想法——儿子要结婚，女方的身份、地位、家世一定要跟自家门当户对，要配得上自家儿子，这样不仅能巩固家族生意，对外也是面子上的极大满足。

商业联姻、政治联姻就是这么来的。

从小对这种事见得多了，孟奇自己也就麻木了，对家里介绍的那些女孩完全没有心动的感觉，不是她们不够漂亮，也不是她们不够个性，是孟奇自己从小就有的那种“左右都是个结婚，怎样都无所谓”的认命般的想法让他提不起兴趣。

程俊甚为惊讶，“那你在国外也一个人吗？”

孟奇向旁边移动了两步，靠在程俊的车门上，“在国外有固定的伴儿，回国的时候就分了。”这个伴儿只是床上的伴儿，想他一个三十岁的男人说没有性经验那是绝逼不可能的，“有一件事我其实没打算跟你讲，不过现在说一说也没关系……”

孟奇留学的那个学校有几对同性恋，偶尔他们会联合外界组织同性派对，孟奇在学校里算是少有的既高大又帅气的东方男人，收到过他们很多次的邀请。一开始他拒绝加入，到第三年的时候他接到他妈妈的电话，说某某董事长的千金也到他们学校做交流，是个如何优秀如何美貌的女孩，让孟奇务必接触一下，如果能攀上某某公司这颗大树，他们家以后的事业方向将会得到拓展……

孟奇心烦不已，正好这时学校的那一对同性恋又一次向他发起邀请，于是他脑袋一热就答应了。结果在派对上他喝了加过料的酒，把一个十八岁的外国男孩给睡了。

程俊瞠目结舌，“师兄，原来你……”难怪他知道自己跟小五的关系之后表现的那么见惯不怪，还那么通情达理善解人意，敢情是自己早就有过一遭。

这时，孟奇也有点不好意思了，他摸摸鼻子，垂眸说：“怎么说呢？虽然只有那么一次，可事后我并没有恶心的感觉。我后来还找过那个男孩两次，然后发现自己是真的不抗拒男人。不过，我好像只对样子清秀漂亮的类型感兴趣。”

不知为啥孟奇忽然瞟了程俊一眼。

程俊顿时一凛，警惕道：“你看我干嘛？”

孟奇移开视线，“没什么，就是在想，如果对象是你这种又高又壮的，我会不会有兴趣。”

程俊拍上他的肩膀，很负责任的告诉他，“不用想了，你不会对我有兴趣的。”

孟奇点点头，“说的也是，大学那会儿我们露营还睡在一个帐篷里，盖同一床被子，要是有兴趣那会儿就应该表现出来了吧。”

程俊无比赞同，“所以师兄你真是想太多了。”立刻意识到他们俩的对话跑题了，于是言归正传，“也就是说，师兄你喜欢丑丑其实是被他那张肖似女人的脸给吸引的？”

孟奇想起丑丑顽皮地吐出舌头的画面，点头承认，“是吧，丑丑的相貌和身材我都很喜欢，你这么说也没错。”

程俊长舒了口气，不是终于解决了问题松懈下来，而是更加郁闷。

现在看来，孟奇喜欢男人多多少少还是搀和了一点对女人的审美标准，模样漂亮，身体柔软——不管是他之前讲述的那个外国男孩，还是现在的丑丑，都符合这两点。

沉默了半晌后，程俊说：“师兄，我觉得你其实还是异性恋。”

孟奇皱眉，“怎么会这样想？”

“你看，你以前找的伴儿都是女人，后来有过一次跟男人的经验，对方的长相以及身体都很中性化，而你刚才也说了，只对模样漂亮的男人感兴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潜意识里还是喜欢女人多一点？”

孟奇怔了怔，继而摇头，很肯定的说：“你说的不对，我喜欢漂亮的男人仅仅只是喜欢这种类型，而不是以女人为标准在选择男人，如果是那样，我干嘛不直接找女人？我想你比我更清楚，真正的异性恋，仅仅知道自己被同性暗恋也会感到抵触，更别说脱光了上床有亲密的肢体摩擦，那会让他们恶心到吐吧。而我没有这种感觉，我是喜欢漂亮的男人，可如果把对方的身体换成女人的话，那我反而会没兴趣。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程俊挫败地点了两下头，“好吧，我懂了。那么，你现在对丑丑是什么感觉？仅仅只是有兴趣，还是爱上了他？如果爱上了，有没有想过要跟他永远在一起，就像我跟小五那样，平平静静相濡以沫，携手走完这一生？”

一连串的问题让孟奇有点吃不消，“你一下问这么多……说实话我是喜欢丑丑没错，这么多年来，我是第一次有这种怦然心动的感觉，我很珍惜这个。可是时间太短促了，我来不及去想那么遥远的事情。”

爱情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就算是男女恋爱，也至少要交往几个月甚至好几年才能确定是否共度一生。孟奇才刚认识丑丑没多久，搬到他家一周不到，现在说什么一辈子实在不符合现实，如果孟奇立刻就承诺“能跟丑丑相守一生”也未免显得虚情假意。

“抱歉，我一时心急了。”

孟奇不在意的摆摆手，“没什么，其实你现在提醒我也是对的。”

“嗯？”

孟奇的目光望向车窗外，一只手在膝盖上敲着，“至少你让我突然想通了一件事，我不应该只是抱着自己的事业能做成就做、做不成将来就回去继承家业的想法，而是应该坚定、努力把自己的事业做成、做大、做出名堂，让自己成为最强。只有这样，将来当我有了想跟丑丑在一起一辈子的想法时，我家里才没办法制约我。”

