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距离的看，王墨才发现季远言的眼睛并非是纯黑，带着些琥珀棕，被他这么凝视着，意外地也不讨厌。

明明最初这么讨厌的。不，应该说所有人类他都是讨厌的。

王墨稍稍怔忪时，季远言似是感叹般继续道：“我人生二十六年里，从未握过谁的手，也从未期待去握谁的手。”视线在空气里相撞，有如丝般纠缠在一起，手指牢牢相握。

两人缓缓漫步在交错的街道上，绿意盎然环绕的小区里，独特的尖顶建筑物别墅风格隐在绿色后，白色尖顶，哥特式的彩绘窗户，暗红色的墙面漆成有如童话世界一般的独成一派。估计是富人区的关系，小区里人并不太多。

“别说了，怪肉麻的。到超市后松手。”王墨打断季远言的话，也就随他去了。季远言看着他笑笑，伸手将王墨衣服后的帽子戴上：“知道你在顾虑什么，这么怕和我传出什么消息？”

“要是被媒体宣传成喜欢男人，你也会麻烦吧。为了彼此的方便，这会儿松手才是理智举动。”王墨并未拒绝季远言帮他戴帽子的举动，只默默地别过头，口吻淡漠，就像在说他人的事一般。

“我无所谓。”季远言拉过他的手凑到唇边深深一吻，对着王墨讶然望过来的目光，他唇角扬起，有如恶作剧般地拉过王墨到胸前，凑到他耳畔贴着耳垂低声道：“就算这样被媒体拍下来了，我也无所谓。”

“你疯了？我有所谓，给我松手。”王墨抬头偏离耳垂的位置，直直地看向季远言，极为不满。季远言轻笑一声，松开环住王墨腰的手：“是啊，正因为你有所谓，所以我才不得不只是牵手而已。”

到了超市门口后，季远言依言松开了王墨的手，两人推着推车还真逛起超市来。两个大男人，还是长相不错的大男人，在人群眼里还是比较显眼的，不过无论是季远言还是王墨，两人态度和神态都极为大方坦然，不过他们之间那种浑然天成的默契暧昧气息，还是让有些人看出了端倪。

王墨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真是的，就算不牵手也毫无作用，之前跟他一起出来逛超市就已经昭然若揭了，被有心人看见拍下来的话，无论牵手与否都肯定会被说成有什么的。才开始不久的演员生涯就要伴随着丑闻了么？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故意的。

王墨正思忖着，肩上突然一重，整个人就被拉到人身侧。他别头一看，季远言正极其自然地搂着他，另一手指了指冷冻区里的排骨。

“哪种比较好？”

王墨被排骨吸引了注意力，也忘了搭在肩膀上的手，一脸好奇地凑近，看向冷冻区里摆着的一整块的仔排，眨了眨眼：“哦，我还是第一次看没做好之前排骨的样子呢，原来是这样的。”在魔界他本就从来不食用动物的肉，如今变成了人类，虽然觉得肉类味道还真是不错——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变成人类后，味蕾也改变了的原因，但是见到没加工前的肉还真是第一次。

王墨看的专心，季远言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脸颊，在他还未蹙眉之前，就伸手点上了他的眉间。似乎是有些措手不及季远言突然的手指，少年愣神，抬手虚掩着额头，一脸不设防备的样子让季远言忍不住笑了出来。

“真可爱。”季远言凑过额头抵在王墨额上，嘴唇飞快地碰了碰他的鼻尖，王墨还没说话，季远言就开口道：“新鲜的排骨颜色比较鲜艳，闻上去有点肉腥味，用手按压的话，能够迅速恢复正常，表面干而不粘手……”

“你不是会挑吗，说给我听干嘛。”边有些不耐地说着，王墨鼻头动了动，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指真的戳了戳排骨的表面，在看见肉真的迅速弹起来后，他讶然地“哦”了一声，头转向季远言：“看来这块的肉质还……”

王墨话还没说完，一抬头就看见了季远言含笑的模样：“嗯，你说得对。一个家里只要一个会做饭的就足够了。”

