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我比你熟，溜一溜，再坐公交回去。”
程舒尹没想到的是，此时s市鑫城地产投资开发部里，方总快疯了。
“小钟你这不合适吧，项目亟待推进，你负责人却要请假，还假期长短不定！”
“抱歉方总，确实有点私事。要扣工资的话就扣吧。”
“这不是扣不扣工资的问题！”方总都快破音了，“耽误了项目，就是几百万甚至几千万的损失！你来承担？”
“不会耽误进度的，我不会放下工作不管，也会随时和组员联系，就是人不在这里。”钟唯说得底气十足，但显然心思已经不在这里了。
“算了算了，三天的假，最多三天！我相信你的能力，但对工作的态度也需要端正。希望这次你不要让我失望。”话虽这么说，但方总已经是颇显失望地摆了摆手。
但一向随性惯了的钟唯，却还是严肃地写了一封邮件，说明了自己的情况，发给大老板抄送方总，自然也是把万一项目出问题的风险给揽下了。
他这么做，不见得方总会多待见，但显然，他已经慢慢成熟。
第二十八章
程舒尹下了公交，先去菜场转了一圈。回到家后，就开始准备晚饭。
海鲜比肉类做起来方便很多，因为要保持它的鲜味，往往佐料不会放很多，但在工序和火候上的讲究就毫不逊色了。
他买回来一条鲳鱼，洗干净后，两面斜切了三刀，然后用葱姜盐料酒腌着。
他准备做的是葱油鲳鱼，这道菜胡白梅也经常做，但自从去了s市就吃不到了。他自己没心思下厨是一方面，s市买到的鲳鱼味道也确实差点儿。
正准备开火，端木喵来了电话。
“喂？”
“舒隐……你到底怎么回事啊？我感觉仲爷要疯了！”
端木喵的语气挺着急的，程舒尹便也有点担心：“怎么回事？”
“他这才工作一个多月呢，竟然准备换工作了，说要换到H市去！。”
端木喵和钟唯都是H市人，这程舒尹是知道的。回老家找工作，似乎也没什么说不过去，但钟唯一直和家里关系不好，能不回去就不回去……这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了？
程舒尹心思拐了几拐：“他有跟你说原因吗？”
“还不是……还不是怕你嫌他烦。H市那小地方，哪有什么房产公司啊，他这是自毁前途啊！”
钟薇这话是夸张了点，H市怎么说也是个一线城市，但比不上s市也是事实。但她也六神无主啊，隔壁房间里钟唯正哐哐哐地收拾东西呢，她这电话也是偷偷摸摸地打的。
程舒尹沉默了一下：“我知道了……我给他打个电话。”
过了不到一分钟，隔壁的声音停了，响起了讲话的声音。钟薇也是偷偷舒了口气。
钟唯真没想到程舒尹会主动给自己打电话，愣了有三四秒，才接起来：“舒尹……”
“嗯……我突然请假，项目的事，没耽搁吧？”
“这你别担心，我都安排好了。”不止舒尹的，还有他自己的。虽然请了假，但工作一点儿没少做。如果工作能找下来，等这个项目结束他就辞职。
“嗯……那，我后天回去销假。”
“后天礼拜天……”
“那就下周一，我能回去上班。”
“可能那天我不在，我交代一下，你回来了跟杨斌交接吧。”钟唯说着，坐到床沿，顺带抹了把脸。
“因为那条短信？”程舒尹本来也不知如何开口，但想到短信的内容，竟是心底觉得有些好笑。
“那个，你别误会，我不是想威胁你啊什么的……我知道你一直烦我，烦得你心情都不好了。我也觉得自己挺烦的，我……”
“嗯，是挺烦的。”程舒尹叹了口气，“突然请假不是躲你，是有些事情希望自己想清楚。现在，应该已经想清楚了。”
钟唯激动得一下站了起来：“真……真的？那我还能继续找你吗？”
“不能！”程舒尹语气突然又硬了起来，干脆地拒绝，挂断电话。
钟唯握着手机，听着里面的忙音，一时觉得惊喜得无法置信。他整个人倒在床上，却是把脸埋进枕头里，难易克制地呜咽出来。
还好，还不是太晚。
程舒尹挂了电话，继续去做饭。
一通电话的时间，鱼也腌得差不多了。在锅里放上半碗水，再架上蒸架，鱼连盘子一起架上去，开火蒸。
另一边也起了油锅，倒上酱油，加点糖，熬出酱汁的香来，就等着鱼蒸熟了后往上一浇。
晚上程世康和胡白梅都回来了，吃着儿子做的饭菜都是幸福得不得了。
程世康吃了口鱼，对胡白梅说：“昨天你还骗我说菜是儿子做的，明显今天的好吃多了！”
胡白梅给他翻了个白眼，转过头来对程舒尹说：“确实今天的味道更好。休息了两天，精神好了不少，厨师的手艺跟心情还是挺有关系的。”
胡白梅就是这样，做菜水准高低不定，做得不好的时候统统说心情不好。
程舒尹却是笑笑，没接话，还真是心情不错的模样。
