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账号不是挂着吗，你们不会从里面直接付钱啊。”

肖城听了两句，便知道他们是在讲网络游戏里的事情，他们办公室有几个老师也喜欢聚在一起讨论游戏，不过肖城小时候被他二叔管得严，再加上又要学美术，所以对于游戏一类的事情，他都不是很在行。

圆脸男孩听了顾晓冬这句话，满意的笑了两声，转身又上楼去了。

顾晓冬跟肖城一起进了画室，他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翘着腿，连看都不看肖城一眼。

肖城有些气闷，他上大学时也带过不少家教，基本上还没遇到过哪个学生像顾晓冬这样不懂礼貌，又不端正学习态度的。

肖城搬了一张椅子在顾晓冬面前坐下来，他望着顾晓冬，说道：“我先自我介绍一下……”

“知道，你叫肖城，国家美术学院毕业，现在在吴市二中当老师。”还不等肖城说话，顾晓冬已经直接打断了他。

“老师，你就别说这些没用的，快点讲，把这节课讲完，你就能下课了。”

肖城脸上气得通红，他严肃的看着顾晓冬，他想告诉顾晓冬，让他多少跟着学习一下，毕竟这是他爸一节课花了好几百块钱，不能听不到个响声，就直接砸水里去了。

只是这话在他脑子里转了几圈，他硬是讲不出口，最后还是顾晓冬先开口说道：“老师，你别耽误时间了，快上课吧。”

肖城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气，开始给顾晓冬上课。

顾晓冬要学的是油画，肖城就先给他简单介绍了一下油画的发展历史，以及目前主要的一些美术流派。

没讲几句，顾晓冬就开始打呵欠了，显然是把肖城的话当成催眠曲了。

肖城提醒了几次都不管用，最后只好把部分的课时简短了一些，直接开始动手操作，肖城想着，也许动手会让他稍微感兴趣一些，便找出了纸笔，还带来了例图，给顾晓冬分解起构图关系。

顾晓冬不管你说什么，不说好也不说坏，就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睛，要不是他时不时的还转两下眼珠子，肖城还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最后，肖城到底是忍无可忍，他对顾晓冬说道：“顾晓冬，这个构图关系很重要，如果不打好基础，等养成习惯，就很难再改变了。”

顾晓冬哼唧了两声，完全没有往心里去。

突然，他睁开眼，手托在下巴上，望着肖城问道：“肖老师，我能你问你一个关于美术方面的问题吗？”

肖城见他笑得贱兮兮的，就猜测不是什么好问题，不过还是说道：“你问吧。”

果然，只见顾晓冬说道：“人家说梵高是跟女支女胡搞，染上了梅毒，所以才精神受了刺激，把自己耳朵给割了，这是不是真的啊？”

肖城先楞了一下，随后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教他学美术基础，这熊孩子扯到梵高身上做什么。

顾晓冬看肖城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几乎都乐不可支了。

“顾晓冬同学，我希望你能尊敬一下老师，也端正一下自己的学习态度。”

虽然知道可能说了不管用，但肖城还是忍不住对顾晓冬念叨起来。

而顾晓冬呢，他完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撇着嘴说道：“梵高好歹是油画里的大家，我学油画，了解画家背后的故事，增加学习趣味性有什么不对？”

增加学习趣味性是你这么个了解法？肖城在心里腹诽一句。

“老师，是不是你们搞艺术的都这么疯狂？”顾晓冬又问了一句。

这下肖城无言以对了，他上大学时，他们美院学生穿着奇异那已经不算什么大事情了，他印象比较深的是有一个学雕刻的，自称是外星来的王子，会三国外语，专业课倒是一般，但是时常在路上抓着陌生人的手，用古典英语背诵莎翁选集，在他当助教那会儿，他们那一届有个新进校的学生，最大的爱好就是在校园里祼奔，在学习里都已经出了名了。

顾晓冬见肖城不说话，他拍了一下大腿，说道：“瞧吧，叫我说对了。”