他笑若春山，眉眼弯弯，还真是有史以来第一次笑这么灿烂的模样。平时都是一副死人脸，还以为笑起来会格外难看呢，没想到也不是特别难看啊。

“原来你会笑嘛。”王墨切了一声，收回戳排骨的手指，刚想拿纸巾擦，就被季远言捉过了手。他垂眸细致地将王墨手指一根根擦拭干净，沿着他手指团团握住：“笑了给奖励吗？”

两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嗯……除了排骨还要意面。”

“住我家吧。”

第17章： 爱心晚餐

“不要。我们还没熟到这关系。”王墨当机立断地拒绝。

季远言提起手上装着排骨的保鲜袋：“天天给你做爆炒排骨也不要？”

闻言，王墨顿时露出个嫌弃的表情：“每天吃一样菜你不腻的？”语罢，他一脸自然地甩手往前，边走边思忖道：“走了，还要买意面，饭后甜点我不要吃太甜的东西，芒果倒还行。”

看他这么认真思考着想吃的东西，季远言就有点想笑，不过这时候笑出来肯定会收获气鼓鼓的瞪眼和闷气，他努力憋住，很认真地询问道：“那要吃芒果芋圆蜜豆捞吗？”

闻言，王墨果然顿住了步伐，回眸看过来。少年的眸色蔚蓝，泛着星星点点的明亮光芒，似是有些好奇欣喜，却又努力压抑着，面上露出一副爱理不理的表情，嘴角却微微抿起，饶是漫不经心道：“哦，那个好吃吗？”

季远言不置可否，只淡淡一笑，揉了揉王墨的头：“去买芒果，芋圆和蜜豆吧。”

搬家问题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揭过，王墨拨了拨头发跟在了季远言身后。买好全部东西后，晚霞已经染上了天际，两人一人提了一袋东西往回走，肩紧紧地并在一起，倒也真有些新婚夫妇的既视感。

一路上两人也没什么交谈，不过两人本也都是沉默寡言的性子，这样的沉默并不尴尬，反而带着些地久天长、自在轻松的味道。少年清俊挺拔的身姿、紧贴着肩膀的温热体温、还有矮上一头眼角稍稍一瞥就能看见的头顶，黑发带着微微的卷曲，更衬托出脖颈的白皙，染着晚霞的侧脸弧线比平时柔和了许多，带着些引诱意味。

两人很快回到季远言家中，换下西装后的季远言身上褪去了过于严谨的气息，也终于带了些慵懒恣意的意味。他钻进厨房，弯腰从橱柜里拿出一套围裙，上面印着的粉色小碎花简直令人不能直视。不过季远言倒是淡然地将围裙戴上，转身看向身畔正环胸一脸古怪看着他的王墨，笑意盈盈地伸手：“帮我在后面系一下。”

“你手长那么长难不成还系不到？”虽然嘴里抱怨着，不过王墨还是走到了季远言身后，伸手拉过了围裙后面的系带，刚刚在身后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还未来得及环胸欣赏自己的节奏，王墨双手就被季远言握住环住了他的腰。

季远言手指纤长手掌宽大，指尖肌肤并不十分柔嫩，还能感觉到坚硬的茧，却十分干燥温暖。就在王墨一怔神的刹那，他整个人被拉得前倾，脸直接就靠上了男人宽阔坚实的背部，还好对方力道不大，不然他整张脸都有砸下去的危险。男人肩膀很宽，比他的宽了约莫半指，两人身形恰恰好的契合，而他的双手有如被引领一般地环住了男人的腹部，手指则被男人的手细致妥帖地环绕地紧密，十指紧扣。

季远言以身后的少年无法听见的低音轻声呢喃道：“永远这样在我身边多好。”他嗓音本就醇厚，平常是因着生性冷漠，声音才有如冰块一般僵冷，如今存了情感，嗓音变得有如黑巧克力般丝滑，也如黑巧克力般令人舌尖发苦，听着无端便令人觉得难过起来。

手指一一描摹过手掌里少年柔软的肌肤和指节，估计是因为身体还尚且稚嫩未发育完全的缘故，王墨的手摸起来感觉很好，不会因为指节过于纤细而显得骨骼坚硬，也不会太肉太小。虽比女孩子的手摸起来要硬，但是手指头却十分柔韧，肌肤是有如玉般天然的冰凉。季远言顺着王墨手指一根根摸过去，指尖冰凉触感舒适，还没来得及喟叹，掌心的指尖就被少年猛然抽了出来。