程俊愕然地张了张嘴，他想，他可能表达了一种错误的信息给孟奇，他提到两个男人过一辈子并不是要提醒孟奇什么，而是想让他知难而退。丑丑不是人类，是个动物，孟奇可以接受男人，但前提是这个男人他是人类啊，如果是个动物变的他还能喜欢得了么？不会被吓到？

程俊真赌不起这种事。

“师兄啊，我看我还是把丑丑带回去吧，你们不合适。”既然没能让孟奇知难而退，反而点醒了他某些方面的认知，那就干脆来直接的吧，把丑丑带回去，以后尽量少让他俩接触。

第56章

“程俊，你是我兄弟吗？”孟奇知道自己要追丑丑这件事没那么容易，但他一直认为成为他的阻力的人会是丑丑的亲哥哥小五，那个外表天然内在犀利的男人，实在没想到首先站出来反对的却是自己的好哥们儿。

程俊挺尴尬的，但这件事不能让步，“这是两码事儿，师兄。”

孟奇无奈，“那好，至少也给我个理由。”

程俊不能说丑丑他其实是个动物，又不能不给好兄弟一个合理的交代，于是只好说：“丑丑他不是同性恋。”

只有这个理由最合理，孟奇可以喜欢丑丑，但他总不能强迫一个直男跟他恋爱吧，尤其这个直男还是程俊的弟弟。

孟奇果然没有反驳，但过了几秒他又说：“这个理由我可以接受，但有一点我得提醒你，我相信同性恋这回事可以通过后天影响而改变，我自己就是个例子。”

程俊固执地摇头：“丑丑不会，我了解他。”

小丑鱼的群体里不存在同性交配的行为，雄鱼和雌鱼会占据一个海葵，组成家庭，并且繁衍后代，就跟人类的普通家庭一样。他们的领地意识非常强烈，除了幼小的鱼儿，其他任何成年鱼类靠近他们的巢穴都会被驱逐。

孟奇说：“这话不能是你来说，以后会变成怎样丑丑本人才有发言权。”

程俊默默啧了一声，他就知道孟奇不会轻易放弃，这家伙轻易不决定某件事，一旦决定也不太会轻易放弃。

还真是难搞！

“那也是以后的事。如果小五知道师兄你喜欢丑丑，他会生气的。”心虚地瞥一眼孟奇，“不管丑丑将来会不会喜欢上师兄你，就现状来看，我觉得你们并不合适。”

孟奇说：“我知道，你是不相信我有能力给丑丑一个安定的环境，怕将来我们真的在一起后会被我家里排斥。可是这个我可以保证，不管发生什么，我会以丑丑为先、为重。”

程俊苦恼地按按额头：老天，我怕的是有朝一日小丑露出他动物的原形吓死你啊！

程俊打起精神继续游说：“师兄啊，其实丑丑没你看到的那么美好，他也就空有一副外表而已，什么都不会，还经常制造麻烦，你现在会觉得他可爱漂亮，可你没试过天长日久的……”

“程俊！”孟奇的声音沉了下去，猛地打断程俊的话，“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程俊皱眉，“打赌？”

“啊，如果我在既定的时间内没让丑丑喜欢上我，我以后绕着他走行不行？反之，不管是你还是小五，都别来干涉我们。”

程俊：“……”

咚咚——

丑丑站在车子外面，弯着腰，十分不爽地敲着程俊的玻璃窗，“你们两个怎么还没说完？我困死啦，要睡觉！”

孟奇马上打开车门下车，程俊也下来，赶在孟奇开口之前对丑丑说：“丑丑，今晚跟我回家吧。”

丑丑惊讶不已，下一秒甚至怒了，“为什么？不是你要我去住孟大哥家的吗？这才没几天你又要我回去，你当我是死的啊，说赶走就赶走，说带回去就带回去！”

程俊瞠目结舌，无法言语。丑丑说的没错，他在让孟奇带走丑丑的时候的确是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连他愿不愿意都没征求过，真的很不尊重他。

“还有啊，俊哥你整个心思都扑在小五哥身上，平时就够忽略我的了，每次买鱼都会忘了买虾，而且自从小五哥他发……呃，发烧生病后，你就更没管过我。你还喜欢凶我，对我一点也不像对小五哥那样温柔……我才不跟你回去。”丑丑满脸委屈，转过头眼泪汪汪地望着孟奇，“孟大哥，你还愿意让我住你家吗？要是不愿意我就只好……”

“愿意，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住一辈子都行！

孟奇拍拍丑丑的后背，安抚他委屈受伤的情绪，顺便给了程俊一个“你看，他自己不愿意跟你走着不怪我吧”的眼神。

不管是人还是动物，都愿意折服在温情与爱护之下。

程俊幡然惊觉，原来自己平时对丑丑是这样的态度么？

看着程俊错愕中透着愧疚的神情，孟奇心里跟着同情了一下。自从重逢以来，他对程俊这些年的生活有了很深入的了解，后来通过合作知道的就更多。丑丑虽然很委屈，可他说的这些事情只是站在他自己的角度而言。

孟奇去过程俊家里好几次，通过这几次拜访看得出来，小五和丑丑在家里是什么事都不管的。程俊把他全部的家当都投到人鱼湾酒店的建设当中，在酒店没有建设完工之前，为了家里一切开销他还不能辞职。一边工作一边操心创业的各种大小事务，在外奔波一整天回到家里，没有人主动为他准备洗澡水和饭菜，反而还要卡着时间赶回去为家里那三个做饭……家里家外一切琐事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小五和丑丑两个大活人却完全没有主动替他分担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