肖城清了清嗓子，他看了一下时间，就对顾晓冬说道：“你先休息一下，十分钟后再接着上课。”

顾晓冬这下总算恢复活力了，他出了画室，接着，就听到他上楼的声音。

肖城喝了一口水，翻着自己带来的笔记本，忍不住揉了一下额头，那里面是他给顾晓冬拟的教学计划，不过顾晓冬不配合，一个课时的内容才刚刚讲了一半。

肖城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往外看，这家孩子这么难教，他有些想打退堂鼓了，学生跟老师不配合，不光浪费家长花的钱，也影响他做老师的声誉，不过今天到学校里去时，校长还特意问起顾次白，估计他要是不教了，校长第一个不答应。

说起顾次白，肖城也是一肚子的意见，虽说他给钱，但是孩子不乐意学，这不是花钱给孩子找不自在么。

肖城在这儿乱七八糟想了一会儿，他见时间差不多，不过顾晓冬还没过来，便走出门，朝着楼上喊了一声；“顾晓冬！”

上面没有回应，肖城又大声喊道；“顾晓冬，该上课了。”

仍旧没有半点回应，肖城想了一下，便上了楼梯，到了二楼，里面先是一间很大的起居室，另外有几扇门，但是不知道顾晓冬在哪一间，他随便选了一间，侧耳听起来，只见里面有细微的声响。

肖城抬手敲门，说道：“顾同学，上课的时间到了。”

连敲了好几下，房间的门才被打开，是那个圆脸男孩子，他开了门，就迫不及待的又转身凑到电脑跟前去了。

肖城进了顾晓冬的房门，见里面空间很大，几个相同年龄的孩子在屋里打游戏，顾晓冬手里抱着一台笔记本靠在沙发上，他旁边还挤着一个男孩子。

顾晓冬抬头看了一眼肖城，说道：“肖老师，你先下去吧，我打完这一把就下去。”

说完之后，又埋头打游戏。

要是这是他家孩子，肖城都恨不得冲过去把他电脑给摔了，可惜这不是他家孩子，他也没权力这么做，他瞪了眼睛，想了一下，对顾晓冬说道：“你要是不去上课，我给你爸打电话了。”

顾晓冬停下手里的动作，他瞪着肖城，说道：“你怎么跟学校里的女生一个德性，就知道唧唧歪歪的告状。”

肖城心道，能治住你就好，管我用什么方法。

顾晓冬终于动了，他跟着肖城下楼回了画室，接下来的课时，他全程都没有看肖城。

今天的两节课上完之后，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结束课程后，肖城把带来的书给顾晓冬，让他有时间看一下，但肖城估计他是不会看的。

肖城上完课，也该回家去了，他走时顾晓冬他爸还没回家，顾晓冬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他打开冰箱，拿了吃的就上课了，连跟肖城打声招呼都没有。

肖城有些沮丧，顾晓冬不愿意学，到时他领顾次白给他的学费都不好意思了。

第7章

回了家，肖城他二叔和航叔照例在等他吃晚饭，饭桌上，肖城对着他二叔和航叔，又狠狠把顾晓冬抱怨了一顿，大概是因为在顾晓冬那儿受了气，晚上肖城还多吃了两碗饭。

第二天肖城不用上班，他难得睡了个懒觉，等他起来时，已经快到十点钟了，桌上给他留了早饭，不过他家两位叔叔都不在，估计都往饭馆去了。

肖城吃了早饭，也往家里的饭馆去了，快要到饭点，家里的餐馆有些忙，餐馆里的电话响过不停，都是打电话来订餐的。

肖城见大家忙的团团转，也就跟着一起帮忙，不过他二叔和航叔都不要他插手，餐馆里除了大厨，还请了一个嫂子，他们几个都做惯活儿，手脚十分麻利，反倒显得肖城碍手碍脚，于是肖城就帮着接一下电话，收一下银。