王墨冷淡地敲了敲季远言的背，歪着头一派恣意道：“喂厨师，你的职责可是做饭。快点弄，我快饿死了。”他毫不客气支使人的样子纵然颐指气使，但却并不令人厌恶。大概长相俊美上也占了一定优势，长相好看的人总是有特权的。不过是这点骄纵罢了，轻易就能令人原谅。当然，在季远言眼里，只觉得拼命压抑着自己口腹之欲的王墨十分可爱。

王墨自在地回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毫不客气地调出电视台开始看。在看电视的间隙，他偷眼看向厨房里的季远言，男人正专注地端着一只白净的瓷碗，飞快地用勺子调着酱色的酱汁，神情认真得有如在处理国家大事一般慎重。王墨都有些看不懂他了，明明自己刚刚态度实在不算好，但是季远言却毫不在意。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试探得都接近对方底线了，但是却只得到对方宠溺的笑容。

究竟是季远言藏得太深不可测无法测出他的真心，还是这人压根就不会对着他发火？一直以来，将自己的心比作钢铁的王墨忍不住有些迷惑了。他本就不是人，虽然魔界也有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诸如与仙界仙女相恋最后不得善终，也有痴情的魔殉情的传说，不过在王墨看来，这些不过是多余的、愚蠢的感情而已。可是，他身上实在没有什么好得到的东西，那么季远言图什么？

正在王墨蹙眉思忖的时候，脸颊上突然就感觉到了温热的触感，眼睫轻眨，在看见近距离放大的季远言的脸时，王墨霎时大惊。他方才居然因为走神而压根没感觉到季远言的气息，结果就被对方搂了个正着，男人刀削斧凿一般俊美的脸颊线条近在咫尺，而这张脸此时正贴在自己脸上，嘴巴一热，定睛一看正是一块卖相上佳的酱色排骨。他还没回过神来，就条件反射地张了嘴，牛肉就喂进了嘴里。

首先是浓郁的肉香味萦绕在整个口腔里，接着就是辣椒仿佛在嘴里爆开的口感，王墨动用了舌头与牙齿的力量，排骨的肉劲道柔韧，撕咬的感觉格外美好。

王墨将骨头吐出，因着辣椒的缘故，他本是淡色的嘴唇变成了艳艳的红色，红唇轻启，即便是吐骨头的模样也有如一种引诱。红艳艳的舌尖在唇瓣上飞快地掠过一圈，他表情虽然转变不大，但亮晶晶的眼睛已经足够体现此刻的他十分满意。

因为食物的原因而忘记了近在咫尺的季远言，季远言搁下手上的筷子，贴着王墨的面颊，嗓音如低沉优雅的大提琴声般幽幽响起，有如醇厚的佳酿一般醉人，仿佛织成了一张温柔的网，将王墨兜头罩住。他徐徐开口，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脸侧，惹得人心有如被猫爪挠了一下般痒痒的：“主食是没有蘑菇和番茄的意大利面，配餐是你点的爆炒排骨，甜点是芒果芋圆蜜豆捞。我的少爷，你的餐点已经好了……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先预支一下饭前点心。”

话音刚落，季远言的唇便凑到了王墨唇前，有如对待珍稀宝物一般、饱含热情与虔诚地亲吻着，他双臂如铁铸一般不容拒绝地环过来，扣住王墨双肩，舌尖有如灵蛇般撬开他鲜艳的红唇，轻轻舔过他的齿关，仿佛汲取着蜜汁一般不知节制地舔舐。一直以来只当是肌肤接触的王墨也不由得被他毫不停歇的吻惹得头脑发起热来，他缓缓抬起双手，就在要搭上季远言肩膀的前一刻，手上一用力，就将季远言一把推了开来。

本是因为魔力泛起红色的瞳孔霎时恢复成蔚蓝，眸中一如往常的淡漠平静，与季远言两厢凝视之后，王墨忽而展颜一笑。只是勾起唇角而已，眸子里却有如升腾起了妖娆的雾气般令人心驰神往，陷入迷蒙：“作为饭前点心，你有点过于贪多了，季远言。”虽是脸色平静矜淡，不过王墨的心里却远没有这么平静，方才一瞬间他差点想要回抱住季远言了，好在临门一脚前他终于反应过来。