程世康在饭桌上谈了一会儿时事政+治，又八卦起来了：“听说那个应小敏……是叫这名字吧？听说他退学了？”
“是啊，昨天他班主任就让他父母今天来。这事本来还想说尽力劝退，但他父母根本二话没说就主动提出退学了。也是，出了这么丢人的事，要换我我也没脸让孩子继续去上课。”
“嘿嘿，说的什么话呢真是。”程世康挺不满她这说辞的，“什么叫换你，你这是让咱们儿子也跑去跟男人接吻！没脑子！”
“我不就这么一形容吗！整天搞你的试验，什么都一板一眼的，形容都不懂。”实在觉得跟这人没什么话好说，胡白梅立刻转移了话题，“阿尹，今天妈一同事跟妈说起，她表嫂的妹妹家女儿，现在在s市读大学，明年就毕业了。家里条件也不错……”
“妈！算了吧。”
“怎么了这是？不答应得好好的，再给你找更好的吗？还是觉得李家那姑娘好吗？”胡白梅很是不解。
“不是。我现在……没什么心思谈恋爱。”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都二十四了眼看就二十五了，一个姑娘都还没谈过，你让我们怎么安心！”
“妈，其实……”程舒尹深呼吸了一口，把碗和筷子放下，“其实，我让你们丢脸了。”
胡白梅还没反应过来：“怎么说的呢，我家儿子这么优秀，妈可自豪了！”
程舒尹摇了摇头：“不是的……妈，爸……我，喜欢男人。”
“什么！”程世康的筷子啪的一声就拍桌子上。
对上父母的眼神，程舒尹又把头底了下去：“我喜欢男人，从小就是。”
胡白梅的手发着抖：“那是你没跟女孩子交往过。你要是真喜欢那个李嫣，妈再帮你问问看，你别吓妈妈，啊！”
“是上次来的小钟吗？”经过最开始的震惊后，程世康很快冷静下来，一边抓住胡白梅的手一边问。
程舒尹愣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我现在，没有对象。但是以前喜欢过的，只有男的。”
胡白梅“哇”的一声，就双手掩面哭了起来。
程世康安抚着她，对程舒尹说：“你先回屋吧，这事迟点再说。”
“我晚上回s市。”回屋，收拾了一下东西就离开了。
这个时间，去s市的火车已经没了。程舒尹叹了口气，去对面的汽车客运站。
冲动之下过来，却又这么突然地回去。他自嘲地笑了笑，下次再想逃，也无路可逃了。
汽车一路摇摇晃晃，速度比不上火车，但在s市的车站直接就在市中心，他再回家倒也能快些。
从巷子里穿过，一辆车停在路灯下，车内的灯光比路灯更亮。
程舒尹惊讶地停住脚步：“你怎么在这里？”
第二十九章
程舒尹惊讶地停住脚步：“你怎么在这里？”
钟唯也是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你你你你不在楼上啊。”
“嗯。”程舒尹没多做解释，往前走去。
钟唯也飞快地锁上车，跟了上去：“舒尹，我也只是偶然路过这里，没什么别的意思！”
“嗯，进来吧。”程舒尹让出门口的路，等钟唯进来后，把门关上。
意识到程舒尹的情绪不太对，再想到他半夜才从外面回来，钟唯有点不安：“你……怎么了？”
程舒尹走进卫生间洗了把脸：“没什么。”
当然不会“没什么”。钟唯把他人堵在卫生间门口：“这两天，是发生了什么？”
想从旁边绕过，但门口就这么大点地儿，程舒尹自然是被堵死。“你让我过去。”
“你跟我说！”一直嘻嘻哈哈的钟唯却是皱着眉头，难得露出一点强势。
程舒尹苦笑一下，想说点什么来讽刺一下。这人凭什么这样要求自己？自己又凭什么给父母丢下这么大的打击然后淡然离开？
最终却只是像失语一般，除了尴尬的笑声，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看着程舒尹的表情，钟唯觉得心都被揪住了。认识到自己曾经犯下的错，他一直以来都小心翼翼地试图挽回，但今天白天的那通电话，狠狠地敲打着他的心，也总算是让他少了些迷茫。
他做了十分大胆的一个动作，比起之前不经意的一个吻，现在他很清醒，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张开手臂，把程舒尹轻轻抱住。
程舒尹的手臂垂在身侧，此时却是握紧了拳头。他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艰难地呼出一口气后，终于还是把头靠在了眼前这个肩膀上。“我跟爸妈说了，我喜欢男人。”