到了下午，肖城又要去给顾晓冬上课了，这次顾晓冬倒是给他及时开门了，不过上课时仍然不配合，肖城讲课时，他手里拿着手机，低头在这儿滑来滑去的，把个肖城气得够呛。

今天的两个课时都顺利讲完了，不过很明显顾晓冬完全没有听进去，肖城看顾晓冬那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的挫败感十分强烈，他打算找顾次白好好谈谈顾晓冬的问题，不过这两天来上课时，都没有看到顾次白的人影，想谈也没法谈了，肖城也就只得算了。

第二天，因为是星期一，肖城记着上回的教训，闹钟特意提前定了半个小时，在家里吃了早饭，他跟他二叔和航叔打了一声招呼，就出门了。

到了公共车站，站台上都是等车的人，吴市二中在郊区，往那里去的公交车本来就很少，好不容易来了一辆，里面的人爆满，肖城跟着人群一起挤上去，因为前面都是人，肖城刷了卡，跟司机说了一声往后门上，刚准备上后门，司机啪一声关了门，那公车呼的一声就开走了。

一同没挤上车的还有好几个，大家都不满的骂了起来，肖城也挺急的，他看了一下时间，好不容易提早半个小时，要是再搭不上车，他又该迟到了。

正在肖城伸长脖子等公交车时，旁边有车子喇叭的声音响起来，肖城根本没在意，一直到旁边的人都奇怪的看着他，他才往后看。

不远往停了一辆路虎，那车挺霸气的，有不少人都往那儿看，肖城有些近视，看不清里面坐的人，他也不认识什么有钱的朋友，所以不确定那喇叭声是不是冲他按的。

这时，从车子里探出半个身子，冲着肖城喊了一声；“肖老师，我喊你半天了。”

肖城眯着眼睛仔细一看，那人可不就是顾次白吗？

人家都已经跟他打招呼了，肖城自然也就走过去，说道：“是顾先生呀，我刚才没听到。”

“我刚送顾晓冬到学校去，正准备走，就看到肖老师你了。”顾次白冲着肖城笑了笑，又说；“你上班去是吧，这个时间车子太难打了，我送你吧。”

说完，他直接探身打开副驾那边的车门，又对肖城说道：“快上车吧。”

肖城挺不好意思麻烦他的，就说道；“不用了，顾先生，你忙去吧，我搭公汽，一会儿就来了。”

“别跟我客气了，我正好要往那边去办事。”

肖城听他这么说，犹豫了一下，他看时间确实有些赶，也就上了车，坐在副驾的位置，他坐好后，顾次白将方向盘一打，车子驶了出去。

肖城坐进去后，见他车子上还放着几根油条和一杯豆浆，路上有些堵，遇到等车的时候，顾次白就拿着油条咬几口，看他身上穿得西装革履，又开著名车，偏偏嘴上吃得油汪汪的，跟肖城想象中的有钱人一点也不一样。

出市区的路有些堵，遇到路口时，还有行人闯红灯，看到这种情况时，顾次白会骂上两句，不过他每次还是会给行人让路，

顾次白三五口把油条吃完，又喝完豆浆，这才抽了张面纸擦擦嘴，然后问肖城；“肖老师，我家那混小子这两天学得还好吧？”

听了他这句话，肖城差点被噎住，也不知道他对他家顾晓冬哪里来的自信，不说学的好不好，那完全就是压根不学。

顾次白见肖城不说话，也大概能猜出来，他苦笑一声，对肖城说道：“想想这混小子，他不捣乱就好了，哪还能指望他学好。”

虽然他说不指望自己儿子学好，但是肖城知道，哪有当爸的不希望自己孩子学好的，他想了一下，对顾次白说道：“我瞧顾晓冬好像真的对美术不感兴趣，要是有别的爱好，只要好好培养，也不一定非要学习美术。”

顾次白摇了摇头，说道：“他呀，估计就对打游戏感兴趣。”