季远言眸色深深，对于王墨的举动也并未生气，只淡声道：“叫我远言，墨。”

“我可没你那么肉麻。”王墨横他一眼，也不管他，径直起身后随着香味走到餐厅。糖果色明亮的餐桌上摆着颜色鲜妍的食物，只是看着就让人心情变好了不少。王墨拉开椅子坐下，淡色的唇勾起微笑的弧度，边坐边漫不经心道：“真没想到，你的房间摆设和你人很不搭。”

季远言细心地帮他移开桌上的长颈花瓶，单手托腮凝视着他：“我确实更喜欢黑白两色。”他手指贴上花瓶瓶身的弧线，拇指与食指在那花瓶上轻轻摩挲：“不过，鲜艳浓烈的色彩是你的喜好吧？多好，就像你在我身边。”他指尖从花瓶上移开，抬眼静静地凝视着王墨，有如野兽般侵略的目光就将他紧紧地翳住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喜好？就算是你的眼线也应该查不到这种资料吧？”

光晕下，季远言眉眼本就好看，如剑般的眉眼柔和下来有如淌着一泓暖橘色的水流。兀的，他伸手戳向王墨的额头，轻轻一点：“我就是知道。”

用餐时分，两人只偶尔交谈了几句，王墨面上虽不动声色，却是暗暗惊叹于季远言做饭水平。不得不说，即便是他想出的稀奇古怪的中西搭配的菜色，他也做得很不错——这已经是出乎王墨意料的不错水准了。

“说不定搬到你家住还真算是个好主意……”吃完晚饭后，王墨不由嘟囔道。

“那就住下来。明天我开车回你公寓拿东西。”

“不要。”王墨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我可不想在电视剧播出之前就先传出丑闻。”他说的毫不客气，不过一记直球对于现在的季远言来说倒是比较管用。

季远言也不再坚持，只意味深长道：“总有一天你会来的。”

“在此之前，你就先送我回去吧，厨师兼司机先生。”

“起码今天，就睡在这儿吧。”

所谓若即若离的战术就在这里。一味的拒绝和一味的迎合都不合适，既然已经拒绝了季远言搬过来住的想法，那么这一点要求还是要满足他的。更何况，王墨自身也很想试探一下季远言身为魔力之源，与他身体接触的程度能让自己的魔力恢复到什么状况——

想到这儿，王墨也不再拒绝，他偏了偏头，神态自若地翘唇一笑：“好啊。”

第18章： 夜间留宿

留是留下来了，不过王墨到现如今的计划里还没有让季远言得手的这一项。但是，现在的地理条件却是不利于他的计划。季远言这房子并不太大，卧室也就一间，床也就一张，这个架势看起来就像是要同床共枕的节奏啊。刚从浴室出来的王墨忍不住皱了皱眉，瞥了眼背正靠在床头，手上还拿着本书看着的季远言，心中不由暗啐一句，切！装模作样！

季远言倒是自顾自地翻书，在瞥到门口的王墨时，视线一顿，又不着声色地移开。刚洗完澡的王墨自然换下了之前的衣服，现在身上穿着的是他的睡衣裤，因为王墨骨架小身形矮的关系，他的衣服穿着王墨身上大了一号，睡衣袖子被他挽了好几层，裤脚也挽在小腿上，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踝。脚下汲着对他而言有些过大的拖鞋，小巧洁白的脚趾露在外面，看着有些散漫却诱人。过长的睡衣笼在睡裤外，裤腿都被遮了一半，肥肥的裤腿裹在他身上，愈发衬得他身形纤细，看着有点像阿拉丁神灯里的小捣蛋鬼，看着……怪可爱的。

季远言也不说话，只深深一笑，抬起修长的手指轻轻翻过一页书后，这才将书倒扣着摊在腿上，另一手则是轻轻拍了拍身边的空位，面上表情苏日未有变化，形状优美修长的瞳孔里却闪过了一抹笑意。