钟唯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个事情。程舒尹家里跟自己情况不一样，他是知道的。自己时刻想着能和钟振华大打一场，但程舒尹一直对父母有着很深的愧疚。而现在，他终于把这情绪的源头摆在他父母面前，这要承受多沉的压力，可想而知。
钟唯不会天真地以为程舒尹的突然出柜是因为他，但一定是有什么原因。他收紧手臂，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一点：“叔叔阿姨，会理解你的。”
“他们很爱我，肯定会支持我的选择。但是，我不能给他们想要的子孙满堂，永远不能。”
这是他身为儿子，对父母永远的愧疚。
“但是，我们要努力幸福，让他们知道他们的支持没有错。”钟唯说着，暗自给自己打气地握了握拳头。
没想到程舒尹却是把他推开了，又回头洗了一下脸：“谁要跟你努力幸福。”
钟唯也觉得挺冤枉的。“我们”也就是一个泛指，心里还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挺有道理的呢。但看程舒尹，虽然表面上平静了很多，但心里还是不好受吧。
他识趣地让开了，进了厨房，冲了杯蜂蜜水端出来。
程舒尹缓和下来了，不能说完全解决了心理负担，但从老家一路过来压抑着的情绪有了发泄，已经能自如控制了。
他端着蜂蜜水，浅浅抿了一口，问钟唯：“你晚上还没地方睡？”
“呃……明天才周六……”
“那你的牙刷毛巾……”
两人对视，沉默。
上次因为一个吻，钟唯灰溜溜地收拾东西走人，现在要再住下来，那是有点困难的。
“我去楼下便利店看有的卖不。”钟唯利索地闪人，还带走了程舒尹放在鞋柜上的钥匙。
程舒尹对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自己先去洗澡了。
钟唯的动作果然很快，没到五分钟人就回来了，然后期期艾艾地站在卫生间门口。
程舒尹开门出来吓了一下：“你干嘛？”
“毛巾牙刷都买到了，但没有内裤。”
“滚！”
“你借我一……”条。
“你别换了！”
“但是这样不卫……”生。
“脏的也是你！”
“但我等下要睡你房……”间。
“你睡沙发！”
钟唯发誓，这是程舒尹史上语速最快的记录。
程舒尹气势汹汹地进了自己卧室。过了一会儿，卫生间水声没了。再一看，钟唯围着浴巾站在门口，似乎还想争取一下进屋的权力。
但是这条浴巾的花色很眼熟，绝对不是他刚出去买的。
“这是我的浴巾？”程舒尹眉毛微不可查地跳动了一下。
“嗯。”
“你直接就围上去了？”
“嗯。”
“你他妈还顶着！”
“我不是故意的。”
是的，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但一想到这条浴巾刚刚舒尹用它来擦身体，就控制不住……
“那你要做吗？”程舒尹说这句话的样子已经可以用咬牙切齿来形容了。
结果钟唯顶着个小帐篷飞快地逃了。不是他不想，一是程舒尹说这话绝对不是字面意思，二是今天的情况，程舒尹应该情绪还不太稳，既然想着重新开始，就不该占这个便宜。
这一天，程舒尹经历了心理上的起起伏伏，此时也是疲惫地入睡了。但失眠的，另有其人。
第二天程舒尹打开房门，就看见钟唯跟个猪似的，歪歪斜斜地躺在沙发上，一条腿从浴巾的缝里伸出来，挂到地上。
这姿势简直无法直视。
程舒尹便也没有直视，洗漱一番后开始煎鸡蛋。
钟唯是被香味给勾醒的。他窜进厨房看了一眼后，就飞快地去洗脸刷牙，一点不带马虎的。
早饭做的是两碗小馄饨，两个煎鸡蛋。钟唯把馄饨汤也喝了个干净。
程舒尹瞅他那陶醉的表情，翻了个白眼：“你什么时候去买床垫？”
“你要跟我一起？”
“呵呵。”
这真是钟唯他想多了，程舒尹在下逐客令呢。
钟唯讪讪地说：“我这就走。”一想不对，“可我内裤还没干呢。”
是的，他的内裤，昨晚他自己动手洗了一下，现在迎风招展。
这人得寸进尺的技能点绝对已经点满，嬉皮笑脸的，颇有内裤不干他就不出门的架势。但眼下他也只能等了。
程舒尹自己进屋换下睡衣：“那我去超市了。”
“要车夫吗？”钟唯扒着门框。
“光腚车夫？不需要。”
等程舒尹回来的时候，钟唯已经离开了。门是给他从外面带上的，但屋里还是留了他的东西。
把刚买的东西归置好，程舒尹突然觉得，中午就自己一个人，又不想大动干戈地烧什么菜了。
这时候，钟唯电话打来了。
“舒尹……”这语气，听上去情绪不太高。
“嗯，什么事。”
“床垫好贵，买不起。”
这人还能要点脸不！“向我借钱吗？高利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