这句话肖城不大认同，没有哪个孩子只喜欢打游戏的，肯定是大人还没发掘出来呗，不过看顾次白工作这么忙，估计跟孩子相处的时间也短，等着他去发掘孩子的兴趣爱好，也不知道到猴年马月去了。

顾次白叹了一口气，他说：“这些年我啥方法都试过，学体育，学音乐，学美术，不过这孩子都不愿意学，真是快把人给愁死了。”

看到他皱着眉头，肖城突然有点同情他了，要是自己辛苦养了个孩子，长大后不学好，还尽跟你对着干，换他也要愁白头发了。

“我知道我家孩子混，都怪我这当爸的没教好，现在想教他学好，孩子已经都不听我的了。”

人家家长自我批评，肖城还能说什么，只得默不作声，听顾次白唠叨。

顾次白又说；“我这人没啥文化，小时候家里又穷，就指望着多赚钱，好有条件培养孩子，可你看看，现在孩子这副德性，谁说的话也不听，我真是后悔太惯着他了。”

肖城想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其实我觉得你的话，孩子还是能听进去了。”

那天顾晓冬不给他开门，肖城给顾次白打了个电话，顾晓冬就来给开门，昨天上课时，虽然不跟着一起学，中途休息之后，也老实的坐在那儿，肯定还是顾次白跟他说过什么。

“听是能听进去，不过我工作忙，能待在他身边的时间也有限，这还是得靠老师们多教导。”

听了他的话，肖城又不吭声了，他也接触过挺多家长的，家长认为交了钱，教育孩子就是学校的事，其实学校只教你学习知识，更多的还是来自家庭的言传身教，看看，这么个大老板，忙成这样，连孩子都没时间教。

顾次白开着车，他用眼角看了肖城一下，又说道：“肖老师，晓冬他妈走得早，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教孩子，以后还是要请你多费心。”

不得不说揣摩人想法这事跟学历没半点关系，顾次白虽说文化不高，但他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一双眼睛又老辣，几下就看出新请来的这位老师耐心足，耳根子软，有同情心，难得还是个负责任的。

遇到红灯，顾次白停下车，看着肖城，说道：“我家晓冬连他妈妈都没怎么相处过，小时候其实他不这样的，上一年级时，语文和数学还考过一百分，还是怪我太忙，没把他的教育放在心上。”

肖城看着眼前这个一米九的汉子自责成这样了，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还是第一次听顾次白提起顾晓冬妈妈，这几次到他家时，都没看到女主人，他还以为是离婚了，原来孩子是从小就没妈，难怪养成现在这个桀骜不驯的个性了。

肖城这人吧，确实有些同情心过剩，他从小跟着二叔长大，心底对那些没爸没妈的孩子都特别同情，现在听说顾晓冬也是从小没妈，原先对他的不满，立刻就去了一半了。

肖城还挺认真的对顾次白说道：“关键还是要你这当父亲的多陪陪他，孩子马上要读初中，遇到的看到的，跟过去都大不相同，要是你常常找他谈谈心，对他的成长大有好处。”

“肖老师说得是！”顾次白不住的点着头。

出了市中心，路上开始流畅起来，顾次白和肖城聊着关于教育的话题，不过肖城他自己没孩子，当老师也才半年，所了解的也大多都是从书上知道的，说白了，也就是纸上谈兵，所以讲到一半之后，他就不好意思的对顾次白说；“顾先生，你别嫌我讲得多，有好多事情，我也是从书上看到的。”

“哪里哪里，我受益很多！”顾次白一本正经的说道。

不大一会儿，到了吴市二中，离晨会还有一刻钟，肖城感激的说道：“顾先生，今天真是太麻烦你了。”

顾次白摆摆手，他说；“谢啥谢啊，以后我家晓冬的事情，肖老师你多多上心，那就是我感谢你了。”

肖城不作声了，他都已经答应教顾晓冬了，哪可能再中途不干。

“你放心，我肯定认真教他。”

顾次白满意的笑了，他朝着肖城挥挥手，便开车走了，肖城见他走了，也往